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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游秦淮放荡不羁逞淫术命归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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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武宗被楚玉钱宁架着,如腾云驾雾般一会儿便来到江边。武宗坐在岸上,既气又恼,不肯上船。田安灵机一动,走上画舫,把早就按排好的两个女伶叫下来,请皇上上船。

武宗正生气,却见画舫上走下来两个美女,如两朵鲜花,花枝乱颤,一右一左搀定了皇上,武宗如鬼使神差般随着她们踏上船板,走入船中。却见船上又似花园。摆满了一盆盆花卉,偌大个画舫,如一栋楼房,共有上中下三层,也有十几间屋子,间间均布置得锦天绣地,不亚于马三爷的宅子,武宗顿时来了兴趣,攀上爬下,滚翻跳跃,似猴子一般。须臾又来到船板上,见江水滔滔,红日偏西,画舫点点,顺口吟道:大江东去,画舫如云。琴音歌声满耳,秀色历历满江。数不尽风流才子,遍游秦淮,怀抱佳人。

这武宗咏罢歪诗,楚玉也不敢笑出声来,只把嘴抿住,强忍着喷出来。武宗在船板上走了一遍,便命艄公开船。“船开往何处?”田安问。

“赴苏杭。”

“这苏杭甚远,是否改道往北,赴镇江去扬州。”

“镇江和扬州可好玩?”

“这镇江名胜古迹甚多,当年刘备相亲便是在镇江的北固山上的甘露寺中,扬州就更别提了,当年隋炀帝三下扬州,就是贪图那里的风景美色。”

“好,那就去镇江扬州,开船。”

艄公下了搭板,开船,两边划船的便齐齐地甩开臂膀划了起来。这些人全是南京府衙中的兵士,改换了便装,划起船来自然是很卖力,大船行走如飞。看看日头将落西江,河上热闹起来,武宗便命划慢一些。船逐渐慢了下来,徐徐西行。

武宗在船楼上坐着,那两个女伶一个给他把酒,一个给他唱曲。武宗看那把酒的婉香,,如蔷薇濯露,芍药笼烟,真如貂弹、飞燕般的人物,同她坐坐,也觉大有庸福。再看那弹琴的素兰,丰神可爱,芳姿绰约,举止雅驯,也称得上珠联璧合。

今日这一会,倒觉得绝世难逢,欢乐顿出。

婉香、素兰都是被叮嘱过的,知道自己侍侯的是何许人,只是不说破。看那武宗,就似傅粉何郎,熏香采令,甚有丰彩。

便是丑八怪也觉得十分英俊,何况武宗相貌也还说得过去,又是青春年华,便秋波横荡,你扫我睇,弄得武宗也含情脉脉起来,温温存存,婉婉转转,又敬了婉香、素兰一杯,三人恩情美满,却作了极乐国无量天尊,只求那耶鲁阳公挥戈撑住那一轮红日,不坠入江中。

正成畅满之时,忽见后面一只船行来,远远便听见丝竹之声。仔细听去,却是龟管繁弦,**艳曲,不一时摇将过来。

武宗从船楼中的帘子向外一望,见有三人在船中,大吹大喝,全是袒胸露体,有一人怀中抱着女伶,在那里一人一口地喝酒。

又有两个女伶坐在旁边,一弹一唱,只觉得欢声如迅雷出地,狂笑似奔流下淮,武宗不禁高声叫好。

你道这船如何行来,却正是宁王所派。宁王得知皇上出京,便派人尾随至南京,早早雇好画舫,高价请了最美的女伶,专诱那武宗上勾。此时,杨尘、刘增正在船舱中偷偷向外看,只见武宗已咬住了诱饵。杨尘装扮成艄公,走出船舱,向武宗做了一揖道:“客官不知是何许人,又赴何处?”

武宗正恨不能与那船上人勾搭,见有一老者发问,便急忙说:“欲赴镇江。你们去哪里?”

“也想赴镇江一游。”

“无巧不成书,我们正好同行。”

“相见何必曾相识,想必也是有缘的事。”

“什么缘不缘的,你玩你的,我们玩我们的,不要再罗嗦!”

楚玉见那船来历不明,出来搭话道。

“这位相公出言不逊,不知是哪家公子?”

“休要罗嗦。”楚玉走开去,命艄公快些开船。

武宗的兴头半截被楚玉打断,心中不快,待她回来,就低声对她说道:“等我回去,非‘杀’了你不可!”

“杀便杀,何必咬牙切齿的,出了门就忘了姓什么,只苦了我们。”

“我还没恼,你便恼了。”

正说着,田安又带着几个乐工走进船楼。乐工一个个规规矩矩坐下,试箫上弦。素兰敲着板,细声浪气地便唱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不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己,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淮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光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此诗原是唐代张若虚所作,创造了一个神话般美好的境界,使春江花月夜显得格外幽美恬境。诗唱虽美,却听得武宗直打嗑睡,一曲唱罢,便不思再听。走出船舱,只见水上浆声灯影,丝竹阵阵,娇笑声声。又是一只画舫驶来,一后生赤着上身按着女伶斗笑;另一只画舫坐着男男女女的几个,边饮酒,边打情骂俏。武宗看得眼热,埋怨道:“就是游秦淮也不如人家那般欢乐。”

“大官可要怎样方才是乐?”钱宁问道

“咱们今日也脱光了喝酒,一醉方休如何?”

“那有何难,我去安排。”钱宁唤人去船板上摆下酒席,武宗、钱宁、田安、李次贤几个人光着膀子只穿一条薄裤子围席而坐。楚玉站在一边正犹豫,是坐下还是走开。只听田安唤道:“楚公子何不快来入席。”

“我们这里却只要光膀子的,你也脱了上身坐过来吧!”

武宗笑着说。钱宁等人哈哈大笑。楚玉气得就欲走开,武宗站起身来把她拉住,悄声说:“你个假的,这回饶了你。要不,头戴发冠,胸垂两乳成何模样。”说着笑嘻嘻地推她入座,楚玉瞅了他几眼,悄声说道:“你越发没了模样。”“我是逗你,别真生气。来吧,没有你,哪里还有趣。”武宗把楚玉拉回来坐下。又叫素兰和婉香去了外衣,只穿一件小亵衣,露出光滑的膀子,一对**在薄纱下面清楚的显露出来。武宗叫道:“这模样甚好。”说着,便把婉香抱入怀中坐下。

几个人饮了一回,田安说:“这么干饮不觉热闹,咱们也行个令如何?”

“怎么个行法?”武宗问。

“我新近见有人行一酒令,倒也有趣。五句成语凑成一串,第一句用古文,第二句用唐诗,第三句用骨牌名,第四句用曲牌名,第五句用时现书。如今六个骰子,随手掷出什么色样,就从这个色样起。第一句用骨牌名,第二句手五言唐诗,第三句用《西厢》曲文,第四句用曲牌名,第五句用毛诗。五句须有韵,念出来要铿锵入调。”

武宗正自琢磨,“骨牌、唐诗、西厢、曲牌倒也不难,只是毛诗知道的不多”,就听钱宁说道:“不好,不好,又要自然,又要有韵,太费心了。”钱宁肚中没有多少墨水,听了这半天,除了骨牌名知道一些,其它均属天书,照此行来,自己就要献丑。于是,不等武宗发言便一味叫不好。武宗欲附合,却有楚玉在一边推他一把,直使眼色。武宗心中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有趣,咱们就照此行来,谁也不许赖,做不上来的,罚一大杯。”钱宁见皇上发了话,就不敢再反对,呆坐着,尽等着罚酒。

田安取过骰子掷了几掷,掷出个“铁索揽孤舟”的色样略想了一想,念道:铁索揽孤舟,江水急夜流,他归期定的九月九。夜行船,载沉载福“好,田安果然年青有为,对得巧,对得妙。”武宗说。

“他呀,是关公门前卖大刀,”楚玉嗔声说道,田安接过去说:“鲁班门前弄大斧,有两个榫头。”说着把骰盆递给李次贤。李次贤咣啷咣啷掷了几掷,掷出个“落红满地”,抓耳挠腮了一会儿,满面赤红念道:落红满地,拭翠敛蛾眉,只是昨霄,今日清减了小腰围。

骂玉郎,不醉无归。

李次贤刚念罢,便惹得众人大笑,楚玉和婉香、素兰笑得直冒眼泪,直不起腰来。

“李兄今日怎么换了一副娘娘胚子,你那虎背熊腰何时清减了。”

“是啊,又是蛾眉,又是小腰围,连是男是女也分不清了。

此次该罚。”钱宁一边幸灾乐祸地说。

“李次贤虽对的有些娘娘腔,却也合乎要求,怎能罚他。”

楚玉替李次贤说情,众人都认为有理。骰盆又递到钱宁手中,钱宁端着骰盆,咣啷咣啷摇了半晌,却不住手。

“我们不是听响来的,快掷吧。”楚玉催促道。

钱宁见楚玉与田安一唱一合,眉来眼去,心中有气,心想掷就掷,有什么了不得的。停住手,却见掷了一个“格字眼”。

思索半晌,憋得满面通红,见众人忍不住笑的样子,又羞又恼,张口道:“格子眼,格子眼,下面该是唐诗,格子眼——游子身上衣,张生跳墙会鸳鸯。江南曲,有女怀春。”

不待钱宁的杂烩拼完,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田安叫道:“罚酒!罚酒!”

“罚什么酒,骨牌名,唐诗,西厢、曲牌、毛诗,”钱宁板着手指头说:“哪一样我缺了?”

“这格子眼,怎么接了游子身上衣。张生跳墙会鸳鸯也不是西厢中的名子,既不押韵,也不入调,该罚!”武宗说道。

钱宁争执不过喝了满满一大杯酒。婉香又掷,掷出个“醉西施”。她笑吟吟地对武宗念道:醉西施,酒色上来迟。他昨日风清月朗夜深时,好姐姐,吉士诱之。

婉香是风月场中人,对此类行令非常熟悉,做起来便得心应手,不见得费力。骰盆又递给武宗。武宗掷了几掷,掷出个“鳅入菱窠”。楚玉在一旁看了直笑,附耳对武宗道:“你倒是个最会乐的,行酒也不忘入菱窠。”

“先别闹,该如何对?”“翠羽戏兰苕,侯门不许老僧敲。秃厮儿,与子偕老。这些不都是你的拿手把戏吗?”楚玉说笑着,悄声把对句告诉了武宗。武宗大喜,张口念道:鳅入菱窠,翠羽戏兰苕,侯门不许老僧敲。秃厮儿,与子偕老。李次贤见皇上对了如此的句子,低下头偷着笑。钱宁正等看皇上的笑话,却见他张口道来,不加思索,见他曾与楚玉私语,心知又是楚玉捣鬼,却不敢言声。下面轮着楚玉,她掷出个“将军挂颖。

“不好,不好,就你一个假男人,怎生偏偏出个将军挂印,再来,再来。”武宗说着就动手去拿骰盆,却被楚玉护住,说道:“不许赖,掷个啥,说个啥。”张口念道:将军挂印,独立三边静,总为君瑞胸中百万兵。得胜令,公侯干城。

“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个令教我五体投地,惟有贺一个满杯。”田安说着为楚玉斟了一大杯酒。

“输了才罚酒,哪有对上了也喝酒的。不喝。”楚玉心说:“田安,田安,你真是个鬼滑头。”

楚玉执意不喝,武宗又劝,她才喝了这一杯。接着素兰掷了个“正双飞”,只听她念道:正双飞,有愿几时谐,挨一刻似一夏。并头莲,庶几夙夜。“好个相思的骚妇人,来来,我敬你一杯。”武宗把素兰叫过去,坐在身边,“还有你,咱三人喝个乱串。”武宗又叫婉香,三人胳膊交叉着,你敬我,我敬你,都喝了一杯。

几个人笑闹着,行了几圈令,钱宁每回应对不上来,总被罚酒,喝得面前花花绿绿,有些把持不祝正闹着,又见一船从后面驶上来,船头上挂着红灯笼,船板上席地摆着酒席,几个大汉赤条条的,只有羞处遮着一块布,半躺半卧,说着醉话。

舱中的窗户上似演皮影戏一般,清楚地显出一男一女的身影。

女的双手搭在男的脖子上,男的抱着女的腰肢。武宗看了哈哈大笑。楚玉仔细看那船,却是白天见过的那只。

“好玩,好玩,我要过去看看。船家——”武宗醉熏熏地站起身来,便要过船去。

“大官,那船去不得,不知是什么来路。”

“管他呢,玩吗,玩,就要痛痛快快。船家,搭板子,我要过去。”

楚玉看看拦不住,就去喊艄公减速慢行。那船里早钻出一个人来,正是杨尘所扮的艄公。

“喂,船家,这是谁雇的船?”

“是南京的刘大爷雇的船。”

“请他出来,我有话说。”

刘增摇摇摆摆走出船舱,见了武宗作了个揖。

“你就是刘大爷?”

“小人正是。”

“你们这只船也去镇江?”

“正是。”

“我见你们船上很是热闹,咱们一处玩玩如何?”

“小人赴镇江正为了游玩。少爷如有此雅兴,便请过船。”“大官,那只船小,不如请他们过咱们这边来。”楚玉在一旁说。

“也好。喂刘少爷,你们一起过来如何?都过来。”

“天色已晚,恐怕打扰了。”

“不妨,不妨。出门为的是游玩,玩个通宵岂不畅快。”

“那就打扰了。”

艄公将两船靠近,又搭上过桥板,刘增带着四个女娼和几位大汉过船来。一伙人又重新在楼船上面摆下宴席,喝酒行令。

武宗是个喜好打野食的,见了那四个妓女,便觉得比婉香、素兰更艳几分。那妓女是风骚惯了的,打情骂俏十分再行,围着武宗,拉手蹭脸,全当作不经意的模样,弄得武宗浑身如火烧火燎。刘增等人佯装不在意,猜拳喝酒,个个喝得酩酊大醉。

武宗拉着那些风骚的妓女下到二层,亲嘴摸乳,便欲行事。却见楚玉走了进来,硬把他拉出屋来,交给田安。

田安对武宗说了秦淮一带流行疮毒,并把马三爷得了疮毒,几天功夫便烂成了蜂窝的事告诉了武宗。

“有这般厉害,”武宗说:“怪不得马三爷送我们走的时候,那走路的姿式都变了。”

武宗正与田安说话,楚玉在屋内令那些妓女脱下裤子,洗净下身,又照田安所教的方法逐个检查,见她们一个个均不干净,内有腥臭味。便变脸喝斥道:“淫妇,得了这种脏病还想拉客。”

那四个妓女抖成一团,不敢言声。

“不知你们害了多少人,想必那上面的客官已被你们染上。”“没有,没有,太冤枉我们了。那船行了这半日,客官并没有动我们一指。”有一名妓女大胆说。

“胡说!方才我们还见到你们在舱中鬼混,怎的又说没有。”

“那只不过是演戏,没来真的。”

“演戏?演什么戏?”

“不,不是演戏,只是胡闹,并没来真的。”

此时楚玉已起了疑心,哪里肯放过她们。这里他们正说着话,却不妨有人在外面偷听。刘增并没有醉。他见武宗把那几个妓女领走,心中暗喜,佯装小便,跟随而来,正听到楚玉与那妓女的对话。心中骂道:“多嘴多舌,淫妇,白费了银子。”

“真的。那公子只做戏,却不肯来真的。”

“原来是这样,”楚玉心想:“那公子倒也是个精明人。”

正想着,便听道有人拍门,楚玉走出去,见武宗急急地站在门外,见她出来,急忙问道:“怎么样?”

“你不怕浑身生疮,就进去吧。”楚玉把门打开。武宗踌躇不前。田安对武宗说:“婉香和素兰正等着您那。”武宗这才想起还有两个美女,虽说她们俩有点不太雅,不甚对口味,却也新鲜。便随着田安去了另一个房间。

天亮了,晨雾散荆河面上波光激艳,两岸绿树成荫。武宗陪刘增等人用过早饭,刘增便起身告辞,走过船去,撤下板船。刘增朝杨尘使个眼色。武宗、楚玉、田安等人,正站在对面船板上,刘增与杨尘一齐动手,打过两把金钱镖。武宗正四处观望,猛然觉得眼前金星飞舞,听得楚玉一声娇喝,猛扑过来把他压在身下。

田安手快,见镖打过来,猛一侧身,那镖蹭着他的前胸,嗖的一声钉入船楼的木板之中,把他的衣服撕裂了两寸长的口子。钱宁虽会斗虎,却没有如此快捷的身手,再加上昨夜多喝了数杯,早晨起来头还有点晕,那飞镖打过来,正中肩膀。一条膀子麻稣稣的,顿时抬不起来。李次贤在后面,见此情景,高声叫道:“有刺客。”底舱中划船的兵士,放下浆,换上弓箭,齐齐地向对面船射过去。正慌乱间,只听得船底下咚咚响了几响,河水咕咚咕咚早冒了上来。底舱的兵士一见不好。丢下弓箭,就往上面跑。船上一片混乱,对面的那只船趁机远远逃开。武宗被楚玉一下扑倒,摔得头昏眼花,正自糊涂,便听有人叫道:“船漏了。快逃。”楚玉爬起身来,见那船已经驶远了。又急急跑到底舱,只见舱底被戳了两个大洞,河水正咕咚咕咚向里面冒。楚玉回身喝道:“都给我站祝拿棉被来。”

田安、李次贤稳住兵士,站成一行,顺序把棉被递到底舱,楚玉和田安去舱下用棉被塞住漏洞,又命军士往外淘水,水还是慢慢往里渗。

“快命艄公开船,朝岸边划。”楚玉对田安说。又把兵士分成两批,一批划船,河水哗啦一声涌进来,船快速地向下沉。

楚玉看看不好,抬手拍向船楼,扯下一块木板抛入河中,抱着武宗跳入水中。此处水流甚急,武宗不会凫水,双手抓紧木板,半个身子趴在上面,楚玉手扶木板,拼命向岸上游去。田安、李次贤和一些会水的兵士紧随其后,那大船转眼间便沉入水底。

楚玉正游着,突然感到脚下被什么东西割了一下,心知有异。急忙钻入水下,水很混,看不清物事,只觉得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钻过来。楚玉照着此物猛踢一脚,又顺势刺出一剑,潜上水面透了一口气,只见河面上咕咚咕咚冒上了一串血花。武宗此时已被河水冲到一边,心中发慌,高呼救命。楚玉游过去,抓住木板,推动着向岸上游去。

到了岸边,把武宗举到堤上,自己爬上去坐着喘了几口气,又听得耳边一声呼哨,十几个蒙面大汉从林子中冲了出来。楚玉站起身来,突然感到脚下一阵钻心的刺痛。她定住身子,对武宗说:“别怕,只是几个毛贼。”拔出宝剑,护住武宗。那十几个汉子呈半圆形将他们屠住,楚玉仗剑怒视,以逸待劳,不肯出击。有一名看样子象带头的汉子持刀先扑上来,楚玉用剑格住,顺手一带,剑刺小腹,那汉子向后一跳,喝道:“还不给我上。”十几个人舞刀弄枪直扑过来。楚玉挟着武宗蹿到一边,把武宗放到一颗树后,挥剑上前,遇枪破枪,遇刀破刀,以一当十。打了一阵,便发现这伙人中,只有两个人功夫了得,所用刀法相同,身手敏捷,很难对付,渐渐地有些不支。

河中的田安、李次贤眼见了岸上的情景,尽量快些游动。

田安和李次贤爬上岸来,田安叫李次贤守着皇上,拔刀冲入贼群,挥刀就砍。刘增与杨尘装扮成大盗,眼看就要得手,万没想到楚玉功夫如此了得,两人斗她一个,才斗了个平手,眼看着兵士们也爬上岸来,杨尘不敢恋战,打个呼哨,就要撤退。

刘增杀得性起,不肯收手,使出了连环刀,刀刀砍向楚玉的要害之处。他哪里是楚玉的对手,楚玉左闪右躲,嘘空向他小腹刺过一剑。杨尘一见不好,飞身向前,一刀格过去,剑虽被格开一些,却正刺中了刘增的大腿。杨尘架起刘增蹿开,几个起伏,就遁出百多米。楚玉娇喝一声:“哪里跑。”便欲追过去。

只觉得脚下钻心地痛,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俯身上看,鞋底正渗出血来。田安看楚玉倒坐在地,急急赶过来。

“你受伤了?”

“没有。那水鬼把我的脚刺破了点皮。”

“来,我看看。”

楚玉把脚藏到一边。脚是女人最隐蔽的部位。楚玉脱下鞋子,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来,把伤口裹祝一伙人湿漉漉的坐在堤上,无车马,无船只,正愁如何赶路。

“这儿离镇不已经不远了,咱们沿着大堤往前走,不用半日就到了。”李次贤说。

“咱们倒也走得动,楚玉和大官怎么能走这么远的路,还有钱宁。”

钱宁落水之后,多亏会水的兵士救了他的命。他半个膀子不会动,又喝了好多水,此时正有气无力的躺在堤边。

一伙人正犯愁,却听到叮叮噹噹的声音。一个老汉赶个驴车拉着一车柴火沿堤走过来,那驴子脖子上挂着一串铜铃,走起路来,便发出叮噹的声音。田安见了心中叫道:“天不灭曹。 ”

笑着走上前去。

“老丈,你这是往哪里去?”

“回家。”

“这车柴火是要拉到哪里去?”

“拉回家,赶明儿,拉到集上卖了。你问这干啥?”

“老丈,我们这里有几个病人,走不动了。你看你这驴车能不能借我们用一用。”

“有病人?”

“瞧,那个躺着的,还有那个坐着的。”

“这按理见人有难,不该不救。可谁知你们是什么人,把我的驴车抢走了,我们一家可就断了生路。”

“这个不妨,我们给你银子便是。”田安走回来说与武宗。

武宗说:“多给他些银子。”

刚才沉船,钱财均落入水中,哪里有银子给他。武宗大方惯了,哪里想到此事。田安正为难,楚玉从腰上解下一个绣囊递给他说:“里面有十两金了,是我准备应急用的。都给老丈吧。”“十两金好全给他?”

“真罗嗦。”

“田安走回去,把那十两金子递给老丈说道:“看看,够不够?”

老丈一看是金子,用牙咬咬,舌头舔舔,却无半点惨假。

把金子揣入怀中,抬脚便走。田安在后面喊道:“你的柴火——。”“全不要了,送给你。”

楚玉、武宗、钱宁坐着驴车,一行人护着,走了一下午,到了镇江府,田安正准备先入府衙禀告,却被武宗拦祝“别惊动那些当官的,我最烦与他们打交道。”

“可如今我们身无分文,这沿途看来也不平静,出了事如何是好?”李次贤说道。

“你们替我去府衙借点银子,今日只住客栈,不住府衙。

出了事,都怨你们嘴不严。快去。”武宗看看钱宁还是那么一副霜打了的模样,又说道:“还有你,老子被难之时,你干什么去了,真是个没用的儿子。”

“楚玉,打斗之时,甚是好看。那蒙面大盗如知道你是个女的,羞便羞死了。”

楚玉道:“人家拼着命厮杀,你却只当儿戏。”

“我知道你不会吃亏的,”武宗附耳道:“我心里对你如何,你还不清楚。”

田安去镇江府借了银子,安排武宗在客栈住下。一日劳累,武宗早早睡下,没出什么花样。次日醒来,便要去北固山甘露寺一游。楚玉的脚敷了药,休息一夜,也觉得不怎么疼了。一行人又换了衣装,随武宗出游,只留钱宁守在客栈。

北固山山青水秀,有南、中、北三峰,北峰三面临江,形势险要。一行人游遍了景楼遗址,进了甘露寺。

“这就是刘大耳朵相亲的地方,也不知那娇娘子生得如何模样?”武宗道。

“你可真是三句话就露馅,“楚玉说:“我考考你,这里为何叫甘露寺,而不叫春雨寺,临江寺?”

“这还不简单,你见过观音菩萨的像吗?她手中的瓶子里盛的便是甘露,那杨柳枝一挥,这甘露就洒出来。遇病治病,遇难呈祥。”

“又是胡诌。告诉你,这甘露寺,是三国吴始建,相传建寺时适降甘露,所以才起了这么个名字。”

“领教,领教。”

“南宋时,韩世忠曾在此地截去金兀术。”

“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如今金兀术已死了,不然,在这里拦截他的就是我,而不是韩世忠。”

“又在胡说。”

午间,在寺中用了素食,便走下山来。行至半山腰,迎面遇上一个灰衣尼姑。武宗看她果然一副好相貌:眉弯新月,眼含千般情。肌凝瑞雪,脸衬朝霞。袖中玉笋尖尖,脚下金莲窄窄。雅淡妆束偏有韵,不施脂粉自多姿。便数民说满院名殊,总输给十分姿色。武宗看得眼热,便过去搭讪。不想那小尼姑满面飞红,绕了过去。武宗跟了进去,就见一尼姑奄,白墙灰瓦,修竹掩映,武宗跟了进去,一老妮走出来双手一合,念一声:“阿弥托佛。 ”

说道:“施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不知施主是前来做佛事,还是歇脚看茶?”

“歇脚看茶,歇脚看茶。”武宗连说两遍,随那老妮进了一室,便有女尼送入香茶一壶。武宗看那女尼,却不是刚才的那位,只不过这位也是生得清秀。武宗与其搭话,见她秀目顾盼,却不似那位么羞涩。

武宗等人坐着喝了两壶茶,看看天色已晚。那老尼姑走了进来送客。武宗还想赖着不走。那老尼道:“此庵向来不留客住宿,山上有甘露寺,客官不妨去那里住上一夜。”

武宗无奈只好走了出来,却与一书生模样的人打了个照面。老尼见了书生,十分亲热,请往屋内,武宗站住脚,转身又回屋内。

“客官如何又回转来?”

“我见这位客官进来,所以便回转来。”

老尼解释说:“此是老尼家侄,前来探望。”

“如果是亲戚便可住下。如此说来,我也拜你为姑姑如何?”老尼见武宗如此无礼,正要变脸,却听武宗又道:“田安,先给姑姑十两银子,做个见面礼。”老尼一听说银子,脸色顿时温和下来。说道:“庵中空房甚少,恐客官留宿不便。”

“不妨,有个屋子歇息即可。我们还想游逛几日,到时候定献重金,帮你扩建此庵。”

老尼听说还有金子施舍,见武宗侍人穿着华丽,顿时动了财念,唤女尼出来,安排晚膳,打扫房间,把武宗等人留在庵中。

三个人进了厢屋,见四壁雪白,窗明几净,倒也整洁。

武宗一日之内连吃两顿素斋,觉得口淡,又思酒肉。便叫田安想办法向老尼讨些回来。楚玉走了一天,脚又疼起来,又敷了药,斜靠着被子闭目养神。田安出去只讨回几碟素菜和淡酒,陪着武宗吃了几杯淡酒,便想小解,就走了出来。却见对面房中有两人正说话,似一男一女,那男的象是那个书生,心中觉得有趣,就在墙边解了小手,悄悄走过去,捅破了窗纸朝里观望。见白日所见那女尼正与书生说话。一个似有情,一个似有意,眼见着就要做出好事来。田安心想:“皇上赖在此地不走,就是看上了那女尼,何不回去告诉他。”想到此,悄悄抽回身回到厢房,把此事告诉武宗。武宗与田安一起悄悄出来,却见对面屋内已黑了灯。武宗心中暗暗叫苦,推推田安,要他想法,破了他们的好事。田安走近前去,附耳窗边,却听不到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之声。田安用手在窗纸上抓挠,发出晔啦哗啦的声音。屋内传出一声叹息,接着说道:“你走吧,别再来了。”

“好象那书生不在里面。”武宗悄声对田安说。正说着,见一人影朝这边走过来,两人急忙躲到房后。那人走到门前,徘徊了数步,用手轻轻扣门。悄声叫道:“月妹,开门。”里面没有回应。那人又叫了几遍不见应答,长长叹了一口气,背靠着墙,站在原地。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小女尼走出来,看到了门首站着书生,急忙又欲回去,却被那书生用手撑住了门。

“我三番两次来此,银子也花了几百两。你以为我真的是信你那佛,助你们建庵吗?我只是为了见你。”

“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别再说这些了。”“四大皆空?我看你师父见了银子比娘还亲呢!”

“她是她,我是我。”

“她怎么样”你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师父收了人家五百两银子,你便陪了人家两夜。如今也怪不得我不斯文了。”说着便抱住那女尼。

武宗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暗喜。见那书生抱住了女尼,急忙咳嗽一声,推推田安,大声说道:“今夜月色不错,”就从墙后走过来。“你们也在赏月哪?”

书生忙说:“是,对,赏月。”

“这赏月还抓着尼姑的手不放,倒有情趣。”田安又插了一句。书生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女尼的手,急忙放开。这边正说着话,惊动了正屋的老尼。那老尼走出来,见了这番光景,心中已知晓今夜之事已被那些客官瞧破,急向那书生使眼色,叫他快走。

“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那书生说着,急忙抽身而去。

老尼正欲走开,却被武宗叫住,悄声对她说:“那书生给你多少银子,你就这般厚此薄彼?”

“没有,没有银子。”

“得了,我都知道了。告诉你,我给你一千两银子,这女尼我包了。”

“客官不是说笑话吧?”

“君子无戏言。这几天,你给我关紧园门,免得外人来打扰,快把那小子撵走!”

“是啦。那银子?”

“我没带那么多,隔天我派人去府衙中龋”老尼一听府衙,吓了一跳,以为武宗要拉她告官,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求道:“千万不能报官。我们妇道人家,只是求碗吃的,没有歹意。”

“谁要拉你报官。不过,你也听好了,如果你慢待了我,只怕你也担待不起。”

“是,是。”

那老尼吓得一溜小跑回到房中。这边田安正与那女尼说话,武宗走回来。田安附耳道:“这女尼却是南京人,大概是路遇强人遭到强暴,才决意出家。那书生是本地一个财主的少爷,盯她也有些时日了。”

武宗进了屋,田安点上蜡烛,灯影里看那女尼比白日里更美十分,水灵灵的透着一股鲜嫩气息。武宗命田安再去弄些酒菜。田安把一壶淡酒,几盘素菜送来,关上门,蹲在门外守着。

武宗自己倒了一杯淡酒,又给那女尼也倒了一杯。

“来,喝了这杯。”

“我不会喝酒。”

“我听那人叫你月妹,我也叫你月妹如何?月妹,来喝了这杯酒。这其实算不上酒,过几日再弄些好酒菜。”

武宗拿着酒杯送到女尼口边,那女尼手一挥,把杯子拂落地上,嘤嘤地哭泣起来。武宗见她哭的疼人,心中顾上不生气,站起身来抚慰她。

“你们都是坏人,只会欺负人。”女尼边哭边说。

“我可不是坏人,我也不欺负你。”

“那你为何到此,还赖着不走。”

“我,我是看那小子要欺负你,才赖着不走的。”

“你如何知道他要欺负我。”

“贼人吗,一眼便看得出。再说这庵里上下不过十人,唯有你鲜亮得人见人爱,哪有不招风引蝶的。”“不是我招的。”

“还说不是你,连我都被你召来了。来,擦擦眼泪。山下的江水都被你哭得涨潮了。”

田安在外面听着觉得好笑,皇上可真会**。正寻思,只见厢房中走出来一人,近前一看却是楚玉。田安向她打着手势,要她过来。楚玉刚一近前,便被田安抱住亲嘴。

楚玉斜靠在炕上打了个盹,睁眼不见了皇上与田安,只有李次贤睡在另一边。心中怕武宗再出意外,急忙下炕,寻了出来。

“你就引着皇上做坏事,满肚子花肠子。”

“小声点,里面这回正勾搭,你可别搅了好事。”

屋内又传出说话声。

“听的口音你好象京城中人?”

“算你有眼力,我正是从京城来到此地。”

“来南方可是经商?”

“是啊,我的买卖遍布天下,一年只能跑一趟。”

“你可真能吹牛皮,再大的商人,也没有商号满天下的。”

“吹牛皮?别说是商号,就连这天下也是我的!”

“这话越发出格,只有皇上才配说这话,你也配。”

“对,我也配。”武宗有意要唬她一下,看她如何反应。

“听说皇上去了南京,南京是我的故乡。

“你一个弱女子,为何到此地出家?”

“我不愿再提那伤心事。”

“有事尽管说,我替你作主。”

“你一个商人如何能作得了主。更何况父母大人均已故去,生如萍草,随它去便罢。”“那你就跟着我回北京,我会好好待你。”

……

屋外楚玉听到此处,心想:“武宗何时变得如此温柔多情。”

心中觉得好笑,又见窗纸上两个人影交合一处,田安说:“上钩子。”

屋内,武宗抱着女尼温存着,又替她轻轻地宽衣解带。那女尼欲去吹灯,武宗不许,把她脱光,放在炕上,拿着蜡烛欣赏着她的身体。武宗给她摘了帽子,露出一头短短的青丝,突然觉得她有些象马三爷家中的伶官,透出一种超凡脱俗的魅力。勾引起武宗无限的好奇心……夜,繁星点点,远处传来阵阵涛声,晚风袭来甚是凉爽。

次日,江雾散尽,红日高挂,又是一个好天气。武宗与女尼等人正在庵中竹林旁品茶嘻戏,忽听得庵门被人拍得山响。

老尼急急出去,打开庵门,七八个差人跳将进来,近前便要锁了武宗等人。

“大胆官差,怎敢到此地横行!”武宗喝道。

那带头的捕快不由分说,便把武宗锁住,楚玉刚要动手,田安对她说:“不必动手,去了官府,看他能怎样。”就由他们绑了,推搡着向外走。

李次贤听到声响,从屋内走出。一见此状,吃了一惊。只听田安对他喊道:“快去镇江府尹那里问他,为何如此行事!”

“你这小子尚且嘴硬。老子是丹徒县令的手下,关那府尹甚事。你们**尼庵,强霸人妻,还想拿什么府尹唬老子。把那尼姑一块绑了!”

李次贤见门口被把住,翻墙跳了出去。两个捕快要去追,那小头目说:“主犯已抓到,算那小子命大,不必理他。咱们走。”原来,那书生夜里被老尼一阵呛白哄了出去,越想越恨。

自己白白花了几百两银子,刚刚要勾搭上那女尼,却被这一伙人给冲散了。又见武宗进了女尼的房间,心想那人也是垂涎女尼的姿色,心中发恨,回到家中便去县衙告了一状,伪称那女尼是他的未婚妻,入庵中修炼,被强人诱惑。又上上下下使了银子。地方富户,本来与县衙有些关系,又使银子,县令、捕快见了银子哪有不卖力的。次日便乘马随书生直扑尼姑雇,把武宗等人押入县衙。

武宗进了县衙,已是午后。又饥又累又气,火冒三丈。又听得差人传喝升堂,皂役手持大棒分列两侧,县令一摇三晃走了出来,一拍惊堂木,令把犯人带上来。武宗等人被押了上来,却不肯跪。县令又一拍惊堂木,叫道:“大胆罪犯,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武宗看这县令头如冬瓜栽入双肩,淡眉斗鸡眼肉鼻头,唇翻齿呲,黑白胡子如杂草,斜飞横长,觉得好笑。

“喂,你这斗鸡眼,怎配当县令。我还是去了你的官,省得你给我丢人现眼。”武宗这么一说,楚玉、田安都笑了起来。

堂上的县令从没见到如此大胆的罪犯,气得七窍生烟,那双眼直盯过来,却越发显得似是呆愣一般。门外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见这几个犯人如此大胆,竟敢说县官老爷是斜眼,也都忍不住笑。这县令平日里鱼肉百姓,横行霸道,百姓今日见有人当面骂他,也都觉得解气。

“嘟——!大胆罪犯,竟敢戏弄本官,棍棒伺侯!”

两个皂役持木棒扑过来,举棍便打。楚玉虽被锁住双手,不能施展,双手迎住砸下向武宗的棍棒朝外一磕,只听咔喳一声,木棍断成两截。另一个棍棒还没砸下,见了此状,举着棒子生生的定在那里。

“你这龟孙子,竟敢打爷爷。快叫人给我松绑。”

“你,你,你是什么人?”

“我不是说了吗,是你爷爷,你祖宗!”武宗说到这里,门外的百姓一阵哄笑。县令气急败坏,喝令皂役把老百姓驱逐出去。“带罪之徒,给我跪下!”

“你给我跪下还差不多,真是有眼无珠。”

“给我打!打!”

一群皂役又扑上来,楚玉和田安护住武宗,四面棍如丛林,双方虎视耽耽,僵持不下。突听得一声传报:“镇江府尹到——。”且令命众人退到一边,急急下堂迎接。镇江府尹走入县衙,看也不看那县令,就命人给武宗等除下刑具。

“他们是案犯。”县令跟着府尹转,急急说道:“他们夺人妻子,玷污庵院,还污辱本官,罪,罪,罪当处斩!”

“我看你才当斩。你知道你抓的是何人吗?是当今皇上!”

县令一听此话,两只眼珠子齐集中路,又惊又吓,半晌没缓过一口气来。武宗走到堂上坐下说道:“是谁指使你去抓人的?”县令扑嗵一声跪下,说道:“是,是,”他四处寻找那书生,却不见了人影。刚才,那书生一见情况不妙,早就溜了。

“是,是一书生状告到此。”

“你倒是行动甚快。得了多少赏银哪?”

“一百两。”

“就这么点银两就把你买下了?”“他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县令慌慌忙忙说道,说完又觉得不对,改口说:“他说如能为民申冤,还有重谢。”

“我看你这个官当得也够费力的,这么着,不如让你这位听差来坐这把椅子。”武宗指着堂下的一个年青差人说。那年青差人怎么也没料到今日会有如此好事落到自己头上,急忙跪下谢恩。

“我饿坏了,快弄些吃的来。”

“皇上受惊了”,镇江府尹说:“不如去府上休息几日。”

“先吃了饭再说。”武宗道。

那新上任的县官,急忙派人整治宴席,招待武宗。武宗用过饭,跟随镇江府尹住进镇江府不提。

再说,武宗出巡之后,慧能在宫中的举动越发大胆起来。

德妃与和尚鬼混了一些时日,不见怀孕,倒动了**,隔天便派女婢来唤和尚。慧能也是个机灵的,早看透了德妃的心思,与她行事,却从不肯丢在里面。他心中明白,她身为妃子,一旦怀孕,便不会再与自己来往。再说,弄出了孩子,遮掩得过还好,遮掩不过,岂不是空惹麻烦。德妃派人来唤,和尚有时推辞不去,吊她的胃口,自己在宫中与玉秀、申燕等人鬼混。

阿春本是个老处女,那一日被和尚弄过之后,那话儿上下开了口子,好生苦恼。三月有余,弄得人面皮黄瘦,昼夜思睡,却被间壁的玉仙看出了蹊跷。拿着话套她,便套出了实情。

“我原以为那颠鸾倒凤的光景是啥滋味,没想到如此痛楚。那话儿开了口子,站起时便自蹲倒,用手按定,兀自疼痛。

前些日子,那和尚给了些药,这几日才见好。”

玉仙听了此话,心中好笑,又问道:“那玉秀与申燕怎么不见如你这般光景。”“她们倒是快活。你没见她们那模样,狂浪的不行。这也是命,那和尚的物件我受不得。”

玉仙听她如此之说,也动了情,便与平日里几个相好的姐妹们说了。正是:一带肉屏风,个个颜如玉,偏遇薄情郎,日日守空房。丽质欲如焚,对此宁不哭?暗地把香烧,愿结来生福,嫁与‘少年郎’,一生心事足。

几个人商量好了,寻着申燕、玉秀打闹要挟。申燕、玉秀心中有鬼,怕事情张扬出去,哪能不应,便捎话给慧能。慧能见有如此好事,喜形于色。申燕不满地说:“你个花和尚,免不了喜新厌旧。”慧能搂着申燕说:“放心,小亲亲,小僧没有别的能耐,这份能耐却不得了的狠。以一当十,一个也空不着。”皇上出巡,又逢掖廷管事生病,永巷中便更加自由。那管理宫中洒扫的张福早就看出这和尚不是个正派角色,跟了几日,见他与德妃和宫女鬼混,心中暗自欢喜。张福入宫后,断了欲念,贪上了酒肉,如今又好上了观淫。夜夜都有好戏看,随他去闹,闹个天翻地复才好。

一天夜晚,申燕和玉秀带着玉仙等人来到慧能做佛事的屋中。和尚正与她们调笑鬼混,小徒进来唤他。慧能笑着对众人说:“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慧能见德妃派人来唤,急于打发了她,就想起了那日偷的淫药。走进室内翻出那个小包带在身上,去会德妃。床第之间施了那药,果然灵验,弄得德妃娇唤声声。和尚与她玩了一个时辰,就欲起身,德妃拽住不放。慧能想那边还有七八个人等他,心中着急,又施了一回药,又急急喝了几口酒,热酒下肚便已难忍。德妃哪里经得住他如此冲撞,不一会便昏死过去。

和尚起身,套上衣服,急急赶了回去。

这药粉本是钱宁的。钱宁知道此药厉害,从不敢多用。每回,只用一次,用过两次,次日会觉得头晕眼花,气力不支。

用过三四次,那物便奇痒难熬,涨的如铁棒一般,只不见软,有致命的危险。慧能哪里知道此中厉害。只觉得用药之后,无比受用,眼看着八个女人被他弄得丢盔卸甲,还是不能罢手。

申燕已被他弄了一个更次,只觉得腹下火烧火燎般的疼痛,哀哀告饶。和尚觉得今日比往日不同,此刻却迁延的如此长久,弄得他如疯癫一般红了眼。眼看着申燕又不支,一眼瞅见了徒儿,又把他拽了过去,说起了悄悄话儿。徙儿被他弄得疼痛,拼命挣扎,和尚死抱住不放,穷追猛打,眼看着已经四更天了,只听那和尚狂吼一声,瘫倒在地。玉秀等人听了那一声狂吼,浑身无力地爬起来,过去看时,见和尚血淋淋的东西,那徒儿也是血淋淋的,众人个个失色,又见天色快明,急急穿上了衣服,把衣扣掩好,只扣了外面的扣子,直跌直晃的奔出来,往回赶。张福在窗外蹲了一宿,见她们一个个篷头垢面如鬼魂般地出来,咳嗽一声,吓得这些女人尖叫着又跑回去。过了一会儿,又见有人探出头来四顾。

“快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那和尚象是死了。”

“管他呢,别人看了还道是与徒儿鬼混弄死的,该不着咱们什么事。”

“刚才有人咳嗽。”

“你那是吓坏了,听差了音。”……一行人悄声唧唧喳喳地议论了一会,互相搀扶着,贴着墙角溜进了永巷。张福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直了。

张旺自从皇上命他侍侯慧能求子以来,甚是殷勤,每天都早早的来张罗打扫,购买物品等事。那天早晨进了佛殿,不见一个人影。便进了后面寝室。一边走,一边嘟哝:“和尚也有睡懒觉的。”进了内屋,一见和尚和徒弟光着身子躺在地上,那徒弟尚在扭动,摸摸和尚,浑身冰凉,已没了气息,又见一女子浑身**,双腿之间还在向外流着血,近前细瞧却是永巷中的姑娘,张旺心中叫苦不迭。“这和尚原本是个好色之徒,我怎么就忘了,还引他入宫求子!皇上若知道此事,可如何得了。”张旺上牙嗑下牙,心头发颤,慌里慌张走出去。外面还有两个小太监等侯吩咐,却见张旺失魂地走出来,如痴了一般。

张旺回到住处,左思右想没有出路。一根带子拴到梁上,上吊死了。

张永得知此事,命人不许走漏消息,把张旺和和尚等人,悄悄埋了。

慧能宣淫而死之时,武宗已乘船到了扬州。此番打出了皇帝的招牌,随从如云,排场不凡。中是大龙舟,两边各有护卫船只,杂有专载乐工,女伶的花船。武宗日日与歌姬舞妾在河上取乐。

“这乐倒也乐,只是少点情趣。”武宗对楚玉说。

“我说皇上老爷,这有多排常也免得被那县令逮去过堂,省了我们多少心。”

“听说这河中有鲤鱼,下水捕鱼玩好不好?”

“随你怎么玩,这回再也不会被贼人抓了你去。”

那管事的听说皇帝要下河捕鱼,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武宗已命船上士兵把一瓜皮艇子放入水中,自己与田安爬了进去。楚玉站在船上只是笑。

田安两手挽着两枝桨,望前划去。武宗把丝网抛进江中,叫田安快划,离船队远一些,瓜皮艇子太小,龙船不能靠前,只在向后跟着。两边的花船吹打着奏乐。瓜皮艇子行在河心,突然滴溜溜的似车轮一般转个不祝田安心道:“不好,遇上涡流了。”两臂用力,却不出来,瓜艇越转越快,把个武宗晕得趴在艇底直不起腰来。丝网又缠住了双桨,田安拼命拽也拽不开,只好把桨丢开。

楚玉一看不好,又叫人放下一只艇子,绰起一根竹篙,在龙船上一点纵身跳入艇子中,又将竹篙在龙船上一点,艇子便如箭离弦,到了河心,将竹篙朝武宗的艇子用力向外一拔,那艇就冲出了涡流。楚玉划过去,把篙的一头递给田安扯住,划着小艇把他们拖回来。

上了龙船,武宗还觉得头晕,“走啊,捉鱼去,翻了船,洗个浴,那才痛快。”楚玉逗武宗道。“这水看似柔弱,不想确如此厉害。就象你!”武宗用手指头戳楚玉的肩窝。

晚膳,武宗与田安合伙行“点将”令,一时,钏韵铿锵,钗光历乱。楚玉连连败北,玉山渐倾。

武宗说:“看看你还嘴硬。”

“恩将仇报。”

楚玉手指武宗,武宗报以微笑。

膳后,武宗在船板上散步,见船弦两边用极粗绳索悬挂着一丈五尺围圆的几箱烟火。田安指点着说:“这是广东烟火,非常好看。”“烟火有什么希奇。”楚玉说。“说好看就好看,到了晚上你再看。”正说着话,半空中吹来一阵昆曲,倚着笛韵,悠悠扬扬,轻风到耳。武宗说:“这南音美是美,就是哩哩啦啦听不懂唱得啥。”就见对面画船上,一队乐工吹箫、敲板,两个女子尖着嗓子唱,兴头正浓。

当晚龙船顶楼摆下宴席,有女伶相陪观烟火。画船中奏着乐,一船工点着药线,药线燃进窟窿,箱底脱然委地。先是两串百子响鞭,劈劈拍拍,震得耳聋。随后一阵金星,乱落如雨。

又有明光从箱内蹿出,如月洞一般,照得五步之内针芥毕现。

忽有流星闪烁盘旋,护着一条走龙,翔舞而下。那龙口中吹出数十个炮,如大珠小珠,纷纷落入河中,龙身鳞甲间冒出黄烟,氤氲馥郁,良久不散,看的人齐声喝采。那龙又颠首掀尾,翻了几十个筋斗,放出花子,满身环绕,跋扈飞扬,有翻江搅海之势。花子一住,龙也居中不动,自首至尾,彻里透明,一鳞一爪,历历可数。龙头尺木披下一幅手卷,上书“吾皇万岁,万万岁。”

武宗见了大喜,命人再放几筒烟火,有牛郎织女过鹊桥,天女散花,丹凤朝阳等花色,武宗击掌叹绝。

这一夜江火,江边百姓大开眼界,人山人海前来围观,似过年般热闹。

龙船沿河北上,过了月余方才进京。张永带人罗列仪仗把皇帝接进宫去。那护送皇上的官员一一受到封赏,打发回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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