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宣华夫人一时兴起,梳妆得十分精致。忽闻宫女报来道,是圣上驾临。宣华好生惭愧,怎会这般凑巧,我无意中的装饰,他竟来了,瞧了我的盛装粉饰,他越发的当作有意了。宣华夫人暗自思量,依旧的坐在妆台一边,玉圆见她无意迎接炀帝,当下不待宣华夫人的许可,便拽她起立道:“圣上驾临,夫人快去出接。横竖宫中没有外人,夫人怕些什么,并且夫人不到外面去,圣上还是要到里面来。夫人终也赖不过去,原是要见面的,不如索性去迎接的好了。”宣华夫人听了玉圆的话儿,却是不错,便一任玉圆拖拽,身不由己到了外面。炀帝已是来到门前,玉圆的膝儿,向宣华夫人小腿弯里,猛的一撞,顺势拽了她的衣袖,往下一拉,宣华夫人竟身不由己的跪了下去。炀帝含了满面笑容,忙伸了双手,想上前挽扶。宣华急自跟起,依垂了粉颈,羞得莲颊通红,由宫女族拥着和炀帝一同入室。方才坐定,炀帝便道:“朕躬尚未进膳,夫人可能赐饮?”宣华怯生生的道:“圣上抚有天下,六宫尽属天子,若须筵席,只命宫女传命御厨,怎的反向贱妾索取。”炀帝哈哈笑道:“夫人之言甚是,六宫尽属天子,夫人便须属朕,收谢同心结子,更见一片深情。朕躬被朝事羁迟了多日,致使夫人寂寞深宫,真觉万分的不安,还望夫人见恕。”宣华夫人听了炀帝的话儿,不禁面红耳热,慌道:“贱妾已蒙先帝恩宠,名分有关,圣上的隆恩,是不能承受的了。”炀帝道:“夫人的话儿错了。先帝垂暮之年,赐与夫人的雨露,能有几何。如今抛下了夫人这般青春妙龄,怎禁得冷落香衾,辜负了旖旎风光。朕藉先帝余欢,想慰夫人,未始不是一番佳话。夫人何必多虑。”宣华夫人见炀帝说出无赖的话儿,只觉驳斥又不是,默受又不是,沉吟了一回,始道:“圣上抚有六宫,若须佳丽,只要下诏挑选,天姿国色,不难到手,何必定要垂念贱妾,徒遭后人评论。”炀帝笑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有了夫人这般绝色,哪里再寻得出更好的来,舍近而图远,朕真变成了愚夫。若说恐遭后人评论,更是不成问题,朕为了夫人,险些送去性命,尚是不惜,遑论其他。夫人不必一味推辞,快趁今夕良宵,朕与夫人便结了同心的好梦。“炀帝说毕,竟上前去拽宣华衣袖。慌得宣华夫人向后倒退不迭,一时慌不择言,却道:”圣上尚未进膳,妾当备酒侍饮。“炀帝哈哈笑道:”夫人原有美酒藏着,起先怎教朕御厨取去。“宣华夫人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假装指挥宫女,安排筵席。不多片刻工夫,已是酒菜纷陈。炀帝居中坐下,宣华也侧着身子,在一旁同饮。炀帝原是没有什么心情饮酒,只因一时不忍逼迫宣华,暂将一团欲火压下。便擎了杯儿,呷上一口,看看宣华夫人的云鬓。再呷上一口,瞧瞧宣华夫人的月样纤媚,看到勾魂动魄的一双媚目,不禁举起了酒杯,喝干了一杯。阅者试想,炀帝拿个宣华夫人,当作了下酒物。一杯一杯的酒儿喝下去,酒为色媒,炀帝便春心荡漾,再也忍耐不住。向左右的宫女,暗暗使了一个眼色,那般宫女们,何等识趣,便一个个的暗暗会意,溜之大吉,室中光剩了炀帝、宣华两个人。炀帝见是时候了,推杯离座,借了三分酒意,走到宣华夫人跟前,倏的一臂勾住了宣华粉头道:“夫人你瞧风清月白,如此良夜,快不要误了佳期,同圆好梦去罢。”宣华夫人如醉如痴,半羞半惧的离了座儿。炀帝色胆如天,一边勾住了宣华,向绣榻走去,一边已在替宣华宽解罗襟。宣华夫人明知难免,只得闭上双目,飞红着两颊,任凭炀帝如何。到了绣榻跟前,炀帝将宣华推倒榻上,代她宽去了绣鞋。炀帝金莲入握,魄荡魂飞。想替她换上睡鞋,便在枕边检寻。睡鞋没有寻到,却先瞧见了枕畔的黄金盒子。开盒启视,同心结子,安放在中。炀帝便取了出来。放在枕几上面。再向里床翻寻,竟寻到了一双三寸宽些的小红睡鞋,急忙替宣华夫人穿上。松了外衣,盖上锦被,下着罗帏。不多时候,春生被底,蝶采花心,新皇雨露浓于旧。宣华夫人也不觉心诚意服的下了降书,早将放在枕上的同心结子,挂在粉颈贴了酥胸,再也想不到曾受先皇雨露的事了。炀帝偿了心愿,见宣华夫人较着先前活泼了多多,越发的殷勤报效。两个人你贪我爱,恣意的快活了半宵,待到交股酣睡,不多时已是金鸡报晓。炀帝好梦正浓,宣华夫人也是香睡沉沉,炀帝这天便误了早朝,恰巧发生了一件大事。杨素有本上奏,在丹墀之下,和百官等候了多时,兀是不见炀帝临朝。杨素好生不耐,自恃功高,便匆匆入宫。问明了炀帝寝处,向宣华夫人的寝宫而来。到了宫门跟首,见有两个宫女候在门外,杨素即使一个宫女道:“你到里面禀报圣上,说我要见,有大事相议。”宫女轻轻的踅入了里面,一霎眼儿,已是退了出来道:“圣上睡得正浓,不便呼唤,相国请稍待片刻可好?”杨素皱了眉儿道:“要是他独个儿睡着,我早已走进里面,催他起来了。偏是和他同睡的,又是宣华夫人。”当下沉吟了一回,陡的想了起来,不禁自己笑道:“我真老悖了。”遂又命宫女道:“你可悄悄到里边去,轻轻的唤醒了夫人,说我要见圣上,有急事奏明,请夫人催醒了圣上,岂不甚好。”宫女含笑点头道:“使得使得。”便真个踅到了里面,走近绣榻,揭开了罗帏看时,宣华夫人的一弯粉臂,却给炀帝作了枕儿。宣华夫人的臻首,也枕在炀帝的肩头。一副睡态,瞧到了宫女眼中,又是含羞,又是暗笑。炀帝和宣华夫人,实因一宵辛苦,此刻睡得浓厚,兀是不易醒来。宫女轻轻的推醒了宣华夫人,宣华从梦中惊醒,惺忪睡眼,见是一个宫女。宫女见夫人醒了。即说明了所以。宣华夫人听说杨相国候在门外,已是多时,不觉勾起了一片羞心,好生惭愧。抬头看时,窗外的红日,已是映入了纱窗。明知已是不早,即和宫女点了点头道:“你去回复杨相国,我已知道了,请相国殿上候驾好了,圣上立刻便来。”宫女遂退到门外,和杨素说了,杨素才摇了头儿,回到殿上。宣华夫人即摇醒了炀帝,炀帝摩揩双目道:“怎地夫人推醒了朕,不让朕多睡一会?”宣华夫人笑道:“妾和圣上睡得太浓了,此刻已是日高三丈,圣上误却了早朝。若不是杨相国遣了宫女将妾唤醒,妾也正在梦中哩。”炀帝诧道:“杨素怎的来此?”宣华道:“他有急事奏明圣上,听说已是等候了多时。”炀帝便懒洋洋的披衣坐起,宣华也结束下床,早有宫女过来伺奉。炀帝下了绣榻,由宣华夫人殷勤侍候,盥洗进点完毕,炀帝才与宣华夫人含笑告别。宣华娉娉婷婷的送到门首。炀帝由内侍拥护着登殿,杨素呈上奏本,炀帝急行展视,方知反了汉王杨谅。不觉惊顾杨素道:“果然不出我公所料。”原来炀帝在没有登位之前,隋主病卧芙蓉轩的时日,杨素即对炀帝道:“他事俱无可虑,只有汉王须防,不如先行下手,剪除了他,免险后患。”炀帝自是中听,便由杨素伪托隋主玺书,使大将军屈特通赍去,召回汉王。哪知屈特通到了并州,将玺书呈托了汉王谅,谅接视玺书,便知事有蹊跷。只因汉王出镇并州的时候,隋主曾密语嘱咐谅道:“往后若有玺书召汝回都,敕字旁当别加一点,以作暗记,又与玉麟符相合,方可应召入都,不则其中有诈,尽可拒绝,决不罪汝。”汉王便谨记在心。此番接到玺书,书中敕字,并未加一点,又与玉麟符不合,谅便知是伪,虑有他变。便严词诘通,通始终狡狯,不肯吐实。汉王没奈何,仍要通回去复命。杨素即道他拒诏不返,更是深心难测,炀帝深以为然。及炀帝即位,便下了第二通诏书,却用自己出名,召谅回都。汉王越发置诸不理,反征集兵马,分派将领。汉王原来知弑逆阴谋,便以入清君侧,剪除杨素为名。实因谅与杨素,向不相合,如今闻知炀帝即位,重用杨素,知素定欲图他,不如先行发难,遂署令柱国乔钟葵出兵雁门;大将军綦良自滏口出兵,直逼黎阳;大将军余公理,军出太谷,进逼河阳;大将军刘健由井陉略燕赵;府兵曹斐文安、柱国纥单贵、王(日冉),率兵径趋京师。谅自率精兵三百人,化装混入蒲州城,四下纵火呐喊。城中自相惊乱。蒲州刺史邱和,吓得逾城逃去,谅垂手得了蒲州城池。代州总管李景,起兵拒谅,谅遣部将刘嵩袭景,反被景杀死。谅不觉大愤,遂调遣乔钟葵往攻代州。另又召回了进攻长安的斐文安、纥单贵、王(日冉)三人,命王(日冉)为蒲州刺史,命纥单贵驻兵河阳,扼守蒲州。乔钟葵奉了汉王的军令,兵临代州城下。代州城的守卒,只有三千人,钟葵攻城的兵士,却有三万人,增加了十倍,声势可称浩大的了。哪知代州总管李景,是个足智多谋、能文善武的英雄,率了三千军士,守得一所代州城池,宛如铁桶一般坚固。任凭钟蔡怎生攻打,只是枉然,有时反被李景率兵出城袭击,倒吃了好几次败仗。这时消息已传到了隋廷,杨素便上本奏知,偏是炀帝误了早朝,等到炀帝临朝阅了本章,当下便与杨素计议。杨素扬眉奋臂道:“汉王以入除老臣为名,老臣只须拨付五千骑军兵,蒲州城池克日收回,再定驱除汉王的计儿。”炀帝道:“公已年老,待朕别遣他将前去,不须我公亲劳。”杨素大声道:“自古以来,老将立功的甚多,圣上怎轻视老夫?不必圣上多虑,老臣自愿前往。”炀帝闻言大喜,即使杨素率了五千轻骑,往袭蒲州。杨素早已成竹在胸,星夜不动声色的到了河滨,征集了商船数百艘,藏兵船中,上覆稻草,悄悄的向蒲州进发。天色黎明,已是到了彼岸。纥单贵丝毫没有防备,杨素率兵上岸,一声呐喊,冲杀过去。纥单贵猝不及防,被杨素杀得大败,逃回蒲州城。正是:莫言老将年衰迈,毕竟机谋胜过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