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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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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范太史集卷十五    宋 范祖禹 撰奏议

正始劄子【元佑四年五月十六日】

臣蒙陛下擢授谏职才力浅薄惧不克胜受命以来夙夜不遑寜处深思天下之事自非大者远者未之敢先恭惟祖宗受天明命百三十年自三代以来未有承平如此之久累圣基业付畀子孙成之至难坏之至易是以古之明王欲治天下先正其本其本在於人君一心而已天下治乱出於君心君心一正则万事无不正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易曰正其本万事理差之毫厘失以千里臣侍经筵因进讲每及人君正心修身之要君子小人系於治乱之际未尝不反覆开陈伏计陛下闻之巳熟今有言责不敢忘此窃惟天下之本在於君心臣愚伏望太皇太后陛下日以祖宗之囏难治天下之勤劳万民之疾苦羣臣之邪正政事之得失说谕皇帝存之於心若皇帝陛下圣心晓然明於邪正是非他日衆说不能惑小人不能进则万事定矣臣窃熟思莫大於此惟陛下深留圣意以幸天下取进止

乞再贬蔡确劄子【十七日】

臣伏见巳责降蔡确分司南京确之罪恶天下不容尚以列卿分务留都未厌衆议伏乞处以典刑更重行窜谪取进止【乞降付三省】

论执政阙官劄子

臣伏见自胡宗愈罢阙尚书右丞一员执政系朝廷重轻自非人望所属有益於国不可以备位乞陛下精加审择若圣意未得其人宁且虚此一员亦未至於阙事取进止【乞留中】

乞差实録检讨官劄子

臣伏闻曾肇巳除外郡修实録阙官一员昨差司马康充检讨康以非久书成固辞而罢今来曾肇未了文字须得一人成之欲乞却差康充检讨官不唯史官得人亦公议皆允取进止【乞留中出自圣意指挥】

贴黄着作与修撰检讨文字相通本不可分今康见在史院修日历不兼实录职事未得安便乞寛刑劄子【二十三日】

臣伏见蔡确已责降英州别驾新州安置臣知陛下宸谋远虑断在不疑除去大奸实为宗庙社稷之计非以陛下一心私喜怒也忍於一人所以不忍於天下之人不爱一人所以爱天下之人也然确以凶德叨窃相位作威作福欺罔先帝屡起大狱排?善良故闻确名者无不震畏以朝廷名器为巳私物市恩结党故贪利之士多为确用今佐佑确者不过怀其旧恩尝与之相济为恶或畏其复起不敢结怨不然则所见偏谬谓确以诗得罪欲薄其责不出此三者而已臣闻帝尧刑一人而天下服书曰殱厥渠魁胁从罔治古之明王征讨叛逆亦不过诛其元恶余皆赦而不问使之自新若穷治支党滋蔓不巳惧罪者衆则人情不安必有过刑滥及无辜此先王所深戒也夫圣人之道不过得中天下之事不可极意一时极意後必有悔用刑宁失之於寛不可失之於急宁失之於略不可失之於详自乾兴贬丁谓以来不窜逐大臣六十余年今年已用大刑四方闻之无不震耸然人无愚智皆以确之得罪为当不宜更有惊骇物聼且丁谓见在相位故朝廷有党不可不黜然而章献明肃太后仁宗既黜谓党即下诏曰内外臣僚凡与谓往还者一切不问所以安人情也今确巳罢相数年陛下所用多非确党其有素怀奸心为衆所知者固不逃於圣鍳自余偏见异论者若皆以为党确而逐之臣恐刑罚之失中人情之不安也又确巳投荒裔不忧不死小人破胆不忧不慴唯当选用忠良力行仁义继之以善政而已若因一凶人延及士大夫相继黜逐不巳则人情震动不安方今朝廷唯宜安静臣愿陛下天地之德包含隐忍容养羣臣不责其全俟有显过黜逐未晚臣受恩深厚不同他人苟有益於国家不敢隐情臣无任恐惧之至取进止

上殿劄子二道

辨邪正

臣闻邪必害正正必去邪自古以来未有邪正并立而可以为国者也虽尧舜在上未尝无小人唯能使小人不胜君子所以治也虽桀纣在上未尝无君子唯使君子不胜小人所以乱也在易内君子而外小人其卦为泰泰者通而治也内小人而外君子其卦为否否者闭而乱也天下治乱未有不由君子小人君子在位必无恶政小人在位必无善政圣人为天下唯能使小人外而不内在野不在位而已非能使天下皆无小人也陛下自初临政以辨别君子小人为先登进忠良黜退邪恶以致今日之治所进所退天下之人皆以为然虽舜举十六相去四凶不过如此也而比年以来大臣以兼容小人为寛好恶不明邪正不分所引进者不尽得人夫今日之省寺他日之侍从也今日之侍从他日之辅弼也宰相岂能使之终身不进乎周公作立政以戒成王自准人缀衣虎贲趣马小尹左右携仆艺人表臣百司皆勿以憸人其惟吉士夫憸人在上位则害政事在下位则坏风俗大则倾覆邦国小则戕败善类朝廷之内何官可不择人也邪人得志则正人不安正人不安则国无善政宰相以进贤退不肖为职而邪正不分岂不负国书曰惟说式克钦承旁招俊乂列于庶位此相之事也臣伏望陛下戒饬大臣各以公心求贤多引鲠正之人以重朝廷无使小人得在下位为他日之患以副陛下至诚求治之意取进止

论城濠

臣伏闻开修京城濠日役三四千人虽和雇夫力调发不及民其钱不属户部然财出於民一也岂可不计校爱惜而枉费用之臣闻开濠深二丈五尺濶二百五十一步广於汴河三倍自古未闻有此城池也新城周世宗所筑太祖因之建都於此百三十年无山川之险可恃所恃者在修德在用人在得民心此三者累圣所以遗後嗣子孙也神宗时宋用臣提举修京城大兴土功版筑过当小人之情唯欲广用民力多费国财上则徼幸爵赏次则隐盗官物故役无有不大费无有不广此奸臣之所利本非先帝意也陛下始初听政散遣修城役夫百姓皆欢呼鼔舞今欲终成前功但完之而已可也何必广作无益以害有益乎又京城外门正门即为方城偏门即为瓮城其外门皆用纯铁裹之此祖宗时所无有也瓮城乃边城之制非所以施於京师今东西南三面偏门亦欲为瓮城臣不知大臣以何见而为此谋也必以为备北朝也使北朝果渝盟南向大臣将坐守此以受敌乎春秋时楚囊瓦为令尹城郢沈尹戌曰子常必亡郢苟不能卫城无益也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诸侯诸侯守在四邻诸侯卑守在四竟慎其四竟结其四援民狎其野三务成功民无内忧而又无外惧国焉用城今吴是惧而城於郢守已小矣卑之不获能无亡乎昔梁伯沟其公宫而民溃民弃其上不亡何待今大臣不修德政而急於城池此囊瓦城郢之计也唐神龙中张仁愿为朔方总管筑三受降城不置瓮门曲敌战格或曰边城无守备可乎仁愿曰兵贵攻取贱退守寇至当并力出拒敢囘望城者斩何事守备退忸其心哉後常元楷代为总管始筑瓮门议者益重仁愿而轻元楷今於京城为受矢石之备是不如张仁愿之守边城也自修城浚池以来议者皆以为无戎而城无寇而沟公宫此言不可不畏其北门瓮城已就改之重劳臣欲乞降指挥东西南三面偏门止为方城其濠广濶可减三分之二稍正王城之体以惜民力以省国用取进止

论李之纯蔡京劄子

臣伏闻知成都府李之纯除户部侍郎知瀛州蔡京除宝文阁直学士知成都府臣窃以成都兼两路钤辖方面之任最为要重祖宗以来尤慎付与闻之纯寛厚简静蜀人安之宜且令终任或增秩再任今户部虽欲得人而远方数千里休戚安危所系亦不为轻蔡京素附会奸臣蔡确衆所共知虽有才能而年少轻鋭非端厚之士又故事自成都回者多为执政其次犹为三司使知开封府朝廷方当分别邪正如京者在所裁抑不宜崇长今进职远帅则资任愈隆为他日大用之渐实未允惬伏望且令依旧如必欲召用之纯乞别择人付以远方取进止【二十日批出未得施行二十四日蔡京改江淮发运使李之纯候任满取旨再任】

论执政阙官劄子【七月七日】

臣伏闻安焘以母病在假孙固以老疾求退闻焘母病已危惙固年踰七十必是筋力渐难支持臣窃虑执政又有员阙不敢不先事而言执政与人主同执天下之权其任至重必有才德公正无邪可保其不欺谩为天下所服者乃可登用不可止以勲旧亦不可止以科第也枢密院必得晓知边事多所更历之人门下侍郎资任最隆皆比宰相伏乞深留圣意慎加选择陛下自去年以前所用执政多协人望其间虽非全德亦有所长可称唯近日所用二人殊不类前後差除臣昨於帘前奏陈料陛下必尽记忆今若有阙不可更不得人重失天下所望也臣不胜区区之愚取进止【乞留中】

再论城濠劄子【十四日】

臣昨上殿论修城开濠欲乞改东西南三面偏门瓮城曲门为方城直门其濠广濶可减三分之二稍正王城之体以惜民力以省国用今将两月未蒙施行臣窃以京城为瓮城尤为失体议者必谓可以威服四夷今使外国传闻天子居枯瓮城不足以示威乃所以啓侮此公卿大夫之辱也而大臣以此为守国之计臣愚窃所未谕况当国用窘乏之际计无所出而枉兴土功为此无益之费不知纪极假使作之有用不惜费而为之可也今实无用其费岂不可惜又发掘既广多发人塜墓害及幽明恐伤和气此皆朝廷所当恤也伏乞检会臣前奏早降指挥施行取进止

论封桩劄子

臣伏见近遣户部郎官往京西会计转运司财用出入之数自来诸路每告乏朝廷详酌应副其余则责办於外计今既遣郎官会计必见阙少实数若其数不多则朝廷可以应副若其数浩大不知朝廷能尽应副邪或止如常岁量事与之也若量事与之则朝廷既见其阙少之实而不尽与无以为说若尽数与之则恐他路援以为例朝廷视天下如一无有厚薄欲悉应副则力或有所不逮不悉应副则转运司无以为计不刻剥百姓何所取之如此则陛下赤子必受其弊不可不深虑也又朝廷既委转运使副以一路财计而不信其所言虚实必遣即官然後可信是使诸路使者人人有不自信之心每遇阙少则倚望朝廷遣官会计愈不任责臣以为此不可为後法欲乞自今诸路凡有告乏只委转运司官会计保明闻奏如有不实即重行黜责其谁敢妄臣窃谓今诸路经费所以不足者由提刑司封桩阙额禁军请受钱帛斛斗万数不少此乃户部转运司本分财计先帝特令封桩以待边用盖恐仓猝调发不及故为此权宜之制今朝廷方务安边息民则封桩之法宜悉蠲除欲乞自熙宁十年初封桩以来已起发上京及今日已前未起发上京数目尽以赐尚书户部诸路转运司以佐经费今天下诸路例多穷乏而畜其财於无用之所坐视困竭而不为救济非均通有无足用裕民之政也缘自封桩至今巳十余年一旦拨还诸路必稍纾缓其利害较然无疑伏乞早降指挥施行取进止贴黄臣恐议者或谓先帝以此备边今不当变改臣恭闻先帝尝有?张之议盖自古权宜之法多不可久行时异事殊则後人必有更张三代以来无不如此若张而不?不唯无以济国家之急亦非先帝圣意

论常平劄子【二十日】

臣窃以当今天下之患在於公私俱无畜积无以待水旱凶歉一时不雨则民饥馑流亡昨春夏旱京西陕西艰食尤甚唐邓人民相食遗弃男女流离道路其存者食犬彘之食饥民羣行刼米坐法配流者系累相属幸而得麦民复有生望故大盗不作耳然转於沟壑与配隶远方者巳不可胜数仁圣在上岂不哀闵而为之计虑哉夫以数月不雨适当青黄不接之际民巳如此若不幸复有方二三千里之水旱将何以救之自中夏以来雨水不至过多秋成可望诸郡虽有被水灾之处然约计之收熟之处必多年谷稍丰则公私逋负督廹民间速欲得钱无由贮积必至甚贱此农民所以丰凶皆困也自非朝廷广谋收籴以时发歛则无以平籴济民今诸路提刑司积常平钱犹多窃恐自罢散青苖钱以来常平之法尚未修复如旧臣愚欲乞速降指挥诸路提刑司乘今秋丰稔谷贱之时尽以所有之钱增价收籴使不至於甚贱伤农来春谷贵则减价出粜使不至於甚贵伤民若止以常平钱收籴恐亦未广陛下诚能出内库金帛数十万以为籴本专以备水旱凶荒发敛以时则官本存常而民被惠泽无穷济民之命无大於此祖宗置内藏库本以备军旅非常之用仁宗尝出钱一百万缗以助常平籴本此仁恩所以深结於民心也夫财出於民复以济民但使民存不至流亡则今年散之明年复有何患乎无财也前年冬大寒陛下出钱十万缗散之穷民民苦於寒陛下不忍坐视其死捐以与之诚知民为国本不可不爱惜也况籴本常不动而可以利民止是以内库之钱借之外路又有先朝故事何惮而不为乎如以臣言为然乞早赐施行取进止

再论封桩劄子【二十三日】

臣近上奏乞以熙宁十年以来诸路提刑司封桩阙额禁军请受钱帛斛斗悉归之尚书户部诸路转运司以佐经费以纾困急臣窃以当今之患在於天下空虚朝廷不可不为之计封桩之与经费均出於民皆陛下一家之财也苟可以利国何所爱焉譬如移之於东而还之於西出之於内而归之於外也昔唐之制天下财赋皆纳於左藏库太府四时以数闻尚书比部覆其出入至代宗之时租赋悉进入大盈内库以中人主之天子以取给为便遂不复出以天下公赋为人君私藏有司不得窥其多少国家不能计其赢缩殆二十年及德宗即位宰相杨炎顿首於上前曰夫财赋邦国之大本生人之喉命天下理乱轻重皆由焉是以前代历选重臣主之犹惧不集往往覆败大计一失则天下摇动先朝权以中人领其职丰俭盈虚虽大臣不得知则无以计天下利害请出之以归有司如此然後可以议政德宗乃诏凡财赋皆归左藏库炎以片言移人主意议者美之以炎知为相之体德宗知为国之务也今封桩之法未至如唐之大盈陛下听言纳谏远过於唐之德宗若大臣有杨炎之请陛下岂有不从之者乎昔先帝有经略四夷之志是故别贮以待用今陛下垂拱守成志於无为畜聚於此将安用之昔汉高祖创业老於兵间日不暇给文帝躬修俭节劝课农桑则高祖之政文帝有所不用也武帝驱攘戎狄无岁不征昭帝轻徭薄赋与民休息遂罢盐铁议榷酤宣帝总核名实选用郡守则武帝之法昭帝宣帝有所不用也臣前所谓时异事殊则後人必有更张自三代以来无不如此非独汉唐也今诸路窘乏不可不救若其计穷岂免掊克是夺之於此而取之於民也惟陛下无疑於改先帝权宜之制则天下之民幸甚取进止

再论常平劄子【同日】

臣窃以为国之本在於务农务农之本在於贵谷舜咨十二牧曰食哉惟时洪范八政以食为首孔子曰所重民食畜积者邦国之大本生民之大命也臣伏见累年以来天灾流行年谷不熟昨春夏之交天久不雨陛下忧劳昃食於上大臣惶恐请罪於下岂非以仓廪空虚民无所食盗贼并起将有不可知之变哉一朝得雨报赛神只则君臣释然庆会不复以民生为念矣夫岁之有丰凶天之常也丰年常少凶年常多水旱之灾尧汤所不能免然而国不困民不亡者有畜积以为之备也昨春夏未雨之时民已无复生理幸而得麦出於望外岂可常思侥幸天灾之不成也臣访闻诸路今秋可望大熟民间不唯速欲得钱必至甚贱又小民不为远虑一熟则轻贱五谷粒米狼戾古之圣王知其如此是故操敛散之术以权之管子曰民有余则轻之故人君敛之以轻民不足则重之故人君散之以重轻重之权在上则其利不入於兼并之家而农民常得其平此所以家给人足也至於衰世丰不知敛凶不知散故其政荒其民流孟子曰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如此者其国几何而不亡也今天下背本趋末民惟视上之所好若朝廷以农为急乃可以使民务本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人贵之者好之者衆也诚使贵五谷而贱金玉则民岂有不以谷为重者哉布帛不可一日而阙亦皆人力之所为至於五谷天不生地不长则非人力所能致也昔梁武帝享国几五十年江南久安风俗奢侈不务畜积侯景之乱连年旱蝗富民皆怀金玉衣锦绮相枕籍而死唐末高骈乱淮南扬州米斗至直钱五十千皆史册所载古有此事安知来世之必无也今夫夏则畜炭冬则藏氷凡民皆能知之至於丰年则不知为凶岁之备盖以五谷为常有而轻之耳古人旱则备水水则备旱丰登则备凶歉知天时之有必至也惟陛下留意於务农贵谷修常平之政以厚天下取进止

范太史集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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