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化整为零,三三两两,潜声蹑足,乘着没有月色的黑夜,神不知鬼不觉地,都在诺克斯家冒了出来。钟敲九点——人们全都是从紧靠小路的仆人室溜进去的——诺克斯那个书斋里集合着:奎因父子、地方检察官桑普森、佩珀、琼·布莱特,还有诺克斯本人。他们拉起了黑窗帘,不让一丝光亮透到房子外面。所有的人都压低着声调,心情紧张兴奋,但强自镇静。
所有的人——应该说埃勒里不在其内。埃勒里尽管使自己顺应着这种场合下的庄严肃穆和老成持重的气氛,但总是设法给人家一种印象:他并不预期今晚会有什么惊人之举——不会有的!
紧张的对话。“诺克斯先生,你的小包准备好了吗?”探长的八字胡子软茸茸、乱糟糟地耷拉着。
诺克斯拉开写字桌的一只抽屉,拿出用褐色纸裹着的一个小包。“用这来冒充。是裁成钞票大小的纸。”他声调平稳,可是神情紧张。
“我的老天爷啊,”检察官在沉默一阵之后开口了,“咱们还在等什么?诺克斯先生,我看你可以动身了。我们跟在你后面。那地方已经被包围住了,那个人不可能——”
“我敢说,”埃勒里拉长了语调说,“今晚到时报大厦衣帽间去的必要,已不存在了。”这又是一个戏剧性的时刻——就像几个星期之前,埃勒里分析凶手是卡基斯那个自鸣得意的时刻一样。然而,如果他现在意识到自己再次使人觉得可笑的话,他并不形之于色。他满脸堆笑,仿佛那一切手忙脚乱的准备工作,一辆辆警车布置在时报广场的周围,一队队人马聚集会齐,都只不过是一场儿戏罢了。
探长的瘦小身躯陡然升高了六英寸。“埃勒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在耽搁时间啊。这是不是你另一个异想天开的新花头?”
埃勒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望望大家,见他们都站在那儿瞪着迷惑不解的大眼端详着自己。笑容一消失,代之而来的是煞有介事的神情。“很好,”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来讲个明白吧。我们现在去闹市区,将是白跑一趟——事实上,是滑稽可笑——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滑稽可笑!”检察官嚷了起来,“为什么?”
“因为,桑普森啊,那将是白费劲儿。因为,桑普森啊,你那对手不会去的。因为,桑普森啊,咱们已经上了大当啦!”
琼·布莱特大口喘气。其余的人张大了嘴。
“诺克斯先生,”埃勒里转身朝着银行家说,“请你打铃把男仆召来,好吗?”
诺克斯遵命照办;他的前额皱起了很深的一条纹路。瘦长条的老头儿立刻应召而来。“诺克斯先生,有何吩咐?”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埃勒里,非常干脆:“克拉夫特,你熟悉这房子里的防盗报警装置吗?”“熟悉的,先生——”
“马上去检查一下。”
克拉夫特有点儿犹豫,诺克斯简单地示意了一下,男仆就走出去了。谁也不说一句话,直到男仆匆匆忙忙回了进来,惊惶失措,圆睁两眼。“被弄坏了——不响了,先生!可昨天还是好好的呀,先生!”
“什么!”诺克斯叫了起来。
埃勒里冷静地说:“果不出我所料。没你的事啦,克拉夫特……诺克斯先生,你最好还是去看一看你那幅宝贝画吧。”
诺克斯内心一震。他那严肃的灰眼中急得冒火。他先显得吃惊,紧接着就立刻下了决心。他一言不发,纵身向前,冲出了房间,埃勒里紧跟着他,其余的人也尾随在后面。
诺克斯领路,把众人带到了楼上一个长而宽大的静谧房间内——这是一间陈列室,许多珍贵古画都悬挂在黑丝绒上……此时此刻,没什么人还会有鉴赏审美的雅兴了。诺克斯一进入陈列室,就直奔远处的一个角落,埃勒里紧跟在他后面。他在墙壁的一块镶板前面突然止步,摸索着一个花体装饰……一大片看上去是实心的墙壁,悄没声息地向一边移去,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孔穴。诺克斯把手伸进去,哼哼了起来,拼命朝黑孔内张望……“没啦!”他脸如土色,喊道,“被偷啦!”
“一点儿不错。”埃勒里以诸事都在意料之中的口吻说,“真是诡计多端啊,真不愧为格里姆肖的神出鬼没的同党。”
☆挑战读者
《希腊棺材之谜》故事情节发展至此,我按老规矩插上几句 话,来考一考读者的智慧,这实在使我私心喜悦,莫可名状。
为何喜悦呢?因为,我所参与侦破的各案中,也许当推这件奇 案出现的难题最为复杂。确是件乐事啊——对于一个常被购书顾客 以揶揄的口吻问倒的人来讲,这是真正的乐事。“这算得上疑题难 案吗?”他们这样问道,“天哪,我一下子就解决啦!”——如果 能用下面这句话来回敬上述说法,那真是其乐无穷:“好吧,读者 诸君,也许你自以为解决得恰到好处,却不料你已上了大当啦!”
我可能是过分乐观了。不管怎样吧,大局已定。粗心的读者 啊,你应知道,你现在已经掌握了一切事实,可以准确地解答这项 三位一体的问题:谁是掐死阿尔伯特·格里姆肖和枪杀吉尔伯特· 斯隆以及偷窃詹姆斯·诺克斯藏画的人?
我满心诚挚地斗胆进言:garde à vous, [1] 去伤伤脑筋 吧! 埃勒里·奎因
[1] 法文:你且看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