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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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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枫山集卷三       明 章懋 撰杂着

易论

圣人作易盖为君子谋也而亦为小人谋乎易之於小人也深恶而痛絶之不使得志焉视之盖不啻禽兽异类其肯为之谋哉况乎黄裳元吉南蒯终以取败元亨利贞穆姜不得而用也易果不为小人谋矣奚其谋曰此所谓不谋之谋盖至理之权舆圣人之至教欲使天下後世之皆为君子而不为小人也譬若明师之於弟子谆谆之诲固教也不屑之诲亦教也乌可谓谆谆者之为教不屑者之非教乎易为君子谋谆谆之教也其不为小人谋不屑之教也噫吾於是有以见圣人忧世之心矣天下之不能有君子而无小人犹造化之不能有阳而无阴也故圣人作易於阳则引翼之扶持之惟恐其不盛於阴则排摈之抑遏之惟恐其或盛凡易之所谓吉所谓亨所谓利者必多阳也否则阴之比阳应阳从阳而得正者也其所谓凶所谓悔所谓吝者必多阴也否则阳之比阴从阴应阴而失正者也故曰圣人之情见乎辞圣人之情何情也扶阳抑阴之情也扶阳固为君子谋而抑阴未必不为小人谋也是故拔茅征吉户庭无咎谋出处也扬于王庭括囊不害谋语默也乾而惕厉震而修省损而惩忿窒慾益而迁善改过谋所以修身也临而保民观而设教巽而申命行事噬嗑而明罚勑法谋所以治人也饮食於需宴息於随避难於否致命於困反身修德於蹇则於处常处变之事无一不为之谋焉易之拳拳於君子者如此其於小人也则不然履霜则恐其坚娶女则忧其壮童牛是牿金柅是系恶羸豕之踯躅戒剥床之?贞诚不为之谋矣然使小人知所悟焉必将曰覆餗而刑剭负乘而致宼易盖戒我不可以覆餗而负乘也获狐於田射隼於墉易又教我不可以为狐而为隼也小人弗用小人弗克吾而不为小人则用矣克矣能反乎此则易之一言一字皆小人之药石不为之谋者乃所以深为之谋也又况剥之六五许其贯鱼之利复之六四美其独复之道而否六二有包承之心遂为小人之吉所以开其迁善改过之门至矣为小人谋孰有加於易哉由是观之则易之不为谋特不为之谋为小人之事耳小人而欲为君子易固未始不为之谋也

书论

圣人之经将以垂训天下後世也经而不训何以经为是故其道易行其事易为依乎中庸不贵苟难使天下後世之人无智愚贤不肖皆可得而学焉者也书之为经帝王治天下之大经大法具焉吾意夫子所録必期之为法於天下传於後世者也然有不能无疑者君臣父子定位为不易之常也君令臣从父传子继道之经也舜禹受终受命之礼具於典谟汤武鸣条牧野之事商周之书详焉若此者非常不经果可以为训乎曰圣人之经乌有不可训者特在乎学者察而识之耳天下之事有常有变而处事之术有经有权尧舜朱均之父子汤武辛癸之君臣变也非常也未易以经言也自尧舜视之则全父子之恩者吾之私而为天下得人者公也吾不可以私而害公自汤武视之则守君臣之分者吾之私而为天下去暴者公也吾不可以私而废公於是不得已而禅授焉放伐焉者权也权虽非常行固不可以为训然使天下後世知夫不幸而遭人伦之变者有权以处之而不至於穷是独不可以训耶曰使人人而权焉则燕哙可尧舜莽丕可舜禹而胜广项籍之徒皆汤武矣率天下之人而祸仁义者未必非帝王之书也圣经垂训果若是乎曰经之所録盖亦着夫圣人处变之道而垂训之意微寓乎其间耳非曰人人而可权也桐宫之事孟子以为有伊尹之志则可而致辟管叔虽周公亦不能无过故必有舜禹之德而天之历数在焉然後足以当尧舜之让苟恶不辛癸心非汤武而欲援鸣条牧野以实口则是天下之罪人也而可乎故曰权非圣人不能用也曰权必圣人用之而衆人不得用焉则是尧舜汤武之事不可法夫子虽着於经亦虚文耳其所以为训安在曰恶是何言也尧舜之事不以训人之父而可以训其子汤武之事不以训人之臣而可以训其君为子者曰吾不可以朱均吾而朱均则父必尧舜矣为君者曰吾不可以辛癸吾而辛癸则臣其汤武乎於是莫不惧焉以自修处仁迁义皆为君子之归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相安於太古无事之天此独非圣经之训耶彼以为帝王之事非中庸之道不可以训者非知书者也

诗论

诗之二南盖所以咏歌文王之化也圣人采民谣被管弦而用乡人邦国以化天下以教後世铿鍧炳燿馨馥汗简固宜其诵圣德而美政治者无所不至也今考其诗大率多述闺门之事与夫村谣野诵之声其词曾无少及於文王者是岂文王之德无足称耶噫此文王之所以为至德所谓其民皥皥而莫知为之者也夫关雎樛木之后妃宫人能知之鹊巢采苹之夫人南国之家能知之兎罝之武夫羔羊之大夫在野者在朝者知之而甘棠之召伯人之蒙其惠者知之知之固可得而咏歌之至於文王之德穆穆深远其孰得而知之哉举一世之人咸囿於文王大造之仁鼓之舞之而莫测其用譬犹乾元默运太虚无为而花木飞走群生之物发育长养於春风和气之中不知所以然而然也其形诸咏歌亦不过如春鸟秋蛩感时令而自鸣其乐耳彼何有於文王之德而咏歌之哉又况高厚不可绘而动植易以画溟渤不可探而沼沚易以测仁厚之公子可以麟趾比仁心之诸侯可以驺虞言而文王之仁非特驺虞麟趾也彼虽欲歌颂之亦安所措其舌哉昔尧舜之为君也康衢谣之击壤歌之但曰不识不知而已曰帝力何有於我而已而巍巍如天之德荡荡乎民无能名焉文王其尧舜矣乎诗词之无及者无怪也虽然衆流涓涓皆大海之水隙光荧荧皆日月之明彼后妃夫人与其诸侯大夫之贤何莫非文王之化哉诗人知辞虽未尝及於文王而实以深见文王之德转移动化之妙始作於家邦终於四海无以复加者矣故孔丛子曰吾於周南召南见周道之所以盛也若夫歌圣德而美政治则周公之雅颂详焉所谓为圣人能知圣人者也彼二南诗人诚不足以及此

春秋论

圣人在上则以其道行赏罚於天下而立一时之政治圣人在下则以其道寓赏罚於笔削而立万世之政治先王之世五服以命有德五刑以讨有罪此赏罚之赏罚也夫子作春秋荣华衮於一字之褒凛鈇钺於片言之贬是乃不赏之赏不罚之罚也赏罚之权仅可施诸其身而春秋之赏罚则其身虽死而罪不得逃焉赏罚之权仅能劝惩於一时而春秋之赏罚则足以劝惩於千百世之久夫子虽穷不得位其功顾不大於有位者欤或者乃曰赏罚者天子之事夫子病诸侯大夫之僭也而作春秋而已则为之其何以责天下位公也道私也私不胜公则道不胜位道虽在我亦不得为有位者之事呜呼为此说者何其不知春秋耶夫位者天下之公器道者天下之公理天下宁有位公而道私者乎位之所以公者以道存焉耳道之不存位独能公耶首止之会周惠王将以私爱易嫡齐桓公合诸侯以定世子夫子则许之郑文公奉王命而不与盟夫子则责之是皆以道不以位也道之公所以匡其位之有不公者也夏商之季位不在汤武而道在焉故汤武奉天命以行赏罚桐宫之际位不在伊尹而道在焉故伊尹奉先王以行赏罚道之所在皆不为僭其僭者皆不合乎道者也周之既衰礼乐征伐不出於天子而乱贼肆行无所忌也故夫子修春秋明王法以诛乱讨罪亦道之不得不然耳然於每岁之首必书春王正月以见春秋之中或予或夺或进或退其所以赏罚之者皆王也而己无所与焉如是而假天子之权何不可者而犹以为僭乎或者又曰夫子作春秋赏罚之权不以自与而以与鲁曰此鲁之赏罚也盖鲁为周公之後故假以天子之权是亦不然孟子记孔子之言曰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又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盖素王实任之也而曰不以自与可乎春秋之作上以续往圣之道统下以立万世之人极所以为百王不易之大法将以公诸天下後世而岂私以为鲁哉若以春秋鲁史为与鲁之书则夫子不过假鲁史以寓王法耳未见其与鲁也若以请讨陈恒为与鲁之证则春秋之法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亦非专为与鲁也昔成王赐周公以天子礼乐夫子犹或非之曾谓鲁为周公之後而独许其假天子之权乎是皆不通之论也此其为说盖蹈袭汉儒黜周王鲁之言而曲为辞其不足信也明矣

礼论

世之论礼者皆曰三王异世不相袭吾以爲三王之礼正相袭也古之王者乘时有作正朔则改服色则易徽号则殊文章器械衣服则别焉异焉其礼可谓不相袭矣而奚袭曰相袭而不在於所袭者是其所以为袭也人皆知相袭之为袭而不知不相袭之为袭不相袭之为袭袭之大者也四时之运春令木其气温夏令火其气燠秋令金其气凉冬令水其气寒各不相袭而所以相袭者不在於生百物成岁功乎昔尧舜以天下与贤而禹则传子禹所以袭尧舜也孔子大管仲之功而孟子卑之孟子所以袭孔子也然则三王之於礼其亦不袭之袭欤何者礼有本有文本者天地之常经不可以不相袭文者古今之通义不可以必相袭也譬之鼓瑟然今日之柱以如是而音调明日之柱又如彼而音始调所袭者其音也所不袭者其柱也音既相袭则其柱不必胶矣是故四琏六瑚八簋宗庙之礼不相袭而袭其尊祖敬宗之心夏序瞽宗頖宫学校之礼不相袭而袭其养老敬民之典冠而毋追章甫委貌服而山火龙章车而鈎车大路乘路旗而绥旗大白大赤名物固不相袭而所以尊瞻视明等威者则相袭也若巡朝若昏冠若丧葬仪文度数或损或益或隆或杀举不相袭然而亲诸侯成男女哀死亡之意又未始不相袭焉夫圣人岂不欲其制度文为一惟古之是袭哉顾法立而弊生时异而势殊或有宜於古而不宜於今者不得不少有变革以顺其天叙天秩之本然是则不相袭者乃所以深相袭也孔子曰殷因於夏礼周因於殷礼苟不相袭而何以为因乎

国子监策士

问国学之设所以维持世教造就人才而非徒为粉饰太平之具也自昔以来其建学之制为教之法得才之效互有不同则游於斯者不可以不知也请以所疑从诸君质焉孟子论学为三代所共宜其无异名也而礼有上庠东序右学东胶成均璧雍之异何以不合於孟氏孔门传大学之道不过三纲八目宜其无他道也而礼有三德三行六艺六仪四术四教之目何以不同於大学师一也而有大司乐乐正师氏保氏司成司业之职何以分士一也而有曰选曰俊曰造曰进之义何所取周之五学与汉之三雍唐之七学宋之四学其数之不同亦各有说欤今太学之六堂其亦有同於古欤古之士以德业相先今乃行业不修惟筭拨历之月日岂以是为惜寸阴耶古之学以明经为务今乃经术不讲群争短差之甜苦岂以是为夺锦标耶欺诞相习每称病以免坐堂奔竞成风或附势而求速化惮拘束而乐放纵避勤劳而求安逸若是者可望其有成材乎兹欲变化士心作新士习使为师者各举其职不为倚席之博士为士者各修其业不为城阙之子矜争先於学问而资格之不计相尚於道德而奔竞以为耻不负菁莪之化聿成棫朴之才何所施而可国初积分之法可复举乎湖学经义治事之教程子吏师尊贤之议亦可用乎抑别有其道乎前代太学诸生有举幡而救鲍司隶者有倡义而不汚朱泚者有杀身以争宰相之用舍者有卷堂以论宰相之起复者亦有优劣之差乎诸君皆四海之英由贡举而来肯自处若人下乎愿一吐胸中之奇老夫当歛袵以拜下风

问天生斯民立之司牧而寄以三事即孔子所谓庶富敎者是也然其设施之略可得闻欤稽之周官则所以庶之者有九两之系与夫保息之养本俗之安焉所以富之者有九职之任与夫土会土宜土均之法荒政职事之颁焉其所以敎之者又有八统之驭十二敎之施与三物八刑五礼六乐之类不一而足其经制之详可得而悉陈欤孔门诸子言志有三年而可使足民者有三年而可使知方者彼固有得於圣人之敎而其所以行之者何先汉唐诸臣为政有户口增倍比室给足者有敎化大行道不拾遗者彼固未必能尽举周官之政也而其所以致之者何由或谓制田里薄赋敛可以富之今之赋敛非不薄也而公私匮乏饥馑相仍浮殍载路其失安在或谓立学校明礼义可以敎之今之学校非不立也而流俗日弊欺诈相凌寇攘不息其咎谁执子诸生藏修璧水习孔子之教明先王之道有年矣他日出而致用皆将处司牧之任有三事之责者也兹欲伸吟转为讴歌盗贼化为君子于此比隆成周之盛而度越汉唐之治亦有其道欤其参酌古今之宜讲究设施之术以俟他日举而措焉

读西汉书【高祖纪】

汉高帝既定天下置酒洛阳南宫与羣臣论刘项之所以得失而曰吾能用三杰吾所以取天下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所以为我擒群臣咸服其言虽扬子云亦有汉屈群策楚憞群策之语後世莫不以为然以愚观之是亦所谓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者也夫高祖之得天下也以仁项羽之失天下也以不仁岂但用人不用人之间而已哉羽为慓悍猾贼所过无不夷灭坑秦卒屠咸阳杀子婴烧宫室掠货财妇女而又放弑义帝大逆不道天下之贼也以若所为虽用百范增谋之其能有天下乎帝也以寛仁大度为天下除残贼其入关秋毫无犯与民约法三章而又举军缟素为义帝发丧是皆庶几乎三王之举所以得天下者其本实在於是若夫知人善任使虽足以为取天下之资然亦帝之余事耳孟子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又曰不仁而得天下者未之有也斯言也实刘项兴废之辩而古今之确论也帝有是仁足以得天下而不知其然亦犹齐宣王有爱牛之仁而不自知也使当时孟子为之辅佐必能扩充其仁以尽继周之治不徒杂覇而已惜乎帝之臣萧曹起刀笔良平任智数陆贾叔孙通皆陋儒鄙士不足与语於斯也

读西汉书【王章传】

秉史笔者当以是非论不当以成败论以成败论人天下无全人矣成帝时大将军王凤以帝舅擅权用事京兆尹王章言凤诬罔不忠不可任用宜更选忠贤成帝悦其言而不能用遂为凤所陷以死班孟坚讥章不量轻重然则循默充位全躯保妻子之臣乃为能量轻重者乎当是时五侯骄僭并作威福尚书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门大臣则奴顔婢膝如张禹孔光小臣则谀心佞舌如杜钦谷永朋党比周天下之势駸駸入於王氏朝臣自宗室刘向之外无一人为汉忠谋者况王章由谏大夫迁司隶校尉为京兆尹居重任享厚禄固非位卑而言高者矣召见延问辄辟左右上寤曰非京兆尹直言朕不闻社稷计则章与成帝亦非交浅言深者矣如是之言似不为过尽忠於君不幸见杀是亦命而已耳顾何咎其不量轻重耶孟坚如惜其死第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可矣夫既委质事人尽忠乃其职也今必以为不量轻重独非排死节否忠直者乎设使成帝能用章言抑外戚之与政求忠贤以自辅则汉室终无新都之祸作汉史者必将美章之功而称其言之当矣岂有不量轻重之讥也呜呼成败论人如此古之所谓良史者果若是耶

读东汉书

汉光武以赤伏符即位由是深言符命之说其惑甚矣为史氏者宜以正论裁之庶几可破万世之疑夫何范蔚宗之史汉也历叙光武生而神异以及舂陵佳气舍南火光之属累数百言谓其受命有符不然则无以乘龙以御天呜呼是不几於语怪也耶夫人事迩天道远舍人事而言符命非知道者也昔舜禹之受命也以朝觐讼狱讴歌所归汤武之受命也以徯后来苏八百诸侯不期而会盖卜诸人心而已安有所谓符命哉王氏之暴民心思汉久矣光武以仁厚之资济英雄之志其行司□也则举旧章而识者属心其镇河北也则除苛政而吏民喜悦又能纳邓禹之策延揽群雄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以若所为其兴也勃焉虽无符命固将乘龙而御天矣今皆不此之论而一一归之於符是使天下後世皆废人道之所当为而侥觊於不可知之天道也而可乎

读蜀汉志

汉昭烈将终谓孔明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终定大业若嗣子可辅辅之如不可辅君其自取呜呼昭烈於是乎失言矣吾读陈寿书至此未尝不深为孔明惧也夫昭烈之为是言是疑孔明也是以操懿待孔明也吾不意鱼水君臣而犹以智术相御有如是者於是托孤寄命之际而置嫌疑於其间安在其能托孤也设使昭烈旣没之後敌国乘之而为禄父之谋用田单陈平之间奸臣假之而兴管蔡流言之变造夏竦伊霍之书则虽以成王之贤周公不免於居东宋仁宗之明范富竟至於罢相曾谓刘禅之昏庸而能任贤弗二者乎一言之失其祸将有不可胜言者矣孔明於此地嫌势逼欲保其身且不可得况欲功名终乎然则谗间之不作汉祚之未亡盖亦幸焉而已此吾所以痛恨昭烈之失言而深为孔明惧也虽然昭烈固失言矣然愈足以见孔明之贤为不可及也苟非忠诚贯乎日月信义孚於天下真有伊尹之志可以对越神明而无愧者其孰能免後主之疑乎

读苏东坡足柳公权联句

昔梁惠王以鸿鴈麋鹿为乐孟子曰文王与民偕乐齐宣王有雪宫之乐孟子则曰人不得则非其上矣古之君子引君当道其固若是也唐之叔末宦寺柄国藩镇弄兵赋役繁重民不堪命极矣文宗君臣正当焦心劳思相与戮力拯民水火之中而漠然不以为意方且从容联句爱夏日之长而乐薰风之凉呜呼此日此风特文宗君臣乐之耳彼夏畦之农夫边城之戍卒宁得而共之耶文宗生於深宫其不知稼穑之艰难未足多让为公权者既不能以孟子之言规其君又逢其君之意而咏美之难乎免於容悦之罪矣君臣上下无志於民如此唐室所以不竞也虽然唐不足论矣方宋之盛时内苑赏花钓鱼之宴其君臣终日饮酒赋诗称诵太平亦未有以田里休戚为言者卒至熙丰聚敛残民之祸而宋祚遂以中微岂独唐之公权为可罪哉东坡所以足公权之诗其亦有感於当时也夫其亦有感於当时也夫

读欧集

唐李翺幽怀赋云衆嚣嚣而杂处兮咸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欧公读其文恨不得生其时与翺上下其论又以为在位君子皆不肯易其叹老嗟卑之心而忧翺之忧公之心亦翺之心哉第不知後之读欧文者亦有以救时行道为贤而忧公之忧乎呜呼事有利害不切身而伤怀人有古今不同时而合志岂独公之於翺哉予亦有所感矣

读苏集

吾始读东坡制科策及进策诸篇见其有更张百度之志有贾太傅流涕汉庭之风纵横气习尚未尽除其所以异於临川者几希及观其上神宗万言书时政书及代张方平谏用兵等书忧深思远忠厚恳恻思与天下休息之意蔼然溢於言外然後见公之学识议论非复少年之比岂其惩创王氏之失而改之乎抑亦经历世故之熟而所造愈深乎所谓更一事者长一智公其有焉有天下国家者轻弃老成人而遽使不经事少年为之其能不败乃公事也耶

读荆公集

孟子谓诵其诗读其书不可不论其世使公之文不传於世也则吾不必论公之为人使公之学不用於时也则吾无以考公之为人孰谓文章节行高一世可与欧曾三苏并驱争先而心术行事顾与吕蔡章惇为伍其可惜也夫其可惜也夫

题陶渊明集

古今论渊明者多矣大率以其文章不群词彩精拔冲淡深粹悠然自得为言要皆未为深知渊明者独子朱子称其不臣二姓有得於天命民彛君臣父子之义吴草庐称其述酒荆轲等作殆亦欲为汉相孔明之事而魏鹤山则曰有谢康乐之忠而勇退过之有阮嗣宗之达而不至於放有元次山之漫而不着其迹观是三言足以见其为人而节槩之高文章之妙固有不待言者呜呼若渊明岂徒诗人逸士云乎哉吾不意两晋人物有若人也

题陆宣公奏议

唐世贤相善谋善断尚通尚法尚直尚文功业表表非无可称然皆出於才质之美而未尝根於学问殆不免乎朱子所谓村宰相者独魏郑公耻其君不为尧舜进谏论事每以仁义为劝颇为知学夫何建成之事君子病焉吾所敬服者惟陆宣公乎论谏数百炳若丹青虽当扰攘之际说其君未尝用数今观奏议一书若罪己改过之言用人听言之方以及备边驭将财用税法纎悉毕举其学之纯粹盖三百年间一人而已德宗仅能听其一二尚能削平朱泚恢复旧物使尽行其所学贞观之治尚足言哉呜呼有王佐之臣而知之不用用之不终於公固无所损益然唐之天下则可悲矣

跋范仲淹答赵元昊书

宋宝元中赵元昊逆命於西范公时经略边事乃以此书遗之元昊复书语多不逊公遂对使者焚其书当时朝议以仲淹不当辄通书又不当辄焚之遂以得罪呜呼公岂不知其事之不克必且招谤乎顾其心急於救生民之患合天地之仁而一身之利害不遑恤耳昔汉文帝亲屈万乘之尊赐尉佗书至今以为美谈人未有非之者曾谓范公以边臣行之独不可乎古者大夫出境有可以利国家安百姓专之可也况公此书深达事情究极利害凛凛乎词严义正既不伤中国之体又足以折外夷之谋何可少哉其後宋人竟无以制元昊之死命亦不免乎招致谕降而已尤可见此书之不可无也至於曩霄来降卒见於范公复起之日得非此书先有以屈服其心乎论者徒以一举不就遂訾其失其可乎哉

自述字说

冠而字周道也字必有说所以表其命字之义且示教也昔人有名其兄之子曰默曰沉名其子曰浑曰深而为书戒之者有名其二子曰轼曰辙而为之说者皆此意耳懋之少也家君又将责以成人之道举古冠礼以教懋斋宿筮日告于祠堂礼乡之先生长者为宾设盥帨之具为帟幙之房冠服备陈族党咸集主宾摈赞揖让登降自始加以至再加三加一稽诸礼而行醮毕宾乃命懋之字曰德且申之以祝词曰吉月令辰冠礼既成昭告尔字式敬尔名农懋於耕禾稼乃荣工懋於作器用斯精士而不懋忝厥所生其懋维何曰德之敬厥德伊何天之明命人待以生是曰德性衆理俱全万事斯应君臣之义父子之仁曰礼曰智夫妇主宾信而朋友五品人伦斯德之大易失难存懋之之功学先格致诚敬入门践履实地一动一静一默一语善必懋为恶必懋去不厌不倦勉勉循循内外交修厥德乃尊稽古成汤有商圣君懋敬厥德日新又新周有毕公元老大臣亦云懋德小物克勤咨尔小子方茂尔年尚充尔德以希圣贤字尔德懋有意存焉顾名思义弗懈益?覆篑成山无亏其巅井穿九仞贵在及泉尔服我言日夕乾乾无惭厥名惟德之全懋再拜曰懋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退即録其语以为字说

陈麟允仁字说

同年陈孟申有子麟生十九年矣将以今年八月八日加之首服孟申预请字之并丐其说以为教某曰冠而字宾礼也莆中文献之懿故多鸿师硕儒君家行冠礼当必有字之者某不腆之言岂足辱命孟申曰以吾久宦学於外有子弗能教而筮宾筮日之礼又弗克亲也故愿得一言以代过庭之训俾之顾名思义服膺终身焉若吾子以不宾辞是不屑教也某义不获辞乃字以允仁而为之说曰麟为四灵之一不家畜不世有国风春秋及传记百家之书靡不载述以为旷世奇瑞非取其麕身牛尾马蹄形独异也亦曰其为兽最仁生物不食生草不履自趾而定定而角举一身无弗仁者以故人皆瑞之不然则亦牛羊犬马虎豹麋鹿等耳麟不麟哉麟不麟哉夫兽且仁况灵而为人者乎其所以父子亲君臣义夫妇别长幼序朋友信视听言语食息有礼动作威仪有则可以经纬天地曲成万类超然独异於物者以其性是仁也性本仁而吾弗能仁焉则兽之不若矣是故圣人安仁贤者利仁学者求仁若雍之敬恕曾之弘毅顔之克己复礼皆其方也麟也能志於仁始希贤终希圣真知允蹈全体不息抑亦可谓仁之麟也已诗曰振振公子吁嗟麟兮予窃有望焉孟申喜曰是吾命名意也遂书之

金仁甫字说

壬辰之春正月望日大理少卿金公稽古典宿宾赞冠其子麟夀于庭命予字之予辞不获乃字以仁甫而为之说曰麟者四灵之一不履生草不食生物兽之最仁者也麟非可以夀名而曰寿者语其仁也天地之仁生生相续悠久无疆其为寿也孰加焉人得天地之仁以生故仁者人之生理也生理存存无少间断若木之於春油然其生有畅达而无夭阏有敷荣而无枯悴其有不夀者耶惟其或蔽於有我之私而生理为之梏亡生意遂至於濯濯始有不能寿者矣尧舜以仁帝天下禹汤文武以仁王天下臯夔稷契伊吕周召以仁相天下其年皆百有余岁其民皆无夭殇札瘥而悉跻于仁夀之域所谓仁者之夀信有徵矣今子之冠也将责成人之道而成人之道抑岂外於仁哉苟能有志於仁而从事焉为顔之克复为曾之弘毅为雍之敬恕使夫内之所存外之所为无一念一事不出於仁而造次颠沛之不违则仁道在我小之寿一身大之为天下国家夀举不外是固不必生草不履生物不食而後为麟亦何假乎链形服气而後为寿哉公之所以命名而有望於子者其在是耶呜呼麟寿尚亦顾名思义而求所以仁其身哉

背庵续说

湖南宪副陈公时安之伯兄时泰自号背庵盖取易繇之艮其背者而云然也公为之说历叙其平生孝友行于家信义闻于乡为能知所止而止者而仕为下官耻於俯仰诡随力辞以归又合乎时止之义累数百言而终欲其敦所止焉可谓深切而着明矣公一日访予山中出以相示又属予广其说予惟艮背之道时泰甫既有所得矣而不自为得乃复以名其庵公之为说美矣至矣而不自为至尤欲广其义者其志将何如耶岂非有见於易道之无穷而不安於小成者乎顾予何人恶足与语於此辞之不获乃僭为之言曰易之取象於背其义博矣周子以背为不见之处艮其背者止於所不见则静止而无为故曰背非见也止非为也盖即太极图主静之意朱子以背为当止之所艮其背者止於所当止则止得其所故云背即止也止之所也又即大学止於至善之义焉二说虽殊各有攸当一以本心之体言一以应事之用言也人生天地间自身而家而国而天下大之人伦小之事物莫不有无极之真则亦莫不各有当止之所皆所谓背也岂一行一能之所能尽哉时泰甫尚与其昆弟子姓益明是道於家庭之内本之主静以立其体而穷夫所当止者以尽其用必知之有定见守之有定力内焉不获其身外焉不见其人时而止也以是道而止时而行也以是道而行斯足为艮其背矣若充其极焉则圣人之定以中正仁义而立极与大学之明明德於天下而无物不止其所者亦岂外於是哉此予之有志而未能者愿与公之昆弟共勉焉

书室铭

有崇其阿有幽其室高不数仞广惟容膝其蓄维何易象书诗春秋戴记周官礼仪诸子百家史志羣书牙籖万轴森列左右编残蠧鱼文古蝌蚪一室之中靡或不有宋牕晨启孙户昼扃坐我管榻对我韩檠穷年兀兀诵习讲明嗟世之人志在科第剽窃为工括贴是记於理茫然苟图富贵亦有诵书为文是资口不絶吟手不停披含英咀华琼琚其辞二者之学为人而已世俗所荣君子所鄙维彼哲人学求为已博文约礼夙夜拳拳所与归者古昔圣贤科第文章繄我余事我铭我室式励厥志

尊经阁铭

有阁峩峩屹立儒宫上摩奎宿下拱文峯阁中何有有图有籍龙牒龟文虫篆鸟迹外史所掌广内所司九流七略并蓄无遗翠藴丹函牙籖宝轴简蠧香芸编残汗竹惟阁有书莫尊於经圣笔删定万世典刑易象春秋诗书礼乐法言大训灏灏噩噩世远人亡斯文在兹何以尊之古圣是师丹碧辉煌匪阁之美昭昭人文天经地纬杰栋峥嵘匪阁之崇洋洋圣道蟠极苍穹阁以藏书象彼东壁于经斯尊视此铭刻

刘佥宪小传

山东佥宪刘公时斆字用行成都内江人也自幼頴敏嗜学博通经史天顺己卯以某经魁乡荐登甲申进士第授刑部湖广清吏司主事以清慎自持谳狱详勤尚书陆公瑜深器重之尝首閲十三司章奏历本司员外郎迁山东按察司佥事始行部至东莱而前政怠弛犴狱充斥缧囚以百数有四五年不决者公剖断如流不两月而囹圄以空人推其能时山东诸郡旱涝相仍民苦饥衆莫知所措公怡然以为己任移书抗言於廵抚大臣谓安民以救荒为急救荒以防患为先於是借官廪饬戒备讲求荒政靡所不至已而虫伤继作仓庾皆虚流徙载道奸宄窃发虑有意外之虞乃复致书巡抚乞奏请于朝得拨赐官廪米二十三万石内帑银四万五千两铜钱五百五十五万分诸州县随在赈给又广籴麦种予民使播种为续食之计且出榜谕军民使各安其业母生异疑由是民获更生而东土赖以无虞公器识明果操履廉介非义不苟取官属有廉能者奬之惟贪吏不少假借其折狱尚仁恕多所平反同官有属威严以诘囚者则叹曰何庸若是但平心听之其情可得也其心诚於爱民勤於王事不惮驱驰竟以忧劳致疾而卒平生好为诗虽道路奔走案牍填委而吟咏不废有素庵稿若干卷其在官日恒以去家万里违亲日久弗获归养作思亲说以见志而欲以事亲之心为事君推爱亲之心以及物焉有子瑞年十二始知向学即训之经术开以圣贤之学於官所构书舍若干楹扁曰五清而自为之记着其所以为五清者又尝大书涵养德性希古圣贤八字以授瑞卒成其子明经登第官翰林为检讨以文章名海内云赞曰予观世之仕者往往惟富贵利达之慕而不得则热中虽遗亲後君有所不顾孰知以民之休戚为命乎有若公之所存以事亲之心事君推爱亲之心及物者其度越流辈远矣能立是心而尽其道焉虽古君子何以加诸夫何天不假年而弗究厥施岂非公之遗恨也耶予少闻公名而弗获一面近检讨述公年谱而以书来俾为之传乃为撮其大略如此

方母贞节传

方母姓章氏香溪人故封监察御史思恩之孙女也幼有良质淑慧贞静不妄言笑而好作女工凡绩纺织絍剪制缝纫皆极其精父母爱之择所宜归字与同里方良规方亦名族乃唐玄英处士干之遗裔也既归而事舅姑谐妯娌克勤妇道上下宜之不幸天不假年良规婴疾蚤逝时章氏年方二十有七遗孤廷仪尚在襁褓晨夕悲恸如不欲生蓬首垢面以奉几筵?哀茹苦以营丧葬未几而其舅继故姑亦老矣夫之昆弟先以析产异居莫之顾省??孤嫠何以自存族人见其盛年恐不能守有以言撼之劝令改适者章氏毅然作色三复柏舟誓死靡他虽荐罹丧祸家计索然寒灯孤幌寂寞难堪而铁心石肠始终不变昼夜劬劬惟以养姑教子干蛊克家为务其事姑则左右就养承顔顺志而得其欢心其理家政则正男女之别谨出入之防内外斩斩以严见惮事无不立课童仆以治农业率女侍以勤妇职外供赋役内给宾祭衣食之需皆量入为出谨身节用岁积月累家日充裕而富倍於夫存之时矣其教子廷仪则崇俭朴去华靡谨修乡行不为市道尝治医术施药济人人有假贷财物不能偿者亦不责其偿也乡称善人长者皆以为母教所致故前郡守刘公惟馨大书贞节以表其门而县令蒋侯又具其事行以闻於朝云赞曰圣人传易至坤以地道与妻道臣道并言而归重於代有终其生物之功妻道臣道无不然也吾於臣道未暇致详姑以妻道明之则夫之有子而代之教有家而代之理若文伯母之择师而教子成人孟母之三迁而教子为贤又皆能躬绩织以勤其家无非代夫以终其事也亦何异于地之代天终物之功哉吾乡女妇往往夫死不嫁从一而终亦云贞矣而他善无闻於道犹有歉焉独闻廷仪之母教子能善治家能富其夫虽没无遗憾矣颇有得於坤道之代有终者故因廷仪之请为传其事以示後之为母者焉

墓志铭

束鹿知县三无黄先生墓志铭

黄先生姓也遯名也子嘉字也三无其别号也光之固始闽之侯官与莆先世所迁居也唐御史滔其始祖也元兴化毉学教授大有皇朝工部主事文圭翰林检讨束鹿知县夀生其曾祖祖父也赠孺人陈氏其母也安福儒学训导祁州束鹿知县其所历官也以明经荐先生者安福教谕徐安祖也以学令堪县令荐者刑部郎中邱重也以束鹿治行交章上闻者巡抚都御史陈泰保定守傅霖也博学多识於六经子史百氏之书无不蒐猎为文词平实有理致有三无稿若干卷藏于家此先生之文也母孺人尝有痰疾躬汤药弗懈昼夜翰林卒京师匍匐数千里扶榇以归虽贫无以为丧而凡送终之具必谨於礼弗敢苟先是莆之宦游而死者子孙多以贫故火之而归其殖自翰林以礼葬而俗始变奉祭祀必诚必敬不以老若疾而少怠葺先祠及先茔之毁者弗惮劳费季父之孙与妻之内侄有孤贫不能自存者皆为娶妻而厚恤之使有成立此先生之行也在安福日与诸生论说经义毫分缕析亹亹不倦必使厌所欲乃已经其指授者多取高第为显官而尤以行谊得士誉既去官余三十年道其贤者如出一口此先生之为教也尝考四川及山西乡试当道者皆不得以私取人此先生之典文衡也束鹿为畿甸大邑多豪族贵人怙势干政难治也先生律己严而临民恕事无巨细一断之以义不为利疚不为势回彼虽不便於私而未尝不服其公也民有讼曲直径决於前不以属吏官有徵发必躬阅版籍验其丁产以为高下人无所售其奸岁尝饥民无所得食乃令富人子弟入粟百石者补为吏得粟数千石而荒始有备县故有牧马地为豪右所侵者悉核出之然後马之刍秣及亏损者有所取给北方多旷土着令听民有力者垦之不征其税而鬻产欲得售乃以其征税之田亦冒为所垦田皆以不税立劵於是业去税存而民愈困先生廉得其故令鬻田者各实其所有之税与田而以税均之受田之家当外寇之变衆心皇皇莫知所为有欲弃民社挈妻子而逸者先生独毅然不可集吏民谕以祸福为之部分约束揭竿为旗剡木为戈誓以必死时畿内城邑多为寇所焚掠无遗积而束鹿实赖以完县有城而圮不可弗治乃集诸童穉分番为之不以妨农保定诸卫屯兵尝暴於民者皆有所惮不敢肆外戚有请田滹池故地因而侵夺民田者必与力争而归之民不少假借有野蚕茧于桑上父老告曰是明府德政之祥也前此为令者尝献以取宠盍献诸先生笑曰吾何有於德殆天以是衣吾民耳昔柳公绰居官不奏祥瑞吾何敢贪天之功为公绰之罪人哉卒不献初邑之编户不满二千比去官乃至三千余户此皆先生之为政也秩满且去而仍有束鹿之命民所留也诏增六品秩赠封其父母与妻旌治行也筑室所居之西杜门谢事间与乡之耆旧徜徉诗酒踵乐天香山之会而郡守岳正为树诸坊者表耆德也甲子四百八十有五先生所享年也成化乙未十有一月某日卒之年月日也又明年丁酉正月壬寅葬之年月日也莆城南罗汉峰之原先生之所葬也同里太学生力久之女封孺人郑氏先一年卒而吾友行人司副庄孔易为志其圹今附以葬者先生配也故云南道监察御史曰深仲渊今南京大理左寺副曰潜仲昭者先生子也妻县人林长熙者则其女也曰乾元先卒曰乾亨成化乙未进士曰乾刚曰乾清曰乾正者皆先生之孙也曰如金曰如埙其曾孙也叙次先生群行而徵铭以葬者即仲昭也按状而为之铭者仲昭之友章懋也铭曰师而明吏则良儒之効何章章材孔硕行以方局於位施未光栽必培天之常躬不获後其昌莆之原封若堂铭我词昭无疆

枫林谢君墓志铭

予友枫林先生既没且葬二十年矣今年秋其子处州通判谘具事状以书来乞铭予与君举进士同年在翰林同官且营道同术而志同方相知最故谊弗可辞乃按序而铭之君讳文祥字元吉姓谢氏别号枫林世居衡州耒阳之罗渡曾祖某祖某皆有乡行父必贤以乡举进士历官洛容江都知县终无为知州母杨氏尝感异梦生君於江都官舍幼有奇质其孝友之性廉隅之节夐异常儿及无为卒於官君年甫十有四哀毁如成人比长能刻意问学嗜书如饴昼诵夜思矻矻不少懈为文亦豪健有气华问日流湖南人士从游者甚衆景泰癸酉与兄文华同荐於乡成化丙戌登进士高第选入翰林为庶吉士君得尽读中秘书友天下士益加淬砺以充其所未至慨然欲有为於当世不肯碌碌以负所学也後二年擢授陕西道监察御史曰是足以行吾志矣侃侃立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数上疏忤犯大臣不少顾忌一时风采凛然有蛟龙在渊虎豹在山之势而当道咸侧目焉不数月遂左迁为南陵丞凡可以利民者皆欲次第为之而邑有令郡有守又有巡抚巡按诸大官事每掣肘弗克究其所为尝值岁凶民以馁告君请於上不俟报而发廪赈贷焉民咸德之而巡抚都御史海南邢公持文法将以擅发罪君君曰若请而待报须及数月民之殍者衆矣以是获罪固所甘也卒亦不能罪君在邑二年自以不能毁方瓦合俛随人後且牧人牛羊而求刍不得何可一朝居也乃以病谒告乞归田里时年方三十有八日与乡之耆旧徜徉山水鼓琴赋诗饮酒奕碁为乐不以一毫世故婴心教诸子惟诗书礼义是崇不使趋於利也曰汝等能有成立庶几可卒予志闲居九年忽一日无病而卒成化己亥八月十八日也距其生宣德癸丑得年四十有七明年庚子葬於邑之义兴乡辰冈山有遗文若干卷藏於家君娶李氏前云南按察使玺之女有贤行子男六人长即谘次曰讷乡举进士曰诲曰谔皆邑庠弟子员曰言曰访尚在家塾女二人刘甫资世英其婿也君状貌魁杰而志鋭气刚勇於为善事亲能孝与人交有终始尝与予抵掌谈论谓天下事无不可为者恒以古人奇节伟行自许故其居官言人所不敢言为人所不敢为虽摈废厄穷而意气弥厉未尝有忧戚不堪之色予亦谓才器不凡足以有为天之困屈之者殆将坚其志老其才而大其用也孰谓君之遽止於是耶呜呼悲夫铭曰矫矫谢君邦之司直有蕴无时一鸣辄斥吾身可斥吾节不渝靡容立仗爰用求刍厥或挠之吾其归矣鼔枻洞庭濯缨湘水维材维志若以有为不位不年乃止於斯胡畀之瑶而夺之遽徒抱瑰英閟兹幽隧彼躬不获惟後之贻爰作铭诗以永其垂

兵部员外郎鹤山陆君墓志铭

正德己卯四月甲申兵部员外郎陆君汝亨卒於官僚友为具棺以殓厥配徐孺人擕幼子自京师归其丧诸孤奔赴及於中道遂相与扶榇而殡於中堂予往哭之而卜宅尚未定也又明年始得地于瑞山乡瑞山祖茔之左以十二月十有四日坟而厝焉其孤近仁亲仁衰絰踵予门拜且泣曰先人少尝从游门下荷教多矣今仕而登朝不幸死於其职愿先生哀而赐之一言志於幽堂以慰先人於溟溟则虽死犹不死矣予谓汝亨之死重於泰山而见素林公为表其墓足为不朽之托若予之昏耄垂死言不能文者何足为轻重哉因谢不敏而近仁兄弟坚以母命为请不获卒辞乃按其执友董道卿之状而述焉汝亨讳震姓陆氏汝亨其字也别号鹤山世为兰谿纯孝乡人曾祖子昭祖宗南皆不仕父敬夫赠文林郎泰和县知县母陈氏赠孺人汝亨自少頴敏出衆年十五以父命入邑庠与同里黄梦弼共学皆有大志不屑为世俗之习与邑中名士姜仁夫实夫辈过从论学时或入山大为读书计既而累举不第乃与梦弼来从予游予语古人为己之学及先正截断为人之语必须讲学克治知行并进然後可以有得於是务为穷理修身孜孜不懈弘治己酉遂与梦弼并以易举於乡会试礼部梦弼先第而汝亨未偶怡然而归筑室白鹤山中日读诸经史传皆有程课讲求玩索必求有得慨然有志於天下凡古今事变经济大略一皆理会以为天下事无不可为者一日促装将往礼部忽值母疾遂止不行日侍汤药衣不解带夜焚香告天请代及殁而哀毁瘠甚殓殡及葬祭一皆以礼不作佛事继遭父丧礼亦如之丧毕後以禄不及养欲絶意仕进人谓父有遗命不可违也乃循例北上适予亦被命承乏南雍而汝亨复来卒业讲磨精至遂以戊辰登第差往谕云南诸夷竣事而归铨曹选授江西泰和知县始至即访求民情吏弊与赋役轻重风俗美恶而一新其政有事干上司而不便于民者即诣巡守及府中禀议而更易之有事涉可疑及重难者必亲履其地广询于衆务得情而後已时逆瑾擅政以逋鹾诬民邑中船户该偿银两以万计干连数百人诸邑皆急徵於民汝亨极力辩白而尽释之镇守中贵岁取贡絺亦为告免得减其数民赖以苏其学久弛则饰文庙新祭器增筑学舍使士皆肄业其间而刋示宋诸儒讲义使之诵习每与诸生论学必以忠孝礼义为先而重建忠义忠节等祠以风励之若社稷二坛谯楼二亭皆新之又毁淫祠及新创寺院以正陋俗其行乡饮则宾介必推其齿德之尊者不滥及也其行养老则择其高年之有德与淳笃者而以齿数给之米肉絮帛不泛与也其与乡宦相接必加礼貌不通私谒也其狱多滞囚皆立限完结无淹禁也其俗好健讼则日勤听断庭无留讼也府差下县凌辱官吏取索害民则申文本府凡推徵追捕随事缓急定以期限使其後先完解不劳遣人而差扰遂息凡里役除正办外别有小日则为之裁节日费十减其九邑故有兑徵粮税皆陷粮里陪貱则召人首告及捜出册中诡寄洒????埋撇等米清出一万五千余石而税无亏耗旧佥民壮不公且不堪用则计粮五十石编定一名每名出银若干当官雇募壮勇一人常川应役岁运淮粮原拨吴城等处交兑其费甚重申淮贑军就县交兑而军民两便修理县仓而造新厫一区於县左措置积蓄及赎罪米谷以备饥荒其省耕下乡则劝课农桑问民疾苦病者施药死者给棺旌劝善良而禁治其强梁习非者无非欲其相安於田里时地方盗起则立保伍法使民随所居村落相附多则五十家少或二三十家推其有材力为衆所服者为约长少壮者编为什伍各备器械分夜巡警守望相助而境内以宁已而江西各处盗起啸聚山洞攻城池掠府库甚至官亦被执时汝亨北觐始归议欲筑城先事恤民乃重减科派加恤小民操习民义仿武侯八阵图法演习武艺朔望躬诣教塲校射士气争奋贼衆环视不敢入境因而措置筑城内为砖城周七里有奇外筑土城十里以备其不足所用砖石工料诸费规取有方民不知劳仅两月而成功当道嘉其能城各郡邑皆委汝亨经画又因调取狼兵抚按促回计议接应汝亨谓狼兵所经掳掠甚於刼盗乃请总制出令军船不许湾泊若一船泊岸则刑其船户十船为帮以次抵岸领受支应不许紊乱由是人皆肃然兵过後又取用於军门而永丰新淦等县黄柏等峒皆所督守擒获贼首某等以功受赏又委督操袁临吉三府兵快以防後虞而诸公每有旌荐必以为称首焉己而秩满三载考绩赴部课最还任未几以急缺风宪召用民庶洒涕攀留遂相率为生祠祀之膺召赴京而铨曹拘於年例不果入台乃授兵部武库司主事奉勑追赠父如其官母为安人本部委令看本数月每与中人相忤辞不就改差督漕及督视武学又差巡行紫荆等关深叹武备疎略欲加整饬则事多掣肘又因论彭中丞及胡宪使事与当道不叶已有归志时有太皇太后大丧圣驾自北狩奔归仅数月复有旨出狩汝亨抗疏谓谨大礼守大法以隆治道事开陈仁义指摘时弊忧深而情切义激而言直几获重谴赖大臣力救而免既而陞署员外郎吏曰宜持帕往谒印绶监汝亨独不往遂移疾欲归官长日使人速出视事吏胥郎曹迭往催迫不得已复出视事迨秋而大驾复北狩不复可言去矣但以时事日非忧悸成疾屡欲求归求南求外补皆不得越明年驾回郊天未几复有南巡之命汝亨与武选郎中黄君伯固皆欲有言遂相谓曰古者天子巡狩无非事者而一游一豫民获休助固为善也今乃巡游无度而流连忘返使民胥谗作慝而供亿烦费为郡邑之忧吾辈虽官非言责而舆马侍卫之衆皆所职守苟举而不法亦所当言不犹愈於工执艺事之谏乎况闻宁府久蓄异谋欲为不轨中外莫不知之设有博浪之变悔将何及乃各述所见而参合为一疏聨署以进其疏所陈曰崇圣学通言路正名号戒游幸去小人建储贰六事而忠愤激烈词气剀切不自知其上逆龙鳞下忤权贵也疏既入日待罪阙下是後在廷群臣皆以是事伏阙而谏者二百人已而有诏以汝亨与黄伯固等六人首倡是议同下锦衣狱余皆杖之而同负钳校以跪於门者五日汝亨六人又三加讯杖而坐系一月黜降为民余皆降调有差汝亨在狱中尝与伯固讲易九卦明处忧患之道同狱人皆处分後事汝亨独无一言及出狱还舍其孺人谓曰何自苦如此汝亨曰吾身所为吾弗悔也由是病势日危一日索笔作书与诸子曰吾虽死汝等当勉为忠孝庶不负吾所教也明日与其配孺人拱手曰吾与汝别矣目遂瞑其日惟徐孺人与幼子在侧凡同乡同年及同僚皆来吊哭而奠之相与经纪其丧越旬日而榇行汝亨生天顺甲申十一月七日终正德己卯四月二十七日得年五十有六徐孺人同里名家女有妇道善克其家子男五人近仁亲仁县学生友仁求仁体仁女一适南京刑部主事同邑姜綗孙男四女二俱幼状之所述如此是则汝亨所宜铭也已铭曰天之生才国士为奇侃侃汝亨脱頴囊锥有学有识有猷有为卓乎其志匪夷所思出为人牧恳恳子民入官郎署念念畜君子民遗爱生祠载新畜君何尤角招未闻平生所立足垂不朽下臣获考并游顔厚取义成仁天胡不佑不于其躬用昌厥後铭以昭之少阳齐寿

松坡府君圹志

先府君姓章氏初讳纠後更讳蕃字申甫别号松坡世家兰谿之纯孝乡循义里高大父观妣毛氏曾大父禧妣刘氏大父叔良妣高氏父邦和妣徐氏世有隐德而大父遭元季乱後再植有家尤以德义闻於乡邦洪武末尝以材行徵至京师将授以政力辞而归人因称为徵仕府君生於永乐丙申七月乙已自幼明敏有大志最为徵仕所锺爱比长读书好古手不释卷自经传史籍以及阴阳地理星命医卜养生等书靡不精究而未尝为术者所诳遇僧道巫祝凡左道诬民者辄痛斥之其自信之笃如此为人刚严方正语笑不妄饮食有常度言信行果义所当为者不计利害必为乃已克家干蛊奋然有立其事祖若父处兄弟克尽孝友其教子孙必以诗书礼义弗纳於邪蚤夜起居以身率之至其训告乡族子弟虽就事论事而要其归卒不外乎安分循理爱人利物之意乡闾称厚德君子必归之府君云成化壬辰以懋贵封文林郎南京大理寺左寺左评事弘治辛酉二月癸未无疾而终享年八十有六娶同乡吴氏封孺人先府君八年卒子男三长懋成化丙戌以礼部第一人登进士第官至福建按察司佥事致仕次忞次憼孙男六曰扩曰拔早卒曰捷曰拱曰择曰拯业进士充邑庠弟子员女三长适赵儆早卒次适俞瀫诸葛诰曾孙男六欣询诰诩谐谭女一姢尚幼懋以是年三月甲寅窆於乡之楼塘兆嘉山府君平日所自卜棺椁?墓亦所预营治最为坚致者也孤懋以愚不肖不能显扬万一敢叙次世系志业之梗槩刻置圹中且将请文作者以表其隧号慕陨缩昊天罔极呜呼痛哉孤懋泣血谨志

墓表

耕云处士董君墓表

自予谢病归田里余二十年里少俊多辱与游予取古人为己之学若大学之敬中庸之诚论语之操存涵养孟子之体验充广者与之商确而从事焉往往以为非进取所急有厌弃而去者独董生遵数辈以予言为可信过从最久故其学讲究必精操履必谨发於文词不求合主司而求合於经不求通时好而求通於理用是累举不偶而志不少变予爱之重之意其必有所自也今年春遵忽状其父处士君之行而告于予曰孤不孝弗克自奋以显扬其亲为罪大矣今先人殁且二纪墓木既拱而墓石未有刻焉深惧先德日就湮微愈重不孝之罪惟先生哀而赐之一言使後世有见焉则遵虽为明时弃物无憾也予与君虽同乡邑而未及一识其面将奚以为言哉然於遵则不容默默也乃按状而述焉董为吾邑着姓其先有居望云乡者为八行先生师仲在宋宣和中以孝义有闻而居兰阴山为教谕先生心传尝从礼部吴公游在国初时以文学知名盖君之六世族祖也君讳华宗字克振别号耕云曾大父叔良大父子材皆有乡行子材始自兰阴别居东湖故今为东湖人父孟阳母陈氏君虽不及於学而天资孝谨事其母油油翼翼凡可以悦心志适口体者必竭力营致虽老弗懈事其兄如事严亲不敢专所行不敢私所有母视其嫂子视其侄莫或间言虽至析?而友爱不衰外而族姻隣里以及尝所与游之人靡不得其懽心凡岁时会集与宾客往来必丰其具而不计穷空有假贷不能偿者不复问也爱其子遵不使之勤生治产以随俗谋利而教之为士年方覊丱即遣入邑庠求明师良友与之处缩衣啬食以资给之期以大振厥宗惜其学未就而君弗能待也卒於成化甲午三月二日寿五十有二葬所居甘棠乡新丰里东湖之浒应村之原则其年之十二月九日也娶城北杜氏有贤行子男一即遵也女一适江正孙男女各二其见於状者如此呜呼君虽浮沉里閈不求闻达而行修於家善称于乡教成於子贻谋远矣而遵也又能明经砥行以扬君之休其所就有未可量者岂非韩子所谓蕴必发起而大者将於是乎在耶故书其大略使揭诸封隧以式其後人

按察使姜君墓表

正德丁卯夏五月甲子河南按察使姜君终於家以某月日葬于其乡甘露里余村之原佥都御史海陵储公既为志于幽堂矣其嗣子乡进士清又以昔在太学尝从予游又奉广西方伯舒君某之状衰絰来拜乞表其墓予以耄荒不文辞谢不能而清以君治命固请不已予虽不获识君而舒君非阿所好者乃按状而书之君讳绾字玉卿姓姜氏广信弋阳人大考度为德平训导考璧母汪氏君生有至性五岁失怙悲泣如成人稍长能自力於学德平奇爱之尝樵采以供母暇辄诵书不辍後终母丧游学莆田业成而归第成化戊戌进士授景陵知县至则决滞囚去豪猾修复义河开陂筑堤以兴民利又新庙学设乡校祀乡贤教民婚丧以礼而革其陋俗以治最闻拜南京河南道监察御史抗直敢言不少顾忌尝陈治道十事及论午朝宜及大政又论大臣之规起复及玷物议者衆皆侧目有权贵擅侵芦荡之利君率同官九人合辞论其十罪反为所诬诸御史皆落言职出补外廷臣交章奏留不可得而九人声望遂重於天下君判桂阳州不以迁谪渝其志节益究心民隐治如景陵上官重其能凡诸郡有大讼疑狱必以属君而大治阙令檄君往治皆有惠於民迁宁国府同知仅及三年而去亦有治绩民为立去思碑焉擢知庆远府其地边夷君不鄙夷其民而建儒学课生徒以兴文教治楼橹閲民兵以修武备民獠改观先是客舟由柳江抵庆必假哨兵护行兵官遂以为利君一日自会府遡江还郡诸客舟皆随以进贼惮其威名不敢犯自是舟行无复用哨矣蛮酋韦七旋韦万妙久为寇暴总戎者不能讨君悉以计斩之七旋之党合诸洞贼衆数万来攻城君先约束四乡民兵令贼至且勿与交锋宜据险以待乃部署吏民乘城拒守贼进穴城城且溃君募敢死士击穴城者杀数十人已而四乡兵至合攻大破之斩首二百余级追奔数十里威震南蛮而东兰等州侵地皆归右都御史刘公大夏谓君有文武材荐为广西按察副使提督右江兵备乃别廉贪决疑狱练将士缮兵甲实仓储完城堡凡群贼出没二郡者悉讨定之思恩岑濬擅兴戎旅袭破田州逐其知府岑猛放兵四掠君疏其罪有诏会兵征讨而遣君先往抚谕濬不受命狂悖益甚遂请总兵会讨而时已有疾舆疾统衆抵其城下与诸将分道夹攻贼战败走保旧城其党悉溃濬势穷自尽而积年逋寇一旦尽平以猛始衅复拘之武缘君因上疏请以思田二州分设州县改建流官统治勿使夷种得专土民庶几用夏变夷而患可息条具建置事宜上闻朝议多是其言已而刘公去广群论不叶弗克悉如所志君遂以疾乞归弋阳已而吏部复奏起君为河南按察使到官未几而旧疾复作疏乞谢事抵家数月而卒得年仅五十有二君天资果毅胆气絶伦而勇於有为其居家孝友恒以禄不逮养为憾而事二兄尤笃恭爱居官以俭素率下视官事如家事与人交有终始处事必尽人谋临变剧办治不挠其用兵身同士卒甘苦不用乡导而豫图山川村落道路所由故兵行而人莫能测不调兵食而令土兵自持糗糒有获即分给之故人乐效死而所至有功君配周氏善事君子德音不违子男三长即清次曰济蚤卒季曰泓女二人裴朴陈诰其婿也昔汉张纲为御史尝埋轮都亭条列梁冀兄弟无君之罪十五事京师震竦後虽为冀所中而出守广陵又能化服剧贼数万南州晏然非其倡言立朝威望有素能致然乎今观姜君南台十罪之章声闻朝野庶几亦有纲之风焉则诸处治民之最绩广南破贼之奇功特余事耳使当大任而悉行所志又岂不足以服蛮寇而息边患耶若君者亦可谓国之劳臣矣故为之表以示其後人俾知所以崇德而象贤哉

文山先生吾君墓表

吾友文山吾君以弘治甲子九月六日考终於家明年十二月十日葬於其乡溪盘浦之原其子中书舍人翯既书其世胄履历生卒岁月刻置幽堂矣迨免丧而舍人与其弟进士翕来见以状授予乞表其墓予之辱游於君最故而知之深也谊弗可辞第以耄荒不文而又遭子与孙之戚久弗克为今年夏舍人复自京以书来促乃按状而书之君姓吾氏?名景端其字别号默斋世家开化之文山其父慎斋司训长垣时生君於学宫幼有异质敏悟絶人八岁能咏诗达官长者皆以成人礼之比长而侍母於家治生之暇不废讲学初治书及左氏春秋既乃受易於佥宪方先生泌所作易义多所发明方深器之以女弟妻焉天顺己卯魁荐予以癸未会君京师与之论易造诣甚深而责善辅仁尤多禆益始定交焉後入太学与安福刘戬景元四明杨守祉维立为丽泽之会声誉甚都一时士大夫咸慕与交贵游子弟争从受业莫不以抡魁拟之既而刘杨皆进士及第位大僚而君五上春官俱不偶人谓宜再需後举君曰吾亲老矣可择禄耶竟就乙科得教谕江浦杨文懿公以文送之曰三釡足乐万锺何加景端奚翅加人一等哉爰迎慎斋之官母夫人徐以废视弗克偕乃留其妻若子侍养於家其在江浦严条约以身率物教人讲学为文娓娓不倦而於礼义廉耻孝弟忠信之行尤惓惓焉学东有隙地数亩因其沮洳凿池种莲构亭其上扁以求乐且因以自号每侍慎斋游息其间胸次洒然有吟风弄月之趣盖欲示人以周程之学而诸生未有能得其意者时定山庄孔易谢病家居日来亭上沦浃道德商确古今相乐也且为记焉其学宫文庙隘且圮欲改作之一劝募间上下乐助不费公帑而轮奂一新其所施为知急先务而能感人类如此上官之贤者皆以为有道宾礼之御史大夫戴公珊为御史提学南畿知遇尤深湖广江西皆聘司文衡而崇雅黜浮时号得人居数岁慎斋以桑梓为念因奉以归还复之官每郁郁不乐作笼鸟赋以见志适有持宪节者责其逢迎以贵势临之归志益决又以长子丧乞归养当道重其去欲留之独御史刘君谨谓君之归系风化不小慨然从之既归而父母年皆耋耄朝夕左右志养不违或具壶觞而燕适侍杖履以徜徉亲心无不豫焉及二亲相继以寿终自殓至葬一以朱子家礼从事虽老而犹毁瘠虽久而哀不忘人以为难县令欲以孝行上闻力沮止之与其弟暕怡怡相乐终始无间言其族蕃大则追复远祖祀田岁时祭扫为宴集胥训诰以聨合之有贫乏则加以周恤乡邻有忿争不平之讼皆化息焉其治生则种粟挿杉为终身之计日以诗书课其子侄无一毫外慕意独每闻边患及郡邑旱潦则忧形於色见公家弊政民所不堪则愤懑太息其为学虽不废举业而志专为己尝类集朱子读书法以存心主敬为先致知力行为务不溺於记诵词章之习为文不事剽窃牵缀无险怪华巧惟以理胜善笔札尤精於草书自成一家人得之者如获珙璧归自江浦而家食者殆二十年乡邑子弟及四方学者考德问业户屦尝满尝书太极西铭以示为学本原及举管子思之思之又重思之之语为穷理之要又尝谓学者曰学贵有用然须是养气气充天下何事不可办故从之者随其力分咸有所得学者不敢道其姓字皆即所居称为文山先生令闻广誉日新月盛工部主事林沂刑部主事潘府御史余廉咸荐其才行可大用皆格不行杨文懿公在吏部欲用为提学亦不果甲子孟秋以慎斋忌辰主祭少劳重以伤感遂寝疾不起尝曰消息存亡之理吾见之已审即死何憾一日强起索笔写遗命数条大约以耕读为业忠孝为念丧葬勿狥俗为礼语甚切要疾既革作一赞云浊质浊气去物去蔽一点灵光依然尚在命孙谨书之语毕命迁正寝而终距其生宣德辛亥享年七十有四娶方氏行人司正瑛之女甚有妇道克配君子子男三长翀早卒次即翯由文安教谕第壬戌进士授今官季翕第戊辰进士今知长洲县女二汪深孔宪其婿也孙男八曰讙谊谨诚誉诹誉诱其所着有五箴解朱子读书法周易传义会同等书所为诗文有太学江浦还三山稿藏於家其世系本末具予所述慎斋墓志而群行之懿备於门人方豪所状者兹不悉着夫以君之所立如是而终不遇焉其殆天之未定或者将以启其後耶乃为之表曰嗟嗟吾君其学为己其仕为亲有卓其行有蔚其文人之所惜何蕃刘蕡子之所志茂叔伯淳求虽未至志则已勤禄位弗逮不显其身经术有贻不亡者存声闻奕奕子孙振振一时之屈来世之伸吁嗟乎吾君

陈府君继芳墓表

侍御陈君元习状其曾大父继芳府君之行而以书介其友东湖董道卿来谓予曰某不孝曾大父既殁且葬八十余年矣而墓石未有刻文累世之积郁而未章为之後者无所逃罪某自童丱读祖父遗书即思所以显扬光大之乃今虽叨末第从六察之後而乏济时之具不能树勲扬休以光昭其先朝夕思念愿得执事一言为之表章使前人德善有闻于後以少逭不孝之罪是所望也予谢以庸耄不文不足辱命辞而去之已而侍御钦奉朝命出按云南道经敝邑因介邑宰钱侯枉过陋巷复申前请必欲丐言以发幽潜於既往起永慕於方来则吾曾大父虽死不朽矣惟执事其哀之念之随以状进予辞不获命乃按状而述焉府君讳芳字继芳姓陈氏苏之海虞人自其曾祖伯阳祖孟远父仲祥世以仁厚相承为邑城望族至君尤温厚慈良敦尚礼义乡称长者遭元季之乱寇陷郡邑衆皆逃匿君与其父亦虚舍出外兼治农末克勤以俭再植有家迨及圣朝削平寇乱天下乂宁郡邑举君总徵一县租税君委身奉法使民惟正之供不以一毫自私民皆德之课入岁充自洪武永乐至於宣德六十余年如一日焉他若恤匮周贫拯人所急及兴废举坠皆力行不倦邑中儒学颓弊举君敦匠事而事事不苟速有成功其为善可谓有恒者矣君尝於其家构堂五楹有一巨蜂来止中栋衆蜂以千计尾缀若旒不及地者二尺其余蜂旋於外者不计其数人以为瑞徵云又尝作重屋积书其中顔曰崇善日游息其间中岁後悉以家政付其子凡门外诸势利之事不复知也有司行乡饮礼必延致为上宾云尝自谓平生无非义之为子孙其殆有显者乎某年月日以疾终于正寝得年八十有八葬于虞山东北麓祝家岭之原其邑人为之罢市送者踵相接也君娶解氏慈祥简淡好诵释氏书平生不御荤肉生子男四长叔维克绍德义以孝行闻次叔纲叔瑛叔权孙男六曰谷禾积穗秩穆而积以子贵赠监察御史曾孙男十有六曰某某而察即侍御君寰为翰林检讨其最少者也观状之所述如是则府君之世德既有开於其先而遗泽又克昌於其後身虽居市不为市道而笃於为善不二其心谓为一乡之善士非耶使其获闻圣贤之教而务学以修其行则所就岂止为今世之士哉昔韩昌黎志贝州李司法之墓以翺为其孙有道甚文而谓李氏之蕴必发起而大者於是乎在今侍御与内翰皆府君曾孙而学道能文即今日之翺也陈氏之起而大者不在兹乎予浅陋不斐之言不足为轻重敢诵昌黎之陈言使刻诸墓上以告於後之人

祭文

祭彭学士文

惟公位登元辅而不自以为贵文魁天下而不自以为奇六经百氏之穷捜如将不及万锺九鼎之尊养若固有之在古昔而难备繄我公之优为方其少也纵横礼乐曾独对於丹墀润色鸿猷亦翘秀於紫薇挽文星於笔鋩驱海涛於砚池紬书金匮则马班之良史自期视草玉堂则燕许之大手是推暨登廊庙佐理万几绸缪献纳从容论思心每先乎忧乐身亦任乎安危爱护人材谁毁谁誉调停国论靡激靡随羮之以盐梅之味而衆口自宜药之以参苓之剂而衆疾自祛

祭陆政克深文

惟公之生禀天间气金玉其相珪璋其器有学有守有猷有为志存远大识洞玄微行类仲元不夷不惠政希山甫不茹不吐其气之雄也驱驾风霆吞吐虹霓咲语掀天醉墨淋漓其文之懿也风雨一笔云烟千纸流从肺腑扫尽糠粃妙龄英发頴脱囊锥出其小技魁捷礼闱公不自奇益求未至穷探六籍旁捜百氏校书中秘藜火夜辉议礼祠曹蒲荐春宜列郡分符名藩佐理民庸载熙庶政时叙书来告我言不及私心之忧矣河患岁饥广益集思夙兴夜寐蹇蹇匪躬庶其有济考公所立贤哲是师揆公所至竹帛是期简在帝心聿隆委寄宜永其年以昌厥施云胡不淑竟止於斯华涂方啓乃系金柅儒林木萎?垣星坠天不憖遗邦其殄瘁呜呼惜哉易箦之际家无留赀僚友相顾嗟咨涕洟婚嫁未终田园已废身後之忧孰为之计呜呼悲哉遗文有传遗爱有思死而不朽公又奚悲我辱年盟仍叨姻契相从莫逆岁几三纪善惟相勉过则相规溘先弃我予将畴依昔来访公盖湖之浒皂盖朱旛辉煌故里今来哭公盖山之隅素车丹旐凄风愁予钓台旧约今其已矣一觞永诀老泪如雨呜呼哀哉

枫山集卷三

<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枫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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