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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房四谱·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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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谱上〔附笔格〕

·一之叙事 ·二之造 ·三之笔势 ·四之杂说

◇ 一之叙事

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盖依类象形,始谓之文,形声相益,故谓之字。孔子曰:“谁能出不由户?”扬雄曰:“孰有书不由笔?”茍非书,则天地之心,形声之发,又何由而出哉?是故知笔有大功于世也。

释名曰:“笔,述也。谓述事而言之。”又成公绥曰:“笔者,毕也、谓能毕举万物之形,而序自然之情也。”又《墨薮》云:“笔者,意也,意到即笔到焉。又吴谓之不律,燕谓之弗,秦谓之笔也。”又许慎《说文》云:“楚谓之聿。聿字,从帇一。又帇,音支涉反。帇者,手之捷巧也。故从又从巾。秦谓之笔,从聿竹。”

郭璞云:“蜀人谓笔为不律。虽曰蒙恬制笔,而周公作《尔雅》授成王,而已云简谓之札,不律谓之笔,或谓之点。”又《尚书中候》云:“玄龟负图出,周公援笔以时文写之。”《曲礼》云:“史载笔。”《诗》云:“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又夫子绝笔于获麟。《庄子》云:“舐笔和墨。”是知古笔其来久矣。又虑古之笔,不论以竹以毛以木,但能染墨成字,即呼之为笔也。昔蒙恬之作秦笔也,柘木为管,以鹿毛为柱,羊毛为被,所以苍毫,非谓兎毫竹管也。见崔豹《古今注》。秦之时,并吞六国,灭前代之美,故蒙恬独称于时。〔又《史记》云:始皇令恬与太子扶苏筑长城,恬令取中山兎毛造笔,令判案也。〕

《西京杂记》云:汉制天子笔,以错宝为跗〔音夫〕,毛皆以秋兔之毫,官师路扈为之。又以杂宝为匣,厕以玉璧翠羽,皆直百金。

又《汉书》云:尚书令、仆射、丞相、郎官,月给大笔一双。篆题云“北宫工作”。

又傅玄云:汉末一笔之柙,雕以黄金,饰以和璧,缀以隋珠,文以翡翠。非文犀之桢,必象齿之管,丰狐之柱,秋兔之翰。用之者必被珠绣之衣,践雕玉之履。

王子年《拾遗记》云:张华造。《博物志》成,晋武赐麟角笔管。此辽西国所献也。

《孝经·援神契》云:孔子制作《孝经》;使七十二子向北辰磬折,使曾子抱河洛书北向。孔子簪缥笔,衣绛单衣,向北辰而拜。

王羲之《笔经》云:有人以绿沈漆竹管及镂管见遗,录之多年,斯亦可爱玩。讵必金宝雕琢,然后为贵乎?

崔豹《古今注》云:今士大夫簪笔佩剑,言文武之道备也。

晋蔡洪赴洛中,人问曰:“吴中旧姓何如?”答曰:“吴府君圣朝之盛佐,明时之俊乂。朱永长理物之宏德,清选之高望。严仲弼九皋之鸿鹄,空谷之白驹。顾彦先八音之琴瑟,五色之龙章。张威伯岁寒之茂松,幽夜之逸光。陆士龙鸿鹄之徘徊,悬鼓之待槌。此诸君以洪笔为锄耒,以纸札为良田,以元墨为稼穑,以义理为丰年。”(出《刘氏小说》,又出《语林》)

《文士传》云:成公绥口不能谈,而有剧问,以笔答之,见其深智。吴阚泽为人佣书,以供纸笔。

《世说》:“王羲之得用笔法于白云先生,先生遗之鼠须笔。”又云:“钟繇、张芝,皆用鼠须笔。”

魏曹公闻吴与刘先主荆州,方书,不觉笔坠地。(何晏亦同。司马宣王欲诛曹爽,呼何晏作奏,曰:“宜上卿名。”晏惊,失笔于地)

晋王珣,字元林,梦人以大笔如椽与之。人说云:“君当有大手笔。”后孝武哀策谥文,皆珣所草。(又云是王东亭)

《汉书》:张安世持橐簪笔,事孝武数十年,以备顾问,可谓忠谨矣。

《梁书》:纪少瑜,字幼玚,尝梦陆倕以一束青镂管笔授之。云:“我以此犹可用,卿自择其善者。”其文因此遂进。梁郑灼,家贫好学,抄义疏以日继夜。笔毫尽,必削而用之。

隋刘行本累迁掌朝下大夫。周代故事:天子临轩,掌朝典笔砚,持至御座,则承御大夫取以进之。及行本为掌朝,将进笔于帝,承御复从取之。行本抗声曰:“笔不可得!”帝惊视,问之。行本曰:“臣闻设官分职,各有司存。臣既不得佩承御刀,承御亦焉敢取臣笔?”帝曰然。因令二司各行所职。

柳公权为司封员外,穆宗问曰:“笔何者书善?”对曰:“用笔在心正,心正则书正。”上改容,知其笔谏。

《景龙文馆集》云:中宗令诸学士入甘露殿,其北壁列书架。架上之书学士等略见,有《新序》《说苑》《盐铁》《潜夫》等论。架前有银砚一,碧镂牙管十,银函盛纸数十种。

《杨子法言》云:孰有书不由笔,言不由古?吾见天常为帝王之笔舌也。

《论衡》曰:智能之人,须三寸之管,一尺之笔,然后能自通也。

曹裒,字叔通,尝慕叔孙通为汉朝仪,夜则沈思,寝则怀铅笔行则诵文书。当其念至,忽忘所之。

《韩诗外传》曰:赵简子有臣曰周舍,立于门下三日三夜。简子问其故,对曰:“臣为君谔谔之臣。墨笔执牍,从君之后,伺君过而书之。”

司马相如作文,把笔啮之,似鱼含毫。(陆士衡《文赋》云:“或含毫而邈然。”)

梁元帝为湘东王时好文学,著书常记录忠臣义士及文章之美者。笔有三品,或金银雕饰,或用斑竹为管。忠孝全者,用金管书之;德行精粹者,用银管书之;文章赡逸者,以斑竹管书之。故湘东之誉,播于江表。

《东宫旧事》:皇太子初拜,给漆笔四枝,铜博山笔床一副焉。司马相如作文,把笔啮之,似鱼含毫。

欧阳通,询之子。善书,瘦怯于父,常自矜能。书必以象牙犀角为管,狸毛为心,覆以秋毫;松烟为墨,末以麝香;纸必须用紧薄白滑者乃书之:盖自重也。

柳恽尝赋诗,未就,以笔捶琴,坐客以箸扣之,恽惊其哀韵,乃制为雅音。后传击琴自笔捶之始也。

《史记》:相如为天子游猎之赋,赋成,武帝许尚书给其笔札。

又汉献帝令荀悦为《汉纪》三十篇,诏尚书给其笔札。江淹梦得五色笔,由是文藻日新。后有人称郭璞,取之。君子有三端,其一曰:文士之笔端。

汉班超常为官佣书,久劳苦,乃投笔曰:“大丈夫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焉能久事笔砚?”陆云与兄士衡书曰:“君苗每当见兄文思,欲焚笔砚。”

魏明帝见殿中侍御史簪白笔,侧阶而立,问曰:“此何官也?”辛毗对曰:“御史簪笔书过,以记陛下不依古法者。今者,直备官毛笔耳。”

左思为《三都赋》,门庭藩溷,必置笔砚,十稔方成。

薛宣令人纳薪,以炙笔砚。

又鱼豢《魏略》曰:颜斐,字文林,为河东太守。课人输租,车便置薪两束,为寒炙笔砚。风化大行。

祢衡为《鹦鹉赋》于黄射座上(祖之子),笔不停缀。又阮瑀援笔草檄立成,曹公索笔求改,卒无下笔处。

杨雄每天下上计孝廉会,即把三寸弱翰,赍油素四尺,以问其异。(见《墨谱》)

《史记》:西门豹为邺令,投巫于水,复投三老。乃簪笔磬折,向河而立,以待良久。

崔豹《古今注》云:牛亨问彤管何也。答曰:“彤,赤漆耳。史官载事,故以赤管,言以赤心记事也。”

曹公欲令十吏就蔡琰写书。姬曰:“妾闻男女礼不亲授,乞给纸笔一月,真草维命。”于是缮写送之,文无遗误。

王粲才高,辨论应机,属文举笔便成。钟繇、王朗,名为魏卿相,至朝廷奏议,皆阁笔不敢措手。袁子正书云:尚书以六百石为名,佩契刀,囊执版,右簪笔焉。

僧智永学书,旧笔头盈数石,自后瘗之,目为退笔冢。(见《笔势》中)

《孔子世家》云:孔子在位,听讼文辞可以与人共者,不独有也。至于修《春秋》笔则笔,削则削,子夏之徒,不能赞其一辞。薛宣为陈留,下至财用笔砚,皆为设方略利用,必令省费也。

王充好理实,闭门潜思,户牖墙壁各置刀笔,著《论衡》八十五篇,二十余万言。

谢承《后汉书》云:杨璇,字玑平,平零陵贼,为荆州刺史。赵凯横奏槛车征之,仍夺其笔砚。乃啮臂出血,以簿中白毛笔染血以书帛上,具陈破贼之形势,及言为凯所诬。以付子弟诣阙,诏原之。

王隐《晋书》:陈寿卒,洛阳令张泓遣吏赍纸笔,就寿门下写《三国志》。

《谢庄传》云:时宋世宗出行夜还,敕开门。庄居守曰:“伏须神笔,乃敢开门。”

《王僧虔传》云:齐孝武欲擅书名,僧虔不敢显迹,常用拙笔书,以此见容。孔稚圭上表曰:圣照元览,断自天笔。

庾廙,字幼简。侍中袁彖雅慕之,赠鹿角书,格蚌砚,象牙笔管。

陶弘景,字彦通。年四五岁,常以荻为笔,画灰中学书,遂为善隶。

范岫,字懋宾,济阳考城人。每居常以廉洁著称。为晋陵太守,虽牙管一双,犹以为费。

《太公阴谋》:笔之书曰:毫毛茂茂,陷水可脱,陷文不活。

蔡邕《与梁相》:复惠善墨良笔,下工所无重,惟大恩厚施,期于终始。(工一作士)

徐广《车服仪制》曰:古者贵贱皆执笏,缙绅之士者,缙笏而垂绅带也。有事则书之,故常簪笔。今之白笔,是其遗像。

《礼》云:“史载笔,士载言。”注云:“谓从于会同,各持其职,以待事也。笔谓书具之属。”

《典略》云:路粹,字文蔚,少学于蔡邕。为丞相军谋祭酒,曹操令枉状奏孔融诛之。后人观粹所作,无不嘉其才而忌其笔。

◇ 二之造

韦仲将《笔墨方》:先于发梳梳兔毫及青羊毛,去其秽毛讫,各别用梳掌痛,正毫齐锋端,各作扁,极令匀调平好,用裹青羊毛。毛去兔毫头下二分许,然后合扁,卷令极固。痛颉讫,以所正青羊毛中截,用裹笔中心,名为笔柱,或曰墨池承墨。复用青毫,外如作柱法,使心齐亦使平均,痛颉内管中,宜心小不宜大。此笔之要也。

王羲之《笔经》曰:《广志会献》云:“诸郡献兔毫,出鸿都门,惟有赵国毫中用。世人咸云兔毫无优劣,笔手有巧拙。意谓赵国平原广泽无杂草木,惟有细草,是以兔肥。肥则毫长而锐,此则良笔也。凡作笔须用秋兔。秋兔者,仲秋取毫也。所以然者,孟秋去夏近,则其毫焦而嫩;季秋云冬近,则其毫脆而秃;惟八月寒暑调和,毫乃中用。其夹脊上有两行毛,此毫尤佳;胁际扶疏,乃其次耳。采毫竟,以纸裹石灰汁,微火上煮令薄沸,所以去其腻也。先用人发抄数十茎,杂青羊毛并兔毳(凡兔毛长而劲者曰毫,短而弱者曰毳),裁令齐平。以麻纸裹柱根令治(用以麻纸者,欲其体实,得水不胀)。次取上毫薄薄布柱上,令柱不见,然后安之。惟须精择,去倒毛,毛杪合锋令长九分,管修二握,须圆正方可。后世人或为削管,或笔轻重不同,所以笔多偏握者,以一边偏重故也,自不留心加意,无以详其至。此笔成合,蒸之令熟三斗米饭,须以绳穿管悬之水器上一宿,然后可用。世传钟繇、张芝皆用鼠须笔,锋端劲强有锋铓,余未之信。夫秋兔为用,从心任手,鼠须甚难得,且为用未必能佳,盖好事者之说耳。昔人或以琉璃象牙为笔管,丽饰则有之,然笔须轻便,重则踬矣。近有人以绿沈漆管及镂管见遗,录之多年,斯亦可爱玩,讵必金宝雕琢,然后为贵也。余尝自为笔甚可用,谢安石、庾稚恭每就我求之,靳而不与。

《博物志》云:有兽缘木,文似豹,名虎仆,毛可以取为笔。岭外尤少兔,人多以杂雉毛作笔亦妙,故岭外人书札多体弱,然其笔亦利。其云至水干墨紧之后,鬈然如虿焉。所以《岭表记》云:岭外既无兔,有郡牧得兔毫,令匠人作之。匠者醉,因失之,惶惧,乃以己须制上。甚善,诘之,工以实对。郡牧乃令一户必输人须,或不能逮,辄责其直。

宣城之笔,虽管答至妙,而佳者亦少,大约供进或达寮为之则稍工。又或以鹿之细毛为之者,故晋王隐《笔铭》云:“岂其作笔,必兔之毫。调利难秃,亦有鹿毛。”盖江表亦少兔也,往往商贾赍其皮南渡以取利。今江南民间使者,则皆以山羊毛焉。蜀中亦有用羊毛为笔者,往往亦不下兔毫也。

今之飞白书者,多以竹笔,尤不佳。宜用相思树皮,棼其末而漆其柄,可随字大小,作五七枚妙。往往一笔书一字,满一八尺屏风者。

《墨薮》云:王逸少《笔势图》:“先取崇山绝仞中兔毫,八九月收之,取其笔头长一寸,管长五寸,锋齐腰强者妙。”今之小学者,言笔有四句诀也:“心柱硬,覆毛薄,尖似锥,齐似凿。”

欧阳通自重其书,必以象牙犀角为管,狸毛为心,覆以秋毫。(见《叙事》中)

蜀中出石鼠,毛可以为笔,其名□{字节构:鼠夋}。

秦蒙恬为笔,以狐狸毛为心,兔毫为副。(见《博物志》)

李阳冰《笔法诀》云:夫笔大小硬软长短,或纸绢心散卓等,即各从人所好。用作之法,匠须良哲,物料精详。入墨之时,则毫副诸毛,勿令斜曲。每因用了,则洗濯收藏,惟己自持,勿传他手。至于时展其书,兴来不过百字,更有执捉之势,用笔紧慢,即出于当人至理确定矣。

今有以金银为泥书佛道书者,其笔毫才可数百茎。濡金泥之后,则锋重涩而有力也。

淮南王《万毕术》曰:取桐烛与柏木及蜡俱内筒中,百日以为笔,画酒自分矣。

◇ 三之笔势〔能书附〕

《老子》曰:“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夫四谱之作,其用者在于书而已矣,故《笔势》一篇附之。

《真诰》曰:“三皇之世演八会之文,为龙凤之章、飞篆之迹,以为颁形。梵书分破二道,坏真从易,配别分支,乃为六十四种之书。”又《真诰》曰:“三君手迹,杨君书最工,不今不古,能大能细。大较虽效郄愔笔法,力兼二王而名不显者,当以地微,兼为二王所抑。”(掾书学杨而字体劲利)

又云:八会书,文章之祖也。夫书通用墨者何?盖文章属阴,自阴显于阳也。又云:神仙之书,乃灵笔真手也。时人咸云:兔毫无优劣,笔手有巧拙。

王羲之《笔势论》云:凡欲书时,先干研墨,安著水中。研墨须调,不得生用,生用则浸渍慢涩,点笔之法,只可豆许大,湿不宜大点。横画之法不得缓,缓即不紧。竖牵之法不得急,宜卓把笔立,笔头先行,笔管须卓立,竖傍则曲也。轻健妙真,书之法也。草行之法,即任意也。

又云:初学书时,不得尽其形势,先想成字,意在笔前。一遍正其手脚,二遍须得形势,三遍须少似本,四遍加其遒润,五遍加其泄拔。须俟笔滑,不得计其遍数。又云:手稳为本,分间布白,上下齐平,得其体势。大者促之令小,小者放之令大,自然宽狭得所,不失其宜。

又《书法》云:点之法,如大石当衢,或如蹲鸱,或如瓜子,或如科斗。落手之法,峨峨若长松之倚溪;立人之法,如鸟在柱首。又云:一点失,如美人之无一目;一画失,如壮士之无一肱。

吴沈友少好学,时人以友有三妙:一舌妙,二力妙,三笔妙。

赵壹《非草书》曰:十日一笔,月数丸墨。领袖如皂,唇齿皆黑也。

王羲之与谢安书曰:复与君,此真草所得,极为不少,而笔至恶,殊不称意。

蔡伯喈入嵩山学书,于石室内得素书,八角垂芒,颇欲似篆。伯喈得之,不食三日,惟只大叫欢喜。

钟繇见蔡邕笔法于韦诞,自搥三日,胸尽青,因呕血。魏太祖以五灵丹救之,得活。繇求之,不与。及诞死,繇令人盗掘其墓而得之,故知多力丰筋者圣,无力无筋者病。其后消息而用之,由是更妙。临死启囊授其子会。繇能三色书,然后最妙者八分。

《笔阵图》云:夫纸者,阵也;笔者,刀矟也;墨者,鍪甲也;水砚者,城池也;心意者,将军也;本领者,副将也;结构者,谋略也;飏笔之次,吉凶之兆也;出入者,号令也;屈折者,杀戮也。

右军云:弱纸强笔,强纸弱笔。强者弱之,弱者强之。又云:草书欲缓前急后,斯至诀也。又云:古谓之填书,今之勒字也。

《墨薮》云:凡书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

又云:凡笔,乃文翰之将军也,直宜持重。

又云:凡书,必使心忘于笔,手忘于书,心手遗情,书不妄想。要在求之不得,考之即彰。

王逸少先少学于卫夫人,自谓大能。及渡江北游名山,见李斯、曹喜书;又之许,见钟繇、梁鹄书;又入洛,见蔡邕《石经》;又于从兄洽处,见张昶《华岳碑》。始知学卫夫人徒费年月,遂兼众家习之,特妙。

卫夫人见王羲之书,语太常王策曰:“此儿必见用笔诀也。妾近见其书,有老成之智。”因流涕曰:“子必蔽吾书名。”(晋安帝时,北郊祭文命更写之。工人削之,羲之笔已入七分)

虞世南《笔髓》云:夫书须手腕轻虚。夫未解书则曰一点一画,皆求像本也,乃自取拙见,岂知书耶?太缓则无筋,太急则无骨,侧管则钝,慢则肉多,竖笔则锋直,干枯则势露。宜粗而不锐,细而不壮,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

又云:夫笔长短不过五六寸,搦管不过三寸。真一,行二,草三,宜指实掌虚。

王方庆于太宗时,上其十一代祖导、十代祖洽、九代祖繤,八代祖昙首、七代祖僧绰、六代祖仲宝、五代祖骞、高祖规、曾祖裒,九代三从伯祖晋中书令献之已下书共十卷。上令中书舍人崔融为《宝章集》,叙其事以赐,举朝为荣。

贞观六年正月八日,令整理御府今古法书钟、王等真迹,得一千五百一十卷。汉元始中,征天下小学。

张融善草书,自美其能。帝曰:“卿殊有骨力,但恨无二王之法。”答曰:“臣亦恨二王无臣之法。”

梁武帝论萧子云书曰:“笔力精劲,心手相应,巧逾杜恕,美过崔宴,当与元帝并驱争先。”其相赏如此。

齐高帝为方伯,居处甚贫,诸子学书,常少纸笔。武陵王晔尝以指画空中,及画掌学字,遂工书。

夫握笔名指,一指在上为单钩,双指为双钩,指聚为撮笔,皆学书之因习也。伪蜀士人冯偘能书,得二王之法。然而以二指掐笔管而书,故每笔必二分,迹可深二三分,斯书札之异者也。

汉谷永,字子云,与娄护字君卿俱为五侯上客。人号曰:“谷子云笔札,娄君卿唇舌。”

晋王献之,字子敬。方学书,父羲之常后掣其笔,不得,乃叹曰:“此儿当有大名。”后果能以箒帚泥书作大字,方一丈,甚为佳妙,观者如堵。笔札之妙,时称二王。”

僧智永于楼上学书,有秃笔头十瓮,每瓮数石。人求题头,门限穿穴,乃以铁叶裹之,谓之铁门限。后取笔头瘗之,号退笔冢,自制铭志。

李阳冰云:夫点不变谓之布棋,画不变谓之布筭,方不变谓之斗,圆不变谓之环。张伯英好书,凡家之衣帛,皆书而后练。《晋书》:王逸少书字,若金帖墨中,炳然可爱。

张昶,字文舒,伯英季弟也。章草入神,八分入妙,隶书入能。

刘德升,字君嗣,能书。胡昭、钟繇俱善书,胡书体肥,钟书体瘦,亦各有君嗣之美。

王羲之,旷之子。早于其父枕中窃读《笔说》,父恐其幼,不与,乃拜泣而请之。

王僧虔博涉经史,兼善草隶。齐太祖谓虔曰:“我书何如卿?”虔曰:“臣正书第一,陛下草书第二,正书第三。臣无第二,陛下无第一。”上笑曰:“卿善为辞也。然天下有道某不与易。”又高祖尝与僧虔赌书,毕,帝曰:“谁为第一?”虔曰:“臣书臣中第一,陛下帝中第一。”帝笑曰:“卿可谓善自谋者也。”

欧阳询书不择纸笔,皆能如意。褚遂良须手和墨调,精纸良笔,方书。

张旭得笔法,传于崔邈、颜真卿。自言:“始吾观公主担夫争路,而得笔法之意;后见公孙氏舞剑,得其神。”饮醉辄书,挥笔大叫,以头揾水墨中,天下呼为张颠。醒后自观,以为神异,不可复得也。

长沙僧怀素好草书,自言得草书三昧。

魏明帝起凌云台,先钉榜木题之。乃以笼盛韦诞,辘轳引上书之。去地二十五丈,诞甚危惧,及下,须发尽白。乃诫子孙绝此楷法。

天下名书,有荀舆《貍骨药方帖》,王右军《借船帖》。右军尝醉书数字,点画象龙爪,后遂有龙爪书。

宋太祖问颜延之:“诸子谁有卿风?”延之曰:“竣得臣笔,测得臣文,敻得臣义,跃得臣酒。”萧隶贫无纸,止画窗尘以学书。

羲之永和九年制《兰亭序》,乘兴而书,用蚕茧纸,鼠须笔,遒媚劲健,绝代更无。太宗后于玉华宫大渐,语高宗曰:“若得《兰亭序》陪葬,即终无恨矣。”高宗涕泣而从之。

世传宣州陈氏世能作笔,家传右军与其祖《求笔帖》。后子孙尤能作笔。至唐柳公权求笔于宣城,先与二管,语其子曰:“柳学士如能书,当留此笔。不尔,如退还,即可以常笔与之。”未几,柳以为不入用别求,遂与常笔。陈云:“先与者二笔,非右军不能用。柳信与之远矣。”

孙敬事母至孝,每得甘蔗,必奔走奉母。每画地书,真草皆妙也。

卫恒每书大字于酒肆,令人开之纳直,以偿酒价。直足,则埽去之。

唐太宗《笔法》云:“攻书之时,当收视听,绝虑怡神,心正气和,则契于元妙。心神不正,字则欹斜;志气不和,字则颠仆。如鲁庙之器也。”又云:“为点必收,贵紧而重。为画必勒,贵涩而迟,为撇必掠,贵险而劲。为竖必努,贵战而雄。为戈必润,贵迟疑而右顾,为环必郁,贵蹙锋而拗转。为波必磔,贵三折而遣毫。”

前蜀王氏朝伪相王锴,字鳣祥,家藏书数千卷,一一皆亲札,并写藏经。每趋朝,于白藤檐子内写书。书法尤谨,近代书字之氵㸒者也。

◇ 四之杂说

在昔受爵者必置赆于草诏者,谓之润笔。郑译隋文时自隆州刺史复国公爵,令李德林作诏。高宗戏之曰:“笔头干。”译对曰:“出为方牧,杖策而归,不得一钱,何以润笔?”帝大笑。

梁简文为《笔语》十卷。(今书莫得见)

《幽明录》:贾弼梦人求易其头,明朝不觉,人见悉惊走,弼自陈乃信。后能半面笑半面啼,两手两足并口齐奋,两笔书成,文辞各异。

齐高洋梦人以笔点其额,王昙哲贺曰:“王当作主。”吴孙权梦亦同,熊循解之。

梁纪少瑜尝梦陆倕以一束青镂管笔授之,后文章大进。(见《叙事》中)

《搜神记》曰:王祐病,有鬼至其家,留赤笔十余枝于荐下,曰:“可使人簪之,出入辟恶,举事皆无恙。”(又与土类:壬甲李乙,凡与书,皆无恙)

《酉阳杂俎》云:大历中,东都天津桥有乞儿无两手,以右足夹笔写经乞钱。欲书时,先掷笔高尺余,以足接之,曾无失落,书迹尤楷。

石晋之末,汝州有一高士,不显姓名。每夜作笔十管,付其室家,至晓,阖户而出。面街凿壁,贯以竹筒,如引水者。或人置三十钱,则一管跃出,十笔告尽,虽势要官府督之,亦无报也。其人则携一榼,吟啸于道宫佛庙酒肆中,至夜酣畅而归。其匹妇亦怡然自得。复为十管,来晨卖之,如此三十载,后或携室徙居,杳不知所终。人有后数十年复见者,颜色如故,时人谓之笔仙。

魏末传曰;夏侯泰初见召还,路绝人事,不畜笔,其谨慎如此。

今之笔故者往往寻不见。或会府吏千百辈,用笔至多,亦不知所之,或云鬼取之判冥。

昔有僧惠远制《涅槃经疏》讫,咒其笔曰:“如合圣意,此笔不坠。”乃掷于空中,卓然不落。唐越州法师神楷造《维摩经疏》亦然,后迎入长安。

《酉阳杂俎》云:长安宣平坊有卖油而至贱者,人久疑之。逐入树窟,乃见虾蟆以笔管盛树津,以市于人。发掘而出,尚挟管瞪目,气色自若。

今都会间有运大笔如椽者,写小字,小如半麻粒许,瞬息而就。或于稻粒之上写七言诗一绝,分间布白,历历可爱。

《阙史》云:术士如得一故笔,可令于都市中代其受刑,术者即解化而去,谓之笔解。

《本草》云:笔头灰,取笔多年者烧之,水服,可以疗溺塞之病。

《列仙传》云:李仲甫,颍川人。汉桓帝时卖笔辽东市上,一笔三钱,无直亦与之。明旦,有成笔数十束。如此三年,得钱辄弃之道中。

魏王思为大司农,性急。常执笔作书,蝇集笔端,驱去复来。思怒逐蝇不得,还,乃取笔掷地毁之。又蝇集符坚笔以传赦。(坚与王猛、符融密议于露台,有大苍蝇入自牖间,鸣声甚大,集笔端。去于市中为黑衣小人,大呼曰:“官今大赦。”)

《御史台记》云:台中尚揖,揖者,古之肃拜也,故有“台揖笔”,每署事必举笔当额。有不能下笔者,人号为“高搘笔”。往往自台拜他官,执笔亦误作台揖者,人皆笑之。

德宗在奉天与浑瑊无名官告千余轴,募敢死之士。赐瑊御笔一管,当战胜量功伐,即署其名授之;不足,即以笔书其绅。

唐相裴休,早肄业于河内之太行山。后登显位,建寺于彼,目为化城寺。旋授太原节镇,经由是寺,寺之僧粉额陈笔砚,俟裴分亲题之。裴公神情自若,以衣袖揾墨以书之,尤甚遒健。逮归,侍婢讶其沾渥,裴公曰:“向以之代笔来。”

王子年《拾遗记》云:任末年十四,学无常师。或依林木之下,编茅为庵,削荆为笔,刻树汁以为书。夜则映月望星,暗则然蒿自照。

刘峻与沈约、范云、同奉梁武策锦被事,咸言已罄。而峻请纸笔更疏十事,在座皆惊,帝失色。

晋陆士龙云:魏武帝刘婕妤,以七月七日折琉璃笔管,此其时也。(出《时照新书》)

《会稽典录》云:盛吉拜廷尉,每冬月罪囚当断,妻执烛,吉持丹笔,相向垂涕。(吉,字君达)

《晋春秋》云:何祯少孤,常以缚笔织扇为业,善为智计,由是知名。

王隐始著《国史》,成八十八卷。属免官居家,家贫匮,笔札未能就,遂南游。陶侃又还江州,投庾元规,规乃给其笔札,其书遂成。

《天合百录》云:西天龙猛尊者,常用药笔点山石为金宝,济施千人。唐法师楚金刺血写《法华经》,笔端常有舍利。古者吏道必事刀笔。今亦有藏刀于管者,盖遗制也。

段成式以葫芦为笔以赠温飞卿。(书在《词林》门)柳公权不能用羲之笔。(见《笔势》中)

今之职官断大辟罪者,署按讫,必寻毁其笔,益彰其恻隐也。医工常取之烧灰,治惊风及童子邪气。

谢丞《后汉书》云:刘祐为郡主簿,郡将之子出钱付之,令买果实。祐悉买笔墨书具以与之。

魏管辂往见安平太守王基,基令作卦。辂曰:“床上当有大蛇衔笔,小大共视,须臾失之。”果然。

诸葛恪父瑾,长面似驴。孙权大会群臣,使人牵一驴,长检其面,题曰“诸葛子瑜”。恪跪乞笔益两字,因听与之。恪续其下曰“之驴”,举坐大笑,乃以驴赐之。

赵伯符为丹阳郡,严酷。典笔吏取笔失旨,顿与五十鞭。罗什撰译,伯肇执笔,定诸词义,学者宗之。

《魏略》:张既为郡小史而家富,自念无自达,乃畜好刀笔牍奏,伺诸大吏无者,辄奉之。

吴孙权常梦北面顿首于文帝,顾而见日,俄而日变为三日。忽见一人从前以笔点额,流血于前,惧而走之,状似飞者,复坠于地。觉以问术士熊循,循曰:“吉祥矣,大王必为吴主。王者,人之首;额者,人之上。王加点,主字也;在前而来,王者之群臣也。虽主意未至,而群下自逼矣。血流在前,教令明白,当从王出也。”权乃询之大臣,遂绝于魏。

大熙中童谣曰:“二月尽,三月初,桑生蓓蕾柳叶舒,荆笔扬板行诏书。”后王玮杀汝南王亮,帝以白虎幡宣诏收玮诛之。玮手握青纸,谓监刑者曰:“此诏书也。”盖此应也。

《宋云行记》云:北魏神龟中至乌苌国,又西,至本释迦往自作国,名磨休王。有天帝化为婆罗门形,语王曰:“我甚知圣法,须打骨作笔,剥皮为纸,取髓为墨。”王即依其言遣善书者抄之,遂成大乘经典,今打骨处化为琉璃。

桐烛笔分酒。(见《造笔》门)《梦书》云:梦笔砚,为县官文书所速也。又云:梦得笔砚忧县官。又云:磨砚染笔,词颂陈也。古诗云:有客从南来,遗我一把笔。

《国语》云:智襄子为室美,士茁惧曰:“臣秉笔事君。记曰:‘高山浚原,不生草木;松柏之地,其土不肥。’今土木胜,臣惧不安人也。”室成三年而智氏亡。

《庄子》曰: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

《东观汉记》:永平年神爵集宫殿官府,上假贾逵笔札,令作《神爵颂》,除兰台令史,迁郎中。

《晋书》:赫连勃勃谓隐士京兆韦祖思曰:“我今未死,汝犹不以我为帝王;吾死之后,汝等弄笔尚置吾何地?”遂杀之。

《贺循传》:陈敏之乱,诈称诏书,以循为丹阳内史。循辞以脚疾,手不制笔。又服寒食散,露发袒身,示不可用。敏竟不敢逼。

《刘穆之传》:宋高祖素拙于书,穆之曰:“此虽小事,然宣被远,愿公小复留意。”高祖终不能,以禀分有自。穆之乃曰:“公但纵笔为大字径尺,亦无嫌大。既足有所苞,且其名亦美。”高祖从之,一纸不过六七字便满。

宋世祖欢饮,令群臣赋诗。沈庆之手不知书,眼不识字,上逼令作诗。庆之曰:“臣不知书,请口授。”上令颜师伯执笔。庆之曰:“微生值多幸,得逢金运昌。朽老筋力尽,徒步过南冈。辞荣此圣世,何愧张子房。”上甚悦,众美其辞意。

齐虞玩之少娴刀笔,泛涉文史。

后魏世宗常敕廷尉游肇有所降恕,肇不从,曰:“陛下自能恕之,岂能令臣曲笔?”稽含《笔铭》曰:采管龙种,拔毫秋兔。

陆云《与兄机书》曰:案视曹公器物,笔枚所希,闻黄初二年,刘婕妤折之。见此复使人怅然又有感处。笔亦如吴笔,又有琉璃笔一枝。

王允将诛蔡邕,马日磾曰:“伯喈旷世逸才,多识汉事,当续《后汉》,为世大典。”允曰:“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后世。今不可使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无益圣德,吾党复蒙讪谤。”

后汉来歙伐公孙述,为刺客伤腰。召盖延以属军事,自书遗表讫,投笔抽刃而绝。

后汉周磬,字坚伯,年七十三。朝会集论终日,因令二子曰:“吾日者梦见先师东里先生,与我讲于阴堂之奥,吾齿之尽乎!若命终,编二尺四寸简,写《尧典》一篇并刀笔各一以置棺前。”

《搜神记》:益州有神祠,自称黄石公。祈者持一双笔及纸墨,则于石室中言吉凶。

石晋朝丞相赵莹布衣时,常以穷通之分祷于华岳庙。是夜梦神遗以一笔二剑,始犹未寤。既而一践廊庙,再拥节旄。

近朝丞相马裔孙幼干禄,祷于上逻神,梦与二笔,一大一小。后为翰林学士及知贡举,自谓应之。大拜之日,堂史进二笔,大小与梦相符。

石晋之相和凝少为明经,梦人与五色笔一束。自是文彩日新,擢进士第,三公九卿,无所不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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