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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圣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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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用东汉旧法,作《今古学考》,“今”主《王制》,“古”主《周礼》。一林二虎,合则两伤。参差胶镕,疑不能明。戊戍以后,讲“皇帝之学”,始知《王制》专详中国,《周礼》乃全球治法,即外史所掌三皇五帝之典章。土圭之法,《郑注》用纬书“大地三万里”说之。《大行人》:藩以内皇九州。九九八十一,即邹衍之所本。故改“今古”为“大小”。所谓《王制》“今学”者,王霸小一统也;《周礼》“古学”者,皇帝大一统也。一内一外,一行一志;一告往,一知来;一大义,一微言。经传记载,无不贯通。因本《诗》《易》再作《续篇》。方今中外大通,一处士横议之天下。东南学者,不知六艺广大,统综六合,惑于中外古今之故,倡言废经。中土误于歧途,无所依归,徘徊观望,不能自信。此篇之作,所以开中土之智慧,收异域之尊亲,所谓前知微言者,不在斯欤?将来大地一统,化日舒长,五历周流,寒暑一致。至圣之经营,与天地同覆帱。六艺《春秋》小始,《易象》大终。由禹甸以推六合者,其说皆具于《周礼》。正浮海洋,施之运会,验小推大,俟圣之义始显。时会所值,不能笑古人之愚。而缘经立说,理据章明,亦不敢因知我者希而遂自阻也。光绪壬寅孟冬则柯轩主人序。

小康王道主《王制》,大同帝德主《帝德》。二篇同在《戴记》,一“小”一“大”,即小大共球之所以分。自史公有“黄帝不雅驯”,及“删《书》断自唐虞”之说,学派遂有“王伯”无“皇帝”。虽《易大传》有伏羲、神农、皇帝,《大戴》有《五帝德》,《诗》《书》所言“皇上帝”、“古帝”、“皇帝”诸文,皆以为天神,于是六经全为“王伯”,专治中国。《中庸》所云“凡有血气,莫不尊亲”者,成虚语矣。海外袄教,真足以自立于鬼方。各遵所闻,两不相妨。中土言时务者,舍西书无所归宿,何以为百世可法之道哉?今故别撰《周礼皇帝疆域考》一书,以《五帝德》为蓝本,经史子纬所有,皆附录之。此书成,则言“皇帝”之学,方有根据,足与“王伯”之说相峙并立,亦如汉师之“今”、“古”学。以此为时务之归宗,庶几人才盛而圣道昌乎!

博士虽为儒家,间言大同,如《小戴·礼运》《伏传》五极、《韩诗》说《关雎》《公羊》之“大一统”。儒与道时相出入,德行出颜、闵,文学为游、夏,时有异同,则文学亦闻“皇帝说”也。《礼记》孔子与子游论“大同”,《列》《庄》论吕梁,引子夏云:“夫子能之而不行者也,商不能而知其说。”孔子论儒,有君子小人之分:君子儒,道家;小人儒,“王伯”,儒家。故子夏曰:“小道可观,致远恐泥,君子不为。”以经师鲁齐二派而论,鲁近儒,齐则间有“皇帝”。如邹衍游齐,而言“瀛海”、“五德代谢”,皆五帝要旨。中国一隅,不可言五运也。《公羊》云“大一统”,“王伯”小,“皇帝”大。又云“王者孰谓,谓文王”。皇辐四十,大州;王八十,牧二十。四方:方命厥后,各有九州:中国,文王;西,武王;北,元王。又有汤王、平王、汾王、王后、王公及君王、侯王之称。《北山》云:天下王土,率土王臣。旧以为一王,不知一大州一王。西方为三大井,《易》以二十四子卦当之,所谓“往来井井”。非天下只一王,故曰“王于出征,以佐天子”,“王此大邦”,“四国有王”,“宜君宜王”。八伯十二牧,或六或三,皆可称王。《齐诗》言“四始五际”,即邹氏“五德运行”之说。纬详“皇帝”,《公羊》多主之。故予新撰《诗解》,改名“齐学”,以齐学宏阔,包《公羊》,孕邹氏,列、庄、董、何,凡大统说皆有之。名齐以别鲁,齐较鲁亦略有“小”、“大”、文、质之别。中国一号“齐州”,歌《商》、歌《齐》,即中外之分。

后世诸学,发源四科。儒祖文学,道原德行。《论语》“志道”、“据德”,“依仁”、“游艺”。“艺”读仁义之“义”,即《老子》“道失后德,德失后仁,仁失后义,义失后礼”,乃四代升降之说。“皇帝”道德,“王伯”仁义。政事科专言“王伯”,德行科专言“皇帝”。《论语》言“皇帝”,崇尚道德者,不一而足,“无为”、“无名”,与道家宗旨尤合。道为君道南面之学,为颜、闵、二冉之所传。治中国用仁义;以仁义洽全球,则致远多泥。道家集四科之大成,用人而不自用,与孔子论尧舜同。惟道家详大同,兼瀛海治法。宋元以前,中国闭关自守,仁义宗法,谨守勿坠。道家文字虽存,大而无用。学道者,又不知道德详百世以下治统专说,失其宗旨,以至为世诟病。此非道德之过,乃言道德之过;又非言道德者之过,时会未至,大而无当,不得不流于悠谬下论。“言志”章,子路、公西华、冉求为政事言,语“王伯”之学。曾皙所言,与颜子农山宗旨全同。此章之曾皙,即农山之颜、曾;“异撰”即“皇帝”之所以异于“王伯”;“童冠”即用人而不自用;“春服既成”,即无思不服;“咏而归”,即“皇帝”褰裳而去。全为道家宗旨。司马谈《六家要旨》论道家云:“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则不然,以为人主天下之仪表也,主倡而臣和,主先而臣随。如此则主劳而臣逸。至于大道之要,去健羡,绌聪明,释此而任术。夫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骚动,欲与天地长久,非所闻也。”“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地之经也,弗顺则无以为天下纲纪,故曰‘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又云:“儒家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故曰‘博而寡要,劳而少功’。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礼,序夫妇长幼之别,虽百家弗能易也。”又云:“道家无为,而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无成势,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情。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为万物之主。有法无法,因时为业;有度无度,因物与合。故曰‘圣人不朽,时变是守。虚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纲’也。群臣并至,使各自明也。其实中其声者谓之端,实不中其声者谓之窾。窾言不听,奸乃不生,贤不肖自分,白黑乃形。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乃合大道,混混冥冥。光耀天下,复反无名。凡人所生者神也,所托者形也。神大用则竭,形大势则敝,形神离则死。死者不可复生,离者不可复反,故圣人重之。由是观之,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不先定其神,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也,其何由哉!”[论儒道之分,精核分明。大抵儒为中国方内之治,道则地中“黄帝”,兼包四极,综合八荒而成者也。]

“无为而治”,屡见于《论语》《诗》《易》,是为微言,而后儒顾非之。今考《庄子·天道》篇曰:“夫帝王之德,以天地为宗,以道德为主,以无为为常。无为也,则用天下而有余;有为也,则为天下用而不足。故古之人贵夫无为也。上无为也,下亦无为也,是下与上同德,下与上同德则不臣;下有为也,上亦有为也,是上与下同道,上与下同道则不主。上必无为而用天下,下必有为而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故古之王天下者,智虽落天地而不自虑也,辩虽凋万物而不自说也,能虽穷海内而不自为也。天不产而万物化,地不长而万物育,帝王无为而天下功。故曰‘莫神于天,莫富于地,莫大于帝王’。故曰‘帝王之德配天地’。”《庄子》所谓“无为”,乃君逸臣劳、“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之义。此《庄子》所以为德行科嫡派,而《诗》《易》之大师。后来说“无为”者,皆失此旨。

初考《周礼》,以为与《王制》不同,证之《春秋》《尚书》《左》《国》、诸子,皆有龃龉。因以为王刘有羼改,作《删刘》一卷。丁酉以后,乃定为“大统”之书,专为“皇帝”治法。书只五官,所谓“五官奉六牲”者,有明文。[《大戴》言“五官”数十见。]此“大统”以五官为主之说也。五官者,所谓五行之官。[《曲礼》:“五官之长曰二伯”。(按《曲礼》无“二”字)]皇帝有五官,亦如天皇之有五感生帝,合则五官共一统,分则每官自成一代,故每官不用官属,而用官联。惟其为皇帝治法,故外史专掌三皇五帝之书,而不及王伯。又尺五地中及昆仑与神州,是合地球言之。邹衍海外九州,或以为必有传闻。不知《大行人》之九州,实以方九千里开方,即邹衍之九九八十一州也。与《职方》《量人》,一小一大,小为禹州与五服,大为帝辐与皇辐。经云“九州之外曰蕃国”,是帝万三千里制度。“藩”、“蕃”字通,藩以内为蛮、夷、镇三服,《大行人》合称三服为要服,郑《注》遂以为周制方七千里,大不合于海州,小不同于禹迹。八牧之地,至大于王五倍,乃战国七雄所为,非成康所有。郑君撰述,此为巨谬!又官有小大之分,《大行人》言大九州,则可知《小行人》为小九州。其以“小大”分者,即“小共大共”、“小球大球”、“小东大东”之义。“小”为“王伯”。“大”为“皇帝”。一书兼陈二统,“小”同《王制》,“大”者由《王制》加三加八以至卅五倍,所谓“验小推大”是也。特不可于禹州中用其“大统”之说。如封建,一云百里,一云五百里;疆域,一云方五千,一云方三万。则枘凿不入,以致争竞数千年之久而不能定。今据本文为分别之,则泮然冰释,怡然理解矣。

道家尚黄帝。黄帝,即宰我问五帝德之首。《论语》言帝道无为无名、志道据德、文质合中、舍小取大者,不一而足。[已详《道出德行考》中。]《列子·仲尼》篇首,与颜子论忧乐,大约“乐天知命不忧”者,王伯也;既已乐天知命,而忧方长者,百世以下,皇帝之事,《诗》之“百忧”是也。《诗》云:“不长夏以革。”[不读为丕;“长”谓“幅员既长”;“夏以革”,变禹州为大州也。]《汤问》篇之夏革,与《诗》同。五山之为《民劳》五章,今西人之谓五大州也。五山十五鳌,三番而进,谓三统。六干年一更,三六十八,《诗》之所谓“素丝三五”、“三五在东”。言钓言弋,言御言造,罕譬而喻,皆以发明《诗》《易》。诸篇言梦言觉,以神形相接分寤寐,尤为《诗》之要例。中央,为“夙夜在公”;《王》《郑》《齐》,为夙兴,为行、为寤、为觉;西方《豳》《秦》《魏》,为夜寐,为思、为梦、为神游、为飞。[凡言“飞”,皆谓过海,飞相往来。]举一隅以反三,故每觉少梦多。其六梦思惧喜诸名,全与《周礼·占梦》同。《周礼》师说,乃在《列》《庄》,又可知同为“大同”之书矣。

“小、大”二统,古今有六大疑案。以学论,则《公羊》《周礼》、道家、今古学;以帝王论,则秦始、汉武帝。经说“皇帝”,专指百世以后,非说古之三五。故《秦本纪》博士说:古之皇帝皆地不过千里。则包海外、总六合,乃俟圣,非述古也定矣。百世之事,无征不信,博士空传其文,河清难俟,故于“小统”经传、秦汉典章勉强附会。“大统”如始皇并六国,威令不出《禹贡》外,仍小一统,而非“皇帝”。考《本纪》所有章奏制诏,全用“大统”,文辞斐然,实则羊质虎皮,非其事也。又如五帝运,本谓五大州,五帝各王其方。始皇自以为水德,当用严酷,遂以惨刻亡天下。不得不谓为师说之误。又如汉武帝征伐夷狄,北方开通颇广,然均在《禹贡》要荒内。当时经师博士,因“大统”之说无所附丽,亦遂移以说之。后世遂以秦皇、汉武真为经说之“皇帝”。一误无外,一误以“大”说“小”。如封禅为皇帝典礼,“小统”王伯不得用之,秦汉乃躬行实举。《史记》因之著《封禅书》,亦其失也。

《齐诗》“四始五际”,皆详“大统”之学。新周王鲁,故宋绌杞,皆为后世言,故曰新周非旧周。周、召分陕,即纬以十二国配律吕、十二次等条,皆为“大统”专说。邹子五帝终始,即《齐诗》之“四始五际”,为五大州言。汉师强以说尧舜、三代。《周礼》与《王制》,“大”、“小”不同。《周礼》与《诗》,皆自以“小”、“大”分:“小”为王伯,“大”为皇帝;“小”为《鲁诗》说,“大”为《齐诗》说。以“小”说《尚书》,为今文之误;以大说《诗》,则不免为齐学之误。如《周礼》本“大统”,郑君误以为中国周朝典章,欲于中国五千里内并行。《王制》《周礼》,二说互斗数千年不休,“今古学”之宗派由是以立。“古文家”并欲强诸经尧舜夏殷之治,尽同于《周礼》。[如郑《注》“弼成五服,至于五千”是也。]《鲁诗》以王伯说《诗》,其失正同郑君。三派虽早晚不同,亦互有得失。

儒家为博士嫡派,以王伯为主,兼言皇帝。如《大戴》《秦本纪》博士说,及伏、韩、董诸书所言“大统”之治是也。道家专言皇帝,鄙薄王伯,其正言庄论与博士如出一手,无有异同。今中国学派大抵宗儒家,泰西诸国皆于墨学为近。子家为合治全球之学术。风俗不同,政教亦略有损益。各家不无偏驳,然硝附姜桂,为病而没。矫枉过正,自成一家,必然之势。道家“采儒墨,撮名法”,即不主故常,因变设施之本旨。海禁未开以前,如冬葛夏裘,以无用而见轻,遂为世所诟病;海禁既开以后,乃知其书专言海外,为《诗》《易》嫡派。取归实用,各有因宜。旧所指目之条,率由误解。今以“小”、“大”二派列为宗旨,分说六经,举古今所有争辩,出入主奴,一扫而空。于前六事,融洽分明,无待烦言,自相投契。《中庸》:“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天覆地载,美富具存。大同合一,先见于学问宗派。而后天下侯王随之。《小雅》先《大雅》,下经殿上经,非即此义欤?

说有宗主,言各一端,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易·井》:“无得无丧。”楚子言“楚失楚得”,孔子犹讥之。“小康”之治,以城郭为固;“大统”则毁名城、销锋镝。“小统”分土分民,诸侯疆域,或得或失;以皇帝言之,合地球为一家,无此疆尔界,则何得失之足言?《庄子》云:“凡之亡非亡,楚之存非存”,即《易》之“无得无丧”。《老》《庄》说之可疑者,证以《诗》《易》而皆通。言不一端,各有本旨。如必攻《庄》,则亦必攻《易》矣。

《庄子》云:“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春秋》,先王之志。则圣人日切磋而不舍也。《荀子》云:“《诗》不切。”纬云:“《书》者如也;《诗》者志也。”又曰:“志在《春秋》,行在《孝经》。”董子引孔子曰:“吾欲托之空言,不如见之行事之深切著明。”按,由《庄子》之言以分画诸经疆宇,六合之外,《诗》《易》;六合之内,谓《书》;先王之志,谓《春秋》。《春秋》与《尚书》为述古,故为“如”、为行事、为“深切著明”,以其皆古人已往成事,故文义明白。至于《诗》,乃百世以下之书,心之所之为“志”。疆宇及乎六合,当时未见施行,专以俟圣,故曰“志”、曰“不切”。至于《易》,为六合以外,推之无极、无尽。《列子》“夏革”,即《诗》之“不长夏以革”。曰“天地之外有大天地”,即《易》合乾、坤为泰、否之说也。泰为大哉,否为至哉。日属世界,八行星绕日;日又帅行星以绕大日,释氏所谓“大干世界,恒河沙数”。《易下经·丰》言:“虽旬无咎。”天有十日,十日为旬。《彖》曰“宜日中”,下爻再言“日中见斗”、“见沫”。《下经》十首卦为十日,《庄子》《山经》《楚辞》、古纬皆有“十日并出”之说。一日比一王,八方即八日,合之二伯为十日,此但为大九州言之;至于大荒十六牧,比于八州,为十六日。《易》又曰:“先庚三日,后庚三日。”“先甲三日,后甲三日。”四三日合为十二日。有甲庚则有壬丙,合四干为四岳。四岳各该四州,盖合大荒为二十日,于内为十日并出,海外不通,专言中国,则为射落九日,一日孤行。盖日虽大,不过天地中之一物,故藉以比侯王。皇则如天,故曰配天。以天统日,则不可究诘,并不止十日而已。[近有像片,合地球十王聚照一纸之中,即《易》之“虽旬”,《诗》之“侯旬”,即所谓“十日并出”者。]合今日为十日;当中国闭关之前,岂非一日独明哉!车辐象一月三十日,内八州八日,合二伯为旬,以十干当之,所谓天有十日。外大荒十六牧,合四首四岳为二十日,为二旬。以十二支为十二牧,加以震、兑、艮、巽为十六牧,外四岳为乾、坤、坎、离,为二十日。盖干支二十二人,合八卦,共为三旬,以象一月。二十五大州,中一州为毂,外二十四州为三十日,以象三十幅。

《诗》以长寿大年为皇帝之盛事,又以疾病为灾厉,而福祸亦以刚强与弱病分。《佐治刍言》谓文明之国极详卫生,英国人民较前人年寿大有进境,较以上更加,将来进境更未可量云云。按:天王、海王二星,远或百四十年乃绕日一周,而成一岁。《列》《庄》所谓楚之南冥灵,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者,以本地球千年为一岁。古之大椿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者,则以本地球万六千年为一岁。西人天文家以八行星为日属,日又帅八行星以绕大日,则日之行度,当迟于恒星者数十百倍。即以本日绕大日计,或千年一周,万八千年一周,皆属常理。修短不同,各尽其理。

尧舜之登遐,说者以为褰裳而去。《列子》有以死人为“归人”之说。《论语》之“咏而归”,即谓死也。古者天地相通,人可上天,所谓飞行、乘云御风者也。道家言圣人不死,董子亦云皇帝魂魄在庙。故“大统”之义,以四帝分四极而王,四帝统于一皇,二后统于一上帝。郊社之礼即享二帝:所谓一上帝、一感生帝,德配天,或称“帝”,或称“天”,名异实同。则郊祀即所以受命于天,于上帝,感生八极之王,同郊上帝。分祀感生,故受享则降福,不吊则降丧乱。然则天子之郊祀,即如诸侯之朝觐。天子有黜陟,天则有祸福,天之祸福,亦考功比绩。《春秋》之书异,所以惊天变,亦如诸侯谨侯度。天子于诸侯有庆赏,天亦同之。且嵩岳降神,生申甫以为方岳,则古皇帝亦必天皇所降,天皇太乙下降为普天之皇。就地球言,日降为皇,五方五行星下降为五帝,八行星为日属,此本界之事,所谓日属之世界。故生则为人,死则仍为星辰。傅说之说,即可以验皇帝,故曰“圣人不死”。生死来去,皆有所属。故王者之法天,如臣之于君。人以言命,天以道命。日星有行道以示法,即王者之诰命。《春秋》“小统”,兼通“大统”,郊祀与谨天变,皆是也。

常欲撰《大统春秋》,苦无皇帝。以八王而论,中国东方震旦,恰与《春秋》之鲁相同。“小统”以周为天子,齐、晋为二伯。“大统”以日属世界比,则以日为天子,岁星、太白为二伯。纪天行以合人事,皇帝以上为神,王伯以下为人。推日为皇,推星为伯,以合天人之道,仍与《春秋》之皇帝相同。特“小统”鲁以上有二等,“大统”则王以上无二等。无二等而必求天道以实之,则记天事当较详密,不似《春秋》之犹可疏节阔目。推究其极,则以皇配天日,不过比于方伯。天中之日无穷,不过取近者十日、十六日为说耳。

日为皇,行星为伯,月为小国,比于曹、许、郐。此海禁初开,未能混一之法耳。将来“大统”至尊,配天为皇,侯牧为日。[故有十日、十六日之说。]二伯总统则为大日,中国直如青州一方伯,诸行省等于曹、莒、邾、滕、薛、杞。《春秋》于山东小国,别见二十一以为连帅。将来大约一行省为一连帅,诸行省之上再立七大卒正,而宰相必为天子所命。一王三监,以配三卿,则今宰相之制也。考《春秋》:天子三监与本国三卿并立,大约方伯时有黜陟,不取一姓,亦不世卿之义。盖诸侯可世,而伯牧不常,父死子不代继,故凡本国之事,本国三卿治之;方伯之事,乃三监理之。三卿、三监,合为六人,所职有公私之分。董子《顺命》篇,首言天命须切实言之,亦如王之诰命。天不言而以道受命,道者,即天之九道。顺天布政,因时而变,如《月令》之文是也。

余初持先蛮野、后文明之说,以为今胜于古。孔子之教,今方伊始,未能推及海外,必合全球,莫不尊亲,方为极轨。与道家之说亦相符合。《中庸》云:“生今反古,灾及其身。”《列》《庄》求新,不沾沾旧学,故以古人为陈人,先王之书为刍狗,迹为履之所出而非履,皆重维新而鄙守旧。窃以古之皇帝疆宇,实未能及海外。皇帝通而三王塞,乃百世以后全球合通之事。孔子不以为新刨,而以为因陈。上古本大,中古渐小,百世以下又大。初则由大而小,后又由小推大,王伯由孔子制作,而以归之三代古皇帝;亦犹王伯之制,由孔子制作,而以归古之王伯。是孔子不惟制作王伯,兼制作皇帝。如说天之宣夜、大地浮沉、三万里中、四游成四季、五大州疆宇、大九州名目,凡《山海经》《天文、地形训》《列》《庄》之所称述,皆由孔子于二千年以前,预知百世以后之民运,而为之制作。西人于二千年以后,竭知尽虑,铢积寸累,合数千年、数百国聪明才智,勉强而成之事迹,孔子已直言无隐,中边俱透。不似西人之欲吐若茹,不能推尽。如“三千大千世界、恒河沙数”,释氏之说,发原《列》《庄》,《列》《庄》之师法,本于孔子,何等明快!所谓“慧眼”、“天眼”是也。西人仅恃远镜之力,宜其不能与神圣争聪明。初由王伯以窥孔子,已觉美富莫逾;再即皇帝以观,诚为地球中亘古一人也已!

尝举朝觐、巡狩二例以说《二南》《鄘》《卫》,盖朝觐则八伯至京,二伯帅以见天子。觐礼餐毕归宁。《二南》之为二伯,统八牧朝觐,各归本国。周、召为父母,八牧为八之子。四见“之子于归”,即由朝觐后归宁父母。故《二南》见八牧为朝觐之礼,二伯居而八牧行。《鄘》《卫》则反此,为二伯行而八牧居。大九州有九洛,二伯分巡八方,各至其国之都,为《庄子》九洛旧说。故《鄘》《卫》以二十篇分四帝,四正三,四隅二,每方必有一洛,故二篇多言沫、淇、浚,其原泉诸地名皆近洛。[“未落”亦然。]以中国《尚书》主《康诰》“妹土”、“妹邦”(按“妹土、妹邦”不见于《康诰》,而见于《酒诰》),以洛为中心,故外八大州亦翻其意,以八洛为八都会。九洛之制,全见《鄘》《卫》。而《易·下经》十首,《损》《益》居十合一,以外八卦,亦合为九洛。《庄子》书多博士典礼,“九军”与九洛,尤为明著。故定《诗》例:以赤道天中为居、为北极,二黄道为中心,外边黑道为南。四方之中皆为北,四方之边皆为南。北为衣,南为表,南于卦为《未济》,[以黑道为南,加《离》于《坎》上为火水,《未济》。]故于南巡方谓之“未见君子”;于北方居所朝诸侯为《既济》,《诗》曰“既见君子”。[以赤道为北,加《坎》于离上为水火,《既济》。]《既》以君为主居中,《未》以伯为主居外,若禹会诸侯于涂山、周公会诸侯于洛之义。王会图则为“既见”,乃大一统之天下也。大约《鄘》《卫》法《春秋》,为纠会之事。《二南》则大一统,居其所而朝诸侯也。

“大统”有天下一家之例。天下大同,比于门内和合。以皇为祖,以二后为父母,以八士、人、仲、叔、季为弟兄姊妹,附十六外牧以卒正为公孙。天下大同,为婚媾、和好、宴乐、娶妻、生子,所谓“天作之合”,“笃生文武”。至于言“小”,则天下分裂,各君其国,各子其民,彼此不相通。东北乾阳,文家主“亨”;西南坤阴,质家主“贞”。东北相合,为有父无母;西南相配,为有母无父。《小雅》言:无父无母,悲伤忧苦,为分而未合。虽亦言“宜乐”,但曰“尔”、曰“其”,则自顾其私,未能大通。必如《大雅》而后无忧悲哀伤之可言。《诗》《易》所谓鳏寡孤独,皆谓“骞崩”。彼此画疆自守,不婚媾而为寇盗。[他如“独行”、“寡妇”、“独兮”、“茕独”皆同。]所谓娶妻生子,“同车”、“同行”、“同归”、“同室”、“婚媾”,皆为大同言。此《诗》《易》“小”、“大”之所以分也。[别有《小大二雅文字不同表》。]

古今天下有二局,曰战国,曰一统,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春秋》一经则包二局,言一统则有周王,言分争则有列国。]《诗》之《小、大雅》,《易》之《上、下经》,皆以分合为起例。航海梯山,彼此往来,如今日,可谓中外相通。然各君其国,各子其民,于《易》为咎,仍为战国之局。虽曰交通,未能一统。[《小雅》之鳏寡孤独,怨女旷夫,忧心悲伤,号咷哭泣,不可言宿,归复邦族云云,为今天下言之。]必至“大统”之后,同轨同文,既清既平,乃为《大雅》、为大卦。然地球大,《云汉》三篇亦同,以后亦必如中国旧事,合久而分,故《大雅》言丧乱忧亡,流为割据之局。故曰“维昔之富,不如时”。“今也日蹙国百里。”《小雅》前分后合,[从三《小》起算。]《大雅》前合后分。《既济》之后有《未济》,《未济》之后有《既济》。大小分合,互相倚伏,故《上、下经》《小、大雅》,彼此有循环往来之例。

《易》曰卦有小大,《乾》《坤》八父母为小,《否》《泰》八父母为大,小卦内外重复,所谓坎坎、离离、乾乾、谦谦,必内外婚媾,天下大同,乃为大卦。[如上经《乾》《坤》《坎》《离》,内外卦皆同者,《小雅》分崩之世也。大卦则《乾》《坤》合为《泰》《否》,《坎》《离》合为《既》《未》。父母相配,男女观止,婚媾好合,所以为大。]《易》之小大卦,即《诗》之《小、大雅》。小大分合,《易》《诗》皆以“既”“未”二字为标目。大同为“既”,分崩为“未”。《诗》之“未见则忧”,“既见则喜”,凡数十见。“未”“既”,即“既济”“未济”。未见之君子为四岳,四方分崩则鳏寡孤独,故曰忧伤;既见之君子为二伯,二伯大同则娶妻生子,故为喜乐宴好。初合《未济》以臻《既济》,复由《既济》以成《未济》。哀乐相循,亦如三统循环。必持盈保泰,方能克终。《易》顺逆两读:逆则由《未济》以成《既济》;顺则由《既济》以成《未济》。曰“始吉终乱”,示人持盈保泰之意也。

《周礼·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南则景短,多暑;日北则景长,多寒;日东则景夕,多风;日西则景朝,多阴。日至之影,尺有五寸,谓之地中。[《注》:凡日景之于地千里而差一寸。尺有五寸为万五千里。]天地之所合也,[《庄子》:天有六极、五常。]四时之所交也,[寒暑。]风雨之所会也,阴阳之所和也。然则万物阜安,建王国焉。”《列子·周穆王》篇:“西极之南[如今南美洲]隅,有国焉,不知境界之所接,名古莽[音近洋壮]之国。阴阳之气所不交,[地中,则阴阳和。]故寒暑亡辨;日月之光所不照,故昼夜亡辨。[地中,则一昼一夜。]其民不食不衣而多眠。[冰海无昼夜,夜则久夜。]五旬一觉,[《诗》之“寐梦”。]以梦中所为者实,觉之所见者妄。[尚寐无觉,此西南极。]四海之齐,[中国为齐州。]谓中央之国,[即今四海之内。]跨河南北,越岱东西,万有余里。[东极万二千里。]其阴阳之审度,故一寒一暑;[南北。]昏明之分察,故一昼一夜。[东西。]其民有智有愚。[知愚即《诗》之“寤寐”。]万物之滋殖,才艺多方。有君臣相临,礼法相持。[中国儒家。]其所云为不可称计。一觉一寐,以为觉之所为者实,梦之所见者妄。[以中国为中。]东极之北隅,[东北。]有国曰阜落之国,其土气常燠,日月余光之照。其土不生嘉苗。其民食草根木实,不知火食,性刚悍,强弱相藉,贵胜而不尚义;多驰步,少休息,常觉而不眠。”盖《列子》所云南中北三段,即《周礼》地中之师说也。以觉梦比昼夜,南北极冰海之地,半年昼夜,不足以言梦觉。积冰苦寒,故曰“寒暑无辨”,故曰“赤道常燠”。合地球而言,惟两黄道、两温带以内乃善地;两黑道非善地,不足以为地中也。又《月令》五衣,素青黄之外,有黑赤,合为五方五色。今《诗》取素青黄,而不用赤黑,以赤黑当二冰海。《论语》:绀緅不饰,红紫不服,即不取黑赤二极之义。至于素青黄,则在纬度之分,而不关经度之地。同在黄道,纬度相合,风雨寒暑亦相同。然则三统同为一度,实本一地。因其周经长分为三段,曰东西中、素青黄。东西、素青,皆强立之名,实则一中一黄而已。故《周礼》“地中”与《列子》“中央之国”,以南北两极言。北南与东西、素青对文,故三统立都皆在地中。[二昊亦中,非黄帝独为中]此“地中”之“中”,指纬度,而以日月寒暑定者。由是以推,则凡日月寒暑、风雷雨露,皆不可以常解说之,皆当对二极起例。京邑居民,有寒暑昼夜风雷雨露,而地球中实有无昼无夜无寒无暑之地。《列子》云“其阴阳之度审,故一寒一暑;昏明之分察,故一昼一夜”,“一觉一寐”。“一”字实义,必须知地球中有无寒暑昼夜之地,而后此“一”字乃可贵,特为地中独有。以此推《诗》《易》日月、昼夜、寒暑、生死,皆为地中之赞语矣。

《司服》云:“掌王之吉凶衣服,辨其名物,与其用事。”[考三服之分,则吉以冕,凶以弁,齐以端,冕弁端,即吉凶齐也。]按王之吉服五冕:衮冕、毳冕、希冕、玄冕、鷩冕。《丧服传》锡衰不在五服之内,则以斩、齐、大功、小功、缌麻合为五服。[《司服》云:“凡兵事,韦弁服;视朝,则皮弁服;凡甸,冠弁服;凡凶事,服弁服;凡吊事,弁绖服。”]又云:“其凶服,加以大功小功。士之服,自皮弁而下,如大夫之服。其凶服亦如之。”又云:“其齐服,有玄端素端。”今就《司服》之文分为三门:吉五冕,凶五弁,齐则言二端以示例。《三颂》以素青黄起例,各五服以合为三十服。《禹贡》“弼成五服”,而《丧服传》有五服之文。盖缌麻、小功、大功、齐、斩,共为五服,与《禹贡》五服同文,《诗》素冠、素衣、素韠,旧说皆以为凶服,是素统,方万里,为凶服,五服之比例无疑矣。东方《缁衣》《羔裘》,即《乡党》“羔裘玄冠不以吊”,是缁衣、青衿全为吉服无疑。《诗》于《羔裘》云“逍遥”、“如濡”,合为东方吉服之五。中央五服为黄统,兼取吉凶,以《周官》言之,当为齐服。齐服有吉有凶,兼用二服,故《司服》齐服有玄端、素端。玄端吉服,素端凶服。大抵中央以朝服三服居中,左取玄端,右取素端。故《诗》“狐裘以朝”,又曰“狐裘在堂”。车辐图三十幅,三统三分,而借用吉、凶、齐之十五服以实之。此以辐陨比衣服之说也。且实而按之,《易》之吉、凶、无咎,亦就三服言之。吉谓东邻文;凶谓西邻质;咎从卜从各,各君各子为“小统”,分裂合好则为无咎。无咎即合吉凶,即无妄、无疆、无邪。《易》之吉凶无咎,亦以三服为本义,而托之筮辞之吉凶无咎也。

《易》“元亨利贞”有四德之训,旧以分配四方。不知“元亨”皆属东《乾》,“利贞”属西《坤》。“元利”为德行,“亨贞”为性情。《下经》以《咸》比《乾》,《恒》比《坤》。《咸》即亨,《恒》即贞。乾坤有男女君臣之义,亨贞故可互文。迨二门平分,则男亨女贞,亨则志在四方,贞则“无非无仪”、“无遂事”之说。故《乾》主“元亨”,至“利贞”则指“变绅”。《坤》主“利牝马之贞”,至“元亨”则主“承乾”。“亨贞”为权经行居之分,亦即中外文质之标目。《乾》之“利贞”为“泰”,《坤》之“元亨”为《否》,故“大哉乾元”为《泰》,“至哉坤元”为《否》。“元”于《乾》为本义,于《坤》为假借,故乾元曰统天,“坤元”曰顺承天也。《乾》以亨为主,不亨则贞;《坤》以贞为主,变贞则亨。诸卦爻之亨、贞,皆从《乾》《坤》起例,亦如用九用六,以《乾》《坤》起例也。诸卦皆托体于《乾》《坤》,阳爻主行为亨,反之则为不变之贞。阴主居为贞,而贞动则亦为亨。《书》日:“用静吉,用作凶。”大抵“亨贞”即“作静”之义。以《乾》《坤》为起例,诸卦皆同之者也。

言经学者必分六艺为二大宗:一“天学”,一“人学”。“人学”为《尚书》《春秋》,行事明切,所谓“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天学”为《诗》《易》,当时海外未通,无征不信,故托之比兴。后世文体有诗、文二派,文取据事直书,诗取寄托深远。《尚书纬》曰:“《书》者如也;《诗》者志也。”又曰:“志在《春秋》,行在《孝经》。”志行之分,即诗文之别。孔子之所以必分二派者,人事可明言,六合以外地舆、国号、人名、事迹,不能实指,故托之草木、鸟兽、卦图、阴阳。自微言一绝,学者遂以孔子所言皆为《春秋》之天下而发。不知“天”“人”之分,即“古”、“今”之别。即以《论语》言之,为百世以下天下言者较多。于当时海禁未开,共球未显,以百世以下之专说,附会时事,勿怪其然。特先入为主,积非成是,非有明著晓鬯之专书,不足以发聋振聩。故别辑《百世可知录》,专明此理。

三千年以前,不必有轮船、铁路、远镜、显微诸仪器;非有能合群力以格致,如今日泰西之事者。而瀛海八十一州与四游等说,乃远在数千年上,不得其说之所本。且西人自明至今,言五大洲而已。而邹子乃以为八十一,合于礼制,比于经义,较西说最为精密。此又何从得之?从可知天纵之圣,不学而知,不学而能,至诚前知,先天不违。且今日“大统”未成,诸经预设之文,已如此明备,他日实见行事,烂然明备,不知其巧合,又当何如此等识量?若徒推测预知,能者多矣,所谓因时立制。数千年以前,因心作则,以定鸿模,天地、鬼神、名物、象数,必曲折不违,密合无间,略窥一斑,已识梗概。宜子贡、宰我之以为天不可阶。呜呼,尧舜犹病,而谓维摩足以方物乎!

邹子验小推大,即化王伯为皇帝之法。方里而井,可谓小矣,推之小九州而准,更推之大九州而准,六合之内,取譬于方里而已足。此与富家,[一牧为一家。]京师地中为公,[如“公田”、“颠倒自公”、“退食自公”、“夙夜在公”。]以八州为八家。“大田多稼”,即谓八王为八家,合车辐图为终三十里,象月望三五盈缺。左右前后为十千,所谓“十亩之间”、“十亩之外”、“十千维耦”、“岁取十千”是也。《诗》以公田比天下。为一大例,言耕即井。《乾》“见龙在田”,有禽无禽,酒道食德,饮食醉饱,皇道帝德,隰畛、主、伯、亚、旅,疆以二徂六侯,当即八伯名目。皇祖即上帝,多稌为并家,饥馑为骞崩。《礼记》礼耕乐耨,亦借田以比治天下之一说也。

《齐》《商》为“文质”标目,如今之中外华夷。《论语》“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是以“君子”二字为文质相合之称。“君”为君臣之君,为东邻,为文家,尊尊,故目“君”也;“子”为父子之子,为女子,为子姓,质家,亲亲,故目“子”。《周颂》合“文质”,则君子当直指《周颂》监于二代。《论语》:“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专以为质,所谓子而不君者也。考二字平对,又如父母、君妇、尸且、漆且、君子、“民之父母”、“恺悌君子”、“君子偕老”是也。[又:二伯四岳,皆得称君子,八大州君子为二伯,大荒君子为四岳。]

《列》《庄》言六经非陈迹刍狗,全为特创百世以下新法、新理,作而非述明矣。故于《诗》以《雅》翻译为名,专言俟后维新,非真言古人内地。则凡帝乙、高宗,即高尚宗公之高宗,故以配《震》。文王、武王、商王、玄王、平王、汾王、成王、康王、氐羌、荆楚、淮夷、豳营等字,固皆翻译托号也。如箕子、穆公、周公、庄公、皇父、南仲、尹氏、家伯、巷伯、孟子,亦皆为托号矣。《诗》述周家祖孙父子,如后稷、公刘、大王、王季、文王、武王,与大任、大姒、大姜,文义相连,不能谓非古人名号。不知托古以译后,亦如山川、氐羌为翻译例,亦无不可。经既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又曰“本支百世”。详其文义,为翻译无疑矣。不如此则“古帝命武汤”、“帝谓文王”,文王“在帝左右”,皆不能解。即如《大明》:“挚仲氏任,自彼殷商,来嫁于周。”仲任与《燕燕》“仲氏任只”,同任姓国女,何以直目之曰殷商?又加之以彼二经古人、古地。按实求之,文义多在离合之间,故旧说于平王、文王、箕子,多有别解。必望文生训,则《鲁颂》真鲁僖公作矣。(诗序》以《鲁颂》诸篇皆“颂僖公”,不谓僖公作,疑或于“鲁僖公”前脱“颂”字)以此立说,又多可疑,则以变异旧文,不合己意,先师改写之事,亦知所不免耳。即如后稷、王季、公刘,周之先祖也,经则托之为二后、八王之父行。故以大妊为殷之女,文质合为父母也。又如文王、武王,父子也,经则东文西武。二王平列,实指文、质二邻,东西大牧。定以父子说之,亦时形龃龉。知经非刍狗陈迹,则必非真古人、真古事。以《雅》之翻译读之,亦如淮夷、氐羌,“物从中国,名从主人”。藉古以喻后,亦无不可。特言在此,意在彼,不专为古人古事而言,则固一定之例也。

《尚书》七政,古皆以日月五星解之。自八行星之说明,则七政当数天王、海王,不用日月明矣。惟西人之命名曰“天王”“海王”,则可异焉。以王命星,是十日为旬,八州八王之说也。“天王”之名,直同《春秋》;“海王”之名,兼主海外,则如《商颂》矣。中国旧说,五星配五行,今加入二星,合地为八。以配八方。八风则可以配四方。五行则取五去三,不可也。然古人五星之说据目见,久成定论。地球自为主人,则不能与诸曜比,亦一定之比例。今因侯旬例拟于日属世界中,以日为上帝,为《周颂》;天王如《鲁颂》;海王如《商颂》。一主文,一主质,天王为文王,海王则为武王。《诗》所谓“文武维后”之比。以《小雅》言之,则《小弁》日,天王《小宛》,海王《小旻》,《节南山》水。《正月》木兼土。《十月》火,《雨无正》金。地球为主人,不入数焉。天王大于地球八十二倍,海王大于地球百二十倍,道家所谓“大者居外,小者居内”。又海王最远,今以居中小者为四岳,以在外者为二后。日为天子,天王、海王帅五星以绕日,五行星又各有小星,如方伯卒正之职。古人无事不法天,则二伯、八伯、卒正,知法八行星及诸月而定。是即《左氏》伯帅侯牧以见于王,而侯牧又帅子男以见于伯之义。八行星自外而内,海王、天王为二伯,次土、[中央京师。]次木、[东方,“帝出乎震”。]次火、次金、次水。四时顺行,始于春,终于冬。自内而外为逆行,自外而内为顺行。亦顺逆往来之说。

邹子海外九州之说,至今日始验。学者求其故而不得。余以为经说引《大行人》九州为证,或又以孔子先知为嫌。案先知乃圣神常事,“百世可知”、“至诚前知”,古有明训。宋元以下儒生乃讳言“前知”。然所谓“前知”,不过休咎得失、卜筮占验之琐细,非谓“大经大法”、“先天后天”之本领也。如以为孔子不应知,邹子又何以知?他如地球四游,瀛海五山,海外大荒,与夫纬书所言《河图》《洛书》之事,何以与今西人说若合符节?谶书占验之前知,如京、郭之流,固不足贵。若夫通天地之情状,洞古今之治理,何嫌何疑,必欲掩之乎?

《列》《庄》推尊孔子以为圣神,其书为《诗》《易》师说,学者汇能言之。顾道家之言不尽庄论,设辞讪讥,遂为世诟病。推寻其旨,盖一为抉微,一为防敝。近代“古文家”说孔子直如钞胥、如书厨,墨守诵法,去圣人何啻千里!故二子著书,极言刍狗陈迹之非。所谓“迹而非履”,正以明孔子之为作而非述,以抉其精微也。他如《诗》《书》发冢,盗亦有道,设为恢诡,以立圣教之防,不使伪儒佥士假经术以文奸;又以见圣道自有所在,非诵其言词,服其衣冠,遂得为圣人之徒。大抵知人难,知圣尤难!《列》《庄》能知圣,遂举后世之误疑圣人之俗说误解,极力洗抉,以见圣人之至大、至高,非世俗所知,非微藐可托。故其诟厉之辞,使孔子闻之,亦相识而笑,莫逆于心,以见其卫道之严。世俗顾以为真詈讪孔子,使所讪辱者果真,则“有过人必知”,孔子当引为诤友矣!尚得以讥讪斥之乎?正当藉其所讥讪,以见吾心中之孔子,非真孔子耳。

道家诸书全为《诗》《易》师说。《诗》《易》之不明,不能读诸书之过。其宗旨不具论,佚典坠义,有足以通全经之义例。如“夏革”篇为《诗》“不长夏以革”之说,大块为《诗》“大球”、“夙夜”、“寒暑”之说,四极、地中、九军为天子军制,九洛为上皇、六极、五常、九土,各有一中,《鄘》《卫》两风专详此制。非是不能解《诗》《易》。以六情为例,哀乐未、既,层见叠出,非《列子》记孔、颜论忧乐之故,无以起例;《易》“月望”、“轮辐”,《诗》“幅员”,非《老子》“一毂三十辐”之象,[二十四州伯牧,合二伯、四岳、六首,为三旬。]无以立图;《诗》“思服”、“寤寐”,非《列子》地中一梦一觉,与《庄子》梦觉神形之说,不得其旨。《乾》《坤》之龙、朋,《剥》之“贯鱼,以宫人宠”,非鲲鹏之论,可以知蜩鷽之指,《周》《召》蟭虫之即《椒聊》乎!博士亦传“大统”,由子夏知其说而不能行,而推颜、闵、仲弓之主皇帝,亦由称述而得。十日并出,为“侯旬”、“维旬”之训;南北二帝报中央之德,乃“冥升”、“冥豫”、“幽谷”之解;《秋水》篇为“河海”二字之起文;《齐俗训》为“颠覆厥德”之作用。大抵道家说必深入其中。诸凡非常可骇,皆读为常语。然后二经可通也。

《中庸》云:“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并育万物,人所能知;道之并行,世所罕论。闲尝统天下诸教而合论之:道家本于德行,是为大成;释出于道;天方、天主,又出于释。不惟杨、墨并行不害;天主释迦,是亦大同。中国夷狄之弱,由于崇尚佛教,谈时务者类能言之。夫蛮夷狂犷,如冒顿番酋,非文教之所能遽化,又谈时务者之常言。古之善医者,因病施方,其术不一。针砭按摩,祝由汤药,苟缺一长,不为名医。近世专尚汤药,习医者遂专擅一门,鄙屑他途。亦如言圣学者专习儒家,非毁异教。考释氏出于老子化胡,由道变释,因地施教。按其宗旨,实出《乐经》。“定能安虑”,《大学》之教,观其初旨,大略相同。戒杀所以化夷俗之凶残,贵贞所以防部落之繁庶;安坐乞食,讽诵梵咒,意在化强为弱,渐就绳墨。与唐宋以下开国大定以后,必开馆修书,所以羁縻英雄、销磨岁月者,事出一律。其中缘讹踵误,节外生枝,万派千奇,不能悉诘。然推其根原,未能大远。若夫轮回、因果,亦神道设教、无终无始之常理。若以其与圣教不合,实与今之八股、试帖、白折、大卷,其去圣贤之途,未能相远。孔子居中持正,老子自任化胡以为先路,一粗一精,一终一始。至今日地球大通,各教乃会其极。天下已定,偃武修文,数百年之后,专行孔教,释法尽灭。乃古之明说,亦或留此一线,以为无告养生之途,亦未为不可。人之恶之者,不过因其安坐享厚糈耳。天下耗财事多,不止此一端。又或因人崇奉太过,激而毁之,则非平心之论。总之,佛教孔子之先锋,马上可得天下,不足以治天下。将来大一统后,存亡听之。若未能大统,则于化夷,不可谓无功也。

凡学问皆有中行、过、不及三等议论,不惟诸子,即孔孟亦然。推类至尽,以诋杨、墨,此求深之说,非通论也。中行如《春秋》二分,不及与过如寒暑,天道有三等。药物甘平,中行也;寒凉、辛热不能废。考《易》《乾》《坤》八卦,反覆不衰,中爻、综卦皆中,此中行,昼夜寒暖适中之谊;长少二局,则互相救,必《损》《益》乃跻于中。故少综长,长综少,长少皆偏。救病则非偏不为功,所谓矫枉过直。《论语》言孔子进退之法:由也过,则以不及救之;求也退,则以闻斯行告之。如就二贤所闻以立宗旨,未尝非孔子之言,则偏执不能为中法。故杨、墨二家,乃寒暑、辛凉,物极必反,不可专就一面推之。必如此推求,即孔子之告二贤者,即杨、墨之宗旨。

孟子为中行,杨近始功,墨为终究。盖人方自修,则主杨氏,《大学》之“明德”也。专于自明,不暇及物,迹近自为。学业已成,推以及物,墨子之“兼爱”,乃“新民”之宗旨。以《孟子》考之,其言非“为我”,则“兼爱”:非“兼爱”,则“为我”。如伯夷之清,为我也;伊尹之任,兼爱也。《孟子》并推为圣,所谓一夫不得其所,若己推而纳之沟中者,与墨子相去几何!圣夷、尹而斥杨、墨,贵远贱近,亦以二说非中,自具利害,以利归古人,以害诋时贤。二义互通,在读者之自悟。所谓无父无君,乃推极其变之辞。推伯夷之教,可云“无君”;极伊尹之弊,亦近“无父”。诸子持论,自成一家,矫枉者必过其正,非过正则其反也必不能中,物极必反,如日之行,从黄道而黑,至于黑则必反。浮久必沈,久升必降,非永远推究、一往不反。故读诸子当知此义,欲明此义,当于《诗》《易》求之。

从荒陬中言治法,则必先“兼爱”而后可及差等。故外夷之教,必先“兼爱”,天方、天主、佛氏,莫不以“兼爱”为主,实即《西铭》之说。西人天主之义,发其仁心,可以止杀、争先,除犷悍;示以乐群,非爱不群,非群不立,此从古中外之分也。今耶稣救世教,较孟、荀宽广,则以中国乃八十一分之九也。知“兼爱”为中行先锋,必至大同,然后示以等差,礼三本之说,所以如近人作以攻袄教者。然以从古地球初辟,人情必同,故今之天主、释氏,全同墨氏。此一定之机局,非人力之所能为也。

《易》之《损》《益》,以三四为中,[《易》六爻分三统:三、四为黄衣,二、五为缁衣,一为地中,一为中国,皆有中可言;上、初失位之卦,为素衣。中为无咎,二、五为吉,初、上为凶。]反以二五之中为过、不及,如《小过》《中孚》是也。故《下经》则以两《济》为两极,二《坎》占二黑道,二《离》占两赤道,分合不同而中边异位。经义“大统”以赤道中心为居衣,临驭四方;以两黄道及冀弇为黄裳;每边极南为裘,分为三终,以比卦之三爻。如《乾》《坤》四初为居,二五为黄裳,三上为裘服。四方颠倒,如《周》《召》《鄘》《卫》八方朝觐巡守图。可见以居为北,地于北极,周旋四边皆南,故《周》《召》多“南”字。随向背言,八方皆同。服、幅、福音同义同。卦之三爻,《诗》之三终,皆以衣、裳、裘为起例。以赤道地球中心长线为地中,向南而背北,四方皆南流,中线最长,于中分为三段,统曰东、西、中。又以每统所居一方为中,但不言南北,故取假用地中为之三统,不用绀緅红紫。然五帝之法,南北实有帝,既有帝朝诸,则车辐图象月,每方十五服,故曰“三五而盈”、“三五而缺”。如中国之豫州,中天下而立,南极向之,北极亦向之。赤道为北居,以黑道为南行,则亦为颠倒,所谓“以北化南、以南化北”,为《既》《未》大颠倒。大与小有别,小颠倒,如初与三、四与上,于南北两极分内外卦,仍为以水益水、以火益火,此小变,非大变。必大颠倒,以北易南,以南易北,如《中孚》之以三四为中。取初二以与上五相反覆。南北球寒暑全反,二分则平,取《春秋》平分以为中,以一短一寒易一长一暑,先必分卦为小颠倒,赤者不赤,黑者不黑,水火既济,平其寒温二带本位之阴阳;然后合为大变,以夏冬之寒暑相易,集其大成。《诗》以“未、既”为说,今定巡守四方,分方别时者为“未”;同主皇居,朝觐会同者为“既”。四帝分方,各主一时,南无定位,分居为“未”;皇合四方王,以地中心为“既”。如此则三统各以地中为北居,而衣裘之间为裳,为两黄道及两洛,《诗》之中多取此义。考天文家说,于长短圈加一斜线,由北二十三度半至南二十三度半以为黄道,则直以赤道之界合为黄道,则不分二黄道而合为一大黄道,《易·中孚》二五为中之说。

地球中分有两赤黑道,而两黄道在赤黑中。《诗》之黄裳、黄鸟,指黄道言;赤狐、黑乌,指赤黑二道言。皇极在赤道中心为衣,由衣推裘,则以黄道为中。两黑道为南,合两赤道地中之中为居。从居至远荒,每方三分。极边之南,皆坐北向南,分三段临驭四方,莫不从同。居乃地中赤道,以赤为北极,非北方之极。所向为南,四时朝宗觐遇,四面皆可为南。故《二南》四方皆得称“南”,《鄘》《卫》四方皆得言北也。《上经》北《坎》、南《离》,赤道中分,当反覆为二局,如九宫法。[宋以下谓之《洛书》。]为冬至局,《坎》一《离》九;颠倒为夏至局,《离》一《坎》九。乃全《诗》之《王》《郑》《齐》,《尚书》之“周公篇”,《小雅》之分方而治,则如《易》之内外卦,各三爻,以三五为中。如《乾》《坤》《坎》《离》,自卦自综,则为八卦是也。分方之法,如以二五为中,《上经》以之。“大统”则南北合一,以两赤道为中。《诗》之“离离”、“忧心”,[絺、绤、绁、绊。]皆谓每方之南边。

《易·上经》三十,《乾》《坤》《坎》《离》《泰》《否》六首卦,较《下经》少四卦,为禹州起例。《禹贡》较皇辐图少东荒四州,《上经》少四卦,则以《上经》配禹州八伯、十二牧,为“小统”。《下经》益以《震》《艮》《巽》《兑》四卦为十首,故曰“或益之十朋之龟”。[益故为大絺。]《上经》法禹州,《下经》为皇辐。《上、下经》亦如《小、大雅》,以“小大”二字为标目。“小”为古之分封,“大”为后之合同。《诗》之“上下”字多指《上、下经》,言“上下”即“古今”,“古今”即“小大”,“小大”即“文质”。故上下分图,上为分封之天下,下为合同之天下。以三十卦分三统,上为夏、殷、周,下为天、地、人。三皇、小大相配以分古、今,此一说也。上下各三十六宫,上有化小为大之法,所以四卦由《乾》《坤》《坎》《离》综卦求之自得。既已化小为大,三十六宫与《下经》同,则以《上经》为“大统”地图。如《国风》六定局不入三统之风,又如《鹿鸣》之前,三十卦为定局。但详由小推大,不详三统,《下经》乃蒙《上经》“大统”之文,别为三皇三统循环之法。故《上经》三十为三王之三统,《下经》为三皇之三统。三皇之循环在《下经》,不在《上经》,亦如《小、大雅》之分“大统”。由禹州而推,所谓叔夏、有夏、禹甸、禹绪、禹绩,由《禹贡》为车辐,即由《小雅》变《大雅》,《上经》变《下经》之说也。《下经》三十四卦为大三统,三十六卦中分,以十二卦为一统,《咸》《恒》天统伯,《既》《未》地统伯,《损》《益》人统伯。以《上经》为案,《下经》每代以十二卦调剂之,故为三统并陈之。如用则但详一代,二后可从略。然《下经》有伯无君,君皆在《上经》。《乾》主《咸》《恒》,《坤》主《既》《未》,《泰》《否》合主《损》《益》。盖经取义不止一端,或合或分,宗例遂变。特以《下经》三统调用。《上经》定局,盖仿《国风》六定、九行之例。上下各有一三统,皇王所以不同。始小终大,则即变小为大之本例。

《说卦》方位为周都雍,故以《乾》居西北,八州合于方位。以“大统”而言,则如《下经》。以十卦分九洛,用大卦为主,此方位八卦,有小大之分。卦以综言之:长即变少,少即变长。《震》东,自西言之,则为少男;《兑》西,自东言之,则为长女。大卦合长男女为《恒》《益》,少男女为《损》《咸》,为婚媾娶生;与小卦内外相同者有别。惟南北冰海,无昼夜寒暑之可言。《既》《未》反覆,仍为《坎》《离》,故《诗》于南北言极,东西言罔极,东西曰“东有启明”、“西有长庚”。因地异名,无有定位。南北则曰“莫赤匪狐”、“莫黑匪乌”。三统定都不同,左右随方而改。于《诗》曰:“匪鹑匪鸢,翰飞戾天。”“匪鳣匪鲔,潜逃于渊。”又曰:“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皆南北有极,东西无极之说。

《下经》始《咸》终《未济》,于四爻同言“贞吉、悔亡”,合内外为一,为六爻重覆之卦。故曰“悔亡”。“悔亡”之卦八,《乾》《坤》《中孚》《小过》《临》《观》《大壮》《遁》为起例。而内变之八少父母,如《咸》《恒》《泰》《否》《损》《益》、两《济》,亦为“悔亡”,共十六卦。外有十六卦同此例。

初说《诗》以日为天子,月为伯。据日属世界,日统行星,行星统月之说言之。不如车辐日数,比于州辐。天有十日,故八州为一旬。其外大荒十六牧合四岳为二旬。言车辐以象月,非独一日,所谓“何多日”也。以地中为主,左日右月,日月即夙夜、朝夕之义。又日月虽小大不同,据目见则无别,故至尊无上,托之于天,而以日月寒暑分主四方,东日西月,北寒南暑。又以风雨分阴阳,云从龙,龙在东;风从虎,虎在西。《小畜》“不雨”、“其雨”、“日出”,《东山》“零雨”,皆于日月寒暑外,再以风雨分方,而天乃为之主宰。夫天不言而四时行,日东月西,寒北暑南。《易大传》曰:日往月来,“寒往暑来”;《中庸》“日月霜露”。以雨比霜,以风比露,故用十于以取“天有十日”之说。八首卦比之旬日,大约经以日比王,王有三十,故日亦有三十。但就中国言,则一王一日。车辐卅王,则为干支八卦卅日也。《易》之《丰》曰“虽旬无咎”,《桑柔》曰“其下侯旬”,又曰“维旬”、“维宣”。旬,十日;宣当为二十日。维旬为八州四维,宣则大荒四维,《泰》之“苞桑”为之统属。《诗》多言“桑”,以桑为日也。

《诗》以文为中国,质为殷商。《荡》七“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七章为七襄、七子,为以文化质、周监于殷。一文王为中,东七殷商为七州牧,以中国化海外,为以一服八。除本方不计,故为七子。一章比一州,与《民劳》五章比五大洲同。万不可以为文王谏纣。如“女炰烋于中国”,及“内奰于中国”、“覃及鬼方”,中国、鬼方,文义明白,使为殷纣言,不应外之于中国。且“天不湎尔以酒”,即西北无酒之说。“靡明靡晦”,“俾昼作夜”,非谓长夜之饮,乃谓西极与中国昼夜相反。且二、三、四章,与时下中西相诟之语,如出一辙。章首两“上帝”,旧说皆指为纣,至于“其命多辟”,即“古帝命武汤”之义,殷武所谓“天命多辟”也,旧解乃以为纣之命多邪僻,尤为不合。文王之于纣,不应诟厉如此。如谓召康公所拟,以臣而拟为君祖宗之言以谏君,且诬其祖宗以诟厉旧君,皆非情理所应有。似此议论,而垂为经典,以为世法,未免非怀刑之义。纣至恶,文王至圣,古来谏书多矣,又奚取此乎!

《周》《召》以“南”为名,《鄘》《卫》则以“北”为主。《周》《召》不言“北”,屡言南;《鄘》《卫》屡言“北”,而无“南”字。《柏舟》,北流、背堂、沫北,皆为北,盖四篇以居行分。《二南》为朝觐诸侯会同之法。《鄘》《卫》为巡守八洛之法。《邶》居中,《周》《召》南北,《鄘》《卫》东西,合为五方五极。《民劳》五章,《邶》首五篇,《崧高》五篇,与《易》上下经同,以五极、五元起例。此《诗》首五篇,当读为一篇。一皇二王后二大伯,《王会图》之一成王,二夏公、殷公,二周公、召公也。天有五常,地有五极,《民劳》以下五篇,皆以五起例。《板》八章,九天八极;《荡》八章,文质八荒;《抑》十二章,志言视听以三分;《桑柔》十六章,首四方中央,为谋为毖,下由南而东、而西、而北,四方十二章;《嵩高》五篇,五岳分篇,一方一篇。此则合五方言之,每篇皆足。以《嵩高》之五合数五方,多至五篇,仿五帝之法,一篇一帝,合数五方,五五合为二十五,为五帝。故为大猷远谟。《嵩高》则一王之五岳五篇,尚不敌《民劳》一篇之大,所以为小也。

《说苑》言:“北鄙杀伐,南方生育,王道流南不流北”;董子:“阳实阴空,王者贵德贱刑之经义也。”北球以北极为北,赤道为南,东左西右;南球以南极为北,赤道为南,西为左东为右。颠倒反覆,同以所向南面赤道为中心,而背北,黑道不取。今地中海正当赤道,两冰海皆在北,是不北流之实义。所以二《南》同以《南》为名。而五带图又以长短二圈中斜线为黄道,是又合南北二中以为地中,所谓日中,又不在昆仑矣。以地中为公,所谓颠倒召令。维南北纬度以赤道正中纬线为中,东西经度则无正中线,随地可中,故地中、中国,经传已二中并见。

地球五大州,以五帝分司之,《逸礼》之说详矣。《月令》五帝五色,东青、夏赤、中黄、西白、北黑,乃《诗》于五色独立三《颂》著之。素青黄即东西中,《论语》所谓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是也。南北不立《颂》,故《论语》曰“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亵服”。而以二《南》司之,所谓火正、北正之重黎是也。考地球南北极同为冰海,无昼夜寒暑;东西同在黄道纬度,故东西无极,特南北有之。《北风》“赤”“黑”之下,言“既亟只且”,所谓南北极也;言无极者,“昊天罔极”、“士也罔极”、“畏此罔极”。昊天有二:东为大昊,西为少皞,“昊天罔极”,即谓东西二帝。西北无极,而中央无极,可以起矣。考五帝分司之法,以地中为都邑,则中国为震旦,西美为西极。青帝建都于中国,则西美为东,地中为西;少昊建都于西,则以地中为东,中国为西。东西左右,由三统京城而定,平时背北向南,一定不易。此东西无极、南北有极之说也。[至于四朝、四巡,则以居中赤道为北,所面远服为南。]东西二帝,互相左右。于《诗》为“颠倒衣裳”。《齐风》云:“颠之倒之,自公召之。”《小东》:“东有启明,西有长庚。”公为京师,东西为左右,左右无定,由三统京城而颠倒名之,此启明、长庚,一星所以有二名也。考《礼记》:“日生于东,月生于西。”分阴分阳,一定之例也。《诗》亦以日月分昼夜,乃《齐风》日月皆出东方。又云“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又《东门之枌》“昏以为期”;与夫“不日不月”、“靡明靡晦”、“不夙则莫”,皆颠倒东西而言之。盖素青黄京城不同,则东西左右随之而变。《风》《雅》中平分三统,各言一朝之制,故东西之例详于南北。三统平居向南而治,非彼此相向。[巡行口皆口。]此《诗》南北二极有定,而东西无定之说也。南北有定,故《周》《召》为小二伯;《唐》《陈》为大二伯。唐为尧都,陈为舜后,《诗》不见尧舜,以二风为伯,犹“大统”皇为天子,帝为二伯之意也。《小雅》三《小》后平分三统,《有菀》为《周颂》黄帝,所谓“狐裘黄黄”,“行归于周”。(二句不见于《菀柳》,而见于《都人士》)《鱼藻》为青帝,王东方。[《鱼藻》为东方。]《常华》之“左”“右”,则指西极为左,地中为右。《瞻洛》为西极,[由《瞻洛》而《鱼藻》,由《鱼藻》而《有菀》。]即《小旻》《小宛》《小弁》素青黄之次序。第三篇之“左右”,则以地中为左,中国为右,此《小雅》平分三统,各见左右不同之证。各《风》中比例尤繁,东西左右,其文至于数十见,不能折中一是。今以《邶》《鄘》《卫》《王》《魏》《齐》《豳》《郑》《秦》九风,平分三统,一君二臣,三三而九,以明三统左右无定之说。君居中,所从之二国,一左一右,即《易》之一君二臣,《诗》之从两牡、两肩、两狼也。以《邶》《鄘》《卫》为三统之主,《王》《郑》《齐》《豳》《秦》《魏》各风,为其左右之公卿侯牧也。

《邶》为《周颂》,如黄帝以地中为京。《王》以王见,国在东;《豳》以伯见,主西极。《鄘》《卫》则《鄘》东北青帝,以中国为都;《卫》如西极。《郑》与《秦》比,《郑》东左,《秦》西右。《齐》与《魏》比,《齐》于中国为东,《魏》于中国为西。三《颂》三统,东西中无极,故随在可为东西。三《颂》为皇帝、为士,所谓“士也罔极,二三其德”,“人之无良,二三其德”。《唐》为北方伯,如共工;《陈》为南方伯,如祝融。五帝五方,以东西中为皇帝,南北为伯、为女,所谓“女也不爽,士贰其行”。三统南北常为伯,所谓“三岁为妇”、“三岁贯女”、“莫赤匪狐,莫黑匪乌”。惟其如此,《唐》《陈》主南北,故两《风》同言“冬之日,夏之夜”,为南北二极。《陈风》三言“东门”,因三统有三东三西,故两《风》连类言之。非得此说,《风》《雅》中东西左右无以驭之矣。

《王风》“一日不见”,如“三月”、“三秋”、“三岁”。以三倍之法推之:一秋为三月,三秋为九月,则三岁当为二十七月。《丧服》:五服始于缌麻三月,终于斩衰三年。《礼记》三年之丧,其实二十七月。是《采葛》之三月、三秋、三岁,与丧期巧合。丧服皆麻葛所为,旧说以素衣、素冠、素韠为丧服。东帝为“缁衣羔裘”,西帝为“素衣麑裘”。素衣为“麻衣如雪”。“羔裘玄冠不以吊”,以此知东西之缁衣、素衣,是以吉服凶服为起例。盖东南生育,西北肃杀,生育者乐,肃杀者哀,《诗》中哀乐实由吉服、凶服而起。《禹贡》“弼成五服”,与“衣服”之“服”同字。“大统”十五服,《羔羊》之“五紽”、“五緎”、“五总”,《干旄》之“五之”、“四之”、“六之”是也。考《礼》凶服有五,吉服有五,齐服有五,合为十五。以东服为吉,西服为凶,中服为齐。吉服五,冠昏用之,冠用缁布冠。东南喜乐,冠昏属之;西北哀,故用凶服;中央齐,《周礼》齐服有玄端、素端。东吉西凶,中央兼用之。玄端,即《论语》之“不以吊”之玄冠。素端,即《诗》之素冠。以丧服五服比疆域,则《周礼》九畿万里为缌麻三月,帝幅五千里为三秋,皇幅万里为三岁。《齐诗》以哀乐为《诗》大例,孔子论《关睢》亦言哀乐,哀乐实即吉凶。吉服用缁用缘,凶服用麻用葛。必用吉凶二服立说,而后哀乐为有根。且推之《易》之吉凶,疑皆为此例。以齐吉凶三门之十五服立说,而后“大统”之十五服各有宗主。推之于《易》,无不可者也。[裳取七幅,在大八州、八荒之中,布帛幅十五升、三十升,皆于经各有取义。]

《易》上、下经有顺逆两读之法,一卦六爻亦有顺逆两读之法。《上经》以《乾》《坤》为主,由中及外,则顺行至《离》;再由《未济》逆行至《咸》。如北斗、阳神之左行团团转。《下经》阴神,由外至内,则由《咸》至《未济》,顺行;再由《离》至《乾》,则为逆行。阳于阳地顺,阴地逆;阴于阴地顺,阳地逆。《公羊》“内中国外诸夏,内诸夏外夷狄”之法也。一卦顺逆两读者。《上经》由初爻顺行至上爻,《下经》由上爻逆行至初爻。此《下经》“贞吉、悔、亡”之例。而《上经》之客,亦有由上逆行至四,《下经》之客,亦由初顺行至三。此互为宾主之法也。[《上、下经》十卦二十四皆同,(按“二十四”疑为“二首”之误)惟《下经》多四首卦,合为十首卦,故曰“益之十朋之龟”。]经六首惟《泰》《否》相综连茹之说,由《屯》《蒙》综,故亦有“涟如”、“邅如”之说。由《上经》《泰》《否》至《坎》《离》二十卦,似《坎》《离》为终无统属。不知《泰》《否》统八卦,由《临》《观》而止;《坎》《离》亦统八卦,逆行由《噬嗑》而终。一顺一逆以示例,故中有十六小卦,与《下经》《咸》《恒》《损》《益》所统十六卦同。《下经》由《震》《艮》至《未济》十四卦,共六首,《震》《艮》《巽》《兑》不计,以两《济》配《坎》《离》,各统四卦为八卦,以配《坎》《离》。《损》《益》居中以统三十二卦,所以为《下经》十朋大龟建侯之法也。《易》以顺逆分古今往来,上自《泰》《否》,下为大同,为知来,《传》“知来者逆”,“神以知来”。《中庸》:“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前知所以为下俟之根本。《诗》《易》之人名、事实,皆指后世以下翻译之辞,断断乎不指古人古事。故其中名字,偶与古人同,万不可以古人说之。以古立说,亦万不能通。圣人不嫌苟同者,以二经专言俟圣。宗旨既别,《尚书》《春秋》,则所指专为古人,不待知者而决。此前贤以古人古事说二经,所以流弊无穷也。《易》之帝乙,即后世假干支作记之法,“乙”即所谓“某”。《易》之箕子、高宗,《诗》之成王、平王,明明古有其人,而旧说不无异解,特以实指其人则文义多迕,不能不别立一说。因此可悟二经必无真古人也。他如《长发》曰商汤、曰商王、曰武王,又曰玄王;《有声》既曰文王、武王,又曰王后,曰王公,又曰皇王。望文生训,左支右绌,故二经无一定说,无一通家。凡旧所传二经解义,于经则实无一明切、文从字顺、心安理得之境。所以不得不求古义,而变通其说,以求微言大义也。

《尚书》周公篇,兼言多士、多方,此从《王会图》起义。内外已通,特未大同混一耳。《王》《郑》《齐》为三王起例,《王》比夏,《郑》比商,《齐》比鲁。即《诗》之《鲁颂》,《尚书》之周公篇。《王风·扬之水》四篇为四岳;[五《山经》]《郑风·羔裘》以下十六篇,为要荒外十六州,即《尧典》之十二州;[《海内经》]《齐风》之《东方》为海外八纮八极;[《海外四经》]《邶风》每方二篇,初为八殥,[《燕燕》《雄雉》《式微》《泉水》]次为八纮,[《击鼓》《匏叶》《旄邱》《北门》]次为八极;[四《风》与《简兮》]《郑风》首五篇为五《山经》,《缁衣》东、《将仲子》南、《叔》西、《大叔》北,《清人》居中。

《帝典》二十二人为外诸侯,《春秋》不及要荒,故无外州十二牧。《尚书》八元、八恺,加入羲和、四凶,为二十二人。《下经》则全有之。十首《损》《益》为二伯,《震》《艮》《巽》《兑》《既》《未》《咸》《恒》为八伯,外有十六牧八监,共三十六(据《易·下经》只三十四卦,疑“六”为“四”之误)二十四侯监,小卦相综为十二,共为二十二,以合《帝典》外诸侯之数;特首卦一卦为一小卦,合综为二耳。然内八州,外当为十六州,《尚书》如于十二牧外,再数四凶,亦为十六。经有十二州十二牧明文,则必以东边海不立州,故外州只十二。“大统”车辐图,则内八外十六,不如中国东边不置,此《咸》《恒》两《济》所以各统八卦,合为十六牧。《损》《益》所统八小卦当为监,一卦监一内州、二外州,内外共二十四州,一州三监,当得七十二监,今以八卦当之。是三州设一监,一监三大夫,一监一州以示例。监为天子内臣。《易》“蛊”,《诗》作“盬”。[从监,古声。盬即为蛊。]故曰“干蛊”、“裕蛊”,曰“不事王侯,高尚其志”。则“蛊”字当以“盬”为正。王之卿为从王事,监则为天子臣,故曰“高尚其志”。“王事靡盛”,谓从王事者,则不能为监。《周礼》,“大统”之书,屡言立牧、设监;《诗》屡言天监、降监,皆为《蛊》卦言也。皇为《泰》《否》,大伯为《损》《益》。二帝二《济》,如《周》《召》为君子,为父母卦。所以云为“浣父”、“浴母”。“盬”又作故、作胡,《易》“匪躬之故”,《诗》“胡能有定”、“胡然天帝”,“狼疐胡尾”,胡、故,皆谓为监。由天子使,故曰“天命降监”、“天监在下”也。

《尚书》以妹土为土中,推之大九州,当有八妹。故《庄子》有九洛之说,《诗》以此为大例。《豳》《小雅》两言“予未有家室”,“未”读为“妹”,谓西方妹土立有家室。如周公曰“予未”,[“未“读如“妹”,不如旧读。]言“予妹”以别于中国之“妹”。他如“彼其之子”,“其”为“淇”。“姝者子”、[“姝”当为“妹”。]淇上、浚下,皆谓各州土中,九州有九大荒,更有十六妹土。《易》曰“见妹”、曰“归妹”,又曰“王家”、“王庙”、“王居”、“王庭”、“遇主于巷”,皆九洛之说,故不一而足。大凡《诗》《易》之主皆以侯牧为正解,故以王比日而曰旬。《北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易》曰:“王臣蹇蹇。”九有则八王布满天下,非一王一国故也。他如“四国有王”,“王国克生,惟周之桢”。以天下属皇帝,以国属王,国如中国,即曰王国。天下不止一国,则必不止一王。又曰“王于出征,以佐天子”;又曰“帝谓文王”。故二经之“王”,虽与《春秋》《尚书》之“王”同。而自皇帝言之,则为侯牧,如秦始皇自称皇帝,则诸侯得以王为号之制也。

《诗》以上帝为皇,所谓“皇矣上帝”、“上帝是皇”、“有皇上帝”是也。又以皇为祖,所谓“皇祖后稷”、“先祖是皇”、“皇尸载起”是也。天下一家,故以皇为祖,二后二帝为父母,八王为昆弟,十六二伯为子,五十六卒正为孙。[《桧》《曹》是也]朝廷君臣,闺门父子,不用君臣之义,而以祖父孙子言之,所谓天下一家,缩远为近,化疏为亲之法。“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是以二伯为父母,八王即为民。

五帝:《颂》标素青黄,《论语》所谓“不取绀緅红紫”,郯子名亦详龙鸟云,而略水火,以二极为伯,所谓“莫赤匪狐,莫黑匪乌”,“三岁为妇”之说。郯子于北方,以为共工伯而不王;《左传》于五常墟外,言郑为高辛氏火正祝融之虚。五极,三帝二伯,故《诗》但立三《颂》,而以南北为重黎。考地球南北有极,冰海下不成昼夜寒暑,非黄中,故不入统。东西中则就黄道分为三段,皆在地中心。《诗》云“女也不爽”,“士也罔极”,“畏此罔极”,“昊天罔极”,[“人之无良”,“良”读为“常”]皆为东西中无极之说。同以有极为恶,罔极为美。《北风》云“既亟只且”,“只且”为鸬雎二鸠,为南极北极,以二鸠分占冰海二极。南北经,东西纬。“泾以渭浊”,即喻经纬。东西中无极,即“中心有违”,“违”即“纬”也。如今地球纬线皆黄道,故“东有启明,西有长庚”。随地可以为中,不似南北之以极定位。今故取地中无极之三统以立法。京在赤道地中,四面四时朝。今诸侯以所面为南,所背为北。《王》《郑》《齐》,东皇,以西极为左,地中为右,故云“匪鸡则鸣,苍蝇之声”;“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东以西为东也。他如“匪鹑匪鸢”,“匪鳣匪鲔”,“匪兕匪虎,率彼旷野”,皆为此例。《周颂》王中央,固以西极为西,东极为东。《商颂》王西极,则以地中为东,东极为西。[《鲁颂》前已详。]东西左右,随所居之极而变,所谓东家之西,即西家之东。《诗》东西左右有三等之辨,故其例最繁。《大雅》《三颂》为三皇王地中正例;《小雅》三《小》以下,则就本统分封,各详其左右之所在如战国图,以示三统平等之例。分而不合,故曰《小雅》;若《大雅》《三颂》,则以周王土中为人皇,东西二极为二皇,后《周》《召》为二伯,《唐》《陈》《桧》《曹》为四岳,以地中为主,不似《小雅》之平列三等、不分宾主。

火木二道诸小行星,近乃测得,西人皆以“女”名之。列于《谈天表》中一百十余星,皆以“女”名。如糓女、武女、医女、王女、歌女,百二十名无异焉。中惟一星名天后。[后亦女也。]《诗》法天行,五际、五行为五纬星。五纬为君、为男、为士,则各小行星为女,以女配子为“好”。《诗》之以女比小国,即西人以名诸行星之法也。尊大者为士、为王,小者为后、为女。《诗》之“士女”当为此例,非真男女也。诸小行星百二十可以比于内官,以诸行星各带有月自绕,如八州牧小卒正。本地球只一月,如《诗》记曹,《春秋》之记许,实有七卒正,经只一见,举以为例耳。《礼运》言天下一家,中国一人,实《诗》《易》之大例。《佐治刍言》深明此理。以天下比室家,男女配合,即平治天下之大纲。

董子言《公羊》诸说详矣,五行诸文,则以为子家绪说。今实考之,乃《诗》《易》之微言,所当细心推考。盖《诗》《易》详百世以下之事,故板土、君皆藉位起例。凡地土名号,皆久而必变,不足以与天地终始,如今海国名号,分合疆宇,水陆数十年小变,数百年大变。从开辟以至毁灭,不审作何等变象。故孔子之经,欲括囊终始,不得不藉天道以取象。所谓“万古不失九道谋”,言天道则一成不变,名物象数方能定。所以不言人事而详天,以人无常而天不变也。《诗》之言行皆谓五星阴阳,故阴阳五行为《诗》《易》之专说,非子家,乃经说。

古文家专以“好古”、“敏求”说孔子,所谓“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孟子》所谓“守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学者”。按《春秋》《尚书》为行事,以述古说二经尚可;至于《诗》《易》,全为百世以后言之,事非古事,人非古人。“静言思之”,因心作则。后儒之说二经,亦以为述古。“血气”、“尊亲”,非古所有,事本创作。以为师法帝王,则宗旨舛失。故《庄》《列》于诸经说,贵作贱述,至比诸经于刍狗、陈迹,其言“迹者,履之所出,而非所以为履”诸条,皆以贱述贵作。“仲尼没而微言绝,七十子卒而大义乖。”后世经说皆以孔子为述,故极言述之不足贵,以明孔子作而非述之宗旨。述于“小统”为近似;至于“大统”,断为作,而非述也。

《大学》“平天下”章,归重“絜矩”。居中为忠,前后左右皆得其宜为恕,“絜矩”即忠恕之道。《论语》由求进退,即裁成狂狷以合中行。《中庸》子路问强,孔子言南北之强,事各不同,而折中于君子,“宽柔以教”,至君子居之,“中立而不倚”,中立为忠,为倚为恕。以《下经》言之,《咸》东《恒》西,《既》北《未》南。四首卦为前后左右,而《损》《益》居中以化成之。东西以仁义比,南北以水火比。于东损柔而益以西方之义,于西损勇而益以东方之仁,北则损水而益火,南则损火而益水。损其本来之性情,而益以相反之学问。由也进,退之;求也退,进之。损益之后,则温而厉,威而不猛;温而厉,刚而无虐。圣人居中,调剂四方,化成万物,不必有所作为。取西方相成相反之义,去其有余,以补不足。《大学》“所恶于前”,至“无以交于右”,人情好恶喜同;柔恶刚,勇恶法;热恶寒,寒恶热。损益之道,损其过,即去其所恶;益其不足,即进之以所喜。既经损益之后,水不易深,火不易热;柔者能刚,刚者能柔,此絜矩之道。自革纯民以化成天下,功用全在损益。推究其义,未尝不可曰: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但俗解“絜矩”,只能求悦于四方,不能化成于天下,乃伯主小康之属,非皇帝甄陶万物大经也。

《论语》“子张问十世”章,三统之法,专主“益损”,即《易》二卦名。今按以《上经》言,则《乾》夏、《坤》殷,《泰》《否》为损益;以《下经》言,则《咸》东、《恒》西,《损》《益》为损益。夏殷为《鲁》《商》,即文质二家。《损》《益》本兼四方,包《坎》《离》《未》《既》而言。详东西青素,而略南北赤黑,故但言二代以成三统之制。犹“学而时习之”章,“时习”为《坤》、为殷;“朋来”为《乾》、为夏;“君子”,居中皇帝,时以损益为文质以成为“彬彬君子”之义。《月令》“鹰乃学习”;《坤》之二曰:“不习无不利。”故“学而时习之”为《坤卦》之说。考《坤卦》二五爻变为《坎》,象二鸟子母双飞之形。《乾》《坤》:《乾》主东北,《坤》主西南。《时则训》:春则鹰化为鸠;到秋则鸠化为鹰。因时变化,故曰时。《坎》之《彖》曰“习坎”。《坤》主西,二五变《坎》,为子母双飞,如鹰之学习。“悦”从“兑”。《兑》西方,《坤·彖》曰“东北丧朋”,到《乾》,“东北得朋”,《乾》居东。二五变而为《离》,二五变则上下皆从之,为“朋来”之象。阳变阴,《乾》之五曰“飞龙在天”,由《坤》化“朋”。“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即《诗》之“黄鸟于飞,其鸣喈喈”。《坤》变为“时习”、为“学习”;《乾》变为“朋来不亦乐乎”。东方主乐,“乐”为文,“悦”为质,“文质彬彬”,合二代为君子。《诗》曰:“忧心悄悄,愠于群小。”“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愠于群小”则分崩不合,因为忧心。不知不愠,则化一为同。皆取二代以成彬彬之君子。孔子之“学”,以皇帝为归宿。《论语》首章即言三皇,《诗》之三《颂》,非为儒生言训蒙束脩之事也。

言政有新旧党,言学有新旧派。《大学》“新民”,《诗》之“污”、“浣”,《盘铭》曰“新”,皆取“维新”之义。由开辟以至今日,由今日以至千秋万岁,初蛮夷而继文明,日新不已,臻于美善。今之文明远过古人,后来又必远过今日,一定之例也。孔子之教,创始于春秋,推行于唐宋。今当百世之运,施及蛮貊,方始推行海外。数千百年后,合全球而道一风同。“凡有血气,莫不尊亲”,乃将来之事,非古所有,而世俗之说,则与此相反,皆谓古胜于今。《中庸》言“大统”,有“生今反古,灾及其身”,亦初蛮野、渐进文明之义。乃俗解道家亦贵古贱今,如上古之“民至老死不相往来”,“剖斗折衡,而民不争”,“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诸说,不知此乃道家之反言。贵大同,贱小康,道家定说也,今乃贱今贵古,必系有为而言。盖典章文物,后人胜于前人;至于醇朴之风,则实古胜于今。诸家言皇帝、王伯升降,皆以为古风淳厚,后世浇薄,故皇帝功用,典章文物,则欲其日新月异,而性情风俗,则欲其反朴还纯,至新之中有至旧之义。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新则至新,旧则至旧。由小康以臻大同,是由春秋以返古之皇帝,疆域最大,风俗最纯。宰我所问之五帝德。《诗》《易》所谓“不识、不知”“无声、无臭”;西人所著之百年一觉。文明则极其文明,纯朴则极其纯朴,不用兵争,耻于自私,相忘于善,不知所谓恶,二者并行不悖。惟其未能文明,所以不能纯朴,文明为纯朴之根,文明之至,即纯朴之至。开辟之初,狉狉獉獉,乃未至文明之纯朴,非君子所贵。文明之至,反于纯朴,乃为帝王盛业。比如孺子执笔书写,天然古趣,有善书者所不到,然此乃蛮野之文明。必考古法,就准绳,精诚之至,神明于法度,老而合于赤子,文明与纯朴,皆尽其长,乃为尽美尽善。经传古说兼存二义,相反相成,各有妙理。学者不通其义,偏持一解,以为凡事皆今不如古。不知即纯朴一事,古来犹杂蛮野,必后世之皇帝一统大同,文明与纯朴交尽,乃真所谓纯朴,则亦未尝不后人胜于前人。

旧解《国风》,其分配近于百变矣。今以《易》勘合,于三终外,再详五九例。首五国为一天子、四上公,配《上经》六首;以下十《风》配《下经》,为八伯二小国;所谓“其下维旬”。考《王会图》,王立于中,[如《邶风》。]二伯周、召二公居左右,《公羊》所谓“天子三公称公”,则《二南》是也。王后夏殷二公居堂下之左,《公羊》所谓“王者之后称公”,《春秋》之杞、宋。《鄘》《卫》二《风》配之。五方五帝,《邶风》首五篇,《绿衣》为邶;《柏舟》《燕燕》为周、召;《日月》《终风》为《鄘》《卫》。《上经》之《乾》《坤》《坎》《离》居四方,以《泰》《否》居中临驭四方。一皇四帝,此为《羔羊》之中“五紽”,左右合为十千;《王》《郑》《齐》《唐》《曹》为“五緎”;《豳》《秦》《魏》《陈》《桧》为“五总”;如《春秋》之八伯二卒正。以上五《风》为王公,以下十《风》为侯与小国,《下经》之“十日为旬”也。合计全风为一天子、二王后二、二伯、八侯牧、二卒正。以前五与后十相比,《邶》中居同《桧》《曹》,《周》《召》比《陈》《唐》,《王》《齐》《郑》比《鄘》《豳》,《秦》《魏》比《卫》。五王公分司五极,十牧庶邦亦分五极,于“大统”,为一皇、二皇后、二帝后、八王牧、二伯公。以配《邶·击鼓》以下十篇,则当合《式微》于《旄邱》,东北方三篇、西南方二篇。以配三《颂》,则《邶》《周》,《鲁》《鄘》,《商》《卫》。配《大雅》,则《文王》十篇分三皇,《生民》《公刘》八篇以配《周》《召》,《卷阿》以上十八篇配首五《风》,《民劳》《嵩高》大小五方以配侯牧之十风。《小雅》则三十辐,为五际、五极,配首五篇。《鹿鸣》以下十二篇配侯牧,再分三统,《瞻洛》三,《卫》前四,《豳》《秦》《陈》;《鱼藻》三,《鄘》前四,《王》《郑》《齐》;《菀柳》三,《邶》后八,《唐》《陈》。总计之,则十五国风,合为三皇:《邶》《鄘》《卫》。五帝:《周》《召》《唐》《陈》合《邶》。三王:《王》《豳》《周》。五伯:《郑》《齐》《秦》《魏》合《周》。

西人重公,公理、公法,皆不主一偏,原本于经。《诗》以九州比井田,京为公,八州为私。所谓“薄污我私”,“骏发尔私”,皆谓八伯之私地;所云“退食自公”、“夙夜在公”,皆以“公”为京邑。四隅颠倒,皆折中于公。公者不偏不倚,皇极居中。一贯之道,忠恕之训,即《诗》中心。“恕”即“絜矩”,所谓上下、左右、前后,所恶忽施;“忠”不与诈伪对,而与偏倚对,即西人公理之说。《尸子》言“孔子贵公”,[“孔”当为字误。]然“一贯”即中即公。《诗》所谓“进退维谷”;《论语》所谓“中行”、“狂狷”;《列》《庄》之言“公”者,尤不一而足。

天主之说,不维诸教同,经教亦然。即其专尊天而薄诸神,经传亦同其义。余以为孔子未出,中国实亦如此。考《丧服传》多主天,《礼三本》所言君亲师三本,皆直刺专主天之非;《春秋》主天,《穀梁传》明云“为天下主者天也”云云;《诗经》有驳专于主天之文,如“天命之辟”,“多辟”即不专主一天;董子《顺命》篇尤为精详,所谓“臣以君为天,子以父为天,妇以夫为天”者,盖人人习闻专主一天之说,惟知尊天,故以三纲托之于天。因其所知而化一为三,以为之本,实即《诗》“多辟”之义。

汉高祖初定天下,迁豪杰于关中,以消乱也。唐、宋、元、明,初得天下,开文馆,招致隐逸名宿于其中,此师汉高迁豪杰之故智,而变其局者也。国朝崇尚黄教,蒙古、藏卫熬茶入贡,所以驭天骄、消外患,明效大验,可计数者也。老子与孔子善,孔子留驻中国,老子自任出关。一居一行,一精一粗,互相为用。孔子为老子之统帅,佛教为圣门之前锋。中国沿边所有夷狄,今悉化归孔教,皆由佛教开其先,而后徐引之,以进于圣人之道。盖四夷风尚喜争好杀,强悍出于性生,若骤语以伦常尊亲之道,势必扞格不入。必先以守贞,使其生育不至繁衍,以慈悲戒杀消其狂悍之气,然后可以徐徐羁縻之。此一定之势。考列子著书,昔人称为中国之佛,是释出于道既有明征。凡各教之盛行,皆由与其地性情风俗相宜,然后能推行不绝。盛衰存亡皆视乎此。故教通行数百年,少有窒碍。必有豪杰为之因时变通以顺人情,始能历久不绝。由道生释,由释生天方,由天方生罗马,由罗马生天主,由天主生耶稣。近今之释、道、天方、天主、耶稣,与前百年或数百年,莫不各有变通。始则立教以绳人,后乃因人情而改教,明效大验,又一定之势也。凡各岛地开创,其民情风俗不甚相远。中国当开辟之初,与今西国同。孔子未生以前,中国所尚之教,与海外亦无大异。天不生孔子于中国开辟之初,而必生于春秋之世者,开辟之始,狉狉獉獉,以能兴利除害、治器利生为要务,不暇及于伦常。语曰:“衣食足,礼义兴。”《孟子》曰:“饱食暖衣而无教,圣人有忧之。”中国必待帝王捍灾御难,人民繁庶,天乃生孔子,进以伦常之道。海外必先之以天方、耶稣、天主开其先,而后徐引之以进于孔子,此又一定之势也。海外开辟在后,以今日形势观之,大约如中国春秋时之风尚。孔子曰:“百世可知;”《中庸》曰:“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孔子去今二千五六百年,正当百世之时。释家自云佛灭之期,亦近在一二百年内。《荀子》“礼三本”发明圣人君亲师三本,而斥异端一本尊天之非,一本即西人尊天主而不用君亲师,是孔教已行之后,中国尚有祆教一本,故荀子攻之。孔子与老子分道扬镳,六艺所言,实中国之新教;化胡所用,乃帝王之旧教。开辟之初,《旧约》为宜;新教已立,旧无所用,故移中国之旧教以化西方初开之国。孔子为生民未有之圣,世界中一人已足。神州先开,不能不特生于中国,百世以下,天心作合,海外航海以求教于中国,即如各国各生一孔子。释教与孔子所定,法灭大通,期会皆在此时。曦阳一出,星月无光,佛法绝灭之期,即圣教洋溢海外之日。“凡有血气,莫不尊亲”,此世界中,尽用孔子之教以归大同。老释旧教,无所用之,不得不烟消火灭。天方、耶稣、天主为释教之支流,佛教之灭,统此数教而言,非如今之外教攻击佛教,耶稣、天主盛行,而释教独灭也。《中庸》云:“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莫不尊亲。”六合以外,道一风同。老子虽有开创之功,陈涉、吴广不过为真主驱除,然谓陈、吴无功于汉高,则非也。

中国旧所称异教:曰道、曰释。今以道为皇帝之学,归于《诗》《易》,所统佛释,虽为圣教驱除,然谓其别为一派,不属六艺则非。考佛实出《列子》,其推测民物,谭空说有,皆出于《易》;天堂地狱,轮回一切,“游魂为变”,“方生方死”之说;其善谈名理,皆出于名家,即《论语》《孟子》“坚白异同”之说。至于不婚、戒杀,特因地制宜,所以消淫杀之风,其精微宗旨,流为宋人道学,于乐教尤近,故宋人喜言《乐记》。盖佛书皆梵语,其宗派亦不止一端,昔人谓经由翻译,皆中人以《老》《庄》之说参入其中。然其议论实多出《庄》《老》之外,亦非译者所能伪造。总其会归,源出《老子》,与道家之说大同小异。《中庸》云:“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知其为因俗立教,不必与中国强同。圣教大明,自消归无有,则又不必攘臂相争矣。

王、韩以《庄》《老》说《易》,为世诟病。今乃以《庄》《老》为《易》《诗》先师,而不与王、韩同病者,盖当时海禁未开,不知《庄》《列》专言皇帝,由德行科出,但剽窃玄言,流于空渺。以《庄》《列》论,已失其宗旨,推之于《易》,愈见惝恍。盖《庄》《列》所言诸经义例大同,典章制度,语语征实。亦如《王制》《周礼》发明经传义例,精确不移。如“凡之亡非亡,楚之存非存”,即说《井卦》之“无得无丧”,惟自皇帝观之,彼得此失,皆在疆宇之内,楚弓楚得,何得失之足言?又如“夏革”篇,即《诗》之“不长夏以革”,“九雒”即《鄘》《卫》二风八侯王之淇、沫、浚、妹之师说;“天地之外,更有大天地”,即《乾》《坤》之外更有《泰》《否》;“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即《诗》之“君子万年”、“万寿无疆”;《逍遥游》之北溟之鲲、图南之鹏,即《乾》之龙、《坤》之朋。《书》为行,《诗》为志。百世“大统”之治,未见之实行,故托之于思梦神游。“《诗》言志”,《诗》无“志”字,以“思”代之。《诗》多言鬼、言游,即齐思神游之说;“无为而无不为”,即“君逸臣劳”,“舜无为,有五臣而天下治”之意。孔子因百世以后之事,无征不信,故托之于歌谣、占筮。《庄》《列》师此意,故不庄语而自托于荒唐。至“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谓圣人无死地,大道长存,而后人误读“大道”为“大盗”。孔子作《春秋》以表桓文之功,孟子主王道,则斥二伯之非。《庄》《列》专言皇帝,故尊道德而薄仁义,与孟子贵王贱伯之意同。韩昌黎不知道德仁义为皇帝王伯之分,乃以道德为虚名。王、韩之流以此说《老》《庄》,失其旨矣!其书于孔子有尊崇者,有诋毁者,其尊崇者为庄语,其诋毁者皆隐指后世儒家不善学者之流弊。如“《诗》《书》发冢”、“盗亦有道”,皆指后世伪儒言之,所以峻其门墙。如盗跖,岂不知其不同时,以此见其寓言。王、韩不惟不知经,亦失《老》《庄》之意。今者车辐脱,地球通,由言内之意以推言外之旨,诚所谓“无为而无不为”。与王、韩之解,有虚实之不同,其相去不可以道里计也。然亦时势为之,不得为王、韩咎也。

子家为专治海外之学,《庄子》所谓“方术”。今以太史公之六家分配五方,中国为儒家,泰西为墨学,前人皆有定论。今以刑法属北方,《秦本纪》言:秦当水德,尚惨刻;南方为礼,为兄弟,以名家归之,决嫌疑,别同异;以道家居中,辅之以阴阳家。《史记》六家要指:“道家者流,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家之要。”道家统五家,如上帝统五帝,上天统五天。《论语》:“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五者为五帝德。温东、良西、恭南、俭北,让为土居中。温儒家,良墨家,恭名家,俭法家,让道家。此《民劳》五章五大洲,《周礼》五官奉六牲之说也。道家为皇,阴阳家为二伯,儒、墨、名、法为四岳,颠倒反覆,以济其平。至《汉·艺文志》,六家之外再有四家,曰农、曰纵横、曰小说、曰杂家。以居四隅,合而为十。六家,为《易》上经之《乾》《坤》《坎》《离》《否》《泰》;十家如下经之十首卦:《咸》《恒》《损》《益》《震》《艮》《巽》《兑》《既济》《未济》。

《上经》小,《下经》大。今以由小推大例,以有定六《国风》比之《上经》,两京《泰》《否》比《桧》《曹》,前《离》后《坎》,左《乾》右《坤》,二公二侯,比《唐》《陈》《周》《召》。六合五官为小球。一定起例,如推则《下经》十首比三统。《风》既推大,又循环,两京《损》《益》;《邶》《王》[《咸》]、《豳》[《恒》];前后三内公,《鄘》[《既》]、《郑》[《震》]、《秦》[《巽》];左右三大伯,《卫》[《未》],《齐》[《艮》]、《魏》[《兑》]。九风所编之篇目,以配十六牧、八监,此以《风》诗配上下六首、十首之法也。[六定卦九循环,《诗》六定风九循环。]至于推之《上经》,则合三十卦为一统,《泰》《否》为君,《坎》《离》前后,《乾》《坤》东西,为八伯、[以一卦综算成二卦。]十六牧、[《乾》《坤》《坎》《离》,各统八卦。]八监、[《泰》《否》所统八卦。]二客。[《大过》综成二。]以一见以明由小推大之例。以《小畜》《大畜》《大过》《小过》为之标识。一小一大,借以立法,不再推三统。《下经》不言小,故平列三统之德,再以六合之法推之,《小雅》首四方三十辐三十篇,《节》四岳四篇,三《小》三,上半由大而小,下半外牧十六篇。三统平分十五篇,终以八伯,先大后小。而《大雅》三十一篇,三皇十篇,二伯八,《生民》《公刘》统之;五极五,《民劳》以下;五岳五,《嵩高》以下;终三统,《云汉》三篇。上下二经,定局六风,循环九风。篇章爻卦,亦各有表。大约明用六合,实则三终始壮终衣裳裘之法,为读《易》一大例也。

予丁酉于资中以释球课同学,颇有切合,因汇集诸作以聚珍板印,名曰《地球新义》。戊戌、己亥续有题,合原本共三十题。罗秀峰再刻于成都。[刻成仅二十题,馀多未刻;急于成书,故缺略,次序亦未精审。]因分小大,而有百种书目之刻。庚寅《县志·艺文志》采序跋,加提要,所录“大统”各书如《大学》《大戴》《逸周书》《山海经》《老子》《列子》《庄子》《尹子》《尹文》《吕览》《淮南》《管》《晏》《申》《韩》《河图》诸纬、《七经纬》《史》《汉》、词赋及释典,“大统”皇帝之说,足与王伯相敌。因取其地舆诸说,辑为《大共图》;政事风俗典章注《周礼》,名《周礼新义》;并推考义例,以注《诗》《易》二经。辛丑春暮,草稿初毕,乃晚得一巨证曰:《楚辞》屈宋,与《列》《庄》所学宗旨全同,《骚》为《诗》余,盖实《诗》说。先师举《楚辞》以说《诗》,亦如《诗》《乐》诸纬,精确不移。考《山海》为地球五洲之古说,《诗》《易》之于《海经》,亦如《春秋》《尚书》之于《禹贡》。《楚辞》本之为说。地水、古帝、神祗、鸟兽、草木,如《天问》诸篇,吴氏诸书皆据《海经》为说。所云《远游》上下四旁,与《列》《庄》之神游、飞升六合、置身于无何有之乡。大约除名物以外,所有章句言语,不出于《诗》,则出《列》《庄》,本本原原,均可覆按。是屈、宋所学同于蒙庄,游心泰素,步超黄老,所著诸篇,皆以发明道德宗旨、风雅义例。如经之“求女”,即《诗》之求诸侯,东钓鱼,西弋隼,其事同。所云群小、众女,嫉妒、谗诟、怨詈、构陷,亦同于《诗》,以小言、迩言、迩猷为谗言、为忧伤、丧乱,众女为诸侯,即《诗》之“愠于群小”、“构闵既多,受侮不少”。《小雅·巧言》《鹿鸣》四篇,《青蝇》《柏舟》《谷风》篇皆同。盖大同至公无我,凡自私自利,五伯攻取,诸侯并争,蜗角蚊睫,所谓申、韩、孙、吴、苏、张论述,以大人观之,所谓谗间构昏。所云内美外修中情,衣裳冠服亦同于《诗》。为中外地方言之,春秋、寒暑、日月、霜露,亦即四荒、四极之起文。木兰与秋兰分东西,木即《诗》木瓜、木桃、木李之字法;以琼佩为西,亦即琼瑶、琼琚、琼玖之佚文。赤松、王乔皆为求仙。彭咸即《山海经·大荒西经》“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有灵山,巫咸一、巫彭四、及即、朌、姑、真、衣(《大荒西经》作礼)、抵、谢、罗,[共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与《地形训》所言“地中”相同。考彭、咸共五六见,经云“愿依彭咸之遗则”,“吾将从彭咸之所居”,又“指彭咸以为仪”,“思彭咸之故也”,“夫何彭咸之造思”,“昭彭咸之所闻”。按:灵山,日月所入,巫咸、巫彭从此升降,即“彭咸之所居”。经中言“巫咸作卜”,别有《卜居》篇,则“咸”即巫咸,“居”即卜居,与灵山十巫升降之区明矣。[或云彭即灵芬,灵山之巫彭,“彭”、“芬”字通。]屈、宋多用《海经》,则《卜居》从居,当即《大荒》灵山、彭咸,为十巫之二,盖可知矣。王《注》以为沈渊之人,经固无此意。使用沈渊事,则《列》《庄》故事甚多,奚必用此无征之人?

《诗》专详地球五洲之事,为《庄子》“六合以内”;《易》专言天道,为“六合以外”。道家之乘龙、御风,《楚辞》之登天上征,《国语》引《尚书》“绝地天通”,言颛顼以前,人能升天,传述其说,盖专为“小统”言之。至于“大统”,则人实能登天。[如西人所云日轮中通商之说。]《列子·汤问》篇言天地之外,更有大天地;以《易》言之,《乾》《坤》为小天地,《泰》《否》为大天地。二氏登天之说,不尽虚空。其说皆发源于《易》,如《庄》《列》及《楚辞》所云,所谓“上穷碧落下黄泉”、开天门、骘帝京、询太微者,百世后必有之事,如近西人气球,其权舆也。《易》“初登于天,后入于地”,及“上下求索”之意。日不动,地绕日而成昼夜。登天入地,本谓人事。旧说据浑天家说,以登天入地皆指为日体,不谓人事。其实非也。御风上征之说,自《楚辞》、道家以后,词赋家转相习用。所谓游仙,与海外九州之说,实足相敌。元、明以前,同以为悠谬之谈,无稽之说;乾、嘉以后,地球之说大显,四方四极,昼夜反,寒暑异,近人皆知实有其地,实有其事,古说信而有征。惟上天之说,人尚疑之。既无其事,则无稽之谈,何以人人传习?老师宿儒、通人硕辅,夙以正学自命者,亦言之不讳。盖谈天说地,皆为经学旧说。前人囿于耳目,斥为虚诬。纪文达、阮文达于中学最号博通,乃疑西人五洲之说为虚诬,此专任耳目之过。大地之说,今日大显,登天旧义,安知千百年后,游天球一周,不如今环游地球一周乎?今用《庄子》说,六合以内,统归于《诗》,六合以外,统归于《易》。将秦汉以来所有登天之说汇集一书,详其条例,据以说《易》。《列》《庄》谈地之说,前人以为寓言者,今一一皆可指实。由地推天,其事易也。乘云上升,物理所有,圣神先知垂为典训。必推究其极,以为群经之归宿,一如朱子辑《近思录》,首卷高谈玄渺,采《太极》《通书》之例。夫明天道,说阴阳,儒家之常语,特未能推究其旨,犹守井蛙夏虫之见耳。

孔子制作,于一定之中,立为三统之变。三统则为三王,“大统”则为三皇。三王之说,《尚书》《春秋》详之;三皇之说,则义存《诗》《易》。考《诗》一《风》一篇,多兼言三统,一《风》不止当一代。如《王风》始三篇言苍天,以东方为主,为天统:中四篇言四方,以中为主,为人统;末三章言留、言采葛,为素统,素统乘权为西方之伯。一《风》兼三统,如《诗》著之素、青、黄三章分三统,是三统为循环大例。以此推之,《易》每卦六爻亦当分三统,如《乾》卦三、四为六爻之中,此为地球地中黄帝,故二爻多言“无咎”,无咎即黄帝无疆无涯;二、五爻为中国之中,为天统,二、五多言吉,东方为吉;初、上为西极地中,中国为三四、二五之中,西极边远无中可言,故初、上二爻爻词多言凶。素衣麑裘为凶服,一卦六爻分三统,三、四为黄衣狐裘,二、五为缁衣羔裘。六爻分应三统,如《诗》之一风分应三统。实则小王统见于《小雅》《上经》,大皇统见于《大雅》《下经》。二经虽以大为主,亦以小配大。由小可推大,大亦可化为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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