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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镜新谭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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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织

杨涟首触凶锋,以二十四罪之疏入,海内缙绅之祸,从此始。忠贤之杀机,亦从此始,而借题封疆,缇骑四出矣。涟身事三朝,亲受顾命重臣,在朝正直,居乡廉谨,天下共知。一闻逮系,郡县震惊,士民仗义,欲夺涟而禁官旗。德安城外,众集至数万,府道开谕不能散。涟带刑具出城,叩乞父老勿噪,恐累族诛,然后得解。各州县村市为涟设醮祈祷生还者,至数百处。比就累车,士民送涟就道者以万计。至老妪、菜佣、瞽蹩、乞儿,亦争持一钱以赠涟。官旗感泣,为具赀设醮,祷于关帝之庙。河南州邑,无不为涟请祷,自备资粮,送涟至黄河者以千计。而八十老母及三子仅出城永诀,尤恐见系,乃涟果不生还矣。无端罗织,骨化形销,望断倚闾之老母,痛绝孤帏之命妇,众惨至此,是可忍言。自涟被逮下镇抚司,诬赃加刑,五日一拷比,而都督许显纯希望风旨,捶楚非法,以速其毙。体无完肤,童仆惊散,得旨而后敢殓。又值暑月,尸供蝇蛆,身被重伤,仅以血溅旧衣,裹置棺内。见者莫不肠断涕零,闻者为之痛心忿恨。涟生平砥砺名节,家产止数百金,不足供官旗犒赏、旅食之费,而当悬赃二万乎?遂使妻子囚于狱,而书砚几榻,皆充官帑。有司不得已,而亲友之产尽矣;又不得已,而富民之产尽半矣;又不得已,议设印信缘簿,遍募郡县矣。至佛寺、道观之钱粮,多为充赃矣。而好义士民,但愿助金,不愿书名,恐一涉侦伺,遂罹显祸。涟母住于城楼,男妇栖于客店,既无寸土可置遗骸,亦无一人敢于借赁,暴露何堪,结草掩覆。而尤未完之赃,囚子勒比,有司姑为虚数报完,苦之极矣!

万燝清介刚直,遇事感慨,不避斧钺。其为工部营缮郎,奉役陵工,疏请禁内废铜助帑,因极诋权珰违慢,而触忤其凶锋。遂矫旨午门前行杖一百棍,阴嘱奸比金吾尉,必致之死。杖后,于御道前倒拖横曳者三匝,甫出而气绝矣。举朝震惊,天下称善,忠臣丧气,义士寒心。此奸逆之纵杀立威第一人也。

附奏疏略云:「题为陵寝用工甚紧、权珰造意故迟、仰祈圣明立赐处分、以谢先帝、以襄巨典事。盖闻之龙不可离夫渊,虎不可离夫山,而人主不可离夫权。夫人主有政权,有利权。政权一日不在人主,则德分圃池,威分出彘,而有尾大不掉之虞;利权一日不在人主,则竭泽而渔,飞人而食,而有毛将焉附之患。由此言之,是人主之权,臣下且毫不敢睥睨,矧刑余宦官乎哉?窃见今太监魏忠贤,性狡而贪,胆粗而大,口衔天宪,手握王爵,如盗利权,碍陵工,为通天第一大罪,而关切于臣之职掌者。试观皇上之心,有一刻不在先帝之陵寝乎?则为陵工而用财,是皇上不以天下俭其亲之极念也。至搜财以急陵工之用,又臣下体皇上旻天罔极之苦念也。况陵工原无额派,盻盻于外解,而外解无至,转盻于事例,而事例又不多。向承乏宝源局,随蒙升授屯司,陵工正其职也。当臣在局时,目击铜钱匮乏,因进局中人等而问之曰:「有何术而得购铜入局乎?」咸言有内官监破废铜器堆积朽烂,不下数百万,但一移文旦夕可至。臣因移文请发,数日不发。细细访问,乃知忠贤怒云:「外边敢审查内边之铜!」故不报也。臣时愤激于中,遂于三月二十八日具疏,特请查发废铜到局铸钱,协济陵工。忠贤益怒,旋出中旨,旨谓「内库铜器,已有屡旨,何得再请。」旨下之日,而臣又以得代,遂举请铜一事,竟不复越俎相问矣。嗟,嗟,以无用之废铜,而铸为有用之钱,以若火之工程,而探于若寄之取,微臣区区一念,不可谓不周且迫矣,而无如触忠贤之忌之寝阁 而无如触忠贤之忌之寝阁 下「之」字熹宗实录卷四三作「而」,是。 ,何也?岂惟寝阁,且并臣任事四月,若积补秤钱,得银五百一十余两,报助陵工,亦无一语之及。夫宝源局二百六十年来,未有积报补秤钱者,报之自臣始。然臣夫岂好作破格事以要誉哉?固实见得库藏之虚,陵工之紧,而布此一今急公之心耳。亦以动后来当局者急公之心,或从此积一金,即可佐国家一金之度支也。又或从此积十金、百金,便可省民间数十金、数百金之加派也。而胡忠贤之见不及此也?夫以忠贤珠玉盈笥,金银满屋,何求不得,何欲不遂?似此破废铜器,无足入其目,当其心,而亦必一手拏定者,其设心以为不若是拏定,无以操天下之利权,既操天下之利权,又何以揽天下之政权,奸雄用意最深,蓄谋最毒,臣盖有以窥其微矣。」

天启五年四月 日奉圣旨:「陵工费用浩繁,内府废铜能几?局中何人见知?万燝轻信奏请,前旨已的,今又借言骚扰,陷朕不孝。且皇子薨逝,便来激聒,好生狂悖无礼。着锦衣卫拏来午门前,着实杖一百棍。革了职为民,永不叙用。前后发过帑金,为太仆寺助工银,共八十二万,取用过银钱各若干,燝查的开数具奏。」

缪昌期,博学宏才,馆阁清望,人仰之如山斗。而涟令常熟时,气味相投,纤尘不染。后同朝,一容台,一词臣,交好倍昔,称为石交。昌期直气凛然,常对人诋忠贤之骄横不伦,忠贤因衔之。矫旨斥夺,削籍编氓。暨而,坐与涟善,为之点窜疏通,即纽为邪党,逮系诏狱。许显纯严刑痛拷,十指拶折,亦诬赃追比,而毙于狱底。天下闻之,靡不为之痛哭哀悼者。

魏大中,清操素着,硁硁自守,宦游十载,家徒四壁,直道事人,不附权贵。忠贤每招之,而大中每抑之,忠贤怀之,竟诬以纳贿,悬赃诏狱,毙于棰楚之下。家贫何以卒办?五日一拷比,每杖,一击而一呼「太祖高皇帝」。厉声直指问刑之「明心堂」曰「昧心堂」云。其百折不回,高风劲节,令人敬畏、痛惜不已。

周顺昌,五年节推,四载铨曹,出入京华,唯一肩行李,涉历宦途,止廿亩山田。寒门布素,萧垒藜藿,贤名高月旦,清望满天下。刚肠激烈,面叱权奸,侠气昂藏,心怀忠义。怜群臣而婿遗孤,惩恶珰以征高文。及其被逮时,县尹登门,即收束书帙,拜别宗祠,禁止妻孥哭泣,毅然登车。合郡士民如堵,执香号呼,声若轰雷,扳辕叩道,舆情共愤,鼓噪奔拥,攘臂争登,欲殴官旗以排难。仰遵府道之开谕,昌乃鞠躬谢众云:「原系不肖,故遭天谴,与若辈无干。倘有所损,反致我族灭也。」众方帖然,尤遶护不散。抚按两台,许以「明晨出疏保留,无烦尔众纷嚣聚哄。朝廷有法,官府有方,然汝等欲何为,是将遗害周宦,尔等亦独不思保身耳」。众意稍解,随送昌于别署安辑而散。越四日,由夜半寂无人知,随缇骑轻舠如飞而去。逮至,下镇抚司,极刑捶楚,诬赃拷比,骨断皮开,血溅肉飞,面如土色,身无肌理。昌惟啮指睁目,不闻哀乞之声,祇是骂不绝口,有张睢阳之大节,天日为之无色。时有好义者,闽中旧治士民,吴中交游群党,一时醵金钱,代其完赃,冀其生全。而昌已被监司肆毒,随毙矣。临死具短章,祈以尸谏,不果。而领埋时,皮肉已腐,无寸丝掩骼,面目俱消,止见头颅须发,英气凛冽,尚自逼人,见之胆寒股栗。有人心者,无不为之肠断掩泣也。士民追慕不已,制词吊之者,不能尽述,聊记一二以见意。

附诗文

蓼洲以许姻谏议,益奸党之忌,而速其毒。人或以莫赎之悲,激而有自取之怨。噫,先生自揣生平,蔑不可告人,不无以危言行媒忌于朝野。若以抚谏议之孤为先生疵,将平日之慷慨扪心,一旦见危而褰裳恐冤者即为明保乎?予思廓园先生之被逮也,浙直士民,咸愿骈首吁阙,碎登闻以鸣其冤。先生忠愤在心,何借含血射奸雄之魄 何借含血射奸雄之魄 「借」疑是「惜」之讹。 ?与诸忠含叹入地,得谓捱泪分衿,便结道交之局。夫朝服救杨公祖,郊送临贺,其谊一也。一见杀,一见赏,遇不遇耳,于先生又何言?

男儿自感义,刎颈不为名。谏死忠臣事,孤存石友情。并游声自重,殉节叶于轻。矫矫西川泪,千秋骨再荣。

甲子之后,闻上以痼疾居潭宫,致移听睹于中涓。于是群奸类引,假党锢以网天下士,图逞其不轨。廓原先生以首攻权珰,被逮过吴门,浙直士民,咸不难溅血明廷,以白其冤。吾蓼洲先生以有道之悲,为度辽之耻,惟不得与之俱赴大理为憾。于是,抚其孱遗,以壮孤臣忠胆。孰知群奸之侧目先生久矣,特以清节满天地,觉言之舌僵,至是,益其惧而速其毒。缇骑一出,胥江之士女,衔吁无从,兼之官校鸱张,民不胜愤,因而有西院之役。先生固不以卧轘留也,昏夜奔命,人不及知,聊赋短章以志怀焉耳。

从古事如此,眼前曷可论。折辕空有恨,吁阙已无因。岂乏朝衣救,还疑吉网缤。大风昭旌德,悖慢识忠臣。蓼洲先生赴逮,当事复衔西院之憾,黜五士,诛五人,以为先生罪案。先生竟不为奸所容矣。黄鸟余悲,百身奚赎?聊滴泪和墨,赋此以吊。

士耻不与党,先生已得仁。匹夫能扙义,当路岂无人?

帝急天衡选,人悲国纪湮。胥江千古泪,添涨蓼洲滨。

高攀龙,生平抗直,忠义自命,由行人历御史,以建言谪岭南揭阳典史。光宗皇帝知其贤,遗诏起光禄丞。壬戌,至太仆卿,甲子,升都御史,以纠劾权奸,被削回籍。杜门著书,筑圃山中,与尘寰回隔,优悠以卒岁月。讵意织珰受忠贤意指,劈驾风影之词,一网打尽为快心,因扭入党锢。忽闻缇骑至,焚香沐浴,手写遗疏一通,封固以授其子,嘱曰:「事急方启之。」乃绐家人云:「汝辈各自寝息,勿得惊恐,谅无大祸。我欲独卧一室,熟思良策,明早自有处分耳。」至夜半,密起于家庭,整衣冠,望阙叩头,而自投于园池。其子世儒,亦密来窥伺,阒寂无声,启户视之,空屋绝迹,惟一灯荧荧在几间。且哭且骇,亟走池次,炉香未散,留诗一律,始知抱屈原之痛,身蹈汩罗矣。随报有司,即亲临相视。越三日,面色如生,足征忠烈之气,虽死不灭也。人咸颂其精忠大义,于士林有光焉。

附遗疏云:「臣虽削籍,旧属大臣,大臣不可辱,辱大臣则辱国矣。谨北面稽首,以效屈平之遗。君恩未报,愿结来生,望使者持此以复皇上。」

周宗建,由武康调仁和。廉明恺悌,两地弦歌;抚字和平,一方福泽。清操自守,洁志萧瑟。三院称贤,丛荐交章达陛;绣衣内召,万姓借寇无繇。垂泪攀辕,执香拥道。柏台厉节,堪为天子耳目之任;鸳行班列,敢述百官弹压之责。巡方剔弊,按楚持平。素志好学,而罹醵金建讲院之嫌;危言触奸,以致夺职追纶章之旨。准拟归田,翻辑素业,何知驱蜮,射入摛词。闻缇骑而惊心,对妻孥以断肠。两邑士民,怀恩泣诉当路,冀以代完赎锾;万恶珰枢,成心颐指监司,急令酷加敲朴。孤魂已自销亡,病骨那堪棰楚,诬赃尽破家,严刑乃殒命矣。道路悲酸,桑梓凄其。累臣怨鬼,同遭一辙;劲节忠魂,是享千秋。虽共悼生前之异畛,得无羡死后之芳躅乎?

李应升,英锐特达,志大寡营,惟下帷读书,手不释卷,夙儒忠孝节义,以道德文章自居。丙辰,会榜第五人,筮仕南康节推。旌善类,诛强暴,风清霜肃,露润春温,廉名远布,宦橐萧然。拜御史,直言敢谏,屡疏论劾权奸,申救建言诸人。逆珰愈怒,褫夺而归。奉亲教子,以图燕喜雍睦之乐。无乃祸不旋踵,无端诏狱。一闻驾帖至郡,独立门侧,伫望其来。父母命之入,卒不敢应,恐对家人迷乱方寸。一无他顾,刚劲肃如。惟慰父母云:「儿此去,或徼君恩得以生还,慎勿忧念。」县尹登门,奋身就道。登舟作赋,倚马吟诗,每得句,击节自赏,无悲愁悒郁之色。逮至加刑时,惟大呼:「二祖十宗在天之灵,鉴我微忱,不敢负君父。一死报国,臣之分也,我又何辞?但亲恩未及,乌鸟之私,于心恝然。幸而有兄,有子,是不乏奉养耳。」一腔热血,万古纲常,芳名自与天日同光也。时惟同年诸人,相继逝矣,止存黄尊素,相与患难,谈论古今忠臣、孝子以遣日。其奈监司敲朴过损,且群奸欲速其毙,料应不免。亡前一日,赋诗寄别父兄,手书诫子,读之一字一泪。闻之者椎心饮血,遗恨人间自不磨耳。

附诗

郡中别徐元修

相逢默默共凄伤,讶我无情似木肠。有客冲冠歌楚调,不将儿女泪沾裳。

南州高士旧知闻,如水交情义拂云。他日清朝好秉笔,党人碑后勒遗文。

丹阳道中

已作冥鸿计,谁知是僇民。雷霆惊下土,风雨泣孤臣。忧患思贤圣,艰难累老亲。生还何敢望,解网颂汤仁。

圣德方虚己,愚忠敢沥丹。愧无一字补,空复数行弹。臣罪应难赦,君恩本自宽。凄凄杨柳色,谁为问南冠?

润州别贡悦兹妹丈

莫说苍苍非正色,也应直道在斯民。怜君别泪浓于酒,错认黄粱梦里人。

大兄同行因忆五弟

劳劳车马日追随,一发余生不可期。回首转嗟鸿雁影,断肠初信鹡鸰诗。白云渺渺迷归梦,春艹凄凄泣路岐。寄语儿曹焚笔砚,好将犁犊听黄鹂。

述怀

便成囚伍向长安,满目尘埃道路难。父老惊心呼日月,儿童洗眼认衣冠。文章十载虚名误,封事千言罪业殚。寄语高堂愁苦忆,朝来清泪饱供餐。

邹县道中闻有问予名而下泪者,口占一首

身名到此卑张俭,时势于今笑孔融。莫怪登车揽辔者,为予洒泪问苍穹。

邹县道中有感

春申好士祇虚名,势利遗风古道轻。不见弹冠旧胶漆,驱车相避隔林行。

书驿亭壁方寿州诗后

君怜幼子呱呱泣,我为高堂步步思。最是临风凄切处,壁间俱是断肠诗。

景州道中感怀

细数知交在,逍遥各一方。魏齐方睥睨,阮籍一猖狂。形影悲相吊,音书梦已荒。古人不可作,搔首问苍苍。

宿村店

日暮停车尘满衣,諠哗土语是还非。祇怜归梦三千里,不及呢喃燕子飞。

良乡呈大兄

长途连袂若为欢,咫尺京华不忍看。此去幽囚肠百转,总余清泪对谁弹。

北地风沙到始知,那堪病骨苦支持。从今用晦艰难甚,莫遣离忧减客肌。

兄自料生聊暖眼,我惟料死总灰心。双亲但有平安字,传得些儿抵万金。

狱中遥寄蒋泽垒

与君异姓为兄弟,意气宁论杯酒间。他日蒙恩弛党禁,老亲椎子待君看。

亡前一日

十年未敢负朝廷,一片丹心许独醒。只有亲恩无可报,生生愿诵法华经。

丝丝修省业因微,假息余魂有梦归。灯火满堂明月夜,佛前合掌着缁衣。

又六月初三日别兄

病余憔悴一孤身,归去宽心慰两亲。长愿生生为手足,鹡鸰原上了前因。

附家书

付逊之儿手笔

吾直言贾祸,自分一死以报朝廷,不复与汝相见,故书数言以告汝。汝长成之日,佩为韦弦,即吾不死之日也。汝生于官舍,祖父母拱璧视汝,内外亲戚以贵公子待汝,衣鲜食甘,嗔喜任意,骄养既惯,不肯服布旧之衣,不肯食粗粝之食,若长而弗改,必至穷饿。此宜俭以惜福,一也。汝少所习见游宦赫奕,未见吾童生秀才时,低眉下人,及祖父母艰难支持之日也。又未见吾今日囚服逮及狱中,幽囚痛楚之状也。汝不尝胆以思,岂复有人心者哉。人不可上,物不可凌。此宜谦以守身,二也。祖父母爱汝,汝狎而忘敬,汝母训汝,汝傲而弗亲,今吾不测,汝代吾为子,可不仰体祖父母之心乎?至于汝母,更倚何人?汝若不孝,神明殛之矣。此宜孝以事亲,三也。吾居官爱名节,未尝贪取肥家,今家中所存基业,皆祖父母苦苦积累。且吾此番销费大半。吾向有誓愿,兄弟三分,必不多取一亩、一粒。汝视伯如父,视寡婶如母,即有祖父母之命,毫不可多取,以负我志。此宜公以承家,四也。汝既鲜兄弟,止一庶妹,当待以同胞,倘嫁于中等贫家,须与妆田百亩。至庶妹母,奉事吾有年,当足其衣食,拨与赡田,收租以给之。内外出入,谨其防闲。此桑梓之义,五也。汝资性不钝,吾失于教训,读书已迟,汝念吾辛苦厉志勤学,倘有上进之日,即先归养。若上进无望,须做一读书秀才,将吾所存诸稿、简籍,好好铨次。此文章一脉,六也。吾苦生不得尽养,他日伺祖父母千百岁后,葬我于墓侧,不得远离。

黄尊素,刚介不阿,气节凛然,初为宁国节推,挺立高标,清操冰鉴,人不敢犯,势豪慑服。选入乌台,侃侃直言,称为铁面强项。每触权奸,立被褫黜,归隐东越之溪,赋诗读书。偶过西湖之滨,看山翫水时,向人雄谭,不畏时忌,娓娓及之,厉声唾骂。侦事者闻之织珰,而并入周起元一案矣。幸缇骑过吴门,怙势骄横,勒诈驿倅多金,一时交哄,狼狈不前,竟返辙而不过武林矣。脱此虎口窘辱,且省繁费。寻复传旨,抚按差官扭解赴京。而珰怒稍平,督刑稍悯,然不容其独生,遂病不起,旋与应升同死矣。童仆力不能领埋,乡人怜之,醵金而为之殡殓云。

时同事者则有:吏部赵南星、都御史左光斗、周起元、给事袁化中、御史周朝瑞、刑部郎顾大中,诸臣旬日俱毙,不能尽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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