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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变法后安置守旧大臣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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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变后数日,日本《中央报》载有支那细人邹某之言曰:此次政变,非一国之公事,乃康党之私事耳。又曰:康党并非变法之人,皇太后与荣禄乃真变法之人也,今康党既去,中国革新之事将大成矣。又曰:荣禄尝询康以变法之方,康曰,变法不难,三日足矣。荣问其故,康曰,但将二品以上官,尽行杀了,可矣!荣恶其言,故欲去之云云(其言尚多,不具引)。当时局外之人颇惑其言,乃未及数日而党狱大起,逮捕遍于各省;又未数日而八股复,冗员复,弓刀石复,学校废,特科废,农工商局废,报馆有禁,学会有禁,士民上书有禁,新政尽翻。于是稍有识者,知邹某之言之谬,不待辨矣。然犹或疑康南海与荣某,果有是言,以为此次之蹉跌,实由新党急激,有以自招之者。余故记畴昔所闻于南海者而演绎之,以告天下,俾并世无惑,而后之变法者,亦有所采择焉。

变法之事,布新固急,而除旧尤急。譬犹病痞者,不去其痞,而饵以参苓,则参苓之功用皆纳受于痞之中,痞益增而死益速矣。虽然,变法之事,布新固难,而除旧尤难。譬犹患附骨之疽,欲疗疽则骨不完,欲护骨则疽不治,故善医旧国者,必有运斤成风,垩去而鼻不伤之手段,其庶几矣。今守旧党之阻挠变法也,非实有见于新法之害于国病于民也。吾所挟以得科第者曰八股,今一变而务实学,则吾进身之阶将绝也。吾所恃以致高位者曰资格,今一变而任才能,则吾骄人之具将穷也;吾所藉以充私囊者曰舞弊,今一变而核名实,则吾子孙之谋将断也。然犹不止此。吾今日所以得内位卿贰、外拥封疆者,不知经若干年之资俸,经若干辈之奔竞而始能获也。今者循常习,故不办一事,从容富贵,穷乐极欲,已可以生得大拜,死溢文端,家财溢百万之金,儿孙皆一品之荫。若一日变法,则凡任官者皆须办事,吾将奉命而办事耶?则既无学问又无才干,并无精力,何以能办?将不办耶?则安肯舍吾数十年资俸奔竞,千辛万苦所得之高官决然引退,以避贤者之路哉?故反覆计较,莫如出死力以阻挠之。盖全国千万数之守旧党人,不谋而同心,异喙而同辞,他事不顾,而惟阻挠新法之知。语曰:“众口铄金,聚蚊成雷。”不有以安顿之,则其为变法之阻力,未有艾也。今求安顿之之法,盖有数焉。

一曰如其爵位。日本维新以前,公卿以数十计,藩侯以数百计,皆席数百年之业,根深蒂固,其去之之难,视我国数倍焉。乃维新之始,设五等之爵以容之,置华族以宠之,及其后立宪政治既行,则选华族之秀者,为上议院议员焉,是以群贵帖然相安无事。今宜仿其意,满人则自亲郡王、贝勒、贝子、镇国公、辅国公、镇国将军、奉恩将军;汉人则自公、侯、伯、子、男、轻车都尉、骑都尉、云骑尉等,各因其今有之品级而授之。大率大学士、军机大臣授公爵;尚书、总督授侯爵,侍郎、巡抚授伯爵;三四品京堂、藩、臬授子、男爵;其下诸官各以原品相比而授袭职焉,一切皆奉朝请,有庆典覃恩,皆得受赏赐。京官自四品以上,外官自三品以上,皆列为贵族。他日得充上议员之任,如是则富贵不失,恩荣依然,其有才者仍可预国事,其不肖者亦可以支门楣,谣诼必消,阻碍自少。此一法也。

二曰免其办事。宋之官制,有爵、有阶、有官、有职、有差,今日本亦大略仿之,有爵、有阶、有勋、有官。凡此诸制,骤视之似觉其无谓,然实新旧交代之际,无可如何之法也。夫爵阶、勋官、职差等名号之差别,起于何也?凡立一种之官制,其初必行之而有效,所设之官,必求可以任所治之事。及行之既久,而疲玩生焉。旧班之官不足以任事,于是乎欲设新班以易之。然旧班之人又不能一扫而去也,于是不得不别设一名焉,以为位置,使旧班者虽无其权,而仍有其名焉,使新班者虽无其名,而可有其权焉,于是乎新旧之间可以相安。自古以来,官制之变迁未有不由此者也。今试以宰相一职论之,汉初为相国,后更名为大司徒,与大司马、大司空同谓之三公。东汉以后,则宰相之权移而至尚书令、录尚书事,而三公之官犹可以不废也。魏晋渐移而至中书令、中书监,而三公及尚书令之官仍可以不废也。降至唐初,为内史令,为中书令,为侍中,中叶更为左右仆射,为同中书门下三品,而中书令、侍中之官犹可以不废也。至于本朝,国初宰相之职为大学士,至雍正间其权移而至南书房,然大学士之官犹可以不废也。乾隆以后,更移而至军机处,然大学士、南书房之官犹可以不废也。凡此皆以权任新官,而以名宠旧官,皆不得已之良法也。同治中兴之役,胡、曾、左诸公,以封疆、吏任、练兵、筹饷之事,因本省之属员才不足用,必须调用平日亲信之人,而实缺各官又不能举而易之也。于是乎广设诸局,以善后、厘金等局代藩司之事,以保甲等局代臬司之事,其余各事莫不设专局以办之,下至各府、州、县皆有分局。故当军兴之时,全省之脉络系于各局,实缺官则画诺坐啸而已。盖彼实缺官者,去之则有觖望之虞,用之则有偾事之患,故为两全之策,莫如官自官,差自差,名之所在与权之所在,分而为二焉。此因时制宜之极则也。故变法之后,官制既必当变矣,则惟宜添新衙门而勿裁旧衙门,留此尚书、侍郎、主事、编修、总督、巡抚、布政、按察等名号,以为老耄无用之人升转之阶,使之终其身不失其宠荣焉。若有迁都南部之举,则此辈听其留守北京,如明代南京部院各官之例。此又一法也。

问者曰:徒存其名而不使治事,则其名亦必不荣,而欲其相安,难矣!答之曰:是不然。今举朝之官,本无一事可办也,名为大学士、尚书、侍郎,其实与布衣无异也,所异者其顶带、服色耳。且彼等之所以畏变法者,岂不以畏办事乎哉?其畏办事也,虑己不能任本官之事,而官将不保也。今既免其办事,而又可以不失官,则一切仍其旧而已,非稍有所增损也,正中私怀,而何不相安之有?且即以今之官制论之,詹事府、国子监为翰林升转之阶;通政、光禄等卿寺为部员升转之阶,此人人所共知者也。然则将一切旧衙门,皆作为百官升转之阶,有何不可也?且名之荣固有足以动人者焉。自有军机大臣以后,而大学士之员同于闲散也久矣,而宦途之以大学士为荣如故也。然则存其名以位置旧员,可谓毫发无憾矣。

三曰增其廉俸。今之官吏,所餍足而钦羡者,则陋规也,舞弊也;京官则恃炭敬、别敬也,部员则恃印结也,翰詹则望得差也。变法之后,此等当尽撤,则虽有旧官,而生计殆绝矣。故宜因其品级,而略加其廉俸,使虽不能藉官以致暴富,犹可藉官以免饥寒,亦体恤之道也。此又一法也。或疑中国款项支绌,司农仰屋之时,安可为此坐食之徒,更糜巨帑?不知苟能变法,以中国之大,筹款尚非甚难,国家虽患贫,亦不系此区区也。

然则冗官竟不裁乎?曰:是不然。自变法之年以前起算,听其如常迁转,缺者则不复补,不及十年,而旧官殆将尽矣。且其中之有才而能任事者,仍可授新衙门之差遣。则新班之数日增,而旧班之数日减,此亦自然淘汰之公理也。古人之言汰冗兵者,则既如是矣。夫此法岂徒用之于裁官裁兵而已?化莠民为良民,变学究为志士,其道罔不由是,如此者可称医旧国之国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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