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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在都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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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柏林!……小把戏到都柏林啦!……瞧瞧他吧!……这是演员要演大角色,从小镇剧院来到大都市剧院。

都柏林,这可不是一个郡的普通首府,不像只有4万5千居民的利默里克,也不像只有8万6千居民的科克。这是首都,是爱尔兰的首都,拥有32万人口。管理都柏林的市长,既是军事长官,又是行政长官,在这岛国排列第二位,他手下有24名市参议员、两名郡长和市政议员。都柏林是不列颠群岛的大都市之一,是商品贸易的聚散地、工业生产基地、大学和各科学校集中的文化中心,尽管如此,为什么习艺所还装不下这里的穷人,贫民学校还容纳不了流浪儿呢?

小把戏不想求助于贫民学校,也不想求助于习艺所,那就只有一条路,变成学者、商人或工业家,将来做一个靠年金生活的人。瞧吧,这很简单。

我们的小主人公离开科克,此刻还感到后悔吗?他听从了格里普的劝告,是不是胆大太大了呢?应当指出,那些劝告,同他本能的取向一拍即合。他预感到跻身于这芸芸众生之中,为生存的斗争还要格外激烈呢?……不!……他动身时信心十足,一路上这种信心丝毫也没有削弱。

都柏林郡隶属于轮斯特省,南部为山区,北部为平原和丘陵,盛产亚麻和燕麦,但这不是它的主要财富,它要向海洋索取财富:海上贸易每年高达3百50万吨,停泊船只1万2千艘——正因为如此,爱尔兰首都在联合王国港口中占第七位。

这府城市坐落在都柏林湾的里侧,周长11英里,比得上欧洲最美的城市,往南延至金斯顿港,往北则到霍斯港。都柏林港是由利菲河湾构成。两道“墙壁深入海中阻止淤沙,保证出入港畅通,让吃水20英尺的航船沿河流逆行到第一座桥:卡莱尔桥。

这座城市整个美景,若想一览无余,那就应当挑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等遮蔽远天的雾幕拉开之后,从海上进入这座京城。保伯和小把戏可没有这种好运气。他们沿着从金斯顿到都柏林的铁路线——乘火车只需20分钟——走来,到郊区头几户人家。天已经黑了,烟雾迷漫。

烟雾中只有几盏路灯透出点光亮。远郊区的这种景象,既不迷人,也不令人振奋,伯尔克拉着小车穿过错综复杂的狭窄街巷,房舍肮脏,店铺关了门,窑子却开门接客。到处是一帮一帮无家可归的穷人,好多人家都挤在贫民窟里,到处有酗酒的人,最可怕的是喝威士忌,喝醉了吵架斗殴,发生暴力事件……

这种景象,两个孩子已经在别处见过,因此并不吃惊,甚至也没有不安之感。然而,有多少他们这种年龄的孩子,光头赤脚,衣不蔽体,躺在门前的台阶上、墙角护石的脚下,一堆一堆形同垃圾!小把戏和保伯从一座轮廓模糊的教堂前面经过,那是新教的两座大教堂之一——多亏了啤酒巨商李-吉尼斯和烧酒巨商罗捐资数百万;两座教堂才修缮一新。正报9时的八口钟齐鸣,从钟楼传出来,震得钟楼的八角尖顶直颤动。

从布雷开始的这一程很长,走得很急,保伯疲惫不堪,就乘坐小车了。小把戏推车,以减轻伯尔克的负担,他想找一家客栈,或者带家具出租的的房间,过这一夜,次日再找更合适的住处。他径直往前走。不知不觉穿过人称“随凡所欲”的街区,进入主要街道——圣帕特里克街;这条街从上述那座大教堂,直通另一座基督大教堂。街道宽阔,两旁房舍从前很舒适,现在就破旧了,连着一条条臭气冲天的小街;小街里的房子更是破烂不堪,惨不忍睹,令人怀念悍婆那间破房。这就像可怕的往中重又出现,冲击小把戏的思想……然而,这不是在多尼戈尔的一个村庄,而是在都柏林,绿宝石岛的首都。他做生意挣的金币数量,要比所有这些破烂衫的儿童兜里的铜子儿还多。因此,绝不能找个不大安全的地方,而要找一家像样的旅馆,食宿费用接受得了的就行了。

还真凑巧,在圣帕特里克大街上遇到一家,旅馆外观挺普通,设备还相当不错,小车也存放在这里。两个孩子吃了晚饭,就上楼到一间窄小的客房。这一夜,无论大教堂报时的齐鸣钟声,还是随心所欲街区的喧嚣,都不可能把他们从睡梦中吵醒。

次日天一亮,他们就起床。要侦察地形,就像军事战略家投入战斗前所做的那样。去找格里普,这是不言而喻的。如果火山号已以返航,停泊在港口,要见格里普就太容易了。

“我们带伯尔克去吧?……”保伯问道。

“当然了,”小把戏回答,“它也应当熟悉街道。”

伯尔克倒很痛快跟着去了。

都柏林城是个椭圆形,大直径有3英里,利菲河从城西流入,从城东流出,将全城分割为近乎相等的两部分。入城河口连接着两条环城运河——城北皇家运河,沿着内陆一东部大铁路;城南大运河,一直延伸到戈尔弗,将大西洋和爱尔兰海沟通了。

圣帕特里克大街的居民最为富有,其中包括犹太裔的旧货商人。下层爱尔兰人平时穿的破旧衣裳,就是从旧货店那里买的。有落补丁的衬衫、破成条条的衬裙、各种碎布料缝制的裤子、难以形容的男帽、还插着花的女帽,五花八门,拼凑起来穿在身上。同样,那些男女酒鬼也把破烂衣物拿到旧货店,卖几便士,再到附近的客栈,全买威士忌和杜松子酒喝掉。这些旧货店引起小把戏的注意。

早晨这种时候,街道相当清静,都柏林城里居民起床晚,而且,这里工业生产并不突出,工厂不多,有几家丝绸石、亚麻厂、毛纺厂,尤其丝绸厂,是在废除南特敕令1之后,流亡到这里的法国人开设的。当然,啤酒业的烧酒业很繁荣;这处是罗先生著名的威士忌大酒厂;那处则是拥有1亿5千万法郎资产的黑啤酒厂,由地下管道连着维克利亚码头,而上百只船从那码头启航,将黑啤酒运往两个大陆。如果说工业生产逐渐衰落,那么商业却相反,不断地发展,在生猪和大牲畜出口方面,都柏林成为联合王国的第一市场。小把戏是在卖报和小册子的时候,看报上发表的统计数字和市场调查了解这些情况的。

1南特敕令:1598年,法国国亨利四世在南特颁布的对新教派采取宽容态度的法令,1685年由路易十四废除。

他和保伯走到利菲河附近,什么都注意瞧一瞧。保伯话多,像往常一样喋喋不休。

“啊!这座教堂!……啊!这片广场!……这建筑多大呀!……这街心公园多美!”

那座建筑是交易所,沿着圣母街走去,那是市政厅,那是商会,即全城商人聚会的大堂。再往远走,出现一座古堡。建在科克一希尔高地上,是笨重的砖石建筑。粗大的圆塔楼带有雉堞;当初是个要塞,经伊利莎白重修,旧貌难寻,现在充当总督府和行政及军事总部。过了总督府,又见斯特凡公园,园中屹立乔沼一世骑马奔驰的铜像,地下铺着翠绿的草坪。上有美树浓荫,四周建筑整齐而沉郁最宏伟的要数新教派大主教府和议会大厦。左侧还有梅里翁花园街,两旁矗立的建筑有轮斯特小古堡、王国公司饭店,以及奥内尔出生的故居,尤其应当指出的是,王国公司饭店建筑,正面为希腊科林斯风格,大厅则为多利安风格。

小把戏让保伯饶舌,自己则在思考。他要从所见的景物中得出切实可行的主意。如何扩大他的小小财富呢?做什么买卖,他的财富才能翻一番,翻两番呢?

两个孩子在挨着富人区的穷苦街道信步走去,好几次迷了路。因此离开圣帕特里克大街之后,走了一小时,还没有走到利菲河滨路。

“这怎么没有河流啊?”保伯一再叨咕。

“怎么没有……一条河通到港口。”小把戏回答。

他们继续侦察,绕了不少弯路。过了古堡,又看见一大排四层波特兰石料建筑,正面长一百米,为希腊建筑风格,门楣有四根科林斯石柱,两边角楼饰有壁柱和顶楼。四周园子场地很大,已有青年在进行各种体育运动。这是体育场馆吗?……不对,这是大学,建于伊利莎白朝代,正式名称为三圣学院,那些青年便是爱尔兰大学生,他们酷爱体育,在胆量和活力方面,要同剑桥和牛津的大学生一争高低。这种学校不能跟贫民学校同日而语,校长也应当是另一类人物,不像奥包德金先生那个德行!

保伯和小把戏朝右拐去,还没有走出一百步,小家伙就嚷道:

“桅杆……我看见桅杆啦……”

“由此可见,保伯……有一条河流!”

不过,隔着码头的那些房顶望去,只能看见桅杆尖儿。因此,他们得找到通向利菲河边的一条街道,两个人朝那个方向跑去,伯尔克则跑在前头,尾巴直摇,鼻子贴地面,仿佛在追踪。

这样一来,他们看见基督大教堂,只是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说来也怪,他们真的迷路了,其实两座大教堂之间,只隔着圣帕特里克大街这段距离。这座教堂很有特色,始建于12世纪,在都柏林算是最古老的,整体呈拉丁十字架形,侧翼方形钟楼好似碉堡主塔,上面竖起四根尖顶。没关系!以后还有时间参观。

尽管都柏林拥有两座新教大教堂,又有一位英格兰教大主教,也不要以为爱尔兰首都属于改革的新教。不!天主教徒有他们自己大主教的指引,从数量来讲至少占三分之二;许多教堂隆重奉行罗马仪式,如圣母无玷始胎瞻礼节、圣安德烈节;还有希腊风格的都会教堂,是耶稣徒的教堂,且不说要在托玛斯大街那区内建一座宠伟的大教堂。

小把戏和保伯终于到达利菲河右岸。

“真美呀!”其中一个说道。

“我们从没见过这样美的地方!”另一个附和。

的确,码头是花岗岩砌的,旁边有美楼精舍,这样出色的景观,在利默里克或科克,在香农河畔或利河畔是看不到的。右岸有阿舍斯、阿莱申茨、历德、伊赛克斯等码头;左岸有伊利斯、阿轮、国王饭店等码头,以及上游其他码头。

航船并不在利菲河这段水域停泊。如林的桅杆是在下游左岸的腹心更加密集。

“那大概是仓库码头吧?……”小把戏说道。

“过去看看!”保伯回答,他一听“仓库码头”,就产生好奇心。

过利菲河容易极了。都柏林两部分由9座桥梁连接,东边最后一座,即卡莱尔桥,最为壮观,将首都最美的两条街,西莫尔兰大街和塞克维尔大街沟通了。

两个孩子没有走上塞克维尔大街,否则就会远离拥挤的船舶吸引他们的仓库码头。不过,首先他们要一只一只察看停在卡莱尔桥下游河里的船。也许火山号就在那里下锚。从上千只船之间,他们能认出格里普的轮船。参观过的一艘船,就不会忘记,尤其格里普当第一司炉的轮船。

火山号不在利菲河码头。它绝不可能没有返航,也绝不可能停到码头仓库,或者船坞里修理。

小把戏和保伯沿左岸码头往下游走,也许这样一心想着火山号,就没有注意瞧海关大楼,按说这座建筑相当雄伟,方形立体冠以100尺高的圆顶,顶尖又装饰有希望雕像。至于另一个,倒是站住观赏一下。他就不会自己有货物,要在这里报关吗?……从遥远的国度运回来货物,交了关税,不是最令人羡慕的吗?……他什么时候能有这种满足的心理呢?……

他们走到维多利亚码头仓库。这港湾是商业城的心脏,其脉管伸向无边无际的海洋,船只往来如梭,有的装货有的卸货!

保伯叫了一声:

“火山号……在那儿……在那儿!”

他没看错。火山号停靠在码头,正在装货。

过了一会儿,格里普撂下船上的工作,来见他两个朋友。

“你们……终于来了……”他反复说道,同时紧紧搂住,使他们喘不上气了。

三个人又沿码头往上游走,渴望好好聊聊,一直走到皇家运河岸边,正是从利菲河分水到运河的地点。

这地方几乎寂静无人。

“喂,你们是什么时候到都柏林的?”格里普问道,他一只胳膊搂着一个孩子。

“昨天晚上到的。”小把戏回答。

“昨晚才到?……看得出来,老弟,你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决定……”

“不,格里普,你走之后,我就决定离开科克。”

“唔……已经有3个月了……我去美国,航行了两个来回,每次回到都柏林,就跑遍全城,希望碰见你……可是,没有一点小把戏的影子……没有一点保伯这小家伙的影子,也没有一点这条好狗伯尔克的影子!……于是我就写了信……你没有收到吗?……”

“没有,因为信寄到科克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了。我们在路上走了两个月。”

“两个月!”格里普惊道。“这么慢,你们是乘哪趟火车来的呀?”

“哪趟火车,”保伯以狡黠的眼神瞧着司炉回答说。“喏!就是我们这几条腿火车。”

“你们徒步走完了全程?……”

“徒步,还绕了个大弯子。”

“旅行两个月!”格里普感叹。

“还一点没花钱!”保伯说道。

“我们甚至还赚了一大笔!”小把戏补上一句。

于是,要把这次大有收获的征途讲给格里普听听,伯尔克如何拉着小车,走村庄过农场如何卖小杂货,捉鸟放鸟如何赚钱,请注意,这是保伯的一个妙法……

保伯先生的两个眸子闪闪发亮,好似两点火光。

后来,他们到布雷歇一歇,如何碰到皮博恩家族的继承人,那年轻的伯爵如何欺侮人,后来又如何。

“起码,你狠狠揍了他一顿吧?……”格里普问道。

“没有,阿什顿这个坏家伙,让我用膝盖按在地上,比挨顿揍还丢人?”

“反正一样……换了我,准按着揍他一顿!”火山号第一司炉又说道。

三个快活的人,一边讲述这些有趣的遭遇,一边沿运河右岸往上游走。格里普总是问得特别详细,毫不掩饰他对小把戏的钦佩。他多么能领悟生意上的事情啊……真是个天才,又会买进,又会卖出,又会算帐……算帐至少比得奥包德金先生!……最后,小把戏透露他钱柜所积资本的总数:150英镑,格里普不禁说道:

“嘿!老弟,你跟我一样有钱啦!……不过,我用6年挣的钱,你用6个月就挣出来啦!……我重复一遍在科克对你说过的话……你做生意准能成功……你准能发财……”

“在哪儿?……”小把戏问道。

“到哪儿都行,”格里普坚信不移地回答。“你若是留在都柏林就成……去别的地方也成!”

“我呢?……”保伯问道。

“你也一样,小家伙,但是有一条,你要常有捉鸟放鸟那样的主意。”

“我有主意,格里普。”

“还有,没征求老板的同意,什么事也别自作主张。”

“老板?……谁呀?……”

“小把戏呀!……难道你觉得他不像个老板吗?……”

“好哇!”老板说道,“就谈谈这件事儿吧……”

“对……不过,还是先吃饭吧,”格里普答道。“这一天我空闲。我熟悉这城市,就像熟悉火山号的锅炉舱和货舱一样……我得带你们一道逛都柏林……你会看出来干什么更好……”

他们在码头的一家海员酒馆吃饭,叫的菜非常可口,但又不重复在科克的那顿难忘的美餐。格里普叙述他的几次航行,保伯听得十分过瘾,小把戏也听着,但总是若有所思,显得智力超过他的年龄:考虑问题特别认真,思想总处于活跃状态,仿佛他一出生就已20岁,现在到30岁啦!

格里普带两个朋友走向市中心,靠近利菲河。这是富人的中心区,同贫困区形成鲜明的对比,因为,在这爱尔兰首都没有过渡,都柏林缺少中间阶级。上层社会街区跨过河流,一直延展到斯特凡公园。这里住着大资产阶级,既有教养又有学问,只可惜在宗教和政治问题上分成两派。

塞克维尔是一条华丽的大街,两侧楼房的门面十分美观,开设豪华商店,住宅的窗户非常宽敞。这条宽阔的大街,晴天时充满阳光,刮强劲的东风时空气清新。正式名字叫塞克维尔大街,但是爱国者把它称做奥康内尔大街。全国土地同盟会就是在这里成立了中央委员会,委员会的金字大牌子金光闪闪。

然而,就在这条美丽的大街上,有多少破衣烂衫的穷人啊,只见他们躺在人行道上,蹲在门口,靠在雕像座上。小把戏虽然见的多了,但是目睹这么多穷人,也不禁惊讶。老实说,在圣帕特里克大街还看得过去的,在塞克维尔大街就很刺眼了。

还有一个令人惊讶的特点:这里有大批报童,叫卖《都柏林报》、《都柏林快报》、《全国新闻》、《自由人报》,还叫卖天主教和新教的机关报和其他许多报纸。

“吓,”格里普说道,“这么多卖报的,大街上,火车站附近,码头上全是……”

“在这儿干这行没什么出路,”小把戏指出。他在科克干成的,在都柏林却不见得。

完全正确,竞争十分激烈,伯尔克拉的小车早晨装满报纸,恐怕到晚上还是一满车。

他们继续往前走,又发现几条华丽的大街、漂亮的建筑物,还看到邮政局,只见那大门建在爱奥尼亚式几根柱子上。小把戏心想,有多少信像一大群鸟儿落到这儿,或者飞往世界各地。

“建造邮政局,就是让你利用,老弟,”格里普说,“你会收到许多信件,都写上你的地址:都柏林商人、小把戏先生收!”

从前这个贫民学校的伙伴这样夸张而又热情的表达,我们的小男孩听了不禁微笑起来。

最后,他们又看到聚在一楼的四法院,大楼长63图瓦兹,大圆顶开凿了12个窗户,今天太阳还照顾给它点光芒。

“真的,”格里普强调说,“但愿你不要跟这座大楼打交道!”

“为什么?……”

“因为这里同火山号锅炉舱一样,也是个锅炉房,不过这里烧的不是煤,而是顾客,在这里,法官、律师、检察官以及法律的其他商人,将顾客架在文火中烧烤……烧烤……烧烤……”

“做生意难免要打官司呀,格里普……”

“反正尽可能少难上这种事!官司打赢了破费钱,官司打输了就破产!”

格里普十分内行的样子晃着脑袋。可是,三人又欣赏一座圆形大楼时,他的口气又变了,高声赞美这座多利安柱风格的宏伟建筑:

“爱尔兰银行!”他边致敬边嚷道。“老弟,这才是我希望你一天频繁出入的地方!……这幢楼里有房子一样大的钱箱!……保伯,你喜欢住进这样一间屋里吗?”

“这些屋子全是金子的吗?……”

“不是,但里面装的全是黄金!……但愿有一天,小把戏将金钱存在这里!”

格里普总是以同样的夸张口气,但讲的是确信不移的心里话!小把戏边听边欣赏这座宏伟的建筑,照火山号司炉的说法,这里聚积大量财富,几百万几百万摞起来。

毫无过渡,他们就从穷街走进幸福街;这里,漫步的大多是有钱人,而那里,穷人伸手也没有执意求得行人同情。到处是警察,手中拿着警棍,腰上插着手枪,以便保证这个姊妹岛的安全。这是政治狂热所必不可少的!……爱尔兰人,帕迪弟兄?……不错,只要没有宗教争论或地产自治问题引起纷争!一纷争起来,他们脉管里流出来的就不再是古代盖耳人的血液,甚至用事实证明他们国家这样一句讽刺话:将一个爱尔兰人播在烤扦上,总会有个爱尔兰人转动扦子。

在这趟游览的过程中,格里普指给两个朋友看了多少雕像啊!再过半个世纪,雕像就会赶上人口多了。想象一下,这个青铜和大理石族,有威灵顿、奥康内尔、奥布赖恩、克兰普顿、纳尔逊、纪尧姆-德-奥朗日,以及这个时期仅有从1到4编号的乔治!小把戏和保伯从未见过这么多立在台座上的名人!

然后,他们又乘坐有轨电车游览,一路又见到其他建筑物,注意到有的雄伟,有的精美,便问格里普是什么,而格里普始终没有被问住。时而碰到一所关人的教养院,时而碰到一所以低报酬强迫人劳动的习艺所。

“这个呢?……”保伯指着库姆柏大街一座庞大的建筑问道。

“这个吗?……是贫民学校!”格里普回答。

这个名称唤起小把戏多少痛苦的往事!虽说他在那种凄惨的地方受了许多苦,但也是在那里认识格里普的……这就是报偿。看来,这围墙里圈了大量遭遗弃的孩子!当然,现在他们穿着蓝上衣、灰裤子,头戴贝雷帽,脚下穿皮鞋,不大像奥包德金不大放在心上的戈尔韦那儿的穷孩子。这是因为这所学校的主办者,爱尔兰教会慈善协会吸收学生,既供给他们吃住,又往他们头脑里灌输英格兰教的原则。应当补充一句,好在天主教贫民学校由修女管理,同他们形成激烈的竞争。

小把戏和保伯一直由向导带领,来到城西利菲河下游截止的地点,在一座花园的门口下了有轨电车。

一座花园?……其实是一个大园子,面积有1750英亩,名为凤凰苑,是都柏林引以为骄傲的。园中高大的榆树枝繁叶茂,绿草如茵,有牛羊吃草,矮树林幽深,里边孢子出没,那些花坛鲜花争艳,大片场地可用来躁练阅兵式,那圈起来的场子则是马球场和足球场,在城市中间保留的这片田野,什么不具备呢?离中央林荫大道不远,矗立着总督的夏宫——这就需要创建一所军校和一个军人收容所,建一个炮兵营地和警察兵营。

尽管如此,凤凰苑还是发生谋杀事件。格里普指着,要孩子看沿沟边挖出的两个十字架形状。将近两个月前,5月6日,就是在这地点,几乎在总督的眼皮下,“无敌社”的匕首致命地刺中了爱尔兰国务秘书和副秘书,伯克先生和弗雷德里克-卡文迪什爵士。

三人在凤凰苑散步,一直走到附属的动物园,便结束了这次首都之游。两个朋友同格里普分手已是5点钟,又回到圣帕特里克大街带家具的客房。他们说好在火山号启航前,只要可能,他们就每天见面。

临分手时,格里普还问小把戏:

“怎么样,老弟,这一下午,你有了什么好主意吗?……”

“好主意,格里普?……”

“对……你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做的……不,格里普,我不打算做的,对。再做科克那种生意,在都柏林就火不起来……卖报纸,卖小册子,这里竞争的人太多。”

“我也是这么看。”格里普回答。

“至于沿街推小货车……我说不好……我能卖什么东西呢?……再说,干这行的人也太多啦!……不行!也许,最好有个落脚点……租一个小店铺……”

“这不有主意了,老弟!”

“开一个店铺,要在行人特别多的街道……不是特别富的人……例如,就像‘随心所欲’那样一条街……”

“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啦!”格里普回答说。

“可是,卖什么呢?……”保伯问道。

“有用的东西,”小把戏答道,“要卖日常最需要的东西……”

“那就是吃的东西啦?”保伯又说道。“卖糕点,对不对?……”

“真是吃货!”格里普高声说。“糕点,没有多大用……”

“怎么没用……好吃呀……”

“光好吃还不够,最重要的还是必需品!”小把戏回答。“总之……再说吧……我考虑考虑……再到那条街道走走……那些商贩有的好像生意不错……我想,开设一家百货商店……”

“百货商店……对啦!”格里普高声说,他眼前已经浮现小把戏的商店,有色彩斑斓的橱窗和金字招牌。

“我再考虑一下,格里普……不要躁之过急……好好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别忘了,老弟,我的钱全归你支配……我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老实说,我总带在身上挺碍事的……”

“总带在身上?……”

“总带在身上……扎在腰带里!”

“你为什么不存起来呢,格里普?”

“对……存你这儿……你愿意吗?……”

“等等看吧……以后的……如果我们的生意不错……我们缺的不是钱,而是使用钱的方式……风险别太大,能有收益……”

“别怕,老弟!……我再重复一遍,你肯定能发财!……我看到你会有几百几干英镑……”

“火山号什么时候启航,格里普?……”

“再过一周。”

“什么时候返航?”

“两个月之内回不来,因为,我们要去波士顿、巴尔的摩……不知道还去哪儿……或者说,哪儿有货要装船就去哪儿……”

“把货运回来!……”小把戏补上一句,同时羡慕地叹了口气。

他们终于分手了。格里普朝码头仓库走去,小把戏则带着保伯和伯尔克过了利菲河,要回圣帕特里克街区。

一路上,他们遇到多少穷苦的男人和女人,又遇到多少喝了威士忌或杜松子酒,神志模糊而走路跌跌撞撞的人!……

1186年在爱尔兰首都召开的主教会议上,约翰大主教对酗酒现象大发雷霆,又有什么用呢?七百年过去了,爱尔兰人还照样过度饮酒,就是另一个大主教,又一次主教会议,也奈何不得这种遗传的恶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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