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三

山精（出《异苑》）

《山海经》云：“山精如人，面有毛。”《抱朴子》曰：“山之精，形如小儿而独足，足向后，喜来犯人。其名蚑，知而呼之，即当自却。又名超空，亦可兼呼之。”又有山精，或如鼓，赤色一足，其名曰浑。又或如人，长九尺，衣裘戴笠，名曰金累。又或如龙，有五赤色角，名曰飞龙。见之，皆可呼其名，不敢为害。

山魈（出《广异记》）【眉批】以下山中木石诸怪。

山魈者，岭南所在有之，独足反踵，手足三岐。其牝好傅脂粉，于大树空中作窠，有木屏风帐幔，食物甚备。南人山行者，多持黄脂铅粉及钱等以自随。雄者谓之山公，必求金钱。遇雌者，谓之山姑，必求脂粉。与者能相护。唐天宝中，北客有岭南山行者，多夜惧虎，欲上树宿，忽遇雌山魈，其人素有轻赍，因下树再拜，呼山姑。树中遥问：“有何货物？”人以脂粉与之。甚喜，谓其人曰：“安卧无虑也。”【眉批】妖精亦好谀。人宿树下。中夜，有二虎欲至其所，山魈下树，以手抚虎头曰：“斑子，我客在，宜速去也。”二虎遂去。明日辞别，谢客甚谨。又每岁中与人营田，人出田及种，余耕地种植，并是山魈。谷熟，则来唤人平分。性质直，与人分，不取其多。人，亦不敢取多，取多者，遇天疫疾。

天宝末，刘荐者，为岭南判官，山行，忽遇山魈，呼为妖鬼。山魈怒曰：“刘判官，我自游戏，何累于汝，乃尔骂我？”遂登树枝，呼斑子。有顷虎至，令取刘判官。荐大惧，策马而走。须臾，为虎所攫，坐脚下。魈大笑曰：“刘判官，更骂我否？”【夹批】趣。荐大惧，再拜乞命。徐曰：“可去。”虎方舍荐。荐怖惧几绝，扶归，病数日方愈。

富阳人（出《述异记》）

宋元嘉初，富阳人姓王，于穷渎中作蟹簖。旦往视，见一材，长二尺许，在簖裂开，蟹出都尽。乃修治簖，出材岸上。明往看之，材复在簖中，败如前。王又治簖。再往视，所见如初。王疑此材妖异，乃取纳簖笼中，系担头归，云：“至家当破燃之。”未之家三里，闻中窣窣动转，见向材头变成一物，人面猴身，一手一足，语王曰：“我性嗜蟹，实入水，破若蟹簖。相负已多，望君见恕，开笼出我。我是山神，当相佑助，使全簖大得蟹。”【眉批】既能使人大得蟹，何不能自得，而必破人簖耶？王曰：“汝犯暴人，前后非一，罪自应死。”此物苦请乞放，又频问：“君姓名为何？”王不答。去家转近，物曰：“既不放我，又不告我姓名，当复何计，但应就死耳。”王至家，炽火焚之，后寂无复异。土俗谓之山魈，云知人姓名则能中伤人。所以勤问，正欲害人自免。

【总评】知名之士，不被中伤者几人？沮溺所以藏名也。按《异苑》：山精如人，一足，长三四尺，食山蟹，夜出昼藏。

元自虚（出《会昌解颐录》）

开元中，元自虚为汀州刺史，至郡部，众官皆见有一人，年垂八十，自称萧老，一家数口，在使君宅中累世，幸不占厅堂，言讫而没。自后凡有吉凶，萧老必预报，无不应者。自虚刚正，常不信之，而家人每夜见怪异。或见有人坐于檐上，脚垂于地。或见人两两三三，空中而行。或抱婴儿，问人乞食。或有美人，浓妆美服，在月下言笑，多掷砖瓦。家人乃白自虚曰：“常闻厨后空舍是神堂，前人皆以香火事之。今不然，故妖怪如此。”自虚怒，殊不信。忽一日，萧老谒自虚云：“今当远访亲旧，以数口为托。”言讫而去。自虚以问老吏，吏云：“常闻使宅堂后枯树中有山魈。”自虚令积薪与树齐，纵火焚之，闻树中冤号之声，不可听。【眉批】常之与怪，如中国之与夷狄，既不为害，何必扰之，宜其祸矣。月余，萧老归，缟素哀哭曰：“无何远出，委妻子于贼手。今四海之内，孑然一身，当令公如之耳。”乃于衣带，解一小合，大如弹丸，掷之于地，云：“速去！速去！”自虚俯拾开之，见有一小虎，才大如蝇。自虚欲捉之，遂跳于地，已长数寸，跳踯不已，俄成大虎，走入中门，一家大小百余人，尽为所毙。虎亦不见，自虚亦一身而已。

山都 木客（出《述异记》及邓德明《全广记》）

南康有神，名曰山都，形如昆仑人，长二尺余，黑色赤目，发黄披身，于深山树中作窠。窠形如卵而坚，长三尺许，内甚泽，五色鲜明，三枚沓之，中央相连。土人云：“上者雄舍，下者雌室。”旁悉开口如规，体质虚轻，颇似木筒，中央以鸟毛为褥。此神能变化隐形，猝睹其状，盖木客山椮之类也。赣县西北十五里，有古塘，名余公塘。上有大梓树，可二十围。老树空中，有山都窠。宋元嘉元年，县治民有道训、道灵兄弟二人，伐倒此树，取窠还家。山都见形，骂二人曰：“我居山野，何预汝事！山木可用，岂可胜数。【眉批】说得是！树有我窠，故伐倒之，今当焚汝宇，以报汝之无道。”至二更中，内外屋上，一时起火，合宅荡尽。

木客，头面语声，亦不全异人，但手脚爪如钩利。所居必高岩绝岭，能斫榜，索著树上聚之。有人欲就其买榜，先置物树下，若合其意，便将榜与人，不取，亦不横犯也。但终不与人面对交易。死皆加殡殓。曾有人往看其葬棺法，每在高岸树杪，或藏石窠之中。南康三营伐船兵说：“往亲睹葬所，舞唱之节，虽异于人，听如风林汛响，声类歌吹之和。”义熙中，徐道覆南出，遣人伐榜，以装盘槛。木客乃献其榜而不得见。

张遗（出《法苑珠林》）【眉批】木石之精。

桂阳太守江夏张遗，字叔高，宿陵。田中有大树，十围余，盖六亩，枝叶扶疏，蟠地不生谷草。遣客砍之，斧数下，树大血出。客惊怖，归白叔高，叔高怒曰：“老树汗出，此等何怪！”因自斫之，血大流出，叔高更斫之。又有一空处，白头老翁长四五尺，突出趁叔高。叔高以刀迎斫，杀之。四五老翁并出，左右皆惊怖伏地，叔高神虑恬然如旧。诸人徐视之，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此所谓木石之怪夔魍魉者乎？其伐树年中，叔高辟司空御史，兖州刺史。

曹朗（出《乾子》）

进士曹朗，文宗时任松江华亭令。秩将满，于吴郡置一宅。又用价八万，买小青衣，名花红，貌甚美。至秋受代，朗将家人入宅。逼冬至，缘新堂修理未毕，堂内西间贮炭二百斤。东间窗下有一榻，新设菌席，其上有修车细芦十领。东行南厦西廊之北，一房充库，一房即花红及乳母，一间充厨。至除夕前一日，办奠祝之用，铛中煎三升许油，旁堆炭火十余斤，朗妹作饼，家人并在左右。独花红不至，意其惰寝，遂召之至，又无所执作。朗怒，笞之，便云：“头痛。”忽有大砖飞下，几中朗亲。俄又一大砖击油铛，于是惊散。日已晚，遂扃堂门，家人相依而坐，汗流如水，不谕其怪。朗取炭燃火，俄又空中轰塌之声，火又空中上下。忽见东窗下床上，有一女子，可年十四五，作两髻，衣短黄襦裤，跪于床，以效人碾茶。朗走起擒之，绕屋不及，逡巡匿芦积中。朗又踏之，啾然有声，遂失所在。坐以至旦，鸡鸣，方敢开门。乳母、花红熟寝于西室。朗召玉芝观顾道士作法，数日，有人长吁曰：“吾是梁苑客枚皋，前因节日求食于此。君家不知，云何见捕？”【眉批】枚皋求食，异哉！朗具茶酒，因求皋近文。曰：“吾元和初，游上元瓦棺阁，第二层西隅壁上，题诗一首。方心事无悰，他日到金陵，可自录之。足下之祟，非吾所为。其人不远。但问他人，当自知。”朗遂白顾道士，舍之，里中有女巫朱二娘，又召令占。巫悉召家人出，唯花红头痛未起。巫强呼之出，责曰：“何故如此？娘子不知，汝何不言？”遂拽其臂，近肘有青脉寸余隆起。曰：“贤圣宅于此，夫人何故惊之？”花红拜，唯称不由己。朗惧，减价卖之。历二家，皆如此，遂放之。无所容身，常于诸寺纫针以食。后有包山道士申屠千龄过，说：“花红本是洞庭山人户，共买人家一女，令守洞庭山庙。后为洞庭观拓北境二百余步，其庙遂除，人户卖与曹时用。庙中山魅无所依，遂与其类巢于其臂，东吴人尽知其事。

邓差（出《广五行记》）【眉批】宅舍之精。

梁邓差，南郡临沮人，于麦城耕地，得古铜数斛，因此大富。行值雨，止于皂荚树下，遇一老公，谓差曰：“君虽富，明年舍神若出，方衰耗之后，君必因火味获殃。”差以为此叟假称邪术，妄求施与，都不采录。明年，宅内见一物，青黑色，似鳖而非，可长二尺许，自出自入，或隐或见，伸缩举头，狗见辄围绕共吠，吠则缩头。家人亦不敢触，如此者百余日。后有人种作，黄昏从外入，见之，谓是蚖，乃以镰砟之，伤其足血，曳脚入稻积下，因失所在。自后遭火，儿侄丧亡，官役连及。差又于道逢估人，先不相识，道边相对共食，罗布甘美，呼差同饮。差谓曰：“观君二人，游行商估，势在不丰，何为乃尔？”估人曰：“寸光可惜，人生在世，终止为身口耳。一朝病死，安能复进甘美乎？终不如临沮邓生，平生不用，为守钱奴耳。”差亦不告姓名，默然归至家，宰鹅以自食。动箸咬骨，哽其喉，病而死。【眉批】由食不惯故。

素娥（出《甘泽谣》）【眉批】花月怪。

素娥者，武三思之妓人也。自乔氏窈娘死，三思思之，左右有举素娥者，曰：“相州凤阳门宋媪女，善弹五弦，世之殊色。”三思乃以帛三百段往聘焉。至则三思大悦，遂盛宴以出素娥。公卿毕集，唯纳言狄仁杰称疾不来。三思怒，于座中有言。宴罢，有告仁杰者。明日，谒谢曰：“某昨日宿疾暴作，不果应召。然不睹丽人，亦分也。他后或有良宴，敢不先期到门！”【眉批】梁公亦怕恶人，宛转乃尔。素娥闻之，谓三思曰：“梁公强毅之士，非款狎之人，何必请召，固抑其性。”三思曰：“倘阻我宴，必族其家。”后数日，复宴，客未来，梁公果先至。三思特延坐于内寝，徐徐饮酒，待诸宾客。请先出素娥，略观其艺。遂停杯，设榻召之。有顷，苍头出曰：“素娥藏匿，不知所在。”三思自入召之，皆不见。忽于堂奥隙中，闻兰麝芬馥，乃附耳而听，即素娥语音也，细于属丝，才能认辨，曰：“请公不召梁公，今固召之，不复生也。”三思问其由，曰：“某非他怪，乃花月之妖。上帝遣来，荡公之心，将兴李氏。今梁公乃时之正人，某固不敢见。某尝为仆妾，敢无情，愿公勉事梁公，勿萌他志。不然，武氏无遗种矣。”言讫更问，终不应。三思出，见仁杰，称素娥暴疾，未可出，敬事之礼有加。仁杰莫知其由。明日，三思密奏其事。则天叹曰：“天之所授，不可废也。”

西明夫人（出《纂异记》）【眉批】火怪。

进士杨祯，家于渭桥，以居处繁杂，颇妨肄业，乃诣昭应县，长借石瓮寺文殊院居。旬余，有红裳丽人，既夕而至，徐步于帘外，歌曰：“凉风暮起骊山空，长生殿锁霜叶红。朝来试入华清宫，分明忆得开元中。”祯曰：“歌者谁耶？何清苦之若是？”红裳又歌曰：“金殿不胜秋，月斜石楼冷。谁是相顾人，褰帷吊孤影。”祯拜迎于门。既即席，问祯之姓氏。凡祯祖父母叔兄弟中外亲族，曾游石瓮寺者，无不熟识。祯异之曰：“鬼物乎？狐狸乎？”对曰：“否。”祯固请氏族，曰：“某燧人氏之苗裔也。始祖有功烈于人，乃统丙丁，镇南方。复以德王神农、陶唐氏，后又王于西汉。因食采于宋，远祖无忌，以威猛暴耗，人不可亲，遂为白泽氏所执。【眉批】极似桑寄生，春声君诸传。今樵童牧坚，得以知名。汉明帝时，佛法东流，摩胜、竺法兰二罗汉，奏请某十四代祖，令显扬释教，遂封为长明公。魏武季年，灭佛法，诛道士，而长明公幽死。梁武嗣位，佛法重兴，复以长明世子袭之。至开元初，玄宗治骊山，起至华清宫，作朝元阁，立长生殿，以余材因修此寺。群像既立，遂设东幢。帝与妃子，自汤殿宴罢，微行佛庙，礼陁伽竟。妃子谓帝曰：“当于飞之秋，不当令东幢岿然无偶。”帝即日命立西幢，遂封某为西明夫人，因赐琥珀膏润于肌骨，设珊瑚帐固予形貌。昨闻足下有幽隐之志，愿一款颜。桑中之讥，亦不能耻。倘少承周旋，必无累于盛德。”祯拜而纳之。自是晨去暮还，唯霾晦则不复至。常遇风雨，有婴儿送《红裳诗》，其词云：“烟灭石楼空，悠悠永夜中。虚心怯秋雨，艳质畏飘风。向壁残花碎，侵阶坠叶红。还如失群鹤，饮恨在雕笼。”后半年，家童归，告祯乳母。母乃潜伏于佛榻，俟明以观之，果自隙而去，入西幢，澄澄一灯矣。因扑灭，后遂绝红裳者。

卢郁（出《宣室志》）【眉批】以下器用百物之怪。

进士卢郁者，河朔人，徙家长安。尝北游燕赵，遂客于内黄。郡守馆郁于廨舍。先是其舍无居人，及郁至，见一姥，发尽白，身庳而肥，被素衣来，谓郁曰：“妾侨居此久矣，故相候谒。”已而告去。是夕，郁独居堂之前，夜风雪，其姥又至。郁命坐语论，姥曰：“妾姓石氏，家于华阴郡，后随吕御史至此，且四十年。家苦贫，幸贵客见哀。”于是郁命食，而老姥卒不顾。郁问：“何为不食？”姥曰：“妾甚饥，然不食粟，以故寿而安。”郁好奇，闻之甚喜，且以为有道术者，因问其能不食之故。姥曰：“先人好神仙，庐于太华。妾亦常隐于山中，从道士学长生法。道士教妾吞火，自是绝粒，今已年九十矣，未审一日有寒暑之疾。”郁又问曰：“吞火岂神仙之旨乎？”姥曰：“至人入火不焚，吞火固其宜也。”郁愿观吞火，姥乃以手采炉中火而吞之，火且尽，其色不动。郁惊异，遂起束带拜谢。姥曰：“此小术耳，何足贵哉！”言讫别去，郁因降阶送之，遂归寝堂。未几，西庑下有火发，郁惊起视之，其西庑舍已焚。于是里中人俱至，竞以水沃之，迨旦方绝。及穷火发之迹，于庑下坎中，得一石火通，中有火甚多，先有败草积其上，故延烧焉。郁方悟老姥乃此火通耳，所谓姓石氏，居于华山者也。老吏言：“吕御史，魏之从事，居此宅，迨今四十年矣。”

清江郡叟（出《宣室志》）

唐开元中，清江郡叟常牧牛于郡南田间，忽闻有异声自地中发，叟与牧童数辈，俱惊走辟易。自是叟病热且甚。仅旬余，病少愈，梦一丈夫，衣青襦，顾谓叟曰：“迁我于开元观。”叟惊而寤，然不知其旨。后数日，又适野，复闻之，即以其事白于郡守。守以为妄，叱遣之。是夕，叟又梦青襦者告曰：“吾委迹于地下久矣，汝速出我，不然得疾。”叟大惧。及晓，与其子往郡南，即凿其地，约丈余，得一钟，色青，乃向所梦丈夫色衣也。遂白郡守，郡守置于开元观。是日辰时，不击忽自鸣，声极震响。清江之人，俱异而惊叹。郡守因上其事，玄宗诏宰臣林甫写其钟样，告示天下。

华阴村正（出《酉阳杂俎》）

华阴县七级赵村，村路因啮成谷，梁之以济往来。有村正常夜渡桥，见群小儿聚火为戏。村正知其魅，射之，若中木声，火即灭。闻啾啾曰：“射着我阿连头。”村正上县回，寻之，见破车轮六七片，有头杪尚衔其箭者。

安阳黄氏（出《广五行记》）

北齐武成时，安阳县有黄家者，住古城南。其先累世巨富，有巫师占君家财物欲出，好自防守。若去，家即大贪。其家每夜使人分守。夜有一队人，尽着黄衣，乘马从北门出，一队白衣人，乘马从西门出；一队青衣人，乘马从东园门出，悉借问赵虞家此去近远。当时并忘，去后醒觉，抚心懊悔，不可复追。所出黄白青者，皆金银钱货。良久，复见一人，跛脚负薪而来，亦问赵虞。家人忿极，命奴击之。就视，乃家折脚铛也。【眉批】即折脚铛亦须福享，人何以过求为哉！自此之后，渐贪，死亡都尽。

郑（出《灵怪集》）

唐阳武侯郑罢相，自岭南节度入为吏部尚书，居昭国里。弟缊为太常少卿，皆在家。厨馔将备，其釜忽如物于灶中筑之，离灶尺余，连筑不已。其旁有铛十余，并烹庖将热，皆两耳慢摇，良久悉能行，乃止灶上。每三铛负一釜而行，其余列行引从，自厨中出。在地有足折者，有废不用者，亦跳踯而随之。出厨，东过水渠，诸铛并行，无所碍，而折足者不能过。其家大小惊异，聚而视之，不知所为。有小儿咒之曰：“既能为怪，折足者何不能前？”诸铛乃弃釜于庭中，却过，每两铛负一折足者以过，往入少卿院堂前。排列定，乃闻空中轰然如屋崩，其铛釜悉为黄埃黑煤，尽日方定。其家莫测其故。数日，少卿卒，相国相次而薨。【眉批】咎征附见。

【总评】李适之尝列鼎具膳，一旦，庭中鼎跃出相斗，鼎耳及足皆落，未几罢相，后为李林甫所陷，贬死。大抵鼎食之家，鼎铛表异，非祥徵也。又卫瓘家人，炊饭堕地，悉化为螺，出足而行，寻为贾后所诛。

姚司马（出《酉阳杂俎》）

姚司马寄居邠州，宅枕一溪，有二小女常戏钓溪中，未尝有获。忽挠竿，各得一物，若鳣者而毛，若鳖者而鳃，其家异之，养于盆池。经夕，二女悉患精神恍惚，夜常明烛对作戏，染蓝涅皂，未尝暂息，然莫见其所取也。又历半年，女病弥甚。其家尝张灯戏钱，忽见二小手出灯影下，大言曰：“乞一钱。”家或唾之，又曰：“我是汝家女婿，何敢无礼？”一称乌郎，一称黄郎。杨元帅知之，因为求上都僧瞻。瞻善鬼神部持念，治病魅者多著效。瞻至姚家，标界绳，印手敕剑，召之。复设血食盆酒于界外。中夜，有物如牛，鼻于酒上。瞻乃匿剑，步大言，极力刺之。其物匣刃而步，血流如注。瞻率左右明炬索之，迹其血，至后宇角中，见若乌革囊，大可合篑，喘若鞴橐，盖乌郎也。遂毁薪焚杀之，臭闻十余里，一女即愈。次女犹病，瞻因立于前，举代折罗叱之。女恐怖叩首。瞻偶见其衣带上，有一皂袋子，因令侍奴婢解视之，乃小籥也。遂搜其服玩，勘得一篑，蒉中悉是丧家搭帐衣，衣色唯黄与皂耳，请瞻为加功治之，涉旬，其女臂上肿起如沤，大如瓜。【眉批】袋魔藏神于臂，更异。瞻禁针刺，出血数合，竟差。

崔珏（出《宣室志》）

元和中，博陵崔珏，自汝郑侨居长安延福里。常一日，读书牖下，忽见一童，长不尽尺，露发衣黄，自北垣下，趋至榻前，且谓珏曰：“幸寄君砚席，可乎？”珏不应。又曰：“我尚壮，愿备指使，何见拒之深耶？”珏又不顾。已而上榻，跃然拱立。良久，于袖中出一小幅文书，致珏前，乃诗也。细字如粟，历然可辨。诗曰：“昔荷蒙恬惠，寻遭仲叔投。夫君不指使，何处觅银钩？”览讫，笑而谓曰：“既愿相从，无乃后悔耶！”其僮又出一诗，投于几上。诗曰：“学问从君有，诗书自我传。须知王逸少，名价动千年。”又曰：“吾无逸少之艺，虽得汝，安所用？”俄而又投一篇曰：“能令音信通千里，解致龙蛇运八行。惆怅江生不相赏，应缘自负好文章。”珏戏曰：“恨汝非五色者。”其僮笑而下榻，遂趋北垣，入一穴中。珏即命仆发其下，得一管笔。珏因取书，锋锐如新，用之月余，亦无他怪。【眉批】壮士得宝剑，文人珍笔墨。此必文鬼怜管城子沉埋而致之。

姚康成（出《灵怪集》）

大原掌书记姚康成，奉使之汧陇，会节使交代，入蕃使回，邮馆填咽，遂假邢君子牙旧宅，设中室以为休息之所。其宅久空废，庭木森然。康成昼为公宴所牵，夜则醉归，及明复出，未尝暂歇于此。一夜，自军城归早，其属有博戏之会，故得不醉焉。既坐堂中，因召客，客无至者。乃令馆人取酒，遍劳仆使，皆沾醉。康成就寝，二更后，月色如练，因披衣而起，出宅门。独步移时，方归入院。遥见一人，入一廊房内，寻闻数人饮乐之声。康成乃蹑履而听之，聆其言语吟啸，非仆夫也，因于门侧窥之。仍闻曰：“诸公知近日时人所作，皆务一时巧丽。其于托情喻己，体物赋怀，皆失之矣。”又曰：“今三人可各赋一篇，以取乐乎？”皆曰：“善。”乃见一人，细长而甚黑，吟曰：“昔人炎炎徒自知，今无烽灶欲何为？可怜国柄全无用，曾见人人下第时。”又见一人，亦长细而黄，面多疮孔，而吟曰：“当时得意气填心，一曲君前直万金。今日不如庭下竹，风来犹得学龙吟。”又一人肥短，鬓发垂散，而吟曰：“头焦鬓秃但心存，力尽尘埃不复论。莫笑今来同腐草，曾经终日扫朱门。”康成不觉失声，大赞其美。推门求之，则皆失矣。俟晓，召馆吏讯之，曰：“并无此人。”康成心疑必魅精也，遂寻其处，方见有铁铫子一柄，破笛一管，一秃黍穰帚而已。康成不欲伤之，遂各埋于他处。

金友章（出《集异记》）【眉批】以下枯骨怪。

金友章者，河内人，隐于蒲州中条山，凡五载。山有女子，日汲溪水，容貌殊丽。友章于斋中遥见，心甚悦之。一日，女子复汲，友章蹑履企户而谓之曰：“谁家丽人，频此汲耶？”女子笑曰：“涧下流泉，本无常主。须则取之，岂有定限。先不相知，一何造次。然儿止居近里，少小孤遗，今且托身姨舍，艰危历尽，无以自适。”友章曰：“娘子既未适人，友章方谋婚媾，既偶夙心，无宜遐弃。”女曰：“君子既不以貌陋见鄙，妾焉敢违。当夜候赴佳命耳。”言讫，汲水而去。是夕果至，友章迎之入室。夫妇之谊，久而益笃。友章每夜读书，常至宵分，妻常坐伴之，如此半年矣。一夕，友章如常执卷，而妻不坐，但伫立侍坐。友章诘之，以他事告。友章乃令妻就寝。妻曰：“君今夜归房，慎勿执烛，妾之幸矣。”既而友章执烛就榻，即于被下，见妻乃一枯骨耳。友章惋叹良久，复以被覆之。须臾，乃复本形，因大悸怖，而谓友章曰：“妾非人也，乃山南枯骨之精，居此山。有恒明王者，鬼之首也，常每月一朝。妾自事金郎，半年都不至彼。向为鬼所录，榜妾铁杖百。妾受此楚毒，不胜其苦。向以化身未得，岂意金郎视之也。事已彰矣，君宜速出，更勿留恋。盖此山中，凡物总有精魅附之，恐祸金郎。”言讫，涕泣呜咽，因尔不见。友章亦凄恨而去。

于凝（出《集异记》）

岐人于凝，性嗜酒，常往来邠泾间。一日，从故人饮酒，涉旬乃返，宿醒未愈，令童仆先路，以备休憩。时孟夏，麦野韶润，缓辔而行。遥见道左嘉木美荫，因就焉。至则系马藉草，坐之未定，忽见马首南顾，鼻息恐骇，若有睹焉。凝则随向观百步外，有枯骨如雪，箕踞于荒冢之上，五体百骸咸具备，眼鼻皆通明，背肋玲珑，枝节可数。凝即跨马稍前，枯骨乃开口吹嘘，槁叶轻尘，纷然自出。上有乌鸢纷飞，嘲噪甚众。凝良久稍逼，枯骨乃竦然挺立，骨节绝伟。凝心悸，马亦惊走，遂驰赴旅舍，而先路童仆出迎，相顾骇曰：“郎君神思，一何惨悴？”凝即说之。适有泾卒十余，巡行闻之，皆曰：“岂有是哉！”洎逆旅少年辈，集聚极众，凝即为导，仍与众约曰：“倘尚在，当共碎之。虽然，恐不得见矣。”俄至其处，而端坐如故。或则叫噪，曾不动摇。弯弓发矢，又无中者。欲环之前进，则亦相顾莫能先焉。久之枯骸欻然自起，徐徐南去。日势已晚，众各恐詟，稍稍遂散。凝亦鞭马而回。远望，尚见乌鹊翔集，逐去不散。自后凝屡经其地，及询左右居人，乃无复见者。

费县王家（出《广古今五行记》）【眉批】发怪。

晋安帝义熙年，琅琊费县王家恒失物，谓是人偷，每以扃钥为意，而零落不已。见宅后篱一孔穿，可容人臂，滑泽。试作绳罝施于穴口，夜中闻有摆扑声，往掩，得大发，长三尺许，而变为蟮，从此无虑。【眉批】既变为蟮，孰辨其发？

曹惠（出《玄怪录》）【眉批】以下盟器诸怪。

武德初，有曹惠为江州参军。官舍有佛堂，堂中有二木偶人，长尺余，雕饰甚巧，丹青剥落，惠因持归与稚儿。后稚儿方食饼，木偶引手请之，儿惊报惠。惠笑曰：“取木偶来。”即人言曰：“轻红、素红自有名，何呼木偶？”惠问曰：“汝何时物，而能作怪？”答曰：“是宣城太守谢家俑偶。当时天下工巧，皆不及沈隐侯家老苍头孝忠也。轻、素，即孝忠所造。时素在圹中，方持汤与乐夫人濯足，闻外有持兵称敕声，夫人畏惧，跣足化为白蝼。少顷，二贼执炬至，尽掠财物。照见轻红等曰：‘二明器不恶，可与小儿为戏具。’遂持出，时天平二年也。自尔流落数家。陈末，麦铁杖犹子将至此。”惠又问曰：“曾闻谢宣城婚王敬则女，尔何遽云乐夫人？”素曰：“王氏乃生前之妻，乐氏乃冥婚耳。【眉批】冥中仍可改娶。王氏本屠酤种，性粗率多力，至冥中，犹与宣城不睦。宣城密启于天帝，许逐之。二女一男，悉随母归。遂再娶乐彦辅第八女，美姿质，善书，好弹琴，尤与殷东阳仲文、谢荆州晦夫人相得，日恣追寻。宣城常云：‘我才方古词人，唯不及东阿耳。其余文士，皆吾杌中之肉，可以宰割矣。’见为南曹典铨郎，与潘黄门同列，乘肥衣轻，贵于生前百倍。【眉批】谢宣城、潘黄门为冥官，附见。然十月一朝晋、宋、齐、梁，可以为劳，近闻亦已停矣。”惠又问曰：“汝二人灵异若此，终将若何？”即皆言曰：“庐山神欲取某等为舞姬久矣。今此奉辞，便当受彼荣富。然君能终恩，请命画工，便赐粉黛。”惠即令工人为图之。轻、素因以微言留别，且曰：“百代之中，但能会者，无不居大位矣。”后有人祷庐山，巫言：“神君新纳二妾，要翠钗花簪。汝宜求之，当降大福。”祷者求而焚之，遂如愿焉。惠微言访之时贤，皆不悟。或云：“中书令岑文本识其三句，亦不为人说。”【眉批】不为人说，恶知能识！

商乡人（出《广异记》）

近世有人，旅行商乡之郊。初与一人同行，数日，忽谓人曰：“我乃是鬼，为家中明器叛逆，日夜战斗，欲假一言，以定祸乱，于君亦有益。”会日晚，至一大坟，鬼指坟，言是己冢。“君于冢前大呼：‘有敕斩金银部落！’如是毕矣。”言讫，入冢中。人便宣敕。须臾，闻斩决之声。有顷，鬼从中出，手持金银人马数枚，头悉斩落，谓人曰：“得此足一生用，以报恩耳。”人至西京，为长安捉事人所告。县官云：“此古器，当是破冢得之。”人以实对。县白尹，奏其事，发使开冢，得金银人马斩头落者数百枚。

卢涵（出《传奇》）

开成中，有卢涵学究，家于洛下，有庄于万安山之阴。夏日，独跨小马造焉。去十余里，见林畔有新洁室数间，而作店肆。时日欲沉，涵因憩马，睹一双鬟，甚有媚态，诘之。云：“是耿将军守茔青衣，父兄不在。”涵悦之，与语，多巧丽。谓涵曰：“有少许家酝，郎君能饮三两杯否？”涵曰：“不恶。”遂捧古铜樽而出，与涵饮欢。青衣遂击席而讴，送卢生酒曰：“独持巾栉掩玄关，小帐无人烛影残。昔日罗衣今化尽，白杨风起陇头寒。”涵恶其词之不祥。俄而酒尽，青衣入室添杯。涵蹑足窥之，见悬大乌蛇，以刀刺蛇之血，滴于樽中，以变为酒。涵大恐栗，方悟怪魅，遂急出户，解小马而走。青衣连呼数声曰：“今夕事，须留郎君一宵，且不得去。”知势不可，又呼：“东边方大，且与我遮取郎君。”俄闻柏林中有一大汉，应声甚伟。须臾，回顾，有物如大枯树而趋，举足甚沉重，相去百余步。涵但疾加鞭，又经一小柏林，中有一巨物，白如雪，有人唤云：“今宵必须擒取此人，不然者，明晨君当受祸。”涵闻之，益怖怯。及庄门，已三更，扃户阒然，唯有数乘空车在门外。群羊方咀草次，更无人物。涵弃马，潜跧于车箱之下，窥见大汉步来。门墙极高，只及斯人腰胯。手持戟，瞻视庄内，遂以戟刺庄内外小儿，良久而去。涵度其已远，方起叩门。庄客惊涵之夜至，涵喘汗不能言。及旦，忽闻庄院内客哭声，云：“三岁小儿，因昨宵中恶死矣。”涵甚恶之，遂率家僮及庄客十余人，持刀斧弓矢而究之。但见夜来饮处，空屋数间而已，更无人物。遂搜柏林中，见一大盟器婢子，高二尺许，旁有乌蛇一条，已毙。又东畔柏林中，见一大方相骨，遂俱毁拆而焚之。寻夜来白物而言者，即是人白骨一具，肢节筋缀，而不欠分毫。锻以铜斧，终无缺损，遂投之于堑。涵本有风疾，因饮蛇酒而愈焉。【眉批】到底不折本。

张不疑（出《宣室志》）

南阳张不疑，开成四年，宏词登科，授秘书。寓京，以家远无人，欲市青衣。月余，牙人来云：“有新鬻仆者，请阅焉。”期翌日，抵其家，有披朱衣牙笏者，称前浙西胡司马，揖不疑就位，与语甚爽。胡云：“某近使南海，于岭中偶获婢仆等三数十人。自浙右历南荆，货鬻殆尽，今才余数人耳。”语毕，命青衣六七人并列于庭，曰：“唯所选择。”不疑曰：“某以乏于仆使，今唯有钱六万，却望高明，度其直者一人示之。”朱衣人遂指一丫鬟重耳者，曰：“春条可以偿耳。”不疑即日操契付金。春条善书录，音旨清婉，所有指使，无不惬适。又好学，能诗。不疑宠之。月余，不疑素有礼奉门徒尊师，居旻天观，相见，因言不疑有邪气。不疑莫知所自。尊师曰：“得无新聘否？”不疑曰：“聘纳则无，市一婢耳。”尊师曰：“祸矣。”不疑恐，遂问计焉。尊师曰：“明旦告归，慎勿令觉。”明早，尊师至，谓不疑曰：“唤怪物出来。”春条泣于屏幕间，亟呼之，终不出。尊师焚香作法，以水向东而噀者三，谓不疑曰：“可往观之。”不疑视之曰：“大抵是旧貌，但短小尺寸间耳。”尊师曰：“未也。”复作法禹步，又以水向门而喷者三，谓不疑：“可更视之。”止长尺余，僵立不动。后更视之，乃仆地，扑然作声，视之，一朽盟器耳，背上题曰“春条”，其衣服若蝉蜕然。不疑大惊。尊师命刀劈之，腰颈间已有血，浸润于木矣，遂焚之。尊师曰：“向使血偏体，则郎君一家，皆遭祸也。”

岑顺（出《玄怪录》）

汝南岑顺，字孝伯，少好学有文，老大尤精武略。旅次陕州，贫无第宅，其外族吕氏有山宅，将废之，顺请居焉。人有劝者，顺弗为止。后岁余，顺常独坐书阁下，夜中闻鼓鼙声，不知所来，及出户，则无闻。顺独喜自负，以为石勒之祥也。祝之曰：“此必阴兵助我。若然，当示我以富贵期。”数夕后，梦一人被甲胄，前报曰：“金象将军传语岑君，军城夜警，有喧诤者。君既负壮志，能猥顾小国乎？钦味芳声，愿执旌钺。”顺谢曰：“猥烦德音，屈顾疵贼。犬马之志，惟所用之。”使者复命。顺忽然而寤，恍若自失，坐而思梦之征。俄然鼓角四起，声愈振厉，顺整巾下床，再拜祝之。须臾，户牖风生，帷帘飞扬，灯下忽有数百铁骑，飞驰左右，悉高数寸，而被坚执锐，星散遍地，倏闪之间，云阵四合。顺惊骇，定神气以观之。须臾，有卒赍书云：“将军传檄。”顺受之。云：“地连獯虏，戎马不息，将老兵穷，势不可止。屡承嘉音，愿托神契。然明公阳官，固当享大禄于圣世，今小国安敢望之。缘天那国北山贼合从，克日会战，事图子夜，扑灭未期，良用惶骇。”顺谢之，室中益烛，坐视其变。夜半后，鼓角四发。先是东面壁下有鼠穴，化为城门，垒敌崔嵬，三奏金革，四门出兵，连旗万计，风驰云走，两皆列阵，其东壁下是天那军，西壁下金象军，部从各定，军师进曰：“天马斜飞度三冈，上将横行系四方。辎车直入无回翔，六甲次第不乖行。”王曰：“善。”于是鼓之，两军俱有一马，斜去三尺止。又鼓之，各有一步卒，横行一尺。又鼓之，车进。如是鼓渐急，而炮石乱交。须臾之间，天那军大败奔溃，杀伤涂地。王单马南驰，数百人投西隅，仅获免焉。金象军振旅而还。于时一骑飞至顺前曰：“阴阳有厝，得之者昌。亭亭天威，一阵而胜，明公以为何如？”顺曰：“将军英贯白日，乘天用时。窃窥神化灵文，不胜庆快。”如是数日会战，胜败不常。王神貌伟然，雄姿罕俦，宴馔珍筵与顺，致宝贝明珠无限。顺遂荣于其中，所欲皆备焉。后遂与亲朋稍绝。家人异之，莫究其由，而顺颜色憔悴，为鬼气所中，亲戚共意有异，诘之不言，因饮以醇醪，醉而究泄之。其亲人潜备锹锸，因顺如厕，荷锸乱作，掘室内八九尺，忽坎陷，是古墓也。墓有砖堂，其盟器悉多，甲冑数百，前有金床戏局，列马满枰，皆金铜成形，其干戈之事备矣。乃悟军师之词，乃象戏行马之势也。既而焚之，遂平其地，多得宝贝，皆墓内所畜者。顺阅之，恍然而醒，乃大吐。自此充悦，宅亦不复凶矣。时宝应元年也。

金凤（出《续齐谐记》）金玉蝴蝶（出《杜阳编》）【眉批】以下金宝诸怪。

汉宣帝尝以皂盖车一乘，赐大将军霍光，悉以金铰饰之。每夜，车辖上有金凤皇飞去，莫知其所，至晓乃还，守车人亦见之。南郡黄君仲于北山罗鸟，得一小凤子，入手便化成紫金，毛羽宛然具足，可长尺余。守车人列云：“车辖上凤皇，常夜飞去，晓则俱还。今晓不还，恐为人所得。”光甚异之，具以列上。后数日，君仲诣阙，上金凤皇子。帝闻而疑之，以置承露盘，倏然飞去。帝使人寻之，直入光家，至车辖上，乃知信然。帝取其车，每游行，辄乘之。故嵇康《游仙诗》云“翩翩凤辖，逢此网罗”是也。

唐穆宗尝于殿前种千叶牡丹，及花始开，香气袭人，一朵千叶，大而且红。上每睹芳盛，叹人间未有。自是宫中，每夜即有黄白蝴蝶万数，飞集花间，辉光照耀，达曙方去。宫人竞以罗巾扑之，无不获者。上令张网于宫中，遂得数百，于殿内纵嫔御追捉，以为娱乐。迟明视之，则皆金玉也。其状工巧无比，而内人争用丝缕绊其脚，以为首饰，夜则光起于妆奁中。其夜，开宝厨，视金屑玉屑藏内，将有化为蝶者，宫中方觉焉。

雩都县人（出《述异记》）

南康雩都县，跨江南出，去县三里，名梦口，有穴，状如石室。旧传尝有神鸡，色如好金，出穴飞鸣游戏，见之辄入穴中，因号此石为鸡石。又有人乘船，从下流还县，未至此崖数里，有一人，通身黄衣，担两笼黄瓜求载。黄衣人乞食，船主与之。至崖下，船主乞瓜，此人不与，仍唾盘内，径上崖，直入石中。船主初甚忿之，见其入石，始知神异。取向食器视之，见盘上唾，悉是黄金。

金牛（出《湘中记》《十道记》）

长沙西南有金牛冈。汉武帝时，有一田父牵赤牛，告渔人曰：“寄渡江。”渔人云：“船小，岂胜得牛？”田父曰：“但相容，不重君船。”【眉批】既是金牛，那得不重！于是人牛俱上。及半江，牛粪于船，田父曰：“以此相赠。”既渡，渔人怒其污船，以桡拨粪弃水，欲尽，方觉是金。讶其神异，乃蹑之，但见人牛入岭，随而掘之，莫能及也。今掘处犹存。

增城县东北二十里，深洞无底。北岸有石，周围三丈，渔人见金牛自水出，盘于此石。义熙中，县人常于此潭石得金锁。寻之不已，俄有牛从水中引之，握不禁，以刀扣断，得数段，人遂致富，年登上寿。其后义兴周灵甫常见此牛宿伏石上，旁有金锁如绳焉。灵甫素骁勇，往掩之。此牛掣断其锁，得二丈许，遂以财雄称。

银牛（出《酉阳杂俎》）

太原县北有银牛山。汉建武二十四年，有一人骑白牛，蹊人田。田父诃诘之，乃曰：“吾北海使，将看天子登封。”遂乘牛上山。田父寻至山上，唯见牛迹，遗粪皆银也。明年，世祖封禅焉。

韦思玄（出《宣室志》）

宝应中，京兆韦思玄，侨居洛阳，性慕神仙之术。后游嵩山，有道士教曰：“夫饵金液者，可以延寿。吾子当先学炼金，如是，则可以肩赤松，驾广成矣。”思玄于是求炼金之术，积十年，遇术士数百，终不能得其妙。后一日，有居士辛锐者，貌甚清瘦，偢然有寒色，衣弊裘，叩思玄门，谓曰：“吾病穷无所归，闻先生好古尚奇，集天下异人方士，故我来谒耳。愿先生纳之。”思玄即止居士于舍，韦氏一家尽厌恶之。思玄尝诏术士数人会食，而居士不得与。既具膳，居士突至客前，溺于筵席上，尽湿。客怒，韦氏家僮亦竞来辱骂，居士遂告去。行至庭，忽亡所见，乃共异之。因视其溺，乃紫金也。思玄且惊且叹。有解者曰：“辛者，西方庚辛金也。而锐字兑从金，兑亦西方之正位。推其名氏，居士乃紫金精耳。”

苏遏（出《博异志》）何文（出《列异传》）

天宝中，长安永乐里有一凶宅，居者皆破，后无复人住，遂至废毁。唯堂厅存，因生草树甚多。有扶风苏遏，苦贫无居，乃以贱价于本主质之，才立契书，未有一钱归主。至夕，乃自携一榻，当堂铺设。更余犹未寝，出堂徬徨而行，忽见东墙下有一赤物，如人形，无手足，表里通彻光明，而叫曰：“咄！”遏视之不动。良久，又按声呼曰：“烂木，咄！”西墙下有物应曰：“诺。”问曰：“甚人？”曰：“不知。”又曰：“大硬锵。”烂木对曰：“可畏。”良久，乃失赤物所在。遏下阶，呼烂木曰：“金精合属我。”对曰：“不知。”又问：“前杀害人者在何处？”烂木曰：“更无别物，只是金精。人福自薄，不合居之耳。”至明，更无事，遏乃自假锹锸，先于西墙下掘，入地三尺，见一朽柱，当心木如血色，其坚如石。后又于东墙下掘两日，近一丈，方见一方石，阔一丈四寸，长一丈八寸，上有篆书曰：“夏天子紫金三十斤，赐有德者。”遏乃自思：我何以为德。【眉批】即此一念，便自有德。又自为计曰：“我得此宝，亦可修德以禳之。”沉吟未决。至夜，烂木忽语曰：“何不改名有德？即可矣。”遏曰：“善。”遂称有德。烂木曰：“君子倘能送某于昆明池中，自是不复挠人矣。”有德许之。明晨，更掘丈余，得一铁瓮，开之，得紫金三十斤。有德乃还宅债，修葺院宇，送烂木于昆明池，遂闭户读书。三年，为范阳请入幕，七年内，获冀州刺史。

张奋者，家巨富，后暴衰，遂卖宅与黎阳程家。程入居，死病相继，转卖与邺人何文。文日暮，乃持刀上北堂中梁上坐。至二更，忽见一人，长丈余，高冠黄衣，升堂呼问：“细腰，舍中何以有生人气也？”答曰：“无之。”【眉批】细腰何相为之甚，当是数尽。须臾，有一高冠青衣者，次之又有高冠白衣者，问答并如前。及将曙，文乃下堂中，如向法呼之，问曰：“黄衣者谁也？”曰：“金也，在堂西壁下。”“青衣者谁也？”曰：“钱也，在堂前井边五步。”“白衣者谁也？”曰：“银也，在墙东北角柱下。”“汝谁也？”曰：“我杵也，在灶下。”及晓，文按次掘之，得金银各五百斤，钱千余万，仍取杵焚之，【夹批】大德不报。宅遂清安。

岑文本（出《博异志》）

唐贞观中，岑文本下朝，多于山亭避暑。日午时，寤初觉，忽有扣山亭院门者，云：“上清童子元宝参奉。”文本性素慕道，束带命入，乃年二十已下道士，仪质爽迈，衣服纤异。文本与语，乃曰：“仆上清童子，自汉朝而果成。本生于吴，已得不凝滞之道，遂为吴王进入，见汉帝。汉帝有事，拥遏教化，不得者无不相问。仆尝与方圆行下，皆得通畅，由是累世相眷。王莽作乱，遂出外方，所至皆沐人怜爱。自汉成帝时，遂厌人间，乃尸解而去。或秦或楚，不常厥居。闻公好道，故此相谒耳。”文本诘以汉、魏、齐、梁间君主社稷之事，了了如目睹，因言史传间屈者、虚者亦甚多。【眉批】世间屈者虚者，虽钱亦知之，但爱钱者不觉耳。文本曰：“吾子冠帔何制度之异？”对曰：“夫道在于方圆之中，仆外服圆而心方正，相时之仪也。”又问曰：“衣服皆轻细，何土所出？”对曰：“此是上清五铢服。”又问曰：“比闻六铢者天人衣，何五铢之异？”对曰：“尤细者则五铢也。”谈论不觉日晚，乃别去，才出门而忽不见。文本知是异人，每下朝，即令伺之，到则话论移时。后令人潜所止，出山亭门东行数步，于院墙下瞥然而没。乃命工力掘之，三尺至一古墓，墓中无余物，惟得古钱一枚。方悟上清童子是青铜，名元宝，钱之文也。外圆心方，钱之状也。青衣，铜衣也。五铢服，亦钱之文也。汉时生于吴，是汉朝铸五铢钱于吴王也。文本钱帛日盛，至中书令，十年，忽失古钱所在，文本遂薨。

居延部落主（出《原化记》）

周静帝初，居延部落主勃都骨低，凌暴，骄奢逸乐，居处甚盛。忽有人数十至门，一人先投刺曰：“省名部落主成多受。”因趋入。骨低问曰：“何故省名部落？”多受曰：“某等数人名字，皆不别造，有姓马者，姓皮者，姓鹿者，姓熊者，姓獐者，姓卫者，姓斑者，然皆名受，唯某帅名多受耳。”【眉批】多受可字囊袋。骨低曰：“君等悉似伶官，有何所解？”多受曰：“晓弄碗珠，性不爱俗，言皆经义。”骨低大喜曰：“实所未睹。”有一优即前曰：“某等肚饥，臈臈怡怡，皮漫绕身三匝，主人食若不充，开口终当不舍。”骨低悦，更命加食。一人曰：“某请弄大小相成，终始相生。”于是长人吞短人，肥人吞瘦人，相吞讫，止残两人。又曰：“请作终始相生耳。”于是吐下一人，吐者又吐一人，递相吐出，人数复足。骨低甚惊，因重赐赍遣之。明日又至，戏弄如初。连翩半月，骨低颇烦，不能设食。诸伶皆怒曰：“主人当以某为幻术，请借郎君娘子试之。”于是持骨低儿女弟妹甥侄妻妾等，吞之于腹中，腹中皆啼呼请命。骨低惶怖，降阶，顿首哀乞。皆笑曰：“此无伤，不足忧。”即吐出之，亲属完全如初。骨低深怒，欲用衅杀之，因令密访之，见至一古宅基而灭。骨低令掘之，深数尺，于瓦砾下得一大木槛，中有皮袋数千，槛旁有谷麦，触即为灰，槛中得竹简书，文字磨灭，不可识，唯隐隐似有三数字，若是陵字。骨低知是诸袋为怪，欲举出焚之，诸袋因号呼槛中曰：“某等无命，寻合化灭。缘李都尉留水银在此，故得且存，某等即都尉李少卿搬粮袋，屋崩平压，绵历岁月。今已有命，见为居延山神收作伶人，伏乞存情于神，不相残毁，自此不敢复扰高居矣。”骨低利其水银，尽焚诸袋，无不为冤楚声，血流漂洒。焚讫，骨低房廊户牖，悉为冤痛之音如一，月余日不止。其年，骨低举家病死，周岁，无复孑遗，水银后失所在。

吕生（出《宣室志》）【眉批】以下水银怪。

大历中，有吕生自上虞尉调集京师，侨居于永崇里。一夕，将就寝，俄有一妪，容服洁白，长二尺许，出于室之北隅，缓步而来。其状极异，渐迫其榻。吕生叱之，遂退去，至北隅，乃亡所见。次夜，又见其妪在北隅下，将前且退，惶若有惧。生又叱之，遂没。生默念曰：“是必怪也，不除，必为吾患。”明日，命一剑置其榻下。是夕，复自北隅徐步而来，颜色不惧。至榻前，生以剑挥之，其妪忽上榻，以臂揕生，生遽觉通身凜然，若霜被体，又以剑乱挥。俄有数妪，举袂而舞，生剑挥不已，又为十余妪，各长寸许，虽愈多，而貌如一焉，皆不可辨，环走四垣。生惧甚，计不能出。中一妪谓书生曰：“吾将合为一矣，君且观之。”言已，遂相望而来，俱至榻前，翕然而合，又为一妪，与始见者不异。生惧益甚，乃谓曰：“尔何怪，而敢扰生人，不疾去，吾求方士，将以神术制汝。”妪笑曰：“若有术士，吾愿见之。吾之来，戏君耳，非敢害也。”言毕，遂退于北隅而没。有田氏子者，善符术，名闻长安中。生告之，田喜跃曰：“是我事也。”至夜，生与田俱坐于室，未几，妪果跃舞而来。至榻前，田生叱曰：“魅疾去！”妪不顾，左右来去者久之，忽挥其手，手堕于地，又为一妪，甚小，跃而升榻，突入田生口中。田惊曰：“吾死乎？”妪谓生曰：“吾比言不为君害，君不听。今田生之疾，果何如哉？”言已又去。明日，或谓吕生宜于北隅发之。生如其言，不至丈，得一瓶，可受斛许，贮水银甚多。生方悟其妪乃水银精也。田生竟以寒栗而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