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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掩护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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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旅长回山不久,司令部就来了命令,要刘洪、李正马上进山领受任务。张司令和王政委亲自找他俩谈话,要铁道游击队最近掩护某负责同志过路。为了百分之百的完成这个任务,司令部听取与审查了他们提出的计划和布置,并指出了其中可能发生的漏洞,要他们马上回去作更周密的部署,最后特别嘱咐他们要严守秘密。这事情只允许大队一级干部知道,那就是说除了王强以外,其他任何队员都不应该知道过路人的姓名。如有人问,就说是山里来了一个姓管的队长。李正在回来的路上,整个身心都在为这将要接受的光荣任务,而感到兴奋。他知道掩护的是党中央的胡服1同志。这位中央首长去年冬天从华中到山东来,对山东的军事斗争、抗日根据地建设以及群众工作都作了重要指示。从此,山东的军事斗争不断取得更大的胜利,根据地更巩固而且扩大了。在他的指示下,各根据地减租减息、增加工资的群众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他的到来,改变了山东抗日斗争的面貌,这是个多么高明的领导者啊!他带着毛主席的指示,到了哪里,哪里的危机就转为胜利,原有的胜利扩大成更大的胜利。现在他要回到延安毛主席那里去了,正从微山湖过路,掩护他过津浦路的任务,正落在铁道游击队的肩上。这怎能不使李正感到光荣,并为这光荣的任务而兴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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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中共中央某负责同志的化名。

直到这时,李正才了解到前些时为什么山东军区首长亲自来到鲁南布置任务,张司令又到湖边了解情况,曾旅长带着警卫武装和他们一道出山打开局面,侦察湖边的敌情和地形。想到这里,李正却又感到这任务的艰巨了,因为在完成这任务当中,任何疏忽大意,就会造成对党的不可弥补的损失和罪过。虽然湖边的局面已经打开了,一切又都归于他们的掌握之中,可是这里究竟是敌区而且是鬼子驻有优势兵力的交通要道啊!因此,这里的情况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的。在执行这光荣任务的过程中,如遇到万一想不到的情况,怎么办呢?李正的心情由兴奋而渐渐感到沉重了,这沉重的心情,不是他对任务的胆怯,是由于对党的忠实,而产生一种严肃的责任感所促使的。李正望着走在身边的老洪就问:

“你看怎么样?”

老洪知道李正问的“怎么样?”的含义,因为他的思想也正在考虑着这严肃的政治任务,所以他便说:

“是应该好好来完成这个任务的!”

按老洪平时的性格,他在任何艰巨的任务面前都会对上级和政委说:“没问题!保险完成就是!”可是现在他对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却也说“应该好好来完成”了。李正知道老洪和自己一样感到责任的重量。老洪是会保证去完成的。但由于任务太重大了,就不得不在决心之外,再用些脑筋,以免发生意外。

“是的!……”

李正点下头,便又去沉思问题了。老洪望到政委有些沉闷,为了补充他刚才说的话,表示一下自己的决心,就对李正说:

“政委!如遇到敌情,我们就是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要把他老人家安全送过去!要是他有点好歹,就是我们全队都牺牲了,也对不起党呀!”

李正说:“我们不希望在这次任务中,遇到战斗。这就需要我们事先作些周密细致的工作,所有可能发生的漏洞,我们都得估计到,把它堵死。当然,万一遇到情况,咱们都有准备牺牲的决心的。”

这天夜里,月色很亮,微风拂着麦浪。王强带着一个短枪分队到了鲁庄,找到朱三,朱三正要招待他们,王强拦住,说还有事,只要他买几条好烟带着,一道到铁路边的碉堡那边去。

走出庄子,远远望着道旁的碉堡,王强和队员们在道旁的树下蹲着,他告诉朱三去把伪军小队长找来。朱三说:“王大队长要过路,过就是了。已经和他约了暗号,岗上问谁,只答应一个‘铁’字,他们就不作声了,敞着口过,没有事,这些天过路都是这样!”

“你去找他来,我和他还有事谈,这些天他们对我们帮助很大,我想到他们碉堡上和伪军弟兄们啦啦!今晚还有人过路!”

“好!我去找他!”

不一会,碉堡上的伪军小队长过来了,一见王强就叭的打了一个敬礼。眼睛不由得瞅着王强身后的二十响匣枪,可是王强却很和善地上前拉住伪军小队长的手,低低地说:“你们很辛苦了!”

伪军小队长还是立正的站着,指了下旁边的碉堡说:“请到上边坐坐吧!”

“好!要打扰你们了!我很想和弟兄们见见面!”

王强随着伪军小队长,通过铁道边的两个伪军岗哨,留两个队员在下边,就到碉堡里去了。

碉堡分上下两层,各住有五六个伪军,都是搭的地辅,武器都挂在墙上。当王强随着伪军小队长身后,一进碉堡门的时候,下层的伪军们都忽的从地铺上站起来,这虽然是对客人的礼貌,但从他们紧张而利索的动作上,可以看到起立致敬的一伙是满怀惊恐的。伪军们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王强的面孔,又不时偷瞅着他身后的五棵张着大机头的二十响匣枪。他们是深知道飞虎队的厉害的。一二年来,他们在这铁道线上驻防,随鬼子出发扫荡,都尝过飞虎队的苦头的。冈村特务队被消灭,松尾特务队在苗庄的狼狈奔逃,微山岛上七百多皇军伤亡,他们都是耳闻眼见到的。每逢出发,他们都祈祷着千万别碰上飞虎队,可是现在进来的正是飞虎队的,为首的一个还是飞虎队的副大队长。王强的名字在敌伪军那里是赫赫有名的。松尾特务队长一提王强也不免心惊胆战,想不到王强竟出现在眼前了,这怎不使他们惊恐得心跳呢!王强身后的队员们又都握着二十响,更显得威风凛凛。这些二十响,伪军们是晓得它的来路的,那是他们从冈村特务队那里缴获的。打起来象机关枪似的,只要一梭子,叫你一个也跑不了。王强看出了伪军的心情,向他们一摆手,眨着小眼笑着说:

“不要客气!随便些!”接着他回头对伪军小队长说:“叫他们都到上边去吧!我想和大家在一起谈谈,认识一下,因为咱们愿意交个朋友了。”

伪军都攀着扶梯到碉堡的上层去集中了。十多个伪军围坐在地铺上,王强在靠扶梯口的一张椅子上,两边站着两个队员,都象小老虎似的,擎着二十响匣枪。朱三抱着四五条大前门香烟上来,对伪军说:

“王大队长这次来看大家,还特别嘱咐我给弟兄们送几条好烟抽呀!”

说着,他就把烟拆开,分给伪军。伪军本来都恭恭敬敬的坐在那里,现在胆怯的眼睛里又流露着感激的神气了。王强对他们谈了这次的来意:

“我们的刘洪大队长和李政委特别要我来看看大家,因为你们虽然在这里为鬼子守路,可是你们暗地里帮助抗日,便利抗日的部队顺利的从这里过路。这一点你们做得很对。现在日本鬼子快要完蛋了,你别看鬼子在铁道线驻有重兵,来往过着兵车,这正说明鬼子急了,不得不把兵力抽到交通线上,这一抽可是其他地方却空了,那边抗日根据地又扩大起来了。鬼子就利用交通线,东边危急,向东增援,西边危急,又调兵往西扫荡。可是四下的漏洞太多了,忙得小鬼子顾头不顾腚,就是铁道线的兵力最近也减少得太可怜了。你们知道临城站的鬼子都换上刚从日本国内抽来的娃娃兵,打仗能管用么!……”

说到这里,王强哈哈笑起来了。他的小眼欢快地扫着伪军的人群,他们都在静听着。他抽了一口烟,又说下去:“在这种情况下,过去被迫为鬼子作事的人,心里都在打自己的算盘了。不要说你们这个碉堡上,就是其他的碉堡,甚至你们的上司中队长,也不敢不主动和我们联系啊!因为他们知道鬼子完了,不得不给自己留个后路。别看鬼子还常出发扫荡,各庄都成立了反共自卫团,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些死眼皮的臭汉奸特务,一出临城,不出三天,我们准打碎他的脑袋!你们知道,我们说得到,就做得到的,最近我们就打了一批!”

王强说到这里,伪军们身上打了个寒战,他们感到王强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不过王强只激动了一会,很快他又温和地谈到八路军对敌伪军的政策了。

王强一边谈着,一边看着手腕上的表,已经是下一点了。他眨着小眼,有点焦急的样子,显然他在为着一个急事而等待着。不一会,从下边扶梯上上来一个队员,向王强耳边低说了几句,就又下去了。

“走!到下边我和你谈句话!”

他拉着伪军小队长就下去了。在碉堡门边,王强低低的对他说:

“刚才送信来,山里有几个客人要过路!”

“过吧!这还用问什么!”

正说话间,突然正南有一点白光闪过来,接着远处铁道上有一阵突突的声响,鬼子巡路的小摩托卡从沙沟驶过来了。王强想向碉堡上喊监视伪军的队员,已来不及,他忙缩进碉堡门里,这时待在下层的另两个队员也都把二十响对着门外,在路边和伪军一道站岗的两个队员,也都急速地伏到附近的树丛里。

摩托驶近了,到了碉堡旁边,叭的一声停下,松尾特务队长看着站在道边的伪军小队长,问:

“飞虎队的没有?”

“伪军小队长这时内心陷入紧张状态,他知道在周围有六棵二十响对着摩托卡,一露马脚,就是一场激烈的战斗。他压制住自己,恭敬的向松尾报告:

“没有,没有。”

松尾很满意小队长在这深夜还出来查岗,就说了声“好好的”,上了摩托卡突突地又向临城站开去了。

伪军小队长擦了额上的冷汗,来到王强的面前,王强欢欣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你不错!”虽然为了今夜的重要任务,他很不希望和松尾碰面,可是他却对伪军小队长笑着说:“松尾没有进来,是他的幸运,如果他要进碉堡,可就叫他脑袋瓜开花了。”

“天亮前松尾不会再回来了!”

王强望着道边的两个伪军岗哨,就对伪军小队长说:“鬼子既然不出来了,叫他俩也到碉堡里去休息吧,外边我们代为警戒!”

“这行么?”

“行!”王强肯定的说,“有什么动静,我们会告诉你们的,你们也太辛苦了,回碉堡上去睡觉吧!”

碉堡边又恢复了寂静。伪军都集中在碉堡上层,把枪挂在墙上,蜷伏在地铺上蒙头睡下。小坡带着两个队员机警地坐在刚才王强坐的椅子上,两个队员从枪孔里望着外边的动静。小坡却面对着里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挤在地铺上的伪军的动静。他的二十响匣子,按上大梭子,张着机头,黑黑枪口,正对着铺上睡着的人群,整个碉堡都在他掌握之下,为了防止意外的事情发生,他的手指始终不离枪的扳机。如果伪军敢于妄动,小坡手里的二十响就随时都会嘟嘟起来,铺上的人就一个也别想能站起来。

王强看了碉堡已经布置好,路边的岗哨也都换成自己人了,便打了一个呼哨,从道东飞快的过来一队黑影。申茂带着长枪队过来,王强站在铁道上把枪往南北一指,申茂指挥着长枪队员,分两股随着铁道沙沙的跑去。王强看到南北铁道上岗哨都已撒出去,他为了更慎重起见,又去亲自检查了一番。铁道的不远处布满了岗哨,队员们都握着上了膛的步枪,匍匐在铁道上,申茂亲自掌握着机枪,趴在步哨线的最前端,枪口都朝着临城、沙沟站的方向。

俟一切布置就绪以后,王强才松了一口气。他站在碉堡下边的东西大路旁,静静地了望一下四面的景色,临城和沙沟站鬼子的探照灯在闪着光柱,当照到铁道上的时候,铁轨象两条银蛇在跳动。远处的其他碉堡隐约在望。路基下边的又宽又深的封锁沟,沿着铁道向远处伸去。再向铁道两边望去,湖边的村庄浸在夜色里,各村的炮楼林立,从那里不时传出伪自卫团打更的木梆声,梆声里夹着夜惊的狗吠。有时还听到伪自卫团岗哨的叱喊声,远处常有冷枪在砰砰的响,这就是敌占区的夜景。王强望了下远处的碉堡和道边的封锁沟,眨着小眼向地上唾了一口,低低的说:

“碉堡、封锁沟,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封锁沟还能挡住我们过路么!”

他把手指搭在嘴上,“呼”的一声口哨,只见远处有两个黑影走来,李正带着两个队员走到王强的身边,低低地问:“怎么样了?”

“一切都布置停当了!”

李正是细心人,又到碉堡和铁道上去检查了一番,才回到路口,对一个队员道:

“去和大队长联系,马上过路!”

队员象箭一样没入道东的黑影里。不一会,从东边大路上出现一簇黑色的人影,向这边走来。为首的是彭亮带着一个短枪分队,他们都雄赳赳的提着短枪,眼睛锐利地向四周瞅着,周围任何细微的动静,都能吸引起他们最大的警惕。一遇到敌情,他们就象一群猛虎样扑上去。彭亮他们越过铁道向道西走去,接着后边是老洪,带着一个短枪分队和警卫队。在行进的行列中间,有一个骑在驴背上的瘦长的身影。首长马上就要过路了,虽然这里一切都布置得安如磐石,但由于这任务太重大了,使镶着铁道两边的王强和李正都顿时紧张起来,屏着气息,握紧着手中的短枪,向碉堡和铁道两侧瞅着,作着更负责的警卫。

轻微的驴蹄声,愈来愈清晰了,蹄铁偶尔碰着铁轨,发出丁当的音响。王强不自觉地把小眼从警戒的方向转过来,瞅着从身边经过的骑驴人,他那瘦长的脸上是那么严正和慈祥。他看得多么真切啊!连鬓边的头发有些白霜的痕迹,王强都看清了。他就是从毛主席那里来,又回到毛主席那里去的党的领导人,他把毛主席的指示带到哪里,哪里的人群都在沸腾,斗争都取得伟大的胜利。他是个多么了不起的领导者啊!王强很愿意多看几眼,但骑驴人已经被警卫队簇拥着走远了。老洪领着胡服同志过路以后,李正叫王强马上把长枪队撤回,作为掩护过路的后卫,在碉堡上仍留几支短枪,一直警戒到天亮才撤。说着带着两个队员向西赶上去。他赶上老洪,便在胡服的前后警卫着。这支小队伍,离开大路插向小道,向湖边挺进。

走到苗庄,李正才松了口气,因为这里离铁路已经六七里路了。他便向胡服同志问:

“首长是否要吃点什么?”

“不吃!下来休息一下吧!”

小队伍就停在庄后的小树林里了。彭亮就带着他的分队到庄里去,找到保长,这是他们可靠的关系。保长一见彭亮就问:

“有什么事么?”

“把你的堂屋收拾一下,我们要到里边休息!”

“好!好!”

保长把堂屋的灯点上,彭亮帮他把屋里的一些杂乱东西收拾了一下,并整理出一张干净的床铺,原来在这屋住的一个老妈妈搬到其他室里去了。保长看着彭亮在整理着床,就有些奇怪,因为铁道游击队夜里来一向并不睡床铺的,要些铺草,向地上一摊,就呼呼的睡去,甚至来时是那么秘密,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跃进院子,到屋里不点灯,就自己弄点草,简单的打个地铺,用大衣一裹,就躺下了,有时甚至天亮以后,房主人才发觉铁道游击队住在自己的家。可是今天,彭亮不但点着灯,而且那么细心的收拾房子,把那张睡觉的单人床的脏被单都换下来,保长就问:

“你要在这床上睡么?我来替你收拾。”

彭亮说:“不!有别人在这床上睡。”

“谁呀?是刘大队长,还是李政委?”

“都不是,山里来了客人!”

听说来了客人,保长就马上要去办饭,彭亮为了怕动静太大,就把他拦住了。保长说:“不办饭,也得烧点茶呀!”彭亮才点头答应。保长便到厨房烧水去了。铁道游击队在这一带活动,保持了鲁南到湖西的交通线,鲁南湖西常有干部从这里过路,由铁道游击队掩护。过路的干部也常住在这庄。过去过路人到苗庄是一个休息站,他们常到芳林嫂家休息,现在芳林嫂被捕到临城了,过路的就到这保长家来。所以一听是山里的客人,保长就知道是过路的干部,照例要办饭烧茶照顾的。可是这次彭亮却没让他办饭,只要他烧水。

老洪和李正叫王强把长枪队,在苗庄四周布置警戒,就和胡服同志进庄了。深夜的街道都由短枪队警戒,大门上院子里都由胡服同志带的随身警卫员站上岗。胡服同志坐在堂屋的灯下休息,李正和刘洪两个轮流在屋里照顾,并亲自警卫。

当保长在厨房烧好茶水,正提着壶要到堂屋去,一出厨房门,就被李正拦住,把壶接过去:

“我来替你泡,你在这休息吧!”

“这哪行呢!政委!泡茶的事还是由我去吧!”

“不!还是我去,你留在这里!”

保长为了表示殷勤还要竞争,厨房门边的警卫队员,提着张着机头的二十响,把枪口对保长一摆,严厉地低吼着:“马上进厨房里去!”保长就把头缩回去了。

保长站在厨房门里,望着堂屋灯光下,李政委在泡茶,刘洪大队长正划洋火替这山里来的客人点烟。这一切不能不使保长迷惑的眨着眼睛,在他脑子里,刘大队长、李政委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呀!他们领着铁道游击队,在铁道上打得鬼子天翻地覆,连皇军的特务队长提起他们的名字都胆战心惊。微山湖边的人民一提到铁道游击队都当成神一样敬奉。可是现在保长又看到这铁道游击队的大队长和政委,在这山里来的“客人”面前是那么拘谨得象见了老师的小学生,忙得象小勤务似的。这山里来的是个什么样的大干部啊!他记得往日过路的干部,也常到这里来,保长都亲自烧水办饭,端进去说几句客气话,就是前些时曾旅长来,虽然对外保守秘密,可是也和自己谈过话啊!可是今天这个过路人,自己不但不能上前说话,看样子连傍边都不行了。好奇心促使着保长,他很想知道这里边的究竟。当李正从堂屋有事出来,保长就走上去,带神秘的语气问:

“政委!这来的是个什么官呀?”

李正细长的眼睛向保长锐利的投了一瞥,就又不在意的回答道:“山里来的一个姓管的队长!”

“队长?”保长不相信的摇摇头,“看把你和刘大队长忙得那个样子,这算个什么样的队长呀?!”

不一会,李正把老洪找到僻静处,告诉了保长刚才的疑问。他低低的分析:

“保长这种疑问,可能不是恶意,可是不小心一传出去就不妙了,因为敌人从临城出发二十分钟就可以到达这里的!我看还是不在此处过夜!”

“马上离开这里,到湖里的船上就好封锁消息了。这里离湖只有几里路,天亮准赶到就是。”

他俩就到堂屋里,和首长谈了一阵,几分钟后,他们就又从苗庄出发了。拂晓以前,几只小船静静地顺着湖边的水道,向湖的远处的芦苇里驶去。

在渔船上,胡服同志把李正、老洪和、王强找来,听取了他们几年来的铁路线上斗争的情况。胡服同志表扬了他们斗争的成绩和贡献,同时也指出了他们依靠群众不够的缺点,如果群众工作做好了,那末上次暂时撤退是可以避免的。在谈到今后任务前,胡服同志向他们分析了目前的形势,指出苏德战场上,苏联军队在斯大林格勒取得伟大的胜利以后,反攻大军已经席卷苏境内的德寇,战争将要马上打入德国本土,法西斯匪首希特勒的覆灭的日子就要到来。国内抗战形势毛主席指示已到相持阶段,反攻也将开始,日寇为了作临死前的挣扎,一方面停止了向大后方的正面进攻,向蒋介石进行诱降,另方面抽出兵力向敌后抗日的军民进行疯狂的扫荡。现在鬼子紧紧控制华北铁路交通线,对我各个抗日根据地进行分割封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各个根据地之间的联系,就不能不暂时陷入困难。现在延安和山东、华中根据地的联系只有这个口子,胡服同志明确的指示他们要用一切努力保持住这个交通线。铁道游击队今后要以护送东西过往干部为中心任务,来迎接即将到来的反攻局势。最后胡服同志着重向他们指出为了完成党所交给他们的光荣任务,今后在这里就需要转变斗争方式,转入较隐蔽的对敌斗争,加强铁道两侧的群众工作和敌伪军工作,不要只凭一时的痛快,盲目的在铁道上作单纯的军事上的斗争。如果为了颠覆敌人的火车,而使敌人向这里增兵(现在敌人还有这个条件),堵住了这个口子,那这个一时痛快的战斗胜利,就会给今后更大的斗争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假如他们在过去斗争胜利的基础上,巧妙地转入隐蔽斗争,向敌伪开展政治攻势,保持住这个交通线,在这阶段,那怕在军事上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战斗和可贵的缴获,但取得的胜利,却比消灭上千的鬼子或颠覆敌人无数次火车的胜利,对革命的贡献要大得多。一定要巩固住这个交通线,为了这个,胡服同志将发电报给鲁南军区。

李正、老洪和王强,望着胡服同志严正而慈祥的面孔,充满智慧的眼睛,都一致表示:

“我们一定完成党所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保住这条交通线。”

第三天西边晋冀鲁豫军区派了部队,从水上来把胡服同志接去,转道太行,回延安。胡服同志走后,李正马上召开党的会议,研究今后掩护过路任务的问题。果然山里司令部也来了指示:把胡服同志的指示作为他们今后活动的中心任务。

从此以后,铁道游击队改变了斗争方式,主要任务是掩护干部过路了。老洪和李正研究,把长短枪编为三个分队,由大队干部分工掌握,分驻在峄枣与微山湖的东西一线。一分队由王强负责驻峄县抗日根据地的边沿区;二分队由李正带着驻铁道东;三分队由刘洪大队长带着驻道西湖边一带。在深夜里,王强带着他的分队,从峄枣附近的山区,接过一批到延安开会或学习的干部,连夜赶七十里路,送到道东,交给李正,李正带了分队掩护过铁路送到道西,,由刘洪率领的三分队再把干部送进湖里,搭船西去交给冀鲁豫军区的部队转送。然后再从那里按一批从延安派往山东、华中的干部,送往道东,由李正再往西送,王强就把他们送到鲁南根据地。

就这样,他们不分春秋四季,白天休息,夜晚走路,从道东到道西,东西往返奔波着。

“队长!老这样跑路么!咱好久没有打仗了呀!”

每当休息的时候,小坡就围到刘洪的身边,烦躁地问。并且说:“队员们都渴望打仗呀!”

“这是严肃的政治任务啊!政委不是说过么!掩护干部过路并不比打仗不重要啊!……”

虽然老洪用李正的话来说服小坡,可是在他内心深处,却也有着强烈的渴望打仗的情绪。打仗对老洪来说是件最痛快的事,可是提在手里的二十响,好久没有在他发亮的眼睛愤怒地盯着敌人的时候,嘟嘟地叫唤了。尤其是当他想到芳林嫂还囚在临城,老洪的眼睛里时常冒着愤怒的火花,他是多么愿意痛快的和敌人干一场啊!可是一想到目前严重的政治任务,就不得不把那些痛快的想头打消。每当夜里他带着一批过路干部,包括是到延安去开会的负责同志,穿过林立的碉堡,顺着他们建立的秘密的点线,在铁道两侧的敌占区行进的时候,常常会遇到突然的情况,也许会遭到碉堡上敌人的射击,或者会偶然的和敌人遭遇。在这时候他不但不该有冲上去的想法,而且他要善于巧妙的躲开敌人,不放一枪,安全的转移。他知道纵然战斗开始了,自己会英勇的抡着二十响,扫向敌人,打个痛快,可是如果被掩护的干部有什么差错,就是自己牺牲了,也会对党犯下难以饶恕的罪过。

有好多华中、山东的党政军重要负责同志,从这里过路由他们掩护,这些负责同志对于他们的工作都给以口头表扬,当知道他们很喜爱短枪时,常常奖励他们一些最好的短枪。铁道游击队从干部到队员都感到很光荣。所以每当听说有负责同志过路时,老洪都感到兴奋,但同时也感到保护首长安全责任的重大。逢到这时,不但老洪、李正、王强都集中在一起,并选拔优秀的党员和分队一级的骨干,跟在首长的身边。当到达铁道边上的时候,老洪发亮的眼睛,望着四外林立的碉堡,和交射过来的冷霜一样的探照灯光,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虽然一切都事先布置得妥妥当当,遇有情况,预伏在铁道上的队员都会拼死的掩护,可是总不能不使老洪和李正担心,陷入一种极紧张的心情里边。这种紧张和一般战斗的紧张不同,过去再紧张的战斗,象老洪和他的队员们,都会毫无顾虑的扑向敌人。为了消灭敌人,他们从不怕牺牲个人的生命。可是现在如果遇到敌情,就不是个人牺牲的问题了,而是会给党的事业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失。所以在这种紧张的心情下,老洪和李正就一边暗暗的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什么情况发生吧!”一边争取时间,恨不得马上掩护首长飞过铁道去。

所以刘洪每当听到有首长过路的时候,他一方面感到兴奋和光荣,同时也深深感到这是很细致而艰巨的政治任务。虽然他在上级所交的任何任务面前,都毫不打折扣,绝对服从,并拼全力去完成。但却总有点有力无处使的感觉,总不象打仗那样痛快,能发挥自己的威力。在这方面他是很佩服政委李正同志的,他不但在战斗中能保持冷静的头脑,机智的去考虑和对待问题,就是在掩护过路的政治任务中,他也那么沉着周到的去对待一切。

刚过年以后,山里司令部来了指示,最近从延安过来一批干部,由于人数较多,要他们多加小心保护过路。因为敌人对平汉铁路的残酷封锁,不好通过,使这批干部曾在太行山下停了半年。以后第二批、第三批干部都过来了,同样没通过平汉封锁线。最后由晋冀鲁豫军区下决心,抽了两个旅的兵力,把封锁线冲开一个缺口,从两端硬打着,才掩护了这一批干部大队过了平汉路。由于战斗的激烈,曾有些伤亡。所以中央打电报给鲁南军区,俟这批干部过津浦铁路时,要严加保护。

为了完成这个重要的掩护任务,这天晚上,老洪和李正把三个分队都集中到铁路线上。李正并重新检查了情报网,在伪军里布置了工作。由于几年来在铁道线上的胜利战斗,打得敌伪胆寒,加上转变斗争方式后,最近的政治攻势,除了鬼子和特务队以外,伪军、伪职人员为了自己的安全和留后路,有许多人都主动给铁道游击队送情报。当李正布置就绪以后,就派彭亮带一个分队,到湖边去和从水上过来的干部大队取上了联系。西边护送的部队回去后,彭亮便带着干部大队在湖边的村庄之间的小道上行进,到达指定的村庄,准备过铁路。

月光很亮,在离铁道不远的一个村子里,彭亮把刘洪介绍给干部大队的带队人:

“这就是我们的大队长!”

刘洪和带队人握了手。带队人是个粗实的个子,他过去曾是部队的参谋长,一见面就问刘洪:

“怎么样!你们都准备好了么?”

刘洪简捷的回答:“准备好了!过路吧!”

带队人看着刘洪身后蹲着一些穿便衣别短枪的人,以为这是掩护过路的主力部队派来的侦察队,他也认为刘洪就是侦察队的队长。他站在村边借着月光望着铁道上,那里闪烁着雪亮的探照灯光,乌黑的堡正立在路口,远处有敌人火车的鸣叫。带队人望着远处路基上也有穿便衣的人影在动,并看不到有什么主力部队,就焦急地问刘洪:

“你们的部队怎么还没有来呢?”

“什么部队?”

“掩护过路的部队呀!”带队人显然有些焦急了。

刘洪指着身边的队员对带队人说:“这不都是么!”“难道你们就是掩护部队么?”带队人吃惊的问。

“是的!”刘洪点头回答。又指着铁道的远处路基上的人影补充说:“我们政委还带着长枪分队,在铁道上布置好了,快过路吧!同志!”

“你们多少人?”

“长短枪约四五十个!”

“啊?!”带队的听了这个数目,感到非常意外,惊讶地说:“你们简直是开玩笑!”

带队人有点生气地在打着转。他想到自己所带的几百个营以上干部的责任,想到平汉铁路两个旅掩护,还受到损失。他想不到现在过津浦封锁线,掩护部队人数还不及被掩护的十分之一。根据沿途过封锁线所遇到的严重情况来看,这简直是不堪设想的。他想再折回湖西去,可是护送的部队已经走了,就这样过路吧!遇到危险怎么办呢!带队人在地上转着圈子,喘着粗气,越想越生气。

“你们不负责任!这样怎么行呢?!”

这一严厉的指责,刘洪有些受不住了,他板起了铁青的面孔,发亮的眼睛盯着对方,冷冷地说:

“我们怎么不负责!”

“负责任!就用这么几个人来掩护么?”

刘洪说:“你说用多少人呢?还嫌少?我们全队人都来了!我从来还没有把三个分队都集中起来过,这样掩护过路还是头一次。”说到这里,刘洪顿了一下,显然他是竭力在压制自己的火气,最后对带队人说:

“上级要我们掩护你们过路,你们过路就是了,别问什么人数。”

“如果受损失怎么办呢?你能负得起责任?”

“既执行掩护任务,我们就能够负这个责任。”

带队人对刘洪这轻松和不逊的态度,更火了。他走到刘洪的面前,愤愤的说:“你负不了这责任!”

“怎么负不了这责任?”

刘洪也迎上来了,两个人的面孔紧对着,对方短粗的呼吸都清楚的听到。正在这当儿,李正从铁道上赶来,当他听了争执的情况后,就把带队人拉到一边,对他说:

“同志!这里和平汉铁路的情况不同,以往过路的干部和负责同志,都是由我们掩护过路的,从来没有出什么危险!半年前,胡服同志就是从这里过去的呀!前几天新四军陈军长也是从这里过的。这里的情况我们都能掌握,快过路吧!争取时间,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一切都布置好了!我们大队长是个火性人,请原谅他的粗鲁!”

在冷清的月光下,队伍像蜿蜒的长蛇一样,静静的越过铁道向东奔去。

在铁道游击队完成掩护干部过路的这个时期,他们虽然没有经过什么大的战斗,可是抗日根据地不断扩大的胜利,却常常在鼓舞着他们。从西边过来的干部,给他们带来了华北、西北各个抗日根据地军民战斗胜利的捷报,从东边过来的干部,给他们带来了华中、华东抗日根据地胜利扩大的消息。敌后的抗日战争胜利,到处都在扩大着。他们始终保持住这条东西交通线,护送的路程一天天缩短了。这说明,铁道两侧的敌占区逐渐在缩小,而铁道两边的抗日根据地在逐日扩大,已经伸展到铁道边,敌人仅仅是孤立在一条交通线上了。根据地的主力部队也活动到铁道两侧,铁道游击队的长枪队已扩大到近百人。前些时,官桥有一部分反共顽军,集中了几十个县的伪县长在那里开会,想再掀起反共反人民的逆流。军区派了一部分主力部队,并调铁道游击队参加,经过一夜强行军,奔袭过去,在半小时以内,将上千的顽军全部解决。我们的部队已经能够大规模的作战了。

从最近这条东西交通线,过往干部流动的密度上看,李正看到为迎接即将到来的胜利形势,中央是有计划的向各个战略区调整部署。果然,在他们最后掩护一批干部东去的时候,山里传来了苏军攻克柏林,德寇投降的消息。

这天夜里,铁道游击队从山里回来,住在道东洪口山附近的一个小庄里。队员们都为这胜利的消息所鼓舞了。由于这些日子的奔波,部队较疲劳,李正简短的给大家作了关于形势的报告,最后响亮的指出:

“鬼子完蛋的日子马上就要到来了!”

李正回到队部的屋子里,已经半夜了,可是王强却想办法从外边弄来半瓶酒,把李正和老洪拉到一起,眨着小眼笑着说:

“苏联红军打败希特勒,咱得庆贺一下呀!”当他把李正、老洪面前的茶杯倒满了酒以后,就兴奋地说下去:“现在世界上三个法西斯强盗,德、意两个被打倒,光剩东方这个小日本鬼子,现在又被我们强大的抗日军民夹击在交通线上,他们向中国人民偿还血债的日子就要到了。你们想想,今天晚上,临城、沙沟的鬼子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来!干一杯吧!”

“是应该喝一杯!”刘洪是不大爱喝酒的,这时也狠狠的喝了一口,接着愤愤地说:“我们会叫这小鬼子投降的,最后出出这口闷气的时候快要到了!”他又想到了还囚在鬼子那里的芳林嫂。

李正细长的眼睛望着王强喝红了的小眼,平静地说:“酒要少喝,敞怀痛饮的日子还没有到。鬼子究竟还没有投降,这就说明我们还要战斗,要知道鬼子是不甘心覆灭的,在临死前他会更疯狂的挣扎,他会比平时更毒辣。”

王强一向信服政委,可是现在却摇着头说:“政委快喝一杯吧!法西斯头子都完蛋了,鬼子还挣扎个屁?!”

“政委说得对,要迫使鬼子投降,还得经过一番战斗。今天晚上在这里过夜,要队员们休息一下,明天拉到湖边,我们将好好布置一下,对临城、沙沟的鬼子发动攻势。自从接受护路任务以来,没有痛快的打过仗。现在该最后干一场了。”李正听到刘洪的语气里,虽然没有王强那种由胜利而带来的麻痹,但也缺乏应有的高度警惕。他觉得在这种胜利形势下,任何的疏忽大意,都会招致不应有的损失的。因为敌人并没有放下武器。就以铁道游击队和临城、沙沟铁道线的鬼子兵力对比,如果没有主力部队过来,那么,优势还是暂时在敌人方面的。因为敌人可以凭借他的近代化武器、工事及交通线上的增援。所以这时候还不能像刘洪那样的痛快的干一场,现在还应该是以智慧、勇敢和敌人进行战斗,并积蓄力量,以配合大反攻的暴风雨的到来。李正想了一下,就叫小坡到各分队去检查一下,看看队员们都休息了没有。不一会小坡回来说:

“大家都在议论着胜利,谁也睡不着觉呀!有的分队也喝酒,看样子不喝到天亮是不罢休的!”

李正听到这个情况,深深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下一点了,便对老洪、王强说:

“这种混乱情况需要马上结束,我们要下命令,马上转移到其他村庄宿营。在胜利到来的前夕,如果由于我们的大意,而招致敌人的袭击,受了损失,将是莫大的罪过!”

“政委,这么晚了,还要转移么?”王强望着李正的脸,小眼在眨着。“在这里过夜吧!”

“马上转移!大队长下命令吧!”

五分钟后,队伍集合在庄头上。当李正和老洪研究确定转移的地点后,为了打消队员们涣散的心情,便把分队长召来,严肃的告诉他们:

“转移时,要作战斗准备,路上要保持肃静,分散进庄,各分队仍住上次在该庄住的房子,为了不引起任何动静,还是跳墙进去,不许惊动房东,到房里后,马上打草铺休息,只留一个岗,设在院墙里边。”

各分队长听到政委的指示,认为有什么紧急情况,因为这种活动方式,只有在敌人扫荡较残酷的时候才用的。紧张的战斗情绪都高涨起来,队伍以神速的步伐,秘密的向西北三里路一个小庄子奔去。

这庄子和铁道两侧其他庄子一样,他们常在夜间来住的,各家房东都熟识,甚至各家的房子,从哪里可以进去,院里哪间房空着,他们都知道。他们悄悄的进庄,直到进到房子里,在铺草上睡下,连庄里的狗咬都没被惊起。只有各分队住的院子里,靠临街的墙头上,有个哨兵在了望着街上和四处的动静。

在天快拂晓的时候,小坡把正副大队长和政委从草铺上推醒,老洪忽的坐起来:

“什么事?”

“哨兵报告庄外发现了敌人!”

刘洪、李正、王强都提着枪匆匆的到院子里,扒上墙头,隔着墙上的枯草向庄南张望着,在夜色里,远远的有脚步声在响。隐隐的看到一队队的鬼子,沿着庄边的小道向东南行进。走出不远,鬼子的队形像扇面形的散开,向刚才他们驻过的那个庄子包抄过去。

王强心里想:“要依着自己的意见,上半夜在那庄住下,正遭到敌人的袭击!政委是正确的!”他现在眨着小眼望着李正和刘洪的脸,意思是问怎么办?

“扑空了!”刘洪从绷紧的薄嘴唇里蹦出三个字。他看到敌人,怒火又在胸中燃烧了。他是多么渴望着投进炽烈的战斗里啊!他发亮的眼睛盯着李正问:

“怎么样?打一下吧!不要错过机会!”

李正点头说,“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马上行动吧!”刘洪命令小坡通知长短枪各分队集合。刘洪和李正掌握长枪队,王强带领短枪队。李正对王强说:

“短枪在野外战斗发挥作用不大,我们从四面包抄过去,你带短枪到那庄后高地的小松林里打伏击。”

他们分头出发了。老洪和李正指挥着长枪队,悄悄的尾随着鬼子,也像扇形的散开,向敌人袭击的庄子反包围过去。他们控制了庄周围所有的有利地形,把机枪封锁在街道路口。当鬼子扑进庄去,发觉扑了空正在街上彷徨的时候,通!通!掷弹筒的小炮弹,从四面纷纷的落在鬼子群里爆炸了,鬼子被这突然落下的炮弹打得摸不清头脑,陷入一阵混乱,都纷纷向庄外奔逃。可是刚一出庄,就被猛烈的机枪火力打回来了。机枪一响,四下都响起枪声,整个村庄在枪炮声里震动着,到处飞舞着火光,鬼子在街道里窜来窜去,留下满街的尸体。

当鬼子特务队长带着一部分残部,好容易冲出庄去,奔向庄后的高地,才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指定被打乱的部下突围到这高地的小松林里集合,他们向黑松林奔来,好像一到黑松林,险恶的情况就好转了。鬼子们都气喘喘的拥到松林边,他们以为到这里可以整顿一下,靠这个有利地形进行防守,等候增援,可是一接近小松林,王强把手中的二十响一抡,怒叫着:

“哪里跑?”

随着他的话音,短枪队员所有的二十响,像急雨样向鬼子群扫去,接着是纷纷的手榴弹的爆炸,鬼子倒了一山坡。战斗结束,他们摘去了鬼子尸体上的武器,老洪就带着队员穿向道西,隐没在湖边的村庄里。

直到第二天,他们听到,昨天夜里临城、沙沟鬼子得到铁道游击队所住的村庄的情报,两路特务队配合到道东进行袭击的。在战斗中,沙沟特务队全部被消灭,特务队长被打死了。临城的特务队也伤亡过半。

在这次战斗以后不久,更大胜利的消息传来,苏联已对日宣战,红军已出兵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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