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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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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海兰言》二卷,初名《粤兰百种录》,友人嫌其太质,易以今名。其产自他处久为吾粤传种者,均皆录入,盖异域既列《史篇》,流寓亦登《通志》,敬援此例,非私其乡也。他如江苏之蕙兰,粤俗不尚,浙江之瓯兰,粤地不宜。未敢借材,强为解事。故此录盈三万言,不袭前人一字。后有继起订补者,此则大辂之椎轮也。

黄山谷谓:“一杆一花为兰,一杆数花为蕙。”朱子《离骚辩证》谓:“古之兰,必花叶俱香,然后可纫可佩。”杨用修《丹铅总录》谓:“世人以如萱如蒲者为兰,九畹受诬。”诸如此类,聚讼纷纭。愧非王充之《论衡》,难伸蔡邕之《独断》。国人皆日兰,斯兰之矣!故一切考虑家言,概不掇录。考虑无常实情,赋咏徙盈卷帙。自《郑风溱洧》,《补亡循陔》,数典难忘,不仅漪兰一操而已。汉唐以降,雅制如林,必欲参观,有古今诸名集在。

前人兰谱,首重绘图。然他从画理讲求,此录以艺植专门。况种类区分,微芒入细,双钩既难恰肖,设色未必精工,不如其己也;又若仿效西法,分别阴阳,不惜黄金,画师难觅,不如其己也;甚有刻划错误,传写模糊。牛鬼蛇神,涂鸦恶札,非毛延寿即吴道子耳,更不如其已也。

人身自顶至踵,处处各有主名;兰株自叶至根,每节各有定位。其间花情叶意,千里毫厘分剖不详,形神顿失。故先标《称谓》,间述方言。盖粤人谈粤事,操其土音,不必循其文责其义也。次《培养》、次《位置》、次《栽种》,艺兰之法已备,但就粤土所宜者言之。若北方严寒,及赤道酷热之处,离乡虽贵,迁地弗良矣。然佳种或变,本性不殊,因举反隅,与规得巧,故以面面通风为第一义。不得已,以刻刻留心为第二义。

天地生物,必生害物之物,此天地之憾也。故《防护》次之。避火但怀汉印,落水尚抱兰亭,有奇痴者有奇癖,有奇癖者有奇乐,可知而不可效,可怜而不可笑也。将以兰之身为我身,并化我之心为兰心,所欲与之聚,所恶勿施与也。微乎微乎。家所未有,然后购求,眼老无花,每为花误,故《鉴别》次之。然于爱同性命,自然视作功夫,必与造物者游:梦有鬼神之告。参以医理,悟以玄机,仆于此中,颇劳思力。若加以泰西科学,细究精微,特质香王,万花同笑矣!尚望他山籍匡不逮,故《格理》次之。至于酒罢茶余,花事可资助谈,以《丛谈》终焉。然非粤事,亦不阑入也。

兰类最繁。往往同产一山而种各别,同为一种而品各殊。古今异名,南北异尚。以仆谫陋,谨据所见所闻,编为此录。或著姓名,或详出处,或录一节,或写全神。若无可形容,必资取譬。时有褒贬,并无爱憎。故下卷标为二纲,析为四目,其类兰非兰亦附焉。花神有灵,谅不以续貂为唐突也。

谱录原出《史志》,《四库》编入杂家,命意虽同,体制已异。或谓:“此录笔情纤靡,见诮方家。”夫昌黎毛颖语杂诙谐,彭泽闲情词多浓艳,何况为花写照,敢不曲书花容哉!或谓:“序次时露坎坷,行间内含笑骂,胸中磊块,不平谓何?”嗟呼!日月逝矣,故我依然。我意爱兰,兰羞见我。彼寄怀于香草,消遣牢愁,屈大夫先我为之矣,况此覆瓿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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