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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权相奸臣奉宝出降泣 鸾悲凤别州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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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怀王闻得河南军报,心内很是焦灼,急问燕帖木儿计划如何。燕帖木儿答道:“河南军事,可以免劳圣虑。臣接得报告之后,已密令齐王月鲁帖木儿与东路蒙古元帅不花帖木儿率兵进攻上都,使他们根本动摇,河南军事,自然容易解决了。”怀王道:“卿老成持重,算无遗策,朕可无忧了!”燕帖木儿谢恩而退。

过了十余日,果然红旗捷报到来,说是前锋已获胜仗,梁王王禅等已经败退,上都声势日衰,幸而都城尚未被破,所以还可苟延残喘。哪知齐王月鲁帖木儿、元帅不花帖木儿等奉了燕帖木儿的密令,率兵直趋上都,因此被困。梁王王禅等引兵出战,又复屡次败退,人心大骇,谣诼四起。且因秃满迭儿遁回辽东,得知忽刺台等各部人马尽行覆灭,更是军心疑骇。城孤援绝,士无斗志,没有一人不是栗栗危惧,如居炉火之上。

独有丞相倒刺沙,好像胸有成竹一般,依旧谈笑自如,绝无惊慌之状。

梁王王禅和他会议数次,他但一味敷衍,绝少计划。王禅看了这般情形,料知倒刺沙乃是小人之尤,他必然抱了投降怀王的决心,所以这样的从容不迫,绝不在意。因想自己受国厚恩,理宜舍身图报,为朝廷分忧,但是现在身居围城,诸臣皆怀二心,自己孤掌难鸣,危险万状。倘待上都攻陷,束手被擒,更加无人为国出力,不如乘此时城尚未破,从速逃走出去,徐图报复,倒还是一条生路。独自筹思了半日,除走的一条路外,想不出旁的法儿,便于夜间托词巡城,登陴四望了一会儿,长叹一声,竟自缒城而去。城中不见了王禅,军心更加惶惑。倒刺沙见梁王不别而行,知道投降的机会已到,遂即暗中派人通款于齐王月鲁帖木儿,约定次日出降。月鲁帖木儿当然允许。

到了次日天明,果见南门大启,一任月鲁帖木儿等挥兵入城。倒刺沙捧定御玺,在道左迎接齐王马到,竟自屈膝请安,将御玺双手呈上,自称请死。齐王月鲁帖木儿道:“这事不是我能擅作主张的,须俟大都裁夺。”说着,即令左右,带了倒刺沙,一面将御玺收好了,驰入行宫。调查后妃人等,都还住在里面,独有幼主阿速吉八不知去向。齐王向泰定后追问时,她已哭得泪人一般,如何还讲得出话来。无法可想,只得命兵役盘查出入,一面使饬赉了御宝和诸王百司符印,入京报捷。

就是倒刺沙等一班虏囚,也派了兵押送入京,听候发落。怀王闻得上都已定,心内快慰,真是不可言喻。便下谕道:“上都诸王大臣不思祖宗成宪,被倒刺沙等所惑,屡次称兵犯京,其罪上通于天,今幸上都平定,所有俘囚,着即明正典刑,传首四方,以示与众共弃之意。”谕下之后,先将阿刺帖木儿、忽刺台、安童、朵罗台、塔海等斩首示众。一面御门受俘,将倒刺沙等暂寄狱中。怀王又陛兴圣殿,受了御宝,分檄行省各郡,罢兵安民,其时靖安王阔不花已大破河南之兵,进拔虎牢,转入汴梁,忽得上都被陷之耗,不禁顿足长叹道:“上都已陷,我还替谁效力呢?”嗣又接到怀王诏谕,料知独木难支,只得引兵退去。唯有四川平章政事囊贷嘉,自称镇西王,以左丞托克托为平章,前云南廉访杨靖为左丞,烧绝栈道,独霸一隅。

其余行省各官尽皆归顺,以保禄位。

怀王见大势已定,又复封赏功臣。当以燕帖木儿为首功,赐号答刺罕,子孙世袭;又赐珠衣两件,七宝带一条,白金瓮一,黄金瓶二,余如海东青鹘、白鹘、白鹰、文豹等物,不计其数;又设立大都督府,令其统辖,饬佩第一等降虎符,并命驰往上都,处置泰定后妃,并了结军务。燕帖木儿奉了诏谕,立即驰赴上都,由齐王月鲁帖木儿、元帅不花帖木儿出城迎接,相见之下,问了一番情形,少不得置酒洗尘。饮酒中间,燕帖木儿谈起迁置泰定后妃的事来。齐王答道:“我早已派兵守了宫禁,盘查出入,除阿速吉八不知下落外,其余后妃等人,却一个不少,都被禁锢。”燕帖木儿听了,连连称好道:“今日天色已晚,待我明日入宫传旨,令她们整备行装,以便迁移。”齐王点头道:“这是奉旨的事情,自然迟缓不得。明天你去传了旨,就可叫她们动身了。”一面谈话,一面饮酒,直至更深,方才散席。燕帖木儿辞别齐王等,自往预备的馆驿安息。

到了次日,他便直入行宫。早有宫人飞速报知泰定后。泰定后闻报,恐有不测之祸,直急得面色更变,神情惨淡。还有必罕和速哥答里两姊妹,都吓得玉容凄切,娇躯颤抖,一面饮泣,一面抖个不住。燕帖木儿来至宫前,守门的兵役早已分班站立,让开一条大路。燕帖木儿很从容地到了宫内,并不见有人迎接,心中着恼,正要开口斥骂,忽见一个美貌的佳人映入眼帘,不觉为她摄住了自己的盛气,不能发泄出来。正在呆呆望着,忽见泰定后欠身欲起,悲惨之中带着婀娜,令人怜惜之心油然而生。况且背后还立着一双姊妹花,云鬟高拥,粉颈低垂,秀目中都含着亮晶晶的眼泪,愈加觉得楚楚动人。

燕帖木儿蓦地遇见这三个美人,恨不得和她们握手倾谈,一领香泽。只因侍候的宫人站立两旁,不便露出狂态。便上前温语说道:“皇后不用慌急!上头并没什么严厉的谕旨,不过因皇后住在宫中不甚方便,所以暂令移居,一切服用饮食仍可照常,不必忧疑。”泰定后涕泣言道:“先皇殁后,拥立皇于皆是倒刺沙的主张,与我们女流有何关系。如今嗣皇已亡,情势一变,剩了我们几个人,备受艰苦,已经足够,如何还要移居呢?”燕帖木儿道:“有命暂居东安州,程途相距非远,并无险阻,可以放心。”泰定后答道:“今日令我移往东安,明日便可要我性命,总是一死,与其死在他处,不如死在宫内了。”燕帖木儿闻言,忙劝慰道:“皇后将来的福泽正长,万勿萌短见。只要我燕帖木儿在世一日,必定尽力保护一日。明天请皇后暂赴东定,所有宫中物件和侍从人等,可以尽行带去。途中自有兵卒保护,有我燕帖木儿担当,决定没人敢来欺侮,放心登程便了。”泰定后听了此言,方才转悲为喜道:“既有太平王尽力照应,我们明日启行就是了。”一面说,一面命两妃上前拜谢。

此时必罕与速哥答里,因有了靠山,也就不再惊忙。闻得泰定后命她们上前拜谢,便分花拂柳,移动娇躯,拜倒于地。

燕帖木儿连称不敢,趁势伸手扶起两人,并将一双色眼将姊妹二人看个不已。必罕姊妹见燕帖木儿这样神情,早知其意,也就嫣然一笑,暗暗传情。这时的燕帖木儿骨软筋酥,恨不得将二人抱入怀中,亲热一会儿,方才快意。但碍着左右有许多宫人侍立在那里,不便露出狂妄之态来,只得镇住心神,站定身躯,向泰定后说道:“明日皇后动身,当派兵沿路护送。”

泰定后点头答应,方始退出宫内。回到馆驿,天晚安寝,身虽在床,一片心早已驰往行宫,旋绕在泰定后及二妃身旁。

反来复去,筹划了半日,心内决定了以后进行的步骤,才能睡去。到了次日天明,便匆匆梳洗,跑入行宫,见过了泰定后妃,帮着她们收拾,一切物件都代为装裹,差不多连脂奁粉□,也没有一件不亲手检点。及至收拾妥当,又出来嘱咐护送的兵役,沿路上小心侍候,不得有误。正在谆谆嘱咐,泰定后妃已由宫人们引导出外,忙命舆人等当心侍候。等到泰定后妃上了舆,他也飞身上马,护送出城。不料刚至城外,京内又有钦使到来,只得下马和钦使相见,方知是怀王召他即日还京,心内好生不快,却又不便违逆旨意,只得和钦使周旋一番,等候钦使动身,方飞马赶上泰定后的乘舆,柔声软语地说道:“本欲奉送至东安州,无奈京中有勅宣召,不便迟延。皇后到了东安,甚望安心暂住,不久便有好音的。”泰定后词言称谢了一声,必罕和速哥答里也从旁说道:“王爷沿途也须珍摄,我姊妹蒙恩庇护,此恩此德,终身不忘。”二人说时,不禁盈盈欲泣。燕帖木儿见了这样情形,心中万分难舍,无奈奉了诏命,只得暂时别过。

当下勒马而回,走了两步,犹回过头顾望前面车轿,直至泰定后妃去远,望不见影儿,方始怅然而返。用过午饭,即便还京。

见了怀王,将迁置后妃的事情报告一番,并问何故见召。

怀王答道:“上都平定,余孽扫除这些的大功,皆卿一手成造,朕甚感荷!但朕的本意,帝位一层,应归嫡长,所以召卿回京,商议遣使北上,迎接长兄。”燕帖木儿听了此言,一时竟难回答,停了半晌,默默无语。怀王又道:“卿意如何?”燕贴木儿道:“自古立君,有立嫡、立长、立功三个例子。以立长言,陛下应让长兄;以立功言,陛下似可不必过谦。”怀王道:“卿言虽是,然朕心终觉不安,不如让位于长兄。长兄若不肯受,再归于朕,如此稍觉安妥。”燕帖木儿道:“现在时值隆冬严寒,路上难行,遣使之举还须待至明春。”怀王道:“长兄南来,可以待到春暖,朕的遣使,须在今冬,免得长兄怀疑。”

燕帖木儿道:“圣意甚是,便在今冬遣派使臣便了。”怀王道:“如今社稷已安,朕与卿亦可稍图娱乐。闻说家中只有一妇,何不再置数人?宗室中不乏美貌女子,可以由卿自行选择,朕当诏遣。”燕帖木儿道:“陛下念臣微劳,恩深至此,真是天高地厚,刻骨难忘!但陛下尚未册立正宫,臣何敢递尚宗女?

还请收回成命。“怀王道:”朕及大兄生母犹未追尊,如何便敢立后。“燕帖木儿道:”追尊皇妣原是要紧,册立皇后,亦不可缓,上承宗庙,下立母仪,两事不妨并行。“怀王道:”且待来春举行。“燕帖木儿遂即辞驾而出。

过了一日,竟由怀王下诏,赐燕帖木儿宗女四人。蒸帖木儿道:“我前日已经当面辞谢,今日如何又复赐下?我当亲自入朝固谢。”方命整舆出门,忽闻门外一片音乐之声,随后便是四乘绣舆,由许多徒从簇拥而至。一时之间,鼓乐喧天,车马杂沓,不由吃惊道:“公主等已是来了,如何是好?”正在踌躇,册使已至门下马,与燕帖木儿相见。燕帖木儿整容迎入,来使恭读诏书,令燕帖木儿接旨。燕帖木儿照例跪伏听宣。诏中叙述太平王劳苦功高,合加优遇,特赐宗女四人,承侍巾栉,并赐媵女若干名,该王不得固辞。燕帖木儿谢了思,立起身来,接过诏轴,悬挂中堂,钦使又向他道喜。燕帖木儿道:“这事从何说起?前天我在御前已经固辞。今日旨降,反命我尚四位公主,我有何德何能敢当此隆思。还请钦使将绣幰折回,我当亲自入朝,再三辞谢。”钦使道:“王爷功高望重,圣上特加厚赐,岂可有违。况四位公主已经釐降。如何还可辞得?我劝王爷不如直接遵旨,不必再迂执了。今日乃是良辰吉日,正可就此成礼。”说着,不由燕帖木儿作主,便命随来的人,将太平王府铺陈起来,一面奏动弦管,一面命将四乘绣幰抬上,请出四位公主,即行成礼。燕帖木儿不便再让,只得向北叩首,行了君臣之礼,然后再行夫妇之礼。这四位公主都是花容月貌,燕帖木儿见了,自然十分高兴。礼成之后,又请出继母察吉儿公主,再行子妇相见之礼,然后洞房合卺。诸王百官得了信息,又复陆续前来道贺。燕帖木儿吩咐大开筵席,款待众人,真是说不尽的繁华,写不尽的喜庆。

到了黄昏席散,册使与各官等俱皆辞谢而去。燕帖木儿回至洞房,由四位公主列坐相陪,霞觞对举,绮席生香,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燕帖木儿自然沉酣于温柔乡中,谢乐无穷了。一宵易过,次日入朝谢恩,退朝之后,又与四位公主把酒言欢,正在说得入港,忽见媵女里面,有一个淡汝素服的妇女,年可花信,容貌独妍,比那四位公主更加美丽,觉得另有一种风韵,令人见了,喜爱之心油然而生。燕帖木儿见了,不禁触目动心,对着她竟是目定神呆,连四位公主和他谈话,也不理睬。公主等见他如此,未免疑心,大家殷勤问询。

燕帖木儿经四位公主这一询问,当时无话可答,只得诡词说道:“我适才记起一桩国事,意欲于今晚灯下草疏上奏,适与公主们饮酒谈心,几乎忘记,一经忆及,不觉驰神。”四位公主闻言,齐声应道:“王爷既有军国重事,何不早说,免得以私废公。”燕帖木儿道:“不妨,我的奏章,晚间可以起草,现在有花有酒,不如再饮几杯。”于是又与众公主同饮了一会儿,方才撤席。乘着酒兴,出了内院来至书斋,暗地命心腹之人,潜召那淡装妇人前来。不一时,心腹已引着那妇人,到了书斋,上前请安。燕帖木儿命她立于身旁,仔细谛视,见她眉不画而翠,唇不染而朱,颜不粉而白,发不膏而黑,秀骨天成,长短合度,真个美貌集于一身,世间无此佳丽。燕帖木儿问她姓氏,那妇人一经诘问,早已泣不可仰。未知妇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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