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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溪文稿卷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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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

赵氏族谱序

张母节行诗序

汉泉漫稿序

西林李先生诗集序

齐乘序

御史中丞马公文集序

曹南李时中文稿序

蔗斋诗集序

御史中丞魏忠肃公文集序

送察君白赴广西帅府经历序

浑源刘氏传家集序

禹柏诗序

伊洛渊源录序

太子赞善同公文集序

△赵氏族谱序

古者公侯大夫之家合宗睦族之道,可谓周密深远者矣。自周衰礼废,宗子法坏,而族无统。后世谱牒,尚有遗风焉。谱牒又亡,无百年之家,子孙分散而无所属,是以先儒深叹夫古礼之废坏也。盖姓氏者其初一原也,子孙者其初一人之身也。一原而不知其所本,一身而不知其相亲,循至于此,大夫君子独无所感于心乎!蔚州蜚狐赵氏,其先自周、隋间家朔方,不能远本世次。今自评事府君而下得七世,合宗族子孙盖百余人,宣慰公始议述谱以传,俾子孙知身之所自出,以起亲亲之心,庶几昔人睦族之道,而于古礼有所兴起也夫。应奉翰林文字、承直郎、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苏天爵序。

△张母节行诗序

古者妇人之善不出于闺门,盖必有持节守义,不暌妇道,处人之所甚难,然后见述于君子,流闻于后世,此共姜之节录于国风,纪叔姬之贤备书于春秋者也。其所以严闺门内外之礼,重夫妇始终之义,为后世劝,不亦大乎。镇阳张祜以其母夫人杜氏之贤来请曰:「吾母之幼也,孝于其亲。既嫁,克尽妇道。年二十七,先君子卒,哀痛忧苦,尽鬻服饰以供丧具。于是祜生三年矣,携持鞠育,唯恐弗至。祜尝有疾,吾母祷于神曰:『昔良人殁,妾所以不即死者,以是儿故。今儿又疾,惟神佑之,令吾夫之传不绝,吾虽死无憾矣。』及祜稍长,及辍衣食资之从学,俾克树立。自先君子卒,吾母深居简出,礼节自持。今年几七十,康宁寿考。将求搢绅先生颂而诗之,以传于世,庶几孝子之用心乎。」天爵昔居乡里,尝与夫人之兄今滦州使君游,又识祜之诸父郡文学先生者,固知夫人诗礼旧家,见闻濡染,异于常人,宜其节行坚苦能若是也。矧在国制,夫亡守义,则旌异门阙,以化其乡邦。而镇阳乃郡守治所,又有宪司临其上,必有以夫人之行表请于朝者矣。故因祜之请,述诗、春秋之旨,及其家世之懿,序以传焉。奉政大夫、奎章阁授经郎、兼经筵译文官苏天爵序。

△汉泉漫稿序

汉泉漫稿者,故御史中丞曹文贞公所作之诗也。公薨,诸子南行台御史复亨、西台掾履亨采录汇次,将板行焉。天爵伏读而叹前修老成之不及多见也。昔者国家奋起龙朔,奄奠中夏,浑厚朴茂之俗,端重笃实之士,接武于庭。岂独经纪法令宽平简易,而言语文字亦质直畅达,不缋不雕,有古昔之风焉。此其御世之久长,保民于安乂,后世有弗能及者矣。观乎文贞之歌诗,其尚有可稽欤。夫言辞出于心者也,而其行事之着于外者,又岂异乎!故公之司刑也,哀矜平允,不事苛察,而人自以无冤。其治民也,慈祥恺弟,不为声威,世多长者之誉。及其列官风纪,尤以兴崇俗化、惇奖廉退为先。盖公所养者德盛而气完,故其言行忠厚类此。后之读其诗者,则故老之话言、先朝之风烈,可想而知也。诗云:「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其斯之谓矣。

△西林李先生诗集序

故国子助教、赠太常礼仪院判官西林先生李君謌诗若干首,其子浙东佥宪好文将刻梓以传于世。天爵昔游成均,侍先生馆下,故佥宪以序属焉。

夫自汉、魏以降,言诗者莫盛于唐。方其盛时,李、杜擅其宗,其它则韦、柳之冲和,元、白之平易,温、李之新,郊、岛之苦,亦各能自名家,卓然一代文人之制作矣。我国家肇定河朔,有若金进士元公好问独以文鸣,謌诗最其所长。及严侯兴学东方,元公为之师,齐、鲁缀文之士云起风生,以词章相雄长,而阎、徐、李、孟之徒世所谓杰然者也。诸公进用于朝,遂掌帝制,专文衡,一时新进小生争趍慕之矣。西林先生其家大名,幼为古学,习六经百家之说,诗则取法于唐,于近世宋、金诸作未遑学也。盖其为诗兴寄高远,托诸讽议,不为空言,欲有补于世教。是故读蚕灾谣则有忧世恤民之志,读修乡校诗则惜一世人材坏于刀笔之末。及送其子赴乡举也,则勉以问学,勿速成名,盖忠厚恻怛,忧思深远,隐然着于文辞。视彼连篇累牍第咏风云之状者,大有径庭矣。

初,先生为大名、广平郡文学凡十余年,大德末,始至京师。由公卿荐,命教国子。又六七年,归老于家。平居循循,不见喜怒,唯以经术教授为业,暇则长歌雅曲,吟咏性情以自适,未尝希世钓名以苟进取,盖有古君子之风焉。当是时,翰林应奉王伯益者,与先生居同乡郡,交最善,诗尤清丽闲远,亦以不阿世好而卒。呜呼,自昔君子沈抑下僚,用不极其材,曷可胜数。独其文章犹克表见于后,方之富贵赫奕与草木俱腐者,相万万也。佥宪举进士,礼部荐名第一,历官词林、奉常、成均,擢拜御史,以文学称于时,盖其家庭传授有所本云。至元五年龙集己卯六月壬寅,嘉议大夫、江北淮东道肃政廉访使苏天爵序。

△齐乘序

齐乘六卷,故兵部侍郎于公志齐之山川、风土、郡邑、城郭、亭馆、丘垄、人物而作也。古者郡各有志,中土多兵难,书弗克存。我国家大德初,始从集贤待制赵忭之请,作大一统志,盖欲尽述天下都邑之盛。书成,藏之秘府,世莫得而见焉。于公生于齐,官于齐,考订古今,质以见闻,岁久始克成编,辞约而事核。公在中朝为御史、宪台都事、左司员外郎,终益都田赋总管,以文雅擅名当时。既卒,其家萧然,独遗是书于其子潜。余官维扬,始得阅之。

呜呼,齐地之强,民物之伙,自古然也。桓公任管仲以成霸业,圣人尝称其功,谓一变能至于鲁。后世去古虽远,山川郡邑犹存,革其俗以化其民,独不在夫上之人乎!当汉之始,兵戈甫定,曹参为齐相,师礼盖公,以清静化民,齐乃大治,兹非其效欤。今齐为山东重镇,所统郡县五十有九,宦游于齐者获是书观之,宁无益乎!予于于公之言重有感焉。谓三代、两汉人材,本乎学校之教养;谓风俗自汉、晋以降,愈变而愈下。美昔人之赈饥有道,叹近世之采金病民。以稷下学术流于异端,以海上求仙感于神异。斯亦足以慨公之志矣夫。公讳钦,字思容,益都人。潜擢南行台掾云。至元五年己卯冬十月丙戌朔,赵郡苏天爵序。

△御史中丞马公文集序

昔者仁宗皇帝临御天下,慨然闵习俗之弊于文法,思得儒臣以图治功。诏兴贡举,网罗俊彦。故御史中丞马公首应是选,入翰林为应奉文字,与会稽袁公、蜀郡虞公、东平王公以问学相淬砺,更唱迭和,金石相宣,而文日益奇矣。未几,擢拜御史,劾权贵人擅弄威福,遂罢相位。久之,其人再窃政柄,左迁公尹县开平,实欲深中伤之。公退耕浮光之野,泊然不以介意。权贵人死,复入翰林为待制,迁直学士。训诰、誓命,温厚典则,有西汉风。在礼部为尚书,两司贡举,选士专求硕学,崇雅黜浮。至顺天子亲见郊庙,祼献礼文,多公裁定。及为台臣,端重正大,百辟镇肃。议论廊庙,有关于治体,一时荐拔皆重厚清慎之士。公少嗜学,非三代、两汉之书不观,文则富丽而有法,新奇而不凿。诗则接武隋、唐,上追汉、魏。后生争慕效之,文章为之一变。公之先出雍古部族,世居天山。殆入中国,数世宦学不绝,至公位益光显。

呜呼,我国家龙奋朔土,四方豪杰咸起而为之用,百战始一亟夏。干戈既辑,治化斯兴,而勋臣世族之裔,皆知学乎诗书六艺之文,以求尽夫修身事亲致君泽民之术。是以列圣立极,屡降德音,兴崇庠序,敦延师儒,非徒为观美也。至于仁皇,始欲丕变其俗,以文化成天下,猗欤盛哉。观公治行卓伟若此,则祖宗取材作人之效,岂第文辞之工而已。虽然,非此无以表公之蕴。公既没,其从弟察院掾易朔出公诗文若干篇,合天爵所藏,共若干卷,请于中台,刊诸维扬郡学。呜呼,览者尚能考公之行也夫。至元己卯冬十一月朔,赵郡苏天爵序。

△曹南李时中文稿序

客有示予文一编者,读之,辨博宏衍,若无涯涘,盖本诸经以为辞,非空言以自诡者也。予亟问之。客曰:「曹南李时中所作。」予曰:「宜其然。」盖时中少学于稾城王祁京甫,京甫则临川吴先生之高第弟子也。初宣慰使珊竹公延导江张氏于仪真诲其子弟,张氏没,复延吴先生为之师,故真、扬间学者甚盛。京甫既传其师说,开门授徒,时中尤知名于时者也。呜呼,昔宋之季,文日以弊,而江、淮俗尚武侠,儒学或未闻也。国家既一四海,儒先君子作而兴之,独以经术训诸其人,宜其讲授渊源之有自欤。时中为人,沉潜缜密,读书刻苦,不急一时之誉而誉日彰。久之,大臣有知其贤者,荐之于朝,得为校官。又辟掾行省。不乐俯仰,辄弃去,盖昂然特立之士也。延佑、至治间,吴先生两被召命入朝,道出真、扬,馆于时中之家,时中受教益多。惜乎蕴其材能,弗克表见于世。予官淮东,访求士之贤者,得数人焉,时中其一。每叹去世之蚤,不及与之讲所学也。后之读其文者,尚及识时中之志矣夫。

△蔗斋诗集序

故辽东廉使荆公有诗若干篇,其孙晋陵县尹思德板行于时。公之从子右卫屯田千夫长讷授天爵读之,且曰:「叔父行事粗见于斯,幸序而发焉。」

昔在世祖皇帝,一时侍从之贤,今不及见矣。公少学于翰林李公冶,至元初来游京师。左丞张忠宣公方在中书,以荐贤为己任,与公语,奇之,馆于家塾,命读所未见书。岁余,忠宣荐公于秘书焦公,补兴文署校理。寻又荐于符宝董公,遂为符宝局直长。局升为典瑞监,就用为丞,为少监,又迁太监。久之,拜淮东道提刑按察使。会改肃政廉访,公仍为使。按行属邑,风化肃清。元贞初,改使辽东。以谋葬告归,老于家。公在典瑞凡十三年,未尝别迁他官,盖上以符玺国之重器,必得儒臣忠清慎密者司之。公与王文恭公思廉实为同列,上命近侍以为师表焉。巡幸搜畋,公皆扈行,以是屡承眷顾。尝从猎三不腊,风雪暴作,上念公等不能寒饥,召入虎帐,赐酒及食。殆从征叛王于山北,还至隆兴,时已八月。上闻畿甸禾稼禾获,遂复北行。是皆见于公诗可征者也。又尝读公荐平章武宁正宪王书,有曰:「曩者奸臣恃势作威,烈于猛火,众莫敢言。近侍彻理不避雷霆之威,昧死论列,竟使伏辜。某与彻理同为从官,第知其进止有常,取与不苟,至是又知其敢言也。今彻理列官闽省,独俾一方受其利益,宜置朝廷,朝夕献纳,赞成天下之务,其为利益不亦博哉。」此公官淮东时所上也。夫以世祖圣明天纵,又得左右从臣匡辅启沃若此,则当时治化之隆岂偶然哉。呜呼,自昔国家慎选侍御仆从,以旦夕承弼厥辟,盖以此也。

天爵少时尝闻故老言至元政治人材之盛,今读公诗尚得其一二焉。传曰:「诗可以观」,岂不益可信欤。公讳玩恒,字文纪,赵之宁晋人。蔗斋其自号也。至元六年庚辰二月既望,嘉议大夫、枢密院判官苏天爵序。

△御史中丞魏忠肃公文集序

古之君子以言为职者,正己正言,无讽无显,主于理胜而已。故国宪以之而振肃,治化以之而清宁,善人足以有立于世,不善者闻风斯引退矣。天爵伏读顺圣魏公之文,其尚有以征焉。

公以前朝故家,述其父祖遗业,声誉着闻。中台既立,辟公为掾,陈书辞不应。其说曰:「昔程颢为御史,进言于朝:使臣拾遗补阙,裨赞朝廷则可;使臣缀拾臣下短长,以沽直名,则不能也。」未几擢拜御史,知无不言。谓:「朝廷之礼不可不肃,天下之法不可不立,礼不肃则华夏无所瞻仰,法不立则臣民无所持守。」及其进为佥宪副使、治书侍御史、中丞,终始不离风纪。其执法严重,务存大体,俨然人望而畏敬焉。世祖御极,思得俊贤,布列有位。尝命公访求人才如魏征者,公对曰:「天下未尝乏才,顾用之何如耳。且征之为征,以太宗能听其言也。不然,征虽忠直,将何所施。」当是时,国家图治方急,求言甚切,盖欲敷宣政教,休养黎元,至于是非与夺,则一归之公议。一时中外居言责者,大抵多文学老成之士,若浑源雷公膺、武安胡公祗遹、汲郡王公博文、王公恽、东平张公孔孙、徐公琰及公等是也。传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呜呼,前辈风烈日远,后学因其语言文字,犹能想见一二。然公之学本诸春秋,春秋之书褒善贬恶,公天下之心也。览者能以是求之,则庶几矣。

公卒后二十年,仁皇兴念故老,制赠公通奉大夫、河南行中书省参知政事,追封巨鹿郡公,谥忠肃云。至正元年八月庚申,正议大夫、参议中书省事赵郡苏天爵序。

△送察君白赴广西帅府经历序

世尝患才之不足于用者,非天不生才于今也,或教养未至不足以致之,或见闻未周不足以识之。天下之才,始隐而弗彰矣。至正二年,予参湖广省政,询诸僚属之中,而得管勾察罕不华君白,信天下之美材也。君白朔方贵族,从亲官江南,三以进士中乡贡选,复以特恩教授江阴,掾浙西宪司,佐平江幕府。发言制行,甚有可观,治剧剸烦,益有余裕。是年广西用兵,省檄君白往籴兵食,财省而民弗扰。明年,诏省宪调广海官,众拟君白长帅府幕。故事,得先之官。征予言以为别。昔者祖宗戡定中夏,一时国人咸起而为之用,质厚而材良,敦重而正大,征谋治法,左右先后,弼成太平之业者,非偶然也。海宇既宁,宪度斯举,长育当尽其方,砥砺宜有其具,然后贤能彬彬出为时用。观乎君白之才猷,其有关于世道矣夫。然而中州内地,耳目所及,朝廷政令之所先焉,而犹选贤任官,以治其民。矧荒边异域山区海陬之间,北去京师万里之远,民物雕瘵,居有文移召发之警,行有战攻馈饷之劳。而怀柔抚绥之责,赞协尽诺之宜,苟不慎择其人,何以敷宣天子之德服远人乎,此诸公所以力荐君白者也。君白昔尝亲履其地,周知一方利病,他日报政而还,余益信其才之为不可及矣。

△浑源刘氏传家集序

先王之世,道德同而风俗美,故其政教行于天下,莫不身修而家齐,礼明而乐备。去古既远,政教渐微,岂惟士之学行不能世其家,而有国者亦弗克维持其治化矣。然而数百年间,士之持身慎行以诗礼操义相传,宁无一二可述者乎?若汉之袁氏、杨氏,唐之柳氏、穆氏,家范之严,风槩之高,有以厉天下,矫异世,故史氏载之以为训焉。

湖广行省检校刘君之彦辑其先世谱牒言行来告曰:「吾家浑源,传九世,阅二 【 「二」原作「一」,据李氏钞本、适园本、徐刻本改。】 百余年。其在于金举进士者八人,际遇圣朝仕者若干人。然官虽不甚显,而文学风谊见称于大儒先生,可考不诬。念宗族昆弟散居四方,故辑录为书,俾谨藏之,庶不失坠先训。公其序而传焉。」余闻古之君子不以名位崇高为贵,而惟节义风槩之为尚也。故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其审富贵而安贫贱如此,浑源刘氏其庶几乎。金之初年,士大夫乘时以干名,依势以取贵,无何羣小相倾,卒陷于祸。南山翁方以清修文雅著名于时,用则出而应之,否则安其所守,不见喜愠。而词学之懿,操行之洁,传诸其家以及其乡人者,终金之世,云、朔诸郡文献相望,大抵多翁所感发也。其子翰林继之,家学益修,居官廉平。恒慕黄叔度、郭林宗为人,萧然有高世之志,徜徉西岩泉石之间而佚老焉。后之人皆世其学,厉其行,未尝趍势干名,以苟富贵。则能传家保族,固其宜哉。

呜呼,前代名门巨室泯没无闻者多矣,盖非祖考积德累行倡之于其始,子孙读书立身承之于其后,孰能传绪历次于久远欤!昔金盛时,公卿将相隆名极位,赫然震耀。曾无几时,声迹俱灭,甚者或无以为继。而刘氏独能以诗礼操义,保其世德若此,览者其亦有所感而兴起矣。至正三年癸未冬十月癸巳朔,中奉大夫、湖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赵郡苏天爵序。

△禹柏诗序

汉阳府太平兴国寺有古柏焉,相传大禹所植。眉山苏公为诗倡之,世遂信而不疑。往年予按部至郡,因即所谓禹柏者观之,枝干之昂藏,颜色之苍古,雨露之所滋润,风霜之所匽薄,非数千百年岂能成此嘉树乎。间读禹贡至「导嶓冢,至于荆山、内方,至于大别」,则圣人八年于外,跋涉山川,以拯民溺,以奠民居。及登大别之山,观江、汉之会流,尚可得而征焉。昔召伯循行南国,舍于甘棠之下,后人思之,惜其树而不忍伤,诗所谓「勿翦勿伐」者也。夫古人布政所息之树而犹爱护咏歌若此,况圣人所封植者欤。考之于诗,有曰:「新甫之柏。」而荆州所贡,则有杶栝柏焉,独禹所植者无所考见。然则古今诗虽不同,其为怀人思古之作,又岂异哉。今自眉山公以下,得诗若干篇,府判哈剌台德卿,名进士也,将帅寺僧刊布四方。览其诗者,当思圣人抑洪水之功,勿徒咏叹其树而已。

△伊洛渊源录序

伊洛渊源录者,新安子朱子之所辑也。朱子既录八朝名臣言行,复辑周、程、邵、张遗事以为是书,则汴宋一代人材备矣。天爵家藏是书有年,及来鄂省,谋于宪府诸公,刊置郡学,与多士共传焉。

间尝诵程子之言曰:「周公没,百世无善治;孟轲死,千载无真儒。」盖治不出于真儒,虽治弗善也。自圣贤既远,治教渐微,汉、唐数百年间,逄掖之徒岂无名世者欤!盖溺于词章记诵之习者,既不足以知道德性命之原,訹于权谋功利之说者,又不足以求礼乐刑政之本。此教之所以不明,治之所以弗古若也。宋氏之兴,儒先挺出。周子得不传之学于图书,阐发幽秘。二程子扩大而推明之,穷理致知,以究其极。邵子、张子则又上下其论议。然后天理之微、人伦之着、事物之众、鬼神之幽焕然复明于世。一时及门之士,讲明正学,风采言论,各有所传。朱子悉登载于是书,以为训焉,其有望于天下后学,可谓至矣。盖自古为政者,必明道术以正人心,育贤材以兴治化。然则是书所述,其有关于世教已夫。

昔我世祖皇帝既定天下,惇崇文化,首征覃怀许文正公为之辅相。文正之学,尊明孔、孟之遗经,以及伊、洛诸儒之训传,使夫道德之言,衣被四海。故当时学术之正,人材之多,而文正之有功于圣世,盖有所不可及焉。逮仁庙临御,肇兴贡举,网罗俊彦。其程试之法,表章六经。至于论语、大学、中庸、孟子,专以周、程、朱子之说为主,定为国是,而曲学异说,悉罢黜之。是则列圣所以明道术以正人心、育贤材以兴治化者,其功用顾不重且大欤。夫伊、洛之书固家传而人有之,然学之者欲以见诸实用,非徒诵习其文以为决科之计而已。尝即是书而考之,谓人君当防未萌之欲,辅养君德要使跬步不离正人;谓一命之士苟存心于爱物,于人必有所济;则正主庇民之道,岂有外此者乎!谓杀人以媚人,吾不为也;谓荐士当以才之所堪,不当问所欲;则慎刑官人之法,岂有不本于此者乎!其它一言行之嘉,一政令之善,莫不皆可以为法焉。读者能即是而求之,本乎圣贤修己之学,自不溺于词章记诵之习;明乎圣贤治人之方,必不訹于权谋功利之说。庶几先儒次辑是书,有望于后学者哉。盖学问之传授,不以时世而存亡;师友之渊源,不以风俗而间断。然而巽懦无志者不足以有望,必得豪杰特立之士,观感兴起,知求圣贤之学而学焉,则真儒善治之效可得而致矣。至正癸未十月既望,赵郡苏天爵书。

△太子赞善同公文集序

古之君子,道积于躬,行修于家,号称一乡之善士者,固有之矣。及其至也,称于一国焉,又称于天下焉。其没于世,则善言懿行,忍使湮晦而弗传欤。天爵早岁居于京师,凡四方之士文学节行着于州闾者,未始不闻其名焉。若故集贤学士萧贞敏公、太子赞善同文贞公,则尤士君子所喜称道者也。夫二公生逢国家之治平,亲承文献之绪余,深居而简出,惇行而慎言。处于家庭则肃然以庄,接于乡党则熏然以和。远近学者之及门也,则授之以经;台省名公之造其家也,则交之以礼。故小大敬服,而声闻日以彰矣。自昔关辅风土厚完,人材朴茂。洪惟世祖皇帝始以潜藩分地,请命故相廉文正王为宣抚使,乃辟覃怀许公为之提学,以兴庠序,以育贤材,以美风化,其规摹弘远矣。当时儒宿,磊落相望。至大德、延佑之际,则有若贞敏、文贞二公者出焉,风采凛然,倾动海内。于时朝廷方兴文治,登用老成,屡以尊官显爵即其家征起之。间尝一至京师,深欲推明其学,未久,移书庙堂,辞疾而归。雍容乎道义之盛,审度乎出处之宜,是岂遗世绝人、索隐行怪者之流欤?

至正四年春,天爵来官于秦,方将考求诸老言行而表章之,俾多士以为矜式。会御史观音宝、潘惟梓以文贞遗文来上,请刊布于江、淮郡学。天爵再三诵读,爱其词淳而义正,信乎有德者之有言也。呜呼,迩年以来,中原耆旧相继沦逝,流风余韵日远日亡,独赖其语言文字尚能稽其一二。善哉,御史之有是请也,岂惟使关辅之士企其风节学行而有所兴起已夫。至于贞敏之文,散逸无几,将与文贞之孙再思等采而辑之,共广其传焉。中奉大夫、陕西诸道行御史台侍御史赵郡苏天爵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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