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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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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拉德纳著

孙仲旭译

“我告诉你我怎么安排,巴特利特先生,”这位大人物说,“我要带你去我家,让你见见我的内人和孩子;留下来吃晚饭,晚上也不用走。我们家地方很大,另外还有睡衣——如果你不介意是绸子料的话。我是说这样能给你一个机会看看我们的本色是什么样,我是说在这方面,比你在这儿坐上整整一星期向我提问还要了解得更多。”

“可我不想太麻烦您了,”巴特利特说。

“麻烦!”这位大人物笑了,“根本不麻烦。我有座房子,就像旅馆那样,我是说是座大房子,有很多佣人。可是不管怎么样,我总喜欢尽量为耍笔杆的人效劳,特别是拉尔夫·多恩手下的。我很喜欢拉尔夫,我是说他除了是位了不起的编辑,我也喜欢他这个人,我是说我跟他已经认识很多年了,什么都愿意为他效劳,我乐意,我是说你来了让我高兴。所以如果你想通知家里——”

“我还没成家呢。”巴特利特说。

“哦,我为你感到可惜!我肯定等你看了我的家庭,你会希望你有个自己的家。不过你能去让我高兴,我们现在就出发,好在孩子们睡觉前赶到,我是说我想确保你能看到孩子们。我有三个孩子。”

“我看过她们的照片,”巴特利特说,“您肯定很为她们感到骄傲。全是女孩,对吗?”

“对,先生,三个女孩。我才不要男孩呢,我是说我一直想要女孩,我是说比起男孩来,女孩身上的活力多得多。还是让我们开路吧!劳斯莱斯汽车在楼下,我们现在出发的话,就能在天黑前赶到,我是说我想让你趁天还没黑看看那里。”

大人物——卢·格雷格,摩登影业公司的总裁——陪客人离开气派非凡的办公室,走出一道专用门,走下一道专用楼梯,到了大街上。锃亮的汽车配有衣着光鲜的私人司机,在等着他们。

“我内人今天来市里了,”他们坐的车平稳地向北驶去时,格雷格说,“我本来希望能让你和我们一起坐车,可她两点钟左右时打电话给我,问我介不介意她开皮尔斯车回家。她东西买完了,想能早点就早点回去。家,还有孩子让她归心似箭。西莉娅是个很棒的居家女孩,你永远也想不到现在的她就是七年前我娶的那个女孩。我是说,她变了,我是说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是说结婚和当上妈妈让她又成长了。你见过她吗?我是说在电影里?”

“我想我看到过一次,”巴特利特答道,“她在《无赖》里扮演那个妹妹吗?”

“没错,跟哈罗德·霍奇森和玛丽·布莱思配戏。”

“我想我看到过。我记得她很漂亮,也很活泼。”

“那当然!现在还是呢!我是说她现在甚至更漂亮,可是当然她不再是个小孩子了,尽管样子还像,我是说她演那部电影时只有十七岁,那可是十年前的事了,我是说她现在二十七岁,可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像她当时那样有活力。结婚带来的变化真是惊人,我是说谁能想到西莉娅到头来成了个足不出户的人,我是说她还喜欢玩得开心,但是她以家庭和孩子为先,我是说她以家庭和孩子为先。”

“我明白你的意思。”巴特利特说。

车开了一个钟头后,他们到了哈德逊河畔的阿兹利,到了这位大人物的家门口。

“好漂亮的地方!”巴特利特夸张地大声说,似乎是出于热情。此时,他们的汽车拐进一座凯旋门样式的大门,驶向一幢白色的宅第,不知道的人会把它错认为耶鲁大学体育馆。

“那可不是!”格雷格说,“我是说我在这儿可是花了不少钱,我是说这种玩意儿费钱。”

他以手示意那幢宏伟的宅第和刻意表现出来的都市风格。

“不过在家上面花多少都不算多,我是说如果它能让你的家人对他们的家感到自豪和满足的话,就是不错的投资,我是说我在这儿花的每个钢镚都很像是保险,保证我有一位幸福的太太还有家庭。夫复何求啊!”

巴特利特接不上话,可是这个话头后来被忘掉了,他们只顾从奢华的劳斯莱斯汽车上下来,然后进了甚至更为奢华的接待厅。

“你的东西让福布斯拿,”克雷格说,“还有,福布斯,你去跟丹尼斯说巴特利特先生在这儿过夜。”他面对宽阔的楼梯扬起嗓子:“亲爱的!”他喊道。

从楼上传来了女低音的回答:“你好,亲爱的!”

“下来吧,亲爱的,我给你带回来一位客人。”

“好,亲爱的,我马上下来。”

格雷格把巴特利特领进客厅,里面四周加起来有五分之一英里长,让人想到大西洋城的某次拍卖会。

“坐那儿吧。”主人指着一张里面填气球的安乐椅说,“让我看看我们能不能喝一杯。我有几瓶很有年头的波旁威士忌,我想让你尝尝。你知道我是芝加哥人,比起苏格兰威士忌,我一直更喜欢波旁的,我是说比起苏格兰威士忌,我更愿意喝波旁的。福布斯,”他叫佣人,“我们想喝一杯,你去食橱里找一满瓶那种波旁威士忌。”

“只有半瓶,先生。”福布斯说。

“半瓶!奇怪!我是说我昨天晚上开的,才喝了一杯,我是说照理还满着呢。”

“只有半瓶,”福布斯又说了一遍,然后去拿。

“我得查一下。”格雷格对客人说,“我是说,这在最近可不是第一次我的好东西不见了。在有这么多佣人的情况下,难以找到个个都老实。哎,西莉娅来了!”

巴特利特起身向这位貌美惊人的黑发女士致意,她过来得很有形体训练味,以至于几乎走得痛苦。她一眼也没看巴特利特,而是小碎步一直走到丈夫跟前,半心半意跟他接了个能说明两人亲密关系的吻。

“哎,亲爱的。”终于吻完后,她说。

“这是巴特利特先生,亲爱的。”她丈夫说,“巴特利特先生,这是格雷格太太。”

巴特利特握了握女主人伸出的两根手指。

“我真高兴!”西莉娅说,她的声音让人想起克莱尔小姐模仿巴里莫尔小姐说话。

“巴特利特先生,”格雷格又说,“《男士》杂志社的,拉尔夫·多恩的杂志。他要写我,我是说我们。”

“不,你是说你,”西莉娅说,“我肯定大们对大人物的妻子不感兴趣。”

“我敢肯定您说错了,格雷格太太,”巴特利特礼貌地说,“至少在这点上错了。除了是位大人物的妻子,您也值得写。”

“恐怕你很会奉承人呐,巴特利特先生,”她回答道,“我都已经息影这么久了,我怀疑有谁还记得我。我不再是个艺术家了,只是个幸福的妻子和母亲。”

“我还得说,亲爱的,”格雷格说,“那得是个艺术家才能当上。”

“噢,别,亲爱的!”西利娅说,“如果嫁的是你,就不需要!”

福布斯端着托盘前来,中断了这番互戴高帽的谈话。

“你是直接喝,还是兑成高杯酒?”格雷格问客人。“就我个人来说,喜欢把好威士忌直接喝,我是说兑水就坏了味道,我是说拿这样的威士忌,兑水就像是暴殄天物。”

“我直接喝吧。”巴特利特说,他其实更想喝高杯酒。

倒酒时,巴特利特更仔细地观察了女主人,想到她在打扮自己时若非缺乏技巧,远不止像现在这样迷人。巴特利特猜想在她开始拿她的脸颊、嘴巴、眼睛还有眼睫毛做试验前,此等细节远非一般美人可比。她的试验做得差劲,尽管她想打扮得更漂亮,效果却没显出来。

“听着,亲爱的,”她丈夫说,“佣人里有一位在不问自取地喝这瓶波旁酒。我是说昨天晚上还一满瓶呢,我只喝了一小杯,现在只有半瓶。你看是谁喝了?”

“我怎么知道,亲爱的?也许是杂货商,要么是送冰的,要么是别的谁。”

“可是只有你和福布斯有钥匙,我是说食橱是上锁的。”

“也许你忘了锁。”

“我从来不会。哎,算了,巴特利特,干杯!”

“格雷格太太不是也喝点吗?”

“只是在晚餐前喝一杯鸡尾酒,”西利娅说,“卢反对我喝威士忌,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

“我不反对你喝威士忌,亲爱的,我只是不赞成你喝过量,我是说我觉得喝酒能让女人粗鲁化,我是说让女人变得粗鲁。”

“嗯,确实如此,亲爱的。我说了,我现在不在乎我有没有气质。”

“这绝对是上佳的波旁酒!”巴特利特一边咂着嘴唇把杯子放回托盘,一边说。

“千真万确!”格雷格表示同意,“我是说你现在买不到这种货色了,我是说真正的货色,你想再喝就自个儿喝一杯吧。巴特利特先生要在我们家住一晚上,亲爱的。我告诉他比起在办公室采访我,这样能多得多地了解我们,我是说让我来谈谈我的工作和成功之处,我的舌头就像打了结,我是说最好到这儿看看我的本色,在我家里,跟我的家人在一起,我是说不用我说一个字,我的家庭生活就已经说明了是什么样。”

“可是,亲爱的,”他太太说,“莱瑟姆先生怎么办?”

“糟糕!我完全忘了他。我得打个电话看能不能取消。真糟糕!你看,”他跟巴特利特解释道,“我约好今天晚上去塔里顿,去做糖生意的k.l.莱瑟姆家,谈一谈新的俱乐部。我们要开一间高尔夫俱尔部,能让别的看上去像是小打小闹,我是说一间真正的俱乐部!他们想让我可以说做点管理工作,我今天晚上要去那里谈这件事。我去打电话,看能不能推迟。”

“噢,别因为我推迟!”巴特利特急切地说,“我可以再找时间来,要么我们可以在市里见面。”

“我不晓得你怎么能够推迟,亲爱的。”西莉娅说,“他不是说金老先生要从怀特普莱恩斯赶来吗?你去不了的话,他们可是要气坏了。”

“恐怕他们真的会不高兴,亲爱的。好了,我跟你说,你可以招待巴特利特先生,我吃完饭马上就去,然后尽早回来。回来后,我可以跟巴特利特谈谈,我是说我回来后我们就可以谈谈了。这样好吗?”

“我看挺好。”巴特利特说。

“我会尽我所能招待好。”西莉娅说,“可我担心那还不太够。不过,要是我太招人烦,还有很多书可以读呢。”

“我不可能会烦。”巴特利特说。

“好,那就这样定了。”放了心的主人说,“我希望你能原谅我走掉,可我没办法不去,我是说金老先生专门从怀特普莱恩斯赶来,我是说他是位老人。不过听着,亲爱的——孩子们呢?巴特利特先生想见见他们。”

“没错,真的想!”客人附和道。

“当然你会这么说!”西莉娅说,“不过我们真的为她们感到自豪!我想凡是父母都一样,都觉得自己的孩子在全世界独一无二。难道不是这样吗,巴特利特先生?要么,你难道自己没孩子?”

“我得抱歉地说,我还没成家呢。”

“噢,你这个可怜的人哪!我们同情他,不是吗,亲爱的?可是你干吗不成家?别告诉我你讨厌女人!”

“反正现在不是了。”巴特利特殷勤地说。

“你听到了吗,亲爱的?他这话可是很恭维你呢。”

“听到了,亲爱的,现在我肯定他很会奉承人。可我得抓紧时间让孩子们下来,要不霍顿斯就会让她们上提上裤子,光床睡觉了。”

“哎,”太太走出房间后说,格雷格说,“你觉得她变了吗?”

“有一点,是往好的方向变。跟她早期表现出的前途比起来,她现在实现了更多。”

“我也这样想,”格雷格说,“我是说我觉得她曾是个漂亮的女孩,现在她甚至是个更漂亮的女人了,我是说当了妻子和母亲让她有种——嗯,你知道——我是说一种姿态,我是说一个姿态。再喝一杯好吗?”

他们正在喝完杯中酒时,西莉娅带着她的小女儿中的两个下来了。

“最小的睡觉了,我不敢让霍顿斯再把她叫起来,不过你明天早上会看到她。这是诺玛,这是格雷丝。孩子们,这是巴特利特先生。”

两个女孩听了表情平静。

“哎,你们好呀。”

“你觉得她们怎么样?”她们的父亲问道,“我是说你觉得她们怎么样?”

“很棒!”客人热情可嘉地回答道。

“我是说她们难道不漂亮吗?”

“我得说她们真漂亮!”

“嗨,孩子们!怎么不谢谢巴特利特先生?”

“谢谢。”诺玛含糊不清地说。

“你几岁了,诺玛?”巴特利特问。

“六岁。”诺玛说。

“嗯,”巴特利特说,“格雷丝几岁了?”

“四岁。”诺玛回答道。

“嗯,”巴特利特说,“小妹妹几岁了?”

“一岁半。”诺玛回答道。

“好。”巴特利特说。

因为这好像是问完了,她们的妈妈就说:“来吧,孩子们,亲亲爹地,说晚安吧。我带你们回霍顿斯那儿。”

“我带她们去,”格雷格说,“我反正要上楼。你可以带巴特利特到处看看,我是说趁天还没那么黑。”

“晚安,姑娘们。”巴特利特说,两个孩子含糊不清地道了晚安。

“你们睡着前,我会去看你们的。”西莉娅告诉她们。格雷格领着两个孩子走开后,西莉娅问巴特利特:“你真的觉得她们漂亮?”

“那当然,特别是诺玛,她就是您的样子嘛。”巴特利特说。

“她有点儿像我以前的样子,”西莉娅承认道,“可我希望她别像我现在的样子,我样子太老了。”

“您看上去特别年轻!”巴特利特说,“谁也不会相信您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噢,巴特利特先生!不过我可别忘了‘带你到处看看’。卢很为我们的房子自豪呢!”

“有理由自豪。”

“房子的确很棒!我称它是我们的爱巢,一个很大的巢,你不觉得吗?我妈妈说它大得让人感觉不舒服,她说她没办法把它当成家。可我总是说不管是哪儿,你把它当成家,它就是家。两个人相爱的话,一个女人就算住帐蓬也幸福;没有爱的话,就算住皇宫也痛苦。你看是这样吗,巴特利特先生?”

“没错,的确是。”

“这种波旁酒真的品质特佳?我想我只喝一小口吧,既然酒这么好,伤不了我身体。你看是这样吗,巴特利特先生?”

“我想不会。”

“好,那我要尝一下,如果它伤我身体,那就该怨你。”

西莉娅把一个威士忌酒杯里倒得七成满,然后一口喝干。

“的确是好酒,不是吗?”她说,“当然,我没什么资格品评,因为我不喜欢喝威士忌,卢不让我喝。可是他对这种波旁酒吹得天花乱坠,我真的想尝尝味道怎么样。你不会揭发我,对吗,巴特利特先生?”

“不会!”

“我不知道兑成高杯酒味道怎么样?我们只喝一杯吧,不过我差点忘了应该带你看看这儿,卢下楼前,我们的时间不够还喝高杯酒,还看看这儿。你特别想看看这儿吗?”

“不是特别想。”

“嗯,那,我们喝杯高杯酒怎么样?这会是我们俩的秘密。”

他们不出声地喝了酒,西莉娅按了门旁边的一个按钮。

“你可以把瓶子和托盘拿走了。”她告诉福布斯。“现在,”她对巴特利特说,“我们去走廊上,能看多少看多少吧,剩下的你可得猜咯。”

格雷格已经换了衬衫和衣领,又过来跟他们在一起。

“哎,”他对巴特利特说,“你什么都看了吗?”

“我想我看到了,格雷格先生,”客人不假思索地撒了谎,“好漂亮的地方!”

“我们喜欢这儿,我是说它适合我们,我是说我对家的想法就是这样,西莉娅称这里为她的爱巢。”

“她是这么告诉我的。”巴特利特说。

“她总是感情用事。”她丈夫说。

他手搭到她肩膀上,可她抽开身。

“我得赶紧上去穿衣服。”她说。

“穿衣服!”巴特利特惊声说道,她穿的那件绣花绿色薄绸衣服已令他看得入迷。

“噢,我不是真的要去穿衣服,”她说,“可是我不能穿这件衣服用晚餐!”

“也许你想收拾一下,巴特利特,”格雷格说,“我是说你想去的话,福布斯会带你去你的房间。”

“那也许再好不过了。”

西莉娅换了件带花边的黑色赴宴礼服。晚餐很精致,其间她很少说话。有三四次,格雷格跟她说话时,她似乎在想别的事。“你说什么,亲爱的?”她的脸红扑扑的,巴特利特猜想除了晚餐前喝的两份波旁酒及鸡尾酒,她另外还“偷喝”了一两杯。

“好了,你们在家里吧。”他们又回到客厅时,格雷格说,“我是说我动身得越早,就能回来得越早。亲爱的,尽量别让你的客人打瞌睡,也别让他渴出毛病。再见,巴特利特。对不起,但是也没办法。那儿有瓶新的波旁酒,喝吧,我是说你自己倒。你得自个儿喝,真是太糟糕了。”

“的确太糟糕了,巴特利特先生。”格雷格走后,西莉娅说。

“什么太糟糕了?”巴特利特问。

“你得自个儿喝啊。我觉得让你这样做的话,就是我没当好主人。事实上,我不会让你这样,我跟你一块儿喝吧,我小小地抿几口。”

“可是才刚吃完饭呢,太快了!”

“哪儿太快了!我自己要喝一杯,你不跟我一起喝,就算你临阵脱逃。”

她兑了两杯高杯酒,满满的,递给客人一杯。

“现在我们打开收音机,看能不能搞点气氛出来。别动!不听,不听!谁关心破棒球?就这儿!这个台好点儿!我们跳舞吧。”

“对不起,克雷格太太,我不会跳。”

“哼,你可真会扫人兴!让我独自跳舞!独自一人,对,我独自一人。”

这时,她不再拿腔捏调地说话,而是在那个大房间里脚步轻盈地跳起舞来,动作优美而毫不费力,巴特利特暗自赞叹。

“一个人跳根本没意思。”她抱怨道,“关掉那个破玩意儿,聊天吧。”

“我很喜欢看您跳舞。”巴特利特说。

“好,可我根本不是帕夫洛娃。”西莉娅说着把收音机关掉。“另外,该喝酒了。”

“我的酒劲儿还没过去多少呢。”

“哎,你吃饭时喝了葡萄酒,所以我得赶上你。”

她给自己又倒了杯高杯酒,然后开始执行“赶上”任务。

“你的问题——哎呀,可不是要命嘛!我想不起来你的名字了。”

“巴特利特。”

“你的问题,巴克尔——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儿?你太清醒了。知道吗?你太他妈清醒了!问题全在这儿,知道吗?要是你没那么清醒,我们就会好点了,知道吗?我不明白的是,你怎么能这么清醒,我可是喝得这么高。”

“您没习惯喝这种酒。”

“没习惯!这话绝了!喂,我一半时间都像这样,知道吗?如果不这样,我会死的!”

“您丈夫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因为他不知道,明白吗,巴克尔?有些晚上是他出去了,几个晚上我自己出去了,还有些晚上我们都在家,我装做想睡觉,就上了楼,明白吗?可我不上提上裤子,光床睡觉,明白吗?我自己开一个小小的派对,明白吗?如果不这样,我会死的!”

“您什么意思,您会死?”

“你真是笨,巴克尔!你可能清醒,可是你笨!说什么幸福的家庭和心满意足的太太,那些胡扯八道的话你没上当吧?听着,巴克尔——能从这个烂摊子里脱身,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再也不看到他。”

“您难道不爱他了吗?他不是爱您吗?要么是别的事?”

“什么爱!我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他!我那时不知道什么是爱!他的爱都是爱他自己!”

“那你们怎么偏偏结了婚呢?”

“我那时还是个小孩,这就是答案。小孩,有野心。知道吗?他当时是导演,看上了我,我还以为他会把我捧成明星呢,知道吗,巴克尔?我嫁给他,是想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现在你倒是看看我!”

“我得说您很富有!”

“富有,说我吗?我愿意跟地球上的渣滓换换位子,只要能让我自由!知道吗,巴克尔?我根本不需要帮助,也能当上明星,可惜我当初没意识到。我有相貌,又有才能,我现在还有。我能当上斯万森,能给自己找个贵族,也许是个王子!看我到头来得到的!一个自满自足、以自我为中心的xx!还以为他会造就我呢!知道吗,巴克尔?哼,他是造就了我,没错,他把我造就成当妈的,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我还剩了些姿色,这倒是个奇迹哩。

“一开始我斗争过。我告诉他结婚不等于我放弃自己的艺术,我的人生大计,可是没用。他需要的,是给他漂亮的家里置一位漂亮的太太,生漂亮的孩子——只是拿我们来炫耀,明白吗?我是他的财产,明白吗,巴克尔?我无非就像他的大钻石,或者他的汽车,或者他的马。他接受不了他的太太‘自贬身份’去演电影,就好像他不是靠电影起家的!

“你明天回到杂志社,写写我们的爱巢,知道吗,巴克尔?可别弄混了,而是要称它为婴儿农场。婴儿!你觉得小诺玛漂亮,嗯,她的确漂亮,可将来又会是什么命?一个有钱的丈夫,一个xx,拿她当xx对待!我不管的话,她将来就是那样的命。我希望我别活得太久,能看到她长大成的短袖,单件人,可是如果真的能看到,我会建议她离家出走,过自己的生活。当个人物,而不是像我这样,是件物品!明白吗,巴克尔?”

“您有没有想过离婚?”

“我有没有想过!听着——可是没机会啊。我一直没抓到他的把柄,不管他怎样抓到我的把柄,他绝对不张扬出去。他会把我留在这儿折磨我,就像现在这样,只会更厉害。可我什么也没做错,知道吗?我可能喜欢的人都怕他,还怕他的钱和势力。知道吗,巴克尔?别人完全跟他一样坏,比如做旅馆生意的老胖子莫里斯,谁都以为他是模范丈夫呢。他不敢往前踏一步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他太吝啬了,可是如果我想得到他,还是能够得到的。他每次离我够近时,就狠攥我的手,我想他是把我的手当成一枚硬币了,抠门儿的老xx!来吧,巴克尔,我们喝一杯。我的酒劲儿快下去了。”

“我觉得您差不多该赶快上去了——上楼。”巴特利特说,“我要是您,就会快点上提上裤子,光床睡觉,到格雷格回来时已经睡着。”

“你说得对,巴克尔。喝完了这杯,我就会完全按照你说的去做。只是我在你之前就想到了,知道吧?很多晚上我都想到了。今天晚上你可以帮我脱身,跟他说我头很疼。”

留下巴特利特独自一人,他想了一阵子,然后读书,最后打起了盹。格雷格回来时,他正在打盹。

“喔,喔,巴特利特,”这个大人物说,“西莉娅不管你了吗?”

“没事,没事,格雷格先生。她头疼,我要她去睡觉了。”

“她最近老是头疼,读书读得太多,我想是这样。哎,对不起我有约在先。关于新开一间高尔夫俱乐部的事,我必须到场,我是说我要当这间俱乐部的主提上裤子,光席。我看到你喝了波旁酒安慰过自己,我是说这瓶酒看上去没有原来那样满。”

“希望您能原谅我这么放开了喝,”巴特利特说,“我可不是每天都能喝到这么好的东西!”

“噢,我们今天到此为止怎么样?明天我们可以在去市里的路上聊。不过我想你没多少要问我的了,我想你完全了解了我们,我是说你现在完全了解了我们。”

“没错,的确是,格雷格先生。我得到了很多资料,但愿我能组织好。”

第二天,格雷格和客人准备出门时,西莉娅没下楼。

“她总是睡到很晚,”格雷格说,“我是说她从来没有起得很早过,不过她今天早上比平时还晚。亲爱的!”他向楼上喊道。

“哎,亲爱的。”传来了回应。

“巴特利特先生现在要离开了,我是说他要走了。”

“噢,再见,巴特利特先生。请原谅我不下来送别您了。”

“不碍事,格雷格太太。谢谢您的热情款待。”

“再见,亲爱的!”

“再见,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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