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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变难臣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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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癸丑夏,沙博士伟业出敝纸一卷,曰「国变难臣钞」。云:明崇祯甲申三月十九日之变,其先世自燕邸札记者。纸坏败,然诸人姓名颇完好;即不无一二蠹蚀者,名不全而姓尚存也。

凡分目为七:一曰死难姓名,一曰刑辱姓名,一曰囚辱姓名,一曰潜身姓名,一曰叛逆奸臣姓名,一曰受贼官职姓名,一曰诛戮姓名。

其死难姓名,自缢死者九人,为李邦华、施邦耀、凌义渠、吴麟征、吴甘来、许直、成德、张庆臻、巩永固。其自缢为家人解救、赋诗投古井死者,为范景文。其自缢并妻、幼女俱缢死者,为倪元璐。其自缢并合门缢死、为贼数百人跪哭者,为刘理顺。其自缢与其子新进士讳章明皆缢死者,为孟兆祥。其同妻俱朝服饮酒自缢死者,为汪伟。其于二十一日入朝回自缢死者,为周凤翔。其具衣冠赴朝内金水桥死者,为金铉。其骂贼被贼杀者,为宣府巡抚朱之冯。其骂贼不跪、被磔骂不绝口死者,为大同巡抚卫景瑗。其驱一家老幼俱上楼放火自焚死者,为刘文炳、刘文耀。凡死者二十有二人,皆致命赴义、争光日月者也。

其首列刑辱姓名者,为方岳贡,夹二夹,完赃三千两,不死,留用。次邱瑜,夹与岳贡同,完赃倍之而减其六之一。若雷耀龙、郝晋、王鳌永、沈日章、吕兆龙虽侥幸,而夹皆与岳贡同。其夹二夹仍不留用者,则有陈必谦、李明睿、张凤翔、金之俊、沈惟炳、胡世安、张忻诸人。其夹二夹并子亦夹一夹、拶一拶者,为王志正。其夹二夹、头箍一箍、仍夹其仆二夹、夺贼刀自刎死者,为张维机。其以古玉杯、金壶及诸赂器丐周锺贿王旗鼓得复授职者,一为夹一夹之汤汝成、一为夹一夹之吴履中。其以削发夹二夹者,方拱干、杨昌祚、卫胤文、刘明偀、吴孳昌;夹四夹、追银四万两死于家者,孙从度;夹四夹死尤惨者,李士淳、林增。其它如陈德纯、方以智、王□、顾鋐、郑楚勋、冯垣登、沈邦臣、萧时丰、万□、黄熙胤、张正英、赵士锦、吴伯宗、李起龙、郝杰、陆禹思、郑逢兰、范方、谢于升、陈翔、林兰友、蔡国光、刘中藻、何肇元、曹维才、李逢甲、钱增、邹逢吉,或夹一夹、二夹不等。凡夹者共五十五人,虽为人好丑不类,而皆不免于辱者也。

宋之绳削发,以杨廷鉴、周锺力荐于王旗鼓,免夹。汪光绪、杨若侨、周亮工、刘令尹俱未夹,此所谓囚辱者也。

蒋德璟十三日辞朝,出住崇文门外;郑二阳、曾缨、施元征、张伯鲸、汪维效、翁希禹、程北科、宫伟镠、程子奇、彭遇凯、施升、蒋臣、谭良友、史夏隆、严通、林饬、王崇简,所谓潜身者也。

其叛逆奸臣姓名,则张缙彦、周奎、宋企郊等四人。其时以太子献者,周奎也。以十九日同太监开齐化、东便二门献城仍被夹者,张缙彦也。

其受贼官职姓名,则刘太巩、光时亨、杨枝起三人倡为助饷之说,各写五千金丐宋企郊投名,召见授职。梁兆阳,召见凡二,授兵部侍郎;杨观光,亦召见二,授礼部侍郎。周锺、授检讨。撰劝进表、登极诏并献下江南策,逢人即自诩牛老师极为叹赏者,周锺也。项煜授太常丞。煜门生黎志升为□腹心,欲大拜之;即昌言于众曰:大丈夫大节既不全,当立盖世功名,如管仲、魏征可也。后授本职,始沮丧逃归。南渡时,煜亦被人执而沈诸河死。钱位坤,授国子监丞。初贼不用坤,丐周锺夤缘。伪文撰顾扬赴部时,对人曰:我明日此时,便非凡人矣(京师有不凡人传)。薛所蕴,授祭酒,何瑞征,授教习馆元。宋学显、赵京士、叶初春,授大理丞。贺王圣、吴家周,授原职。董家恒、杨廷鉴、韩四维、高尔严、陈名夏、张之琦、赵玉森、傅鼎铨、杨名琅、魏学濂、张元琳、吴尔埙、刘余谟、魏天赏、史可程、朱积、萧卓、王自超、刘廷琮、何九□、张九锡、刘肇国、李化□、姚文然、高衍、胡统虞、傅学禹、罗献炆、梁清标、白胤谦、何胤光、李呈祥、龚鼒、赵频、杨梅鹗、黄灿、成克巩、张端、吕崇烈、刘廷谏、熊文举、侯佐,俱原职。杨元锡、孙承泽、戴明说、傅振铎、时敏、申芝芳、高翔汉、芮元益、郭元、金汝砺、朱徽、彭管、林鸣球、柳寅东、陈白羽、张明骏、蔡鹏霄、卫祯国、涂必泓、王于曜、邹黄、徽胤、吴之琦、张琦、程玉成、王皋、黄国琦、王孙蕙、孙以敬、王尔禄、吴泰来、武愫、李登云,俱授职。龚□,授防御使。朱□,授四川府尹。张家玉,以建言捆三昼夜,仍授原职。凡为人一百有五,半皆一世知名之士也。

所谓诛戮姓名者,首辅则陈演,夹一夹,追黄金三百六十两、银四万七千两逮,夜杀之。魏藻德,夹一夹,追银一万七千两,其妻二拶、子二夹,饮□死。吏部尚书则李遇知,夹二夹、拶一拶,追银四万六千两,仍夹死。

其见于敝纸札记如此。

案卫胤文、吴尔埙殉扬州难,曾樱殉贵州难,张伯鲸殉扬州难,各有传。

傅鼎迁南还,为乡人非笑,尝欲求一死所,与揭公重熙同举义旗死,附见揭公传。

魏学濂欲有所为未遂,自缢死。无锡顾瑞征与如皋冒襄尝雪其冤,自有传。

张家玉起兵广东,屡破连州、博罗、连平、长宁诸县。转战一年,入据增城。清兵环攻之,战十日乃败,遍拜诸将,赴野塘死。附见瞿公式耜传。

方以智为僧入粤,清帅物色絷之,逼令更服则生、不更服则死。袍帽在左,白刃在右;惟其自择。以智辞左而受右,帅起亲解其缚,听为僧。钱澄之记一事云:顺治甲午,方密之以智既为僧,闭关高座寺。余往看之,寓报恩寺,坐卖卜周勿庵肆中。有老僧与同坐,故中官也。问余,知为桐城人。因曰:桐城有一方以智尚存乎?昔于内廷供事烈皇,一日御经筵回,天颜不怿,忽叹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如是者再,某跪请其故。上曰:今早经筵上,有展书官陈某,乃陈某子,其父巡抚河南,失机问大辟,系狱侯决。某衣锦熏香,展书朕前,略无戚容。不孝如此,其能忠乎?某跪进曰:展书官旧例皆然,跪进上前,防有不洁之气上触,故衣必鲜华,熏香盈袖,要令展书时芳香袭御座耳。上曰:既如此,便当辞官。不然,辞差可也。朕闻新进士中有方以智,其父方孔照,亦以巡抚湖广,与陈某同罪下狱。闻以智怀有血疏,日日于朝门外侯百官过,叩头呼号,求为上达。此亦是人子。言讫,又叹也: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未几时,释孔照而辟某,孔照之得生由此。外廷岂知之乎?余闻其语,随到竹关说与以智。以智伏地哭失声,北向九叩头谢恩:甲午秋九月事也。

按他书载襄城伯李国桢以三事要贼礼葬烈帝,遂死帝后旁。此事殊伪,宁都魏禧新乐侯传后已详辨之。其书具在,无可疑者。且国桢城守,尽撤守御。福王时,姜公曰广诋为狂稚;果国桢有大节可取,姜公决不违心抹杀也。况谭吉聪「肃松录」、吴陈琰「旷园杂志」所著赵一桂葬烈帝事俱甚详,何独无一语及国桢耶?而邵长蘅且云:以一桂事考之,襄城未尝一至陵下无疑;而争三大事及自杀,似传伪。名节甚重,未易轻以与人也。国桢死帝后旁事,具见无锡邹漪「明季遗闻」。其书顺治间最先出,他书遂踵而袭之,正史亦据以为断;而魏禧文集,都未寓目矣。吴梅村赠刘雪舫诗云:宁为英国死,不为襄城生。英因为张世泽,襄城则李国桢也。此又一证矣。

张捷,为东林僧人逼死鸡鸣寺。杨维垣诈称殉难,置三棺于中庭,挟二妾霄遁,半道遭仇家击死。某氏「记略」,则谓二人皆马、阮党,晚节自全,人皆异之;传闻异辞耶?正史亦与死节诸公并书,据某氏言耶?抑别有见而不宁惟是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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