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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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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人的性格不定,因此有时会造成决定性的不幸命运。

原本信长和光秀,就不如信长和秀吉一般,两人的心意、思想都能相通。

凭心而论,信长可说是一位开才型的革命家。他率直、有敏锐的直觉,但有时却又表现得极为理性,展露出一股超乎其本质的诗人般的敏锐感性。

这点和光秀是截然不同的。光秀遍尝人世的辛酸,因此一直对世间抱着崇高的理想,一心想要追求得自于书中的道理,使其实现于社会。

所以,在他眼中看来,所有人生都是愚味无知的、丑陋的。但是在加一方面,他却保持着知性的态度,希望能在这片丑恶的土地上开创一番天地。

这也就是信长一直无法看透光秀何以忧心的原因。相对地,光秀也不明白信长求生的本领。

他认为信长只是一名极度粗暴的猛将。同时,也是一位如野兽般暴戾、残酷,不怕神佛惩罚的人。在光秀看来,信长的血液当中必然存有人世间最可悲的功利心。光秀的这种想法,乃是来自于他的体验。

当他想到这点时,突然了解信长这所以命令信康切腹自杀,全都是由于潜藏在他体内的野性及功利心所致。

光秀越想越感到寒心。很自然地,光秀开始依照自己的想法,来衡量信长的行为。

事实上,光秀所获得的答案,只表现出他自己的影子,和信长的心事根本风马牛不相及。不!不仅是光秀而已,所有的人类都有可能犯下以自己的想法来揣度他人行为的错误。

(对,一定是这样没错)

光秀回到坂本城后,越想这件事截止觉得可怕,头就像波浪鼓般地猛烈摇动着,但是却又无法罅自己不去想它。

在光秀认为,如果比较资质,那么家康之子信康的资质远在信长之子信忠之上。

不!除了比较孩子之外,即使是拿信长和家康来比较,后者的器量也远超过前者。

因此,信长的内心一直提防着家康。只是,目前必须利用家康的武力来压制武田、上杉、北条等强敌。以致信长只好竭力隐藏自己的敌意。

如今,家康的势力已经逐渐向东伸展过来,而且他的孩子又远比信长的孩子优秀。

如果任由德川家扩张,那么一旦信长死后,信康必定会和当初信长重整织田家、立志取得天下时一般,毫不留情地杀了信忠。换言之,信康必定会利用身为信长女婿的身份,充分利用此一地位所带来的好处。

当初的信长,也就是利用身为齐藤道三女婿的身份,才得以取得美浓一国。

当然,信长一定也看得出信康的资质十分优秀。

(这么一来,织田家的未来不就岌岌可危了吗?为今之计,除了藉机命信康切腹自尽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正当大家都为谦信的死而松了一口气时,信长却趁机削弱德川家的势力。

虽然整件事情的经过全是出自光秀的臆测,但是如今他却已深陷在自己的想法之中,而无法自拔了。当然,要他停止这种揣测是绝对不可能的。由他的性格及过去的生活经验,已经形成了不信任人性的人生观。

光秀默默地站在船头,看着小船轻快地滑过波光粼粼的琵琶湖,来到城门前的泊岸处。下船之后,他很快地朝大玄关走去。

“告诉秀满我有事和他商量,要他马上来见我。”

他对出迎的小侍卫命令到,然后转身来到了黑书院。

“你找我吗?”

“噢,秀满,你来啦?快进来吧!”

明智左马介秀是光秀最信赖的人,不论武艺或学问都有高人一等。

“安土的事怎样啦?”

“右府先生实在是个非常可怕的人物。”

“哦?这次他又出了怎样的难题呢?”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关于荒木村重的事,他只表示绝对不再宽恕而已。不过,对于德川家的长子。。。。。。”

“德川家的长了,你是指冈崎城主信康先生吗?”

“是的。信康是右府先生的女婿,然而右府先生竟然命他切腹自尽!”

“什么?切腹。。。。。“

“是啊!因为信康的生母做了武田家的内应,而且,算了,不谈这个了,毕竟这件事和我们家无关。”

“说的也是。”

“秀满哪!我一向都遵照右府先生的批示把女儿嫁出去。”

“正是啊!因为右府先生一直都很关心嘛!”

“你认为他是出自关心吗?”

“难道我想错了?”

“我的看法和你不同。你想想看,如果右府先生真懂得关心别人,那么他怎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命令女婿切腹呢?你说,这教我如何相信他是出自一片关心呢?”

“原来如此。”

“我想像我这样的好人大概已经不多了。光是奉献我一个人的力量还不够,竟然连女儿也献给了右府先生。”

“这么说来,你认为右府先生是基于个人利益,而把你的女儿嫁出去的喽?”

“我不得不这么想啊!你看,无论是细川或荒木,不都是这样的吗?”

“听你这么说来,事情似乎真是如此。”

“如果做了右府先生的女婿,能享受到特别待遇,那么倒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但是,如今他利用了自己的女儿还不够,竟然还要利用我的女儿。想到这里,叫我怎能不心寒呢?”

光秀的视线盯着小侍卫送来的灯火,继续说:

“秀满,我已经决定了。从今以后,我要为自己家的利益着想,把女儿嫁给我认为对我们最有利的人家。你说,我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继续被右府先生利用呢?”

左马介秀满只是侧头望着光秀,一点也不了解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在他那年轻的脸颊上,明白显示出大惑不解的模样。而他那高挺的鼻梁,则与年轻时的光秀有几分神似。

“怎么样:你先赞不赞同我的意见?”

“我并没有反对啊!不过,既然于珠已经嫁到细川家,而她的姐姐也已嫁给织田信澄为妻。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的千金可以出嫁吗?”

“你不反对我的意见,是吗?”

“是啊!我没有其他。。。。。”

“那好,你支叫于京来见我!”

“什么?原来你说的是于京小姐的事啊!”

秀满站起来,朝门外走去。原本他以为,光秀已经没有可以出嫁的女儿,想不到在这个城内,却还有一位被荒木家休了回来的于京公主。

由于荒木村重已经正式与信长为敌,因此于京生回荒木家的可能,可说是微乎其微了。虽然她假装坚强,独力打点着家中的事务,然而却忘不了她那留在夫家幼子。

终于,于京在秀满的陪伴下,走进了肖秀的书院里。

“父亲大人,你有事找我吗?”

光秀点点头说“秀满,你也一起坐下来吗!”

说完之后,他静静地看着两人。

“到底是什么事啊?父亲大人!”

“于京,你怨恨右府先生吗?”

“怨恨也于事无补啊!”

“要不是右府先生,你也不会嫁到荒木家。要不是因为右府先生的划时代烈脾气,荒木也不会背叛。”

“事实并非如此,这全都是公公他个人的偏见啊!”

“无论如何,你终归是在非自愿下离开荒木家的,以示对?况且,不管是出嫁或重返娘家,从来都不是出自你自己的希望。”

“父亲大人!”个性倔强的于京打断了光秀的话:“现在你跟我谈这个,又有什么用呢?再者,我也不希望得到任何人的同情。”

“嗯,你的个性倒是跟浓夫人很像。”

“到底有什么事情,你不妨直说吧!”

“不要性急嘛!我只是认为,过去我所做的事情,实在太对不起你了。”

“什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我一直遵从右府先生的想法,而把你们三个姐妹嫁了出去。如今我才知道,右府先生为你们所选择的对象,完全都是基于他个人的利益!所幸的是,当你们不幸被夫家休弃时,至少还有个娘家可回。”

“这个,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所以我才要请你原谅啊!从今以后,我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与我们家关系最密切的人,如此一来,才能保障我女儿的幸福啊!你放心好了,我再也不会让右府先生的喜怒来影响你的幸福。”

于京微蹙着眉头,带着怒意的眼光直望着父亲。

从很早以前就是这样,父亲总是不肯直截了当的把事情说出来,而老是兜着圈子,说些言不及义的话。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也,于京觉得她再也无法忍耐了。

“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话,那么待会儿我再慢慢地听你说吧!现在已经是用晚膳的时候了,对不对?左马介先生!”

说完之后,她很快地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

我秀大声地叫住了她。

“父亲大人还有什么吩咐,请快说吧!”

于京满脸不快地重新坐了下来。只是这么一来,光秀很难说出口了。

“于京,你有没有再婚的打算?”

“再婚?父亲大人,距我被休回来都还不到半个月哩!在这种时候,你叫我怎么回答你呢?况且,现在也不是谈论这种事情的时候啊!我想,你应该多等段时间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呃,你的回答倒是很严厉的嘛!但是我这做父亲的之所以会这么问你,是因为我认为这样对你最好。”

“父亲大人,那是你自己的想法,你有没有考虑到我的感情?现在能不能请你让我安静一下?”

“于京。。。。。。”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男人终究是要上战场的。”

“是啊!但是,这和我再婚有何关系呢?”

“跟你谈过话后,马上我就得赶赴战场了。除了丹波的战场之外,还有摄津及中国等战场,我必须不断地作战下去。这一次的行动,作都出自右府先生的命令,因此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何日才能回到城中。”

“这个我明白!”

“既然知道,你就应该了解为子女姻缘设想的用心啊!难道你还忍心责备我吗?”

“好吧!你说,对方是谁呢?”

于京对父亲的问题未置可否,只是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个令人意外的诘问。

“这次的对象,可是我这做父亲的精挑细选之政府为最能符合我们家利益的最佳人选哪!”

“我只想知道对方的名字。”

“你这孩子!真是性急。你不是性急,而是个性太强。有时个性倔强也是一个很大缺点,你明白吗?”

这就是光秀的本性,一个喜欢说教的人。这时,秀满也避开了他的视线,暗自摇头苦笑着。不过,虽然信长经常为光秀的谨慎及思虑过深的态度火冒三丈,但是他却为些而感到自责。

“呃,秀满,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和于京在一起呢?”

“什么?”

当光秀终于说出他的计划之后,秀满不禁讶异地瞪大了双眼。

坦白说,秀满对于京的感情,反而不如已嫁到细川家的于珠来的深。请允许将于珠许配给我。好几次他都想这么告诉光秀,没想到就在他犹豫不决时,信长却作主把她许配给细川与一郎,甚至由他护送于珠到细川家的胜龙寺城完婚。哪些一来,也使得他的幻想终告破灭。

“哈哈哈。”

突然,于京高声地笑了起来。

“父亲大人,你在安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是不是吃了会使人神志迷乱的怪东西啊?”

“这么说来,你并不中意秀满喽?”

“哈哈哈,这不是中不中意的问题!你想,左马介先生怎可能愿意娶我这个性倔强,又曾经被休的女子为妻呢?再说,左马介先生喜欢的是于珠啊!”

听到这里,秀满也感到狼狈万分。

他的双颊顿时变的赤红,两眼呆望着天空,不知何言以对。

“秀满!这是真的吗?”

“呃,不,没这回事!”

“秀满已经否认,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怎么样?你到底嫁还是不嫁?别忘了,对明智家而言,唯有你们两人心手相连,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即使是我为你安排的婚姻,也总比再度受到安土的右府先生安排强吧?难道你不认为唯有透过我的安排,才能使你的未来获得保障吗?”

“哈哈哈,你又来了,父亲大人!”

“不要笑!好吧,你一定要笑也行。这一次右府先生不知又要舍弃谁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不论遭殃的是谁,他都会以自己的利益为前提。这时,说不定他已经计划好把你嫁给某人了,所以为你的必须先下手为强,当右府先生提到你时,我会告诉他,于京已经嫁给了秀满,这么一来,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他了。怎么样,秀满!你有其他意见吗?”

当胸秀话锋一转,咄咄逼问时,秀满有点不知所措。

“我没有意见。”他低声说道。

“这么说来你已经同意喽?”

“是的,如果小姐答应下嫁的话。”

“女儿,你听到了没?秀满说他愿意娶你了呀!怎么样?或许你会认为我这父亲太过跋扈,但是总比再次被右府先生利用好吧!”

于京并未立即回答。

“哈哈哈,离婚不到半个月的女儿,马上就要再婚,这不是太可笑了吗?这真是奇怪啊!父亲大人,你是不是年岁大了?或者是哪里不对劲了呢?哈哈哈”

抵达京师之后,信长首先攻打负责接应村重的高规城高山右近,然后朝中川清秀的茨木城挺进。

高山右近即是众所周知的切支丹大名,和信长同为茶道之宗宗易的弟子。

当他接获信长亲自打头阵的消息之后,立即派遣使者前去探询信长的本意。

“右府先生,你是因为我等投靠村重而来的吗?或者你把我们也列入攻找毛利的任务之中?”

信长抬头望着使者,笑着说:“既然右近先生建立了南蛮寺,又同意我到京师为王,那么,请问他是为天下的和平着想呢?还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毛利及村重继续为乱呢?希望他本着基督的精神好好想一想,然后再来回答我。在那之前,我答应不去攻打你们就是了。”

使者离去之后,翌晨又出了城门,来到信长的本阵。

“右府先生,你是要迫我方降服,或者只是要我们悔过呢?”

“你这笨蛋1谁要你们降了来着?右近先生又不是我的家臣,再说我来此是为了杀死那位背叛我的家臣,并不是为了打仗啊!请你转告右近,他之所以接近村重,是基于友情呢?或者只是相利用他?如果右近先生不想正面与我为敌,就请他尽早打开城门迎接我,到时再开城布公地谈吧!我给你们的期限是在今天中午,如果届时还未开城,那么休怪我手下无情。”

使者点点头,很快地转身离去了。

高山右近是位有骨气的武将,在他认为,一旦信长要逼自己降服,那么他只有切腹自尽一途了。降服,一旦被冠上这两个字,不正表示他有背叛之心吗?这么一来,后果可想而知。

关刻钟后,第三个使者又来了。

“我家主人为他误解了右府先生的心意一事感到抱歉,特别准备了一泡好茶向你谢罪,希望织田先生尽快入城。”

于是,信长微笑着进城,并且原谅了高山右近。

这时已是自安土出发后的第八天,亦即十一月十一日。

至于中川清秀方面,则由秀吉带着使者前去劝降。事实上,当秀吉知道信长打算亲自出兵的消息后,即暗中派人去见高山右近,劝他立即中止这种无谓的抗战。

由此可证,秀吉是个随时不忘为自己打算的人。一旦他对高山右近有救命之恩,那么侍他日后攻打中国时,就无需担心背后的安全了。

然而,中川清秀却迟迟不肯降服。

中川认为,即使自己答应降服,信长也不会答应的。由于有了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再加上对信长的恐惧,以致他无法接受秀吉的劝告。

不过,衡诸现实情况,他了解凭自己的实力,绝对无法抵挡得住信长的总攻击。因此,他终于在二十四日当天剃光头发,带着人质来到信长的阵中,表示投降之意。

信长就这么原谅他了。

(这些人似乎都很怕我。。。。。。)

事实果然正如光秀所言,信长只好摇头苦笑。随即,他又带着大军继续朝荒木村重所在的有冈城前进。

这时已是天正六年的十二月八日,近几附近早已下过两、三次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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