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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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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乡村上空笼罩着一层薄雾。在风儿的吹动下,大堆的云朵聚集在了一起,形成了厚厚的云层。云层在沉闷的天空中缓慢地飘动着,偶尔会洒下一两片雪花。公路两侧的深沟里堆积着半结冰的污泥。大树上黑色的枝丫湿淋淋地直插天际,连乌鸦都不愿意栖息在上面。

在这样沉闷的冬日里,这片辽阔的荒原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听不到一声犬吠,言语好像被冻在了这两位骑士的嘴上。詹森把这件事中最重要的细节告诉了菲利克斯。比如,他下决心要了结这件事。再比如,他觉得这个女人绑架孩子是为了逼他让步,她要利用这个诡计、这个疯狂的方法让他感觉到她的威力,让别人觉得她是一个饱受虐待的母亲,然后好夺回她被剥夺的权利。

菲利克斯一直默不作声。

他心想:“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能演变成一个危机,可能还会好些。詹森总是被迫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和她谈判,那样下去的话,这件事还不知道会拖多久。因为昨天发生的那场闹剧,她的良心现在可能正在受煎熬呢。如果这时他能冷静下来,使尽全力,最后的效果可能会比期望中的要好。”

他一边这样想,一边策马飞奔着。虽然他很关心朋友的命运,但最后还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这天上午,他和艾琳在一起待了几个小时。此刻,他的脑子里满满的全是这几个快乐小时带给他的美好感觉,以及他对未来道路的那种笃定。所以,这次奇特旅途中的沉闷并没有影响到他。他还因为自己能在这样的时刻帮到朋友而感到开心。另外,他还觉得,詹森的命运马上就要发生可喜的变化了,他为自己能见证到这种变化而感到愉悦。沉浸在这些思绪中的他一边快乐地用马鞭打着拍子,一边快乐地吹着口哨。詹森突然飞奔过来,跑到了他前面,他的口哨这才停了下来,然后催促马儿加快速度,赶上了詹森。马儿迈着急促的步子和詹森的马并列前行,詹森一直在默默地沉思。

就这样,两人又经过了一个村庄。此刻,时间尚早,但人们却好像已经都睡下了。两人在一个酒馆前下了马,走进酒馆里问里面的人是否见过一辆旅行马车。他们觉得这辆马车肯定会经过这里。在客房里,有几个农民正在和老板打牌。他们走到门口告诉他们说,在一年里的这个时节里,只能看到医生或牧师的单马双轮车,其他马车是不会出现的。说完之后,他们就又回到了屋里。詹森两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然后上马继续飞奔。

菲利克斯说:“我们肯定能在格罗斯黑瑟尔赶上他们,就在那座铁路桥那儿。他们坐着马车是过不去这座桥的,所以一定会等着坐特快列车,好在明天早上能尽早离开。他们一定会路过这个村,除非罗森布施刚刚是在做梦,是在梦里看到他们的。酒馆的那些人喝了那么多啤酒和杜松子酒,脑子都昏昏沉沉的,他们可能压根儿就没听到车轮声。”

但他们到达格罗斯黑瑟尔村的时候,村里某个教堂里的钟敲了6次,此时刚好是下午6点。一个麦芽酒酒馆里聚着一群人,酒馆很热闹。听到马蹄声,女服务员走到门口告诉他们说,她没有看到任何从城里来的旅行马车。一个醉醺醺的马夫踉跄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咕哝了一些别人都听不懂的话,然后用手指了指通往树林的路。他们再问下去时,他再也说不出来别的详细信息了。

“那就继续向前!”菲利克斯大声喊着,“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我知道树林里有条路。斯蒂凡诺泼斯对这一带乡村很熟悉。那些艺术家曾经在这附近举办过五月节。相信我,我们一定能在下一个村子找到那两个逃难者。”

他又催着马儿加速,但四周实在太黑了,他们不得不放慢速度。两匹马缓缓地走着,带着两人钻进了黑魆魆的树林。树林周围就是伊萨尔河的河堤。每到夏天的时候,大量疲惫的城市人就会蜂拥而至。此刻,一切都处于黑暗中,就连菲利克斯都觉得有点儿不寒而栗。河流在山涧里怒吼;大风吹过光秃秃的大树顶部,在凄凉地呜咽着。詹森的马惊慌地往后退了几步,扬起了前蹄,但他却像一个石头般的大统领一样,坐在马背上一动也不动。都一个小时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过。

菲利克斯突然勒住缰绳,压低了声音说道:“看到那儿了吗?我敢打赌,我们马上就会抓到他们。这可真是时候啊,我这匹马的右前蹄都跛了。”

他们穿过林中一条干净的小道,看到了一个小村庄。这就是菲利克斯刚刚提到的那个小村庄,艺术家们曾经在这里聚过餐。一栋高高的房子矗立在村里,在灰色的天空下看起来像个影子。房子二楼的一排窗户都亮着灯。

“现在,房客们肯定就在这些亮着灯的房间里,除非这里恰好在举办婚礼,”菲利克斯说道,“我们再靠近些吧,就抄近路穿过这片地骑过去。现在可不怕他们能逃跑了,不过还是要沿着大路去包围他们。”

两匹马闻到了食槽里的燕麦味,一起低声嘶叫了一声。马儿踩过一片湿滑的泥地,在一个篱笆前停了下来。篱笆里是旅馆的院子,外面就是大路。

菲利克斯在马镫上站起来,朝篱笆里看了看,悄声对詹森说:“我们猜得没错,他们的马车就在院子里。有两个人正在忙着卸行李,提着灯笼那个人可能就是车夫。上帝啊,我们现在就行动吧!”

说完之后,他从马上跳下来,走到另外一匹马旁边,把詹森从马上扶下来。然后,他轻拍着鬃毛飘飞的马脖,对詹森说:“去吧,不管你做什么,动作都要快。到了楼上,你可能还会发现两人就在一起。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我先把马拴好,5分钟内就跟上去。你要我现在就跟你一起去吗?”

沉默了很久的詹森只是叹了一口气,作为对菲利克斯的回应。他把脚从马镫里抽出来的时候费了很大劲,好像两条腿已经被冻到马鞍上了似的。从马上下来之后,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就好像在进门之前要把体内那股强烈的厌恶感驱散似的。菲利克斯陪着他走了门口。

“记住,一定要把体内那股狂乱的血液压住!”菲利克斯小声对他说。

詹森点了点头,又捏了捏他的手,表示同意。他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就摘掉帽子,擦了擦前额,快步走进大门。

菲利克斯盯着他的背影,非常同情他,这种同情让他觉得很痛苦。他宁愿代替朋友去完成这项任务,但他很了解詹森,所以没敢说出这个建议。

他拉着缰绳,推开大门,走进了院子里。

正在忙着卸行李的马夫们听到了马蹄声后都站了起来,吃惊地往他这个方向看。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年轻的陌生人,他表情冷冷的,正朝他们走过来。

“晚上好!”菲利克斯说道,“马厩里应该还有位置吧,你们应该也有干毛毯吧?这些畜生浑身都湿透了,就好像刚从水里跑出来一样。”

但没人回答他。车夫拎起灯笼,照了照这个新来的人的脸,耸了耸肩膀。

“你们肯定会照顾好我的马的,”菲利克斯继续说道,“我自己应该能找到马厩的门吧。”

说完这些,他没跟车夫商量,就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灯笼,拉着马向马厩里的食槽走去。灯笼把前面的路照得亮堂堂的。车夫一片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位英俊的绅士。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从院子的另一侧传过来,催促负责卸行李的车夫动作快些。这个声音的主人看到人们无所事事地站在原地,于是就从后门很快地走了过来,想要好好训斥他们一番。但在开口说话之前,他就疑惑地往后退了几步——他看到了菲利克斯!后者正高高地举着灯笼,所以整个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

这人正是斯蒂凡诺泼斯。他站在菲利克斯前面,头光光的,围着一条披巾。此时,你可以用任何形容词形容他,就是不能用“仪表堂堂”这个词。不过,当他看到男爵以讽刺和挖苦的神态看着他时,他立刻就恢复了原来的镇定,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如此。

“你居然在这儿!”他大声喊道,“这次见面可真是意外啊!真的,如果我不是亲眼……”

“bon soir,mon cher(法语:亲爱的,晚上好)!我能在这儿住宿吗?”菲利克斯打断他问道,“你没看错,就是我本人。在这样的天气里,你在这儿看到我会很吃惊,我看到你也很吃惊啊!要知道,这样的天气可不适合乡村里旅行的。况且,我们北方人毕竟还是习惯在冬天里活动的,而对于在希腊的拉帕台农神殿脚下长大的人来说……”

“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还有别人……”这个不幸的男人打断菲利克斯,结结巴巴地问。

“只有一个好朋友跟我一起,他刚好来这儿有点儿事,他看到你也会觉得很开心的。真的,我们别在这儿客套了,毕竟在离市内这么近的乡村见面是很难的。你要去哪儿?”说到这儿,他提高了声音,“要回屋吗?我得真诚地要求你帮我一个忙,你和同伴们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吧。你这个人很敏感,应该能想到,我的朋友在里面处理事情时,只有至关重要的人才能做见证人,其他人都不可以。虽然你已经把自己当成这个家庭的一分子了……”

“你别管我!”年轻的希腊人大声喊道,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发出了邪恶的光芒,“你为什么要挡我的道?你有什么权利插手我的事情?”

菲利克斯扔掉缰绳,朝斯蒂凡诺泼斯走去。他说:“亲爱的先生,在做事之前,不要这么大声。我建议你不要把这件事扩大化,这完全是为你好。面对你的抗议,跟这件事有直接关系的那个人可能会比我更加没礼貌。如果你能尽可能以一种令人尊敬的方式远离这种荒唐可笑的困境……”

“小心你说的话!”希腊人大声喊道,“你这是在侮辱我!你竟然认为我会做出这样的恶行,我要跟你算账!你知道你在跟我说什么吗?你让我抛下一个不幸的女人,一个相信我能保护她的女人,而且是在一个以前经常虐待她、一个发誓说看到她就会杀了她的男人面前!我告诉你,你别管我!我会……我必须回屋去!我必须站在她旁边……我必须……”

“你很想进去,这代表你是一个高尚的人,”菲利克斯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了这个男人的手,然后冷冷地说道,“但我会格外小心,我是不会让你进去的。我建议你到附近的树林里散散步,好让你那沸腾的热血冷却下来,直到这个丈夫和妻子处理完他们之间的事情再回来。如果你坚持要去打扰他,我怕他会像昨天晚上你杀死那只可怜的狗一样,不假思索地把你给崩死。好朋友啊,我真的很同情你。因为这个原因,也为了艺术和未来的其他冒险事业保住你的小命……”

他一边说,一边逼着斯蒂凡诺泼斯朝马厩的方向走去。马厩里有一个门是开着的,显然是通向楼上那个放干草的小阁楼的。

他猛地放掉了斯蒂凡诺泼斯的胳膊,命令道:“进去!”后者趔趄着跨过了门槛。

斯蒂凡诺泼斯马上就要破口大骂了,但因为胸中的那股狂怒之火,他舌头变得僵硬无比,最后一个字都没骂出来。

他只有带着近乎疯狂的愤怒,尖声喊着:“救命!救命啊!”

菲利克斯关上门,快速地转动了一下钥匙,然后就朝两匹马走过去。但他还能听到这个囚犯正在门的那一面愤怒地大喊。过了一会儿,他的脸又出现在小阁楼的那扇栅格窗前。他用拳头使劲砸了一下窗户,把窗户上的栅格震得摇晃了一下。

“如果你不马上给我开门,你这个恶棍……你这个流氓……”

菲利克斯走近窗户说:“我再说一遍我的建议。安静些,不要试图动用武力,除非你想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糟糕。我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你的囚禁期不会超过半个小时。之后,我会接受你所谓的‘算账’,只要我有时间。”

他微微掀了一下帽子向他致敬,然后把钥匙放到了口袋里,重新拾起了马鞭。

车夫和马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奇怪的一幕。他们被菲利克斯吓得够呛,所以也没准备去帮那个囚犯,就非常殷勤地帮助菲利克斯把马牵到了马厩里。菲利克斯只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告诉他们应该怎么照顾这两匹马,又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泰勒[泰勒,德国旧银币名称]。说完之后,他提起灯笼,警告所有人都不能跟过来。然后就穿过院子,去和朋友会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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