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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韩湘子越墙成仙 林英女洞房自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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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闺女于归亦如闺,虽配韩郎守空帏。

伤心又听踰墙去,梦绕终南抱恨归。

不言二仙他去了,且把湘子表一巡。

自从叔父责打过,不准上山去修行。

数日不曾会师面,禁在书房看书文。

强把诗书来观看,闷闷恹恹少精神。

张千李万来相劝,劝改相公放宽心。

看书用心多困倦,拿杯酒来散散心。

回言杜康为造酒,至今十类未成神。

刘伶为他活醉死,张爷为他失了城。

夏桀为他失天下,项梁为他损了兵。

我今修行若不戒,铄精耗气又伤神。

我有玉液琼浆饮,凡酒焉能解愁人。

张说相公不饮酒,花街柳巷走一巡。

回言美色催魂票,腰间仗剑斩愚人。

贪恋美色有甚好,丧了自家精气神。

身中自有真夫妇,这个交欢更有情。

西舍郎来东家女,黄婆中间说合成。

送入黄房两相好,欢欢笑笑过时春。

养就圣胎腾空去,岂同狐狸艳妆淫。

李说相公真修道,怎舍家中斗量金。

回言财宝人人爱,坑坏多少聪明人。

石祟韩魏家豪富,难买无常不归阴。

买卖天涯为财利,东奔西驰费心勤。

古今多少英雄汉,都为银钱丧残身。

张说相公修行好,被人笑骂不好听。

回言气是心头火,无明火起烧自身。

汉朝君师诸葛亮,三气周瑜命归阴。

公明为气峨嵋下,大罗天仙一旦倾。

各人埋头多忍耐,保养太和得长生。

酒色财气四个字,好比四个陷人坑。

可笑世人看不破,个个困入枉死城。

你们休得多言语,哪个要你假奉承。

这向老爷哪里去,今日还不转回程。

二人听说忙回禀,老爷朝中议国情。

湘子听得这句话,心中欢喜八九分。

话说湘子因张千李万两个狗才,把我修行之事,说与叔爷知道,责打了一顿,拘住后衙攻书,不准上山相见师父之面,今幸叔父上朝未回,不免趁此机会,上山去会师父,岂不是好?遂叫张千李万,同到卧虎山,只见房门紧闭,是何道理!张千说:想是师父去了。湘子将门推开,只见内里冷清清的,忽抬头观看,见壁上写有诗句,仔细看来,是我师父的笔迹,好不痛杀人也。

见笔迹不由人珠泪长吊,痛杀我韩湘子苦命儿曹。

又无父又无母孤身无靠,蒙叔婶抚养我难报恩膏。

赛金桥请师长将我训教,卧虎山书房内间师两条。

说读书得显名荣华势耀,洪福尽大限来富贵不牢。

说修行不灭生长生不老,超九玄拔七祖同乐逍遥。

我韩学听师言心中自较,倒不如学长生上得灵霄。

想罢时双膝跪低头哀告,求师尊发慈悲指我一爻。

每每的不读书修炼三宝,我叔父知道了家法难饶。

把师父请下山打发去了,丢得我无倚靠怎样开交。

粉壁上见笔迹伤心泪掉,止不住珠泪儿往下倾抛。

恨不得将师父一步赶到,同师父上灵山共把佛朝。

话说湘子痛念一会,叫张千李万,听我吩咐。今晚我心中有些闷倦,在此攻书,你二人在外投宿一夜,明早起身回家。张千说,老爷吩咐小人,扶侍相公攻书,今日相公不回,恐老爷责打小人,湘子说道:“你这两个狗才,你只怕老爷,难道就不怕我吗?”着家法过来,张千李万慌忙跪下,请相公息怒,小人等在外投宿就是。湘子即将山门紧闭,想起叔婶之恩,两泪交流,说道:我在粉壁墙上题诗一首,待叔父来观看,以表孝心,诗曰:

幼年不幸丧双亲,多亏叔婶抚成人。

待等侄儿功圆满,来度叔婶上天庭。

话说湘子题罢诗句,泪流满面,说道:趁今月色和明,越墙去罢。

诗句题毕悲声放,生身父来养身娘。

十月怀胎多辛苦,三年乳哺抚儿郎。

不幸父母几年丧,多亏叔婶费心肠。

粉骨碎身难报偿,惟有修行报恩光。

不如立个大志向,跳出陷人四堵墙。

追赶师父终南上,超度父母上天堂。

这个墙儿高万丈,且将十字叹一场。

四堵墙就是这酒色财气,酒乱性耗精神不认六亲。

不吃酒凡百事清心敬谨,吃了酒言语多心性不平。

借酒风胡行事不顾廉耻,胡言讲胡作事笑坏旁人。

无孝弟杀盗淫酒字易引,将四人都陷害堕落火坑。

因杜康造酒来乱人心性,到如今在十类未得成神。

世上人跳不出迷入陷井,俺修人若不跳难免沉沦。

这酒字本是那横墙一堵,跳出了做一个清白之人。

不吃酒即跳墙说得明正,又把那色字墙细叹分明。

这色字是女子妖精打扮,巧梳妆俊打扮哄尽愚人。

无志人看不穿花心乱性,不顾命不顾身奸盗邪淫。

将自身真骨髓一时耗尽,大限来无常取死见阎君。

看纣王因贪爱妲己狐狸,把一个锦江山送与别人。

看将来这美色夺人性命,世上人不跳出迷困红尘。

世上人跳不出且堕尘井,何况说俺修人不戒邪淫。

这色字一时间表之不尽,又将财讲的甚恺切详明。

财本是上天爷生成至宝,把世人哄得去奔忙不赢。

朝走南暮走北劳禄受尽,起五更睡半夜逐日营营。

这算是为吃穿奔忙至紧,又还有身饱暖苦贪钱银。

或行商或坐贾时时打算,放银钱利上利刻薄存心。

或小秤或大斗贪心苟取,轻出去重入来心不满盈。

又有等仗财势冲耍豪棍,交贫亲接穷友恃权压人。

想人人都想做发财富汉,哪晓得有分定全靠天神。

纵然是谋得来满箱满贯,上天爷岂容你独满家门。

从古来贪财宝天神报应,不戒贪取伤廉堕入幽冥。

世上的贪财人尚且如此,岂有个修行人乱贪钱银。

说不完贪财人好心毛病,还有气更难平害坏了人。

想气字本然是上天赋命,当保养太和气才得长生。

你看那三国中周瑜短命,都只为气不平一旦归阴。

封神卷赵公明为气不分,大罗仙都不要舍命丧身。

君臣民不化气国家大变,父子们不化气家道难成。

夫与妇兄与弟不能化气,无礼义无家教分肠分心。

有朋友为气字失言不信,为口腹为银钱变脸变心。

乡党中不化气不认亲眷,有事来众亲邻冷眼看成。

修行人修的是太和元气,不化气丹不结终修不成。

世上人不化气无有好处,俺修行要忍气化开无明。

坐如尸立如斋六欲除尽,言俱忠行俱实要绝七情。

这酒色与财气横墙四堵,世上人跳不过迷在中心。

倘若是不信的请观古证,从古来圣佛仙跳墙之人。

燃灯佛跳出了先天位证,释迦佛跳出了永享长生。

观音母跳出了高登莲品,我韩湘若跳出洞府标名。

有志人能跳出为贤为圣,不下生不投东天外游行。

世上人还看穿相规相警,况修行既念佛口要合心。

有等人虽念佛心毒意狠,行恶事做过场害着别人。

不讲究阴与阳丹田妙景,讲道理做扯越东拉西云。

讲孝弟讲忠信教人体认,他名下不体贴掩耳盗铃。

这宗人甘堕在墙中睡困,他何曾想跳墙超度先人。

劝世人改恶心大理认定,切莫学无知辈自造火坑。

我高跕四墙上不昧本性,立大志跳出墙把师赶寻。

也不管多少高飞身舍命,轻飘飘落下地四体不疼。

为甚么跳这墙毫不伤损,该因我心坚定神力护身。

话说湘子越墙而逃,人人都说他是个跳墙神仙,殊不知他修行之人,跳的是酒色财气,又何为墙呢?你们把这四堵墙的根由听明了,才知他立志修行的贵重,不是那些钻穴隙相窥,踰墙相从,奸盗邪淫之辈。

湘子跳出墙儿外,眼中流泪好伤情。

出门不知何方去,月色昏昏哪里行。

一心要做神仙客,天高地远赶途程。

不管亲坟缺拜扫,不管叔婶靠何人。

不管林英做孤寡,不管人骂不好听。

只顾自己生与死,狠心跳出陷人坑。

一心要向终南奔,哪管前途路不平。

又怕随后有人赶,又怕张千李万寻。

行行止止多时候,见一古庙在山林。

太阳落西当晚景,就往庙内把神存。

来到此处心放定,寂寞无寥叹五更。

一更里,月初生,昨夜三更出了门。

孝孙有庆高声咏,祖德宗功要报清。

惟愿苍天垂怜悯,默佑途中免难星。

猛勇加功修成正,天地完人做得成。

二更里,月儿高,想起师父泪双抛。

蒙师指我先天道,开示弟子出尘壕。

无奈我叔分三教,轻慢师尊上云霄。

弟子今来把师找,不知师尊走哪条。

三更里,月儿明,想起叔婶泪长倾。

今番忤逆不孝顺,待我修成总报恩。

无父无母靠叔婶,褓抱提携抚养成。

儿把万殊归一本,才来定省在晨昏。

四更里,月西斜,思想林英自叹嗟。

自从束妆来下嫁,有名无实两分枒。

冷落三年贞节大,面容憔悴少光华。

休怪为夫无风雅,修成度你出尘沙。

五更里,月落西,仔细思量实惨悽。

一心要把无常避,夜静孤身翻坎离。

抛别叔婶亏天地,少在膝下问安居。

孩儿有日修成器,来度叔婶与娇妻。

话说湘子叹完五更,正是玉兔西坠,金乌东升,阳光照彻海底,自觉智慧开朗,心花开放,又是一番新气象,振起精神,往前又走。再说钟离在云端,观见湘子后面追寻,便叫彩和仙弟!湘子来了,他虽是有根气之人,也要吓他一下,看他意下如何。说罢,彩和就在路旁,变做一垂杨柳,湘子到此困倦,就在树下歇息。

湘子将身才坐定,闭眼就见十阎君。

牛头马面凶恶狠,吓得湘子战兢兢。

放开胆量将言问,大王在上且容情。

我也曾把佛门进,地府除名早抽丁。

为何苦乐两途混,善超恶堕不分明。

阎君即便开言论,从你得道我除名。

无奈你的阴气胜,难免地府不来行。

湘子听明有章本,伏望大王格外怜。

放我修行阴拨尽,灵山会上总报恩。

说罢之时才惊醒,一身冷汗湿衣襟。

话说湘子醒来,心中想道:我的功夫十有八九,犹受阎君的气?还是往前寻师,修到那阴尽阳纯之时,超出三界之外,不服阎君所管,方如吾愿。二仙又说道:“如今既吓了他,再将鱼鼓变一茅庵,你变个二八佳人,我变个年迈公公,等他来时,试他凡心如何?方好度上终南。”主意已定,即便行事。

不言二仙来变化,湘子寻师到来临。

忽然抬头来看见,一座茅庵正合心。

要想进去找茶饮,访问终南的路程。

想罢将身把门进,走出公公年迈人。

湘子当时忙施礼,尊声公公请听云。

小子要往终南去,不知路径哪里行。

伏望公公来指引,后有好处来报恩。

老人便乃将言问,相公贵处哪里人。

家住何州并何县,姓甚名谁说我听。

为甚事来因甚事,单人独自在外行。

看你好似官家子,要往终南为何因。

湘子见问回言道,公公在上请听云。

说我家来家不远,说我无名却有名。

家住长安永平府,昌黎县内是家门。

小子姓韩名湘子,娶妻学士女林英。

父亲也曾为进士,单生小子一个人。

不幸父母亡故早,多亏叔婶抚成人。

叔父在朝为翰院,都是朝中有名臣。

小子要往终南去,找寻师父去修行。

老人听罢将言讲,叫声相公你是听。

老夫不是别一个,员外郎算第一名。

金银宝贝多广有,田地庄村万里程。

家乡原住双林树,茅庵草舍过光阴。

又无三男并四女,单生小女在家庭。

相公若还不择弃,愿将小女结为婚。

还望相公施恻隐,怜悯老夫孤单身。

庄村田地交与你,金银财宝任施行。

老人说完一夕话,房中走出小姐身。

柔声姣语称公子,手平胸膛把礼行。

奴看相公非凡品,定是朝中一品臣。

父亲所言请应允,这段姻缘天凑成。

奴家本是千金女,不比寻常女钗裙。

多少王孩来求配,不是姻缘配不成。

相公若肯将奴聘,愿做裢针补线人。

湘子回言休贱蠢,我是铜打铁铸心。

不是要钱光棍汉,怎来贪你这相因。

金银财宝我家有,无数田地与庄村。

翰院衙门我不坐,推奴使婢不爱听。

林英比你美貌胜,不爱姣妻爱修行。

穿红着绿追魂票,搽胭抹粉摄魂瓶。

我劝娘子找别个,莫要歪缠耽搁人。

佳人又来将言禀,相公你好不聪明。

今生姻缘前生定,切莫错过好良因。

奴家今年二八整,正当新婚宴尔春。

相公休要错缘分,年纪轻轻修甚行。

我劝相公来应允,莫负奴家一片心。

若是相公不承任,奴今撞死赴幽冥。

湘子听言打冷劲,口念弥陀不绝声。

开言叫声小娘子,你莫设下陷人坑。

世间多少奇男子,岂无俊俏美郎君。

你将美色来迷我,你来迷我枉劳神。

况你本是五漏体,怎此男子贵如金。

今日你把风流卖,卖动风流哄愚人。

括尽愚人枯骨髓,纵有仙丹点不成。

有日命尽无常取,地狱血河受罪刑。

我今死心修行去,管你成亲不成亲。

小姐听完心暗喜,此人心真意念诚。

话说小姐见湘子执意不从,也就不阻挡,说道:“相公实意不肯成亲,也罢,你可认得奴家么?”湘子回言:“我素不相识,我认得你是谁?”小姐说:“我有一道兄,在卧虎山教书,你可知道么?”湘子听得说道:“原来是师叔在此,弟子多有得罪了。”那老公公见湘子实意真心,也变出钟离的模样,湘子一见师父,扯住大哭不止。

卧虎山师徒拆散,遭考惩打骂森严。

跳出墙终南追赶,实指望天凑机缘。

幸今日师徒会面,好比那冷灰出烟。

好比那云开日现,好此那月缺重圆。

精气神打成一片,手挽手和气一团。

但不知路有几远,钟离说十万八千。

叫彩和三车运转,呼湘子一担承肩。

我钟离穿针引线,齐努力冲开泥丸。

话未完雷动风散,恍惚间雨润日暄。

正到那悬巖陡坎,正到那弱水凶滩。

全无有颠颠险险,全无有阻阻拦拦。

风飘飘犹如电闪,舟摇摇恰似箭穿。

顷刻间机圆活遍,一霎时就到终南。

虽然的天爷照看,也是你达变通权。

到此处留心打点,到此处不比凡间。

四天王凶恶难犯,八金刚排列两边。

有韦驮执杵拥院,有灵官执鞭护禅。

真令人心惊胆战,真令人不敢向前。

湘子言望师引见,钟离说把仙佛参。

见几位慈悲方便,见几位道德纯全。

见几位面生三眼,见几位透体光寒。

见了些嫦娥仙眷,见了些秀丽仙官。

巍巍乎灵山不远,溶溶然瑞霭冲天。

光晃晃重重宝殿,妙玄玄处处金砖。

吃不尽仙茶圣饭,吃不尽玉液金丹。

五铢衣随心施展,金童女扶侍游观。

苍松干菁竹茵软,丹凤舞白鹤翩跹。

有铁雀虚空叫唤,有清风明月通传。

曹国舅打迎阳板,张果老骑驴笑欢。

我吕师清风宝剑,铁拐李跏脚拐颠。

我师尊赐我一件,无孔笛吹起闹喧。

吹得来阴阳回返,吹得来斗柄绵绵。

说不尽终南体面,真潇洒快乐无边。

话说湘子自从到了终南山,过些神仙日子,一切快乐说之不尽,还要恳求师尊,将这“终南山”三字讲来,弟子才得明白。钟离道:“这三字虽是一个地名,却包藏道理在内,凡人身皆有这座山,只是酒色财气四堵墙隔住,所以不能得到了。终者,穷尽之意,阴极阳生之理。试看时交冬至节,那坎水中,一点真阳,便从坤宫阴极处发生出来,名为地雷,复绵绵不绝,竟直长到阳极处,合了先天的乾阳。南者,南方之意,外阳内阴之理,试看时交夏至节,那离火中一点真阴,便从乾宫阳极处发生出来,名为天风姤,绵绵不绝,竟直长到阴极处,合了先天坤阴。山者,刚健中正之意,笃实光辉之理,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其道光明。这终南山的奥妙无穷,天机甚大,景致多端,总要那纯阳、紫阳、丹阳、正阳、白阳、红阳、重阳、善阳方才到得的,你明白么?”湘子回言:“蒙师尊度脱,弟子豁然贯通,实在万幸了!”

不表湘子终南去,回头又唱韩大人。

回家不见侄湘子,心下着忙惊又惊。

便把张千李万骂,大骂狗才两个人。

扶侍相公攻书史,如今他向哪里行。

若有相公来还我,饶你性命过几春。

若无相公来还我,将你二人丧残生。

张千李万魂掉了,跪在一旁望夫人。

话说夫人听见,忙出厅前叫声:“老爷,不用发怒,侄儿要去,他二人岂是留得住的,何不同到山中书房,看个明白!”韩愈听了,将就到书房,四下观看,只见壁上写有诗句,是湘子的笔迹,好不痛杀人也。哭曰:

“坐书房,泪汪汪,想起我命好凄凉。父母早早丧,兄嫂一并亡。可怜我两夫妻无儿无女,抚侄韩湘,只因他学二仙长,日把道情唱,唏呼气断我肝肠。想儿生得粉团样,又怕雨打又怕风霜,我打他我越凄凉,我越惨伤。只说是愚人出了迷人网,拘在后堂,专习文章。谁知他才出迷人网,昨晚又跳墙,嗳呀惨伤!喔呀凄怆!宁走平地上,高跳去实实难当。哭一声我儿韩湘,何不回头细思量?你亲坟前谁将享!别下林英守空房。狠起心肠,绝了我韩家后代无人烧香!哭一声我的儿郎,你不想叔父与叔娘,颜色苍苍,须发如霜,哪个送终安葬?可惜我这些金银宝贝,华屋亮堂堂,无人受享,白替别人来奔忙。我的韩湘呀韩湘!你是去向哪一方?你是去做哪一桩?我心痛伤,恰似那刀割心肠。你那叔娘,越更心伤,只见他纷纷流泪湿衣裳。你妻在香房,还在痴心望想,望你来共枕同床!听得你今跳出墙,音信渺茫,他好像死了爹娘样,一夜哭到大天光!”

林英叹命儿乖早嫁出来,细想起好伤怀前世安排。

别人嫁会怀胎夫妻和谐,郎有貌奴有才不斜不歪。

好比花罈内裁奇哉怪哉,耳装聋口装呆令人难猜。

春景来百花开奴好孤哀,越墙去理不该死了未埋。

话说林英哭至夜静更深,心中想道:短幸郎呀!你害得奴家无粑无奔,怎样开交,忽听樵楼起了更鼓,触景生情,哭诉一番:

一更一点响铜锣,房中痛坏女姣娥。

手把香腮流痛泪,心内犹如万刀割。

可叹奴的命运乖,从小将奴配韩学。

自从过门结发后,几多委曲向谁说。

丈夫行事颠颠倒,好打鱼鼓唱仙歌。

你为生死修行去,害得奴家没奈何。

悲啼惨切交二鼓,似醉如痴泪双落。

二更二点月出来,低头无语痛伤怀。

奴家本是官宦女,素有三从四德才。

偏偏遇到糊涂汉,痴心修行别女孩。

想择高门再匹配,又怕惹出是非来。

说我不明烈女传,作下骂名头怎抬。

料想今生无佳偶,不由痛泪滚香腮。

想到尽头无底止,又听铜锣三下来。

三更三点正昏沉,一场怪事把人惊。

忽听外边脚步响,轻轻走进卧房门。

梦里佳人忙跕起,相公连连叫几声。

说你越墙回家转,莫负奴家一片心。

你我姻缘前生定,云行雨施合乾坤。

奴正恍惚说君子,相公连连推不能。

双手撇开朝外走,惊醒南柯梦里人。

四更四点月行高,思想韩郎好心焦。

夫要修行家中好,何必越墙往外逃。

久阻归期长挂欠,梦魂相会好几遭。

把奴惹得春心掉,为甚远走把奴抛。

枕冷衾寒将谁靠,风筝线断落树梢。

奴家做了望门寡,无依无靠过终朝。

佳人哭到伤心处,又听铜锣五下敲。

五更五点天气寒,不由一阵好心酸。

抛头露面真无奈,哪管邻人耻笑谈。

女子无夫为怨女,上前退后难上难。

古人留言说不错,果然薄命是红颜。

当初有个玉莲女,曾配书生魏魁元。

水打栏桥两分散,三世夫妻又结缘。

叹人想己心更惨,未知收圆在哪边。

林英叹至五更止,又听奉旨三员官。

大唐天子登龙位,宪宗皇帝坐长安。

统国治民正九载,天干大旱有三年。

黎民百姓口叫苦,男女老幼喊皇天。

君王传出一道旨,宣上三卿李林韩。

三人俯伏称万岁,君王殿上把话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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