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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悲喜交加脱笼还落泪 是非难定破镜又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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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这次起,他们这庙里没有了恐慌,也没有了饥饿。志坚在老和尚指示之下就忍耐地过着。在两个月后,他已经知道,我敌战线相持在芜湖上游的鲁港。我们在武汉已重新建立了军事政治的新阵容。他也曾悄悄地和沙河老和尚商量,要逃出南京。沙河说:“我不留你在佛门,但现时还没有到逃出虎口的时候,你还忍耐着。你若冒险出去,万一有事,岂不把几个月的忍耐工夫都牺牲了吗?”志坚对这事,也没有十分把握,只好又忍受下来。在这个时候,逃出南京虎口,只有到上海去的一条路,而这一条路,我们还在和敌人展开游击战。火车逐站要被敌人检查,敌人杀人,也极随便。志坚纵有冒险的精神,觉着也犯不上去冒这个险。这样一延搁下来,不觉在庙里住下来七个多月。寇兵除了那求神符的,却也不来骚扰。是一个正热的夏天,敌人的宪兵司令,带了一批随从,由庙门口经过,却拥进庙来参观。遇到这种场合,两个年轻和尚,照例是闪开的。沙明听到门外一阵马蹄枪托声,便赶快迎到大门口来。见那寇司令马靴军服,鼻子上架了眼镜,手上拿了个带皮梢的短马鞭子,大步抢上大殿。沙明站在一旁,躬身合掌,他只在眼镜里扫了一眼。

沙河也站在殿口,合掌道:“残废僧人,双目不明,招待不周,请原谅!”沙明被贼官一群护从隔断了,不能向前,只好站在天井里树下。忽有一个穿西装的人,走下殿来,向沙明招了两招手。沙明见他满脸浮滑的样子,眼珠左右转动,想到又是困难问题来了。近前一躬,做个笑容。他低声道:“不要害怕,我也是中国人,我在司令面前当翻译。”沙明道:“先生有什么吩咐?”那人道:“那位拿马鞭子的,是南京宪兵司令,今天到你这庙里来,是你们的光荣。”沙明躬身连说是是。又道:“小庙太穷,连茶点都来不及预备,怎么办呢?”那人笑道:“那倒用不着,司令看到佛案上那个铜香炉和净水瓷瓶,是两项古物,他觉得放在这僻静地方不大妥当。他愿买两样新的来和你们掉一掉,你们要多少钱?”沙明道:“这事我不能做主,要问那个瞎子当家和尚。”于是引了那人走到沙河面前来说着。他听了这消息,脸上放出一种不可遏止的笑容。他虽看不到,他也将面孔对了那当翻译的人,两手齐胸合掌道:“我们求司令保护着的事多着呢,司令见爱,把那两样东西拿去就是,我们哪敢要钱?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古物。我们有一部唐人写经,是唐朝人写的,相当名贵,愿敬献给司令。”那翻译对唐人写经,也不大理解。但是他又解释了一句,是唐人写的,那倒知道是真古董了。便走向那寇司令面前,叙述了一番。这贼他偏知道唐人写经还是宝物,他忘了他平常作威作福的身份,自迎向沙河来问话。他将鞭子指了老和尚,教翻译问那唐人写经在哪里,快拿出来。翻译问了,沙河深深地向那寇司令一躬,因道:“这东西太名贵了,放在这里,太没有把握,在战前已送到上海去了。若是宪兵司令给我们一张出境证,我叫我师弟到上海去取了回来。”寇司令听说,将鞭子指了沙明道:“就是让这个有病的老和尚到上海去拿?他如在路上病倒了呢?”翻译问了沙河。他道:“若是司令许可的话,庙里还有两个小和尚。我着小和尚随了他来去。这东西太名贵,小僧也是不放心。”这话又翻译过了。这个寇司令,他没有想到他的诈取得到意外的成功,他遏止不住贪婪的得意,扛了两扛肩膀,眼珠在眼睛里一转,他那上唇一字式的小胡子闪了一闪,闪出嘴里一粒金牙。两手握了鞭子,点了两点头,对翻译咕哝了一阵。那人翻译了道:“司令说,可以的,回头让那个兜腮胡子和尚到司令部去拿出境证。这是一件宝物,叫你们不要声张。你们既有这番好意,这个净水瓶和铜香炉,就不拿去了。”沙河把脸上的高兴,全变了感谢的笑容,深深地鞠几个躬。那翻译指着沙明道:“你就随我们一路去拿出境证。”那寇司令对庙子四周看看,点点头。他意思说,这个古庙,果然是有古物的。他未曾想到这是中国俗语,端猪头找庙门,成功是人家的事了。两小时后,沙明取得了出境证回来。这日晚上,沙河做过了晚课,回到自己僧房里,盘腿坐在禅床上,将志坚叫到面前来,笑道:“佛峰,恭喜你,你明天脱离虎口了。你师叔已经取得出境证来,明天带你到上海去。”志坚道:“老师父处处给我设想周到,我感谢不尽。”沙河道:“我说你与我有缘,这不是随便说的。你记得你来的时候,我低头想了很久吗?”志坚肃立着说是。沙河微笑了一笑,因道:“四十年前,我和你一样,有这样一个境遇。外国兵追着我们的军队,我走进一个古庙当了和尚,直到如今。论我的官阶,比你大得多呢。不想四十年之间,我又遇到了这样一件凄惨的事。这八个月以来,其他的事多了,你想着,这不是一个缘法,一重因果?”志坚不想老和尚和自己一样,也是执干戈卫社稷的人,他大受感动,在老和尚禅床前跪了下去。因道:“愿求老师指示迷途。”沙河微笑了一笑,一手按了他的肩膀,因道:“时代不同,没有再叫你永做和尚下去的道理。我当年一度逃禅之后,我也是应当还俗的,但我看到满清政府绝无能为,还俗又有什么用呢?我再告诉你,我是长江下游帮会上一个大佬头子,我手下至少有十万弟兄,我若还俗,就很烦的。所以隐姓埋名,不再出面了。”志坚道:“八个月来,弟子早已知道师父是个不凡的和尚。想不到是这样一个过来人。但是师父把庙里唐人写经送给贼人,为了弟子,牺牲太多了。”沙河笑道:“这又是一点缘。庙里有一部真唐人写经,两部假抄本,但也是清初的东西了。第一部假的,我师父告诉我,已经救过这庙里的一个和尚。第二部和那部真的,我保守了三十多年,今天用得着它了。这两部经现存在庙里,并不在上海。说是到上海去取,你可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你有慧根,前途是很光明的,家庭也许有点小麻烦,那可不必管了。不必很久远,你可以回到南京来的。但你见不着我,也见不着师叔,你师兄是可以见到的。我们的坟,就会在这庙后,回来之后,你可以在我们坟前再念那半段心经了。”志坚觉得老和尚和声悦色地说上这一段话,每一个字都打击在自己心坎上,他的情感奔放,理智不能克服,觉得现在别了这相依为命的三个和尚,倒恋恋不舍,不觉流下泪来。老和尚见他默然,已感到他在流泪,将手摸了他的头道:“现在你是和尚,过了几天,你是军人,这眼泪是用不着的,好好地去奔前程吧。”志坚真说不出一句话,跪在地上,竟不能起来。他这点至诚的感动,生平是少可比拟的,除非是三十六小时以后,他又在一个地方跪下了,那与这情景相仿佛,那时,他还穿的是一身僧衣,跪的不是禅房,是上海洋房的楼上。那受跪的人,不是和尚,是他母亲了。他离开南京,和见着老母同是一样的悲喜交集,所以情感的奔放,还是让他洒了几点英雄的儿女泪。老太太更是有不可忍耐的泪在流,将手抚了他的肩膀道:“你起来,有话慢慢地长谈,我们母子居然还可以见面,那就应当满足,这一次战事,家破身亡的就多了。”志芳站在一边,便来搀着他起来,小姑娘依然是心直口快的,她忍不住心里那个疑团,问道:“大哥,你何以灰心到这样子,出了家呢?”志坚低着头看了一看身上,穿着僧衣,这又笑了,因道:“你说的是这衣服吗?这不过是我住在南京城里的一种保护色罢了。”志芳道:“那就很好。隔壁张先生家里,有个洗澡间,我商量一下,让你先去洗个澡,你的旧衣服,这里还有一箱子,我给你清理出一两套来,先换上,不要弄个和尚老在屋子里坐着。”志坚笑道:“这不忙,我得先明白了家里的事情,才可安心洗澡换衣服。母亲和妹妹总平安了,东西的损失,那可不必管它,只要人在,总可以找了回来。现在所要问的,就是冰如怎么样了?”老太太刚刚擦干了欢喜着流出来的眼泪,坐在对面床上,只是向这变成了和尚的儿子,周身打量着。听到这句问话,很快地向旁边的女儿看了一看。孙志芳对着这死里逃生的兄长,实在不知怎样安慰他才好,匆忙中只有将桌上热水瓶里的热水,倒了一杯,双手递了过去。

次日早上七点钟,志芳便起来上旅馆去,打算问问志坚,想吃点什么,到了他房间门口,却见房门是虚掩的;他简直还起得早。先敲了两下门,然后叫声大哥。志坚应道:“你进来吧,我一晚都不曾睡呢。”志芳进房来时,满屋子雾气腾腾的,一种很浓烈的纸烟味。志坚坐在写字台边,亮了桌灯。灯光下堆了一沓信纸,又是一听纸烟。因道:“什么要紧的信呢?你不睡觉来写着。”志坚笑道:“我仔细想想,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对冰如,我不能不做一个最后的试探。”志芳道:“是的,理是宁可输在人家那一边,气是宁可输在自己这一边。我也要劝劝大哥写封信给她的。”说着话走近桌案边时,见昨日撕碎的那些相片,今天又已拼拢起来,放在桌上玻璃板下。这在自己心里头,立刻便有好几个不然,可是看到哥哥昨日大半天的工夫,已经消瘦了半个人,他心理上既有点安逸了,就不必再去刺激他了。于是坐在桌子对面椅子上道:“我起个早来,想问大哥要吃些什么,好上小菜场去给你预备。”志坚两手叠理着桌上写好了的七八张信纸,然后叹口气道:“还是自己的骨肉好,我倒不想吃什么。做了七八个月的和尚,倒觉得素食是很好的了。”说着,把手中叠的信纸,隔桌伸了过来交给志芳道:“你看看,我这信上的话,措辞是否妥当?”志芳接着,依然放到桌上去,笑道:“我不用看,大哥是个有良心的人,我是知道的。不是有良心的人,怎能做一个爱国军人呢?”志坚笑道:“妹妹不看,自然是怕我涉着闺房之内的话,其实没有。我的态度是很干脆,我说,我已到了上海,也知道了她的行为,在这大时代的男女生离死别,那毫不足介意。不过我想传言总有不尽不实之处,希望她赶到上海来我们当面谈一谈。”志芳红着脸道:“大哥可不要错怪了,我报告给你的,只有真话十分之六七,不尽或者有之,不实可是没有。”志坚道:“妹妹多心了,假如她果然是很好的,你还故意要破坏我们的感情不成?说实在的一句话,我总想给她一个自新的机会。”志芳看看他手边,还有一沓不曾写的信纸,看这样子,大概还有很多的话不曾写着,因起身道:“我先回去了,这大热天,给你做几样清爽的菜就是。家里等着你吃饭,我上小菜场去了。”说毕,也不待志坚回话就走开了。

志坚被她们推门惊醒来,志芳便把碎纸片完全捡了起来笑道:“大哥也孩子气,这也值不得做出这个样子来。”说着,把碎纸片拾拿起来,全放到桌子抽屉里去。志坚跳了起来,笑道:“我不想这件事情了,我不想这件事情了,我们出去吃馆子看电影。上海总是上海,暂时找点麻醉。也许,晚上我到跳舞场去跳舞几小时。”老太太上前一步,抓了他的衣袖,对他脸上偏着头看了一看,因道:“志坚,你这是何必呢?你这大半天的工夫,比见面的时候,难看得多了。”志坚穿上了长褂子,向老太太笑道:“你老人家以为我想不开吗?只要抗战胜利,我们的前途,那就远大得多了,岂但是一个女人而已,只要我不死,我总可以看到她薛冰如会有一个什么结果。”志芳笑道:“大哥,你说不介意,怎么你嘴里只管说起来了呢?”志坚打了一个哈哈,便挽着老太太一只手道:“母亲,我们走吧,得乐且乐!”说毕了,又哈哈一笑。志芳,自然知道兄长十分难过。可是他既勉强地要把这事忘了,也就勉强顺了他的意思到马路上去混着。上海这个地方,要找麻醉,是极其容易的,夏日夜短,直混到深夜两点钟,方才分散。

志坚笑道:“妹妹也是高兴得过分了,原先已经倒一杯茶给我喝了,怎么又斟一杯茶给我?”但他虽是这样说着,两手依然把茶杯接着,放在面前,向志芳望了道:“你嫂嫂的消息如何呢?”志芳已是见母亲被他一问,对自己用目示意过了,便笑道:“她很好。”只说了这三个字,在胁下纽扣上,抽下掖住的手巾,拂擦了额角上两下,退两步,坐在对面方凳子上。志坚见母亲和妹妹的态度,都相当的踌躇,心里便很有点疑惑。因做出很诚恳的样子,向老太太道:“她还住在汉口吗?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单身作客,恐怕耐不了这份寂寞。”老太太道:“她上个月曾来上海,已回天津娘家去了。她老得不着你的信,我这里房子又挤窄,我也不留她。”志坚道:“她到娘家去了,那也好。只是天津租界上的环境,不比上海租界,打个电报去把她找来吧。”老太太道:“她也很平安,你可以放心了,洗澡换了衣服再说。善后的事多着呢,慢慢地来办吧。上海人更杂了,一幢房子住七八家,你这样装束,也让人家注意。”志坚看到母亲的答复,却不怎样彻底,而妹妹把手绢角咬着,两手拿了巾角的另一端,只管搓着。志坚觉得话外还有一段缘故,匆忙既问不出来个所以然,只得照了他母亲的话,洗澡换衣,还了一个俗家的样子。二次坐在母亲房里时,见母亲和妹妹的脸色就安定些,仿佛已经有过一次商量了。志芳先笑道:“你看,哥哥换了这身绸子小褂裤,身上洗干净了,不还是很年富力强的一个军人?有什么……”她说到这里,突然把话停住了。志坚洗澡换衣服的时候也想了许多办法要套出母亲的话来。看到妹妹又给了一个问话的机会,便道:“关于冰如的事,我也知道一点。我想,向江洪去一封信,也许可以得一点结果。”志芳将嘴一撇道:“你还打算问他呢?”志坚道:“他是我的好朋友呀,难道他还能做出对不起我的事?”志芳又冷笑了一声。这样一来,志坚就十分明白了,经了三五回反问,志芳就再也不能忍耐,竟是一连串地把冰如到上海来的情形叙述了一遍。当她说话的时候,志坚只是斜靠了茶几,手上玩弄一只茶杯静静地听着,直等她把话完全说完了,才点点头笑道:“那也好,我减少了一份挂虑。”老太太很从容地道:“志芳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就喜欢打抱不平。其实冰如也不能说她有什么大坏处。不过看到你半年多没有消息,以为你不回来了,不免要作一番自己的打算。时代不同了,这也是人情中事,不必怪她。”志坚低头沉思了一会,因道:“想着,这里面多少还有些外在的原因,让我也到附近旅馆里去开一间房间,好好地休息一会,躺在床上把这事前前后后地仔细考虑一下。”老太太道:“那也好,家里也闷热得很,没有地方给你容身,晚上我和志芳到旅馆里去和你长谈吧。”志坚约好了旅馆,提着他的一只旧箱子,向母妹告别着去了。老太太就埋怨着她,不该这样性急。志芳道:“这些话迟早不总是要告诉他的吗?与其闷在肚子里,让他过几日再来着急,倒不如立刻就告诉他,也好早早地作个打算。反正是不能瞒着他的。”老太太只叹了一口气,也没得话说。到了晚上,志芳和老太太到旅馆去,却见志坚睡在床上,床前地板上撕有十来块纸片,是把冰如的相片撕成的。两面夹相片的镜子,也打成七八块,放在茶几底下。

志坚虽知道她很是不满意,赶着要写信,也来不及去叫住她了。写完了信,自己从头至尾念过了一遍,其间有几个不妥的字句,又把它们来修正了。本待把信交给茶房去交邮局,既怕他交迟了,又怕有遗失,便粘贴好了,自向邮局去投递。回来的时候,路上遇到一位西装朋友,迎面叫道:“志坚!你到上海来了。可喜可贺!”志坚看时,是熟友包爽哉,正也是个军人。于是上前一步,彼此热烈地握着手。志坚笑道:“太巧太巧,马路上不是谈话之所,到我旅馆里去谈。”包爽哉道:“老伯母在上海呀,你为什么住旅馆?”志坚叹口气道:“可怜,母女二人只住一间客堂楼,哪里还能再容下我一个?”包爽哉道:“唉!这个大时代,不想我们躬逢其盛,实在是变动得太大了。”说着话,他是一路的叹气。到了旅馆里,爽哉是首先看到桌上玻璃板下,压了两张撕碎而拼拢的相片。因点头道:“老孙,你有福气,你夫妇感情很好。”志坚微笑着,拿了纸烟起来抽。爽哉坐在沙发上,两手轻轻拍了椅扶靠道:“我最不幸了,我说给你听,你不会信,我那位夫人,竟丢下了七年情感和我离了婚。离婚之后,有什么前程也罢,不过是流落江湖做戏子。前半个月,我在上海遇到你太太,她告诉了我许多消息,我那夫人现在是王玉小姐了。她讨厌我是个老粗,跳进了艺术之宫,那算高凡人一等了,可是她还是喜欢军人,竟在汉口,追求你那位好友江洪。”志坚不觉哦了一声道:“是她追求江洪?”爽哉道:“可不是?你也听到有人追求江洪?”志坚点点头道:“你遇到我夫人,她说了些什么?”爽哉道:“我们只见一面,谈话时间不长,她除了打听你的消息之外,便是说王玉不对。她以为做个抗战军人的太太,是个极荣誉的事情。便是要离婚,也不当在这个日子离婚。”志坚将桌子连拍了几下道:“对对对!我想着你夫妇离婚的时候,若是她在当面,或者可以给你们挽回一点希望,也未可知呢。”爽哉也极以他这话为然。在两人谈话之间,都是说冰如见识很好,志坚也就感到这情形与母妹所报告的大为不同。自此以后,志芳和他说到冰如的话,他只是听着,并不加以评论。志芳看到这个样子,自然不肯多说,而老太太根本不愿提,自不能将冰如的言行说出。志坚便专心一意地,在上海等天津的回信。在等候的期中,又去了两封信,三通电报。他受着包爽哉言语的影响,是有了一个金石为开的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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