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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谷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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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曹彦约 撰

封事

应求言诏上封事

臣伏读圣训至再至三仰见陛下寅畏以奉天艰难以济业不矜伐聪明不鄙薄愚贱博采旁求思有益于治道而后已臣待罪言语侍从之列职思其忧圣意之所未及犹当有以补报万一矧恻怛求之可无一言以自効耶臣窃观陛下嗣服之初未尝有失德于天下而天下之共治者常有凛然不安之忧天下之论治者常有歉然不足之叹不可谓之小故也岂新政所当行者有未尽耶抑事变之方来者有难测耶将异议者好为纷纷而不足防耶抑将疑其说之不合而思求以胜之耶明良精一之地兢业万几主德必欲其宣恩泽必欲其流乃方与贤士大夫争辨于是非之际疑似于从违之末则致治之效无时而可望矣都俞之堂何嫌于吁咈好谋之主何难乎销印施行容有未尽事变容有难测异议者正所当防而其说之不合者不足胜也臣不暇广譬曲引以明前事之失亦不敢偷容取恱以媚世俗之好窃以为重裘可以御寒自修可以止谤若国势之所以未定与人情之所以未孚陛下诸臣皆足以应诏言之矣不复条列以紊天听请即其易行者而径言之庶几其有补也陛下谨定省以事长乐开王社以笃天伦孝友之行宜足以取信于天下矣然而兄弟至亲犹误于狂妄小人之手道路异说犹袭于尺布不缝之謡事关国体人皆以为难处矣臣犹以为易也守法者人臣之职也施恩者人主之柄也汉淮南厉王欲危社稷大臣张苍冯敬等论如法文帝既赦其罪废而勿王不幸而死即封其三子于故地以示私恩此往事之明騐本朝太宗皇帝之所已行也今若狥文帝縁情之义法太宗继絶之意明示好恶无隙可指虽不止谤而谤乃息矣陛下招山东以复境土抚忠义以幸遗民混一之机宜闿端于此矣然而跋扈之将肆凶残于制阃授钺之人持依违于两端去留不常包藏未发事关国势人以为难处矣臣犹以为易也戍虎牢之城郑不得与晋争杜大行之险楚不足以支汉用兵之道可以形格而势禁不可以直致也江内者两淮之腹心正军者忠义之主宰有三万之正军然后可以制一万之降卒有十万之正军然后可以制三万之忠义今盱眙孤单江西阔逺三衙涣散见谓脆懦若能徙江外之阙额立江内之重屯人众而聚则有才可选军归其营则无劵可擘可以省廪稍可以减般运使超石拔距之勇出其中而牛酒日至之声闻于外然后经理淮壖振立威柄则犯上者翻为孝悌而狂狡者莫不率服矣陛下位置虎臣布列阃外峻陟骤用不拘常制宜有以得其人矣然而每一选用物论汹汹幸而无事则举朝相贺不幸而败事则举朝归怨事闗国论人以为难处矣臣犹以为易也冦凖之在北门则白沟不警矣张浚之在江左则淮淝不震矣今大而帅守小而一州选用已定臣未敢轻议金陵虚席公论之所属目合公论则朝廷奠枕拂公论则海内寒心筋力不逮者既不可以胜任望位未至者又不可以尝试或已试而军民不服或未试而公论不与岂惟臣独忧之凡心乎国事者皆不免于过计矣臣以为人才不可以全求公论不可以力胜与其用轻虚浅迫之人不若用迟钝木讷之士与其用掊克聚敛之才不若用寛裕温柔之德其仁声足以安百姓其器宇足以压人望气类相感则寮属可以任事清介相勉则道义可以相规用人如此则戅直者可以寝淮南之谋而俭约者可以罢子仪之乐矣陛下正旦视朝以求贤为急访落亲擢以静退为首拔茅连茹以其彚征宜必以序而进矣而诏防所颁或指为具文选召所及或虑其不广事闗国干人以为难处矣臣犹以为易也求贤者人主之心也用贤者人主之实也仁宗之用执政或给札于天章而使之尽言真宗之待两制或赐对于夜分而与之议事故中外无不尽之情而田里无不安之俗今已至者列于朝而未能行其言未至者迟于外而未能必其进有言而未用则或者疑其沮于讦当言而未发则或者疑其局于懦日月逾迈功效蔑然循习如此其视前日未求贤之时何异今若考其言而信其所学用其长而弃其所短则能言者无面从有怀者无腹诽矣陛下求言之心已形于御笔而播告之防复发于手诏勤勤恳恳惟恐不逮宜有以获其利矣然而外议致疑莫能解释以为明言文武似或止于衣冠而泛言小大恐不及于韦布事闗国脉人以为难处矣臣犹以为易也赦令之己行者犹必曰该说恐有未尽诏防之已误者犹必曰前降更不施行况已谓小大之臣则凡率土之滨者皆得以尽言矣引而伸之特在于一命令之间耳孝宗皇帝即位于六月之丙子而求言降诏已见于是月之甲申至八月壬午而进士上书者已补官矣九月癸丑而布衣献言者已诏赴都堂矣今若明降指挥发扬诏防之意精选近臣考定可采之防举而行之不间于朴直旌而赏之首及于疎贱在上者罔有逸言而在下者民用丕变矣凡数者举天下皆疑其难而臣独以易言之臣非轻此数者而忽之也惧陛下疑言者之过而以为不可行也惧言者测陛下之意而以为必不行也果其不戾于圣贤不拂于典故可以寛圣虑可以系人心若何其不于简易求之而使上下之情扞格而至于此也然臣犹有献焉立天下之事者贵乎断处天下之事者贵乎谦虑天下之事者贵乎详行天下之事者贵乎速肇十有二州舜之功也汝平水土乃归之于禹薄伐玁狁吉甫之功也侯谁在矣乃归之张仲谓天下可以一人治也不可以一人智力专也丘山积卑而为高江河合水而为大君不自有而归之于其臣臣不自有而归之于同列所谓谋及乃心者必谋及于卿士谋及卿士者必谋及于庶人然后人心悦服怨讟不生今天下之事虽出于独断而众多之论岂无偶合程度者若因某人之说而建某利用某人之防而除某害造命于上者不失于断而推功于下者益示其谦此则舜禹之用心也故曰立天下之事者贵乎断而处天下之事者贵乎谦武王克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于蓟孔子为政甫及七日而肆少正夘于市谓盛德不可不速祀而奸宄不可不速去也临渊而羡鱼者不若结网之为便冠冑而枕辔者不若弯弓之为健赏罚之所当行命令之所当出闻一善则若决江河去一恶则迅如震电使责望于上者无所愤怨而玩狎于下者不至苟免此则武王孔子之用心也故曰处天下之事者贵乎详而行天下之事者贵乎速今天下之大害者莫急于赃吏羣臣既已言之而陛下既已闻之矣窃意陛下将以行其言也而出令未暇也天下之大害者又莫急于苞苴羣臣亦巳言之而陛下亦已闻之矣窃意陛下亦将以行其言也而出令未暇也议者不深察朝廷之意即谓厌薄其说而不用臣知其不然也陛下无意于求贤则不发求贤之诏矣无意于求言则不发求言之诏矣赃吏之不可使治民苞苴之不可以立国夫人而能言之其在圣明岂不知此何忍迂缓隠忍以至今日哉行台諌之所已言用转对之所通论求赃吏之昭灼者而深治之虽有功勿贷察苞苴之肆行者而逺斥之虽亲贤勿释立此之断处此之谦虑此之详行此之决则臣犹以为易也触类而长举天下无不可为之事矣然则天下之事终于易而已耶禹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孔子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圣人之言有异于臣之说者何也盖难于保治者君臣之心而易于行事者君臣之政也有心于虑治则于理为难有政以为治则于事为易上天有靡常之命祖宗立不拔之基以朽索而驭马以弱水而载舟若何而谓之易从谏则能如流改过则能不吝赏善罚恶惟恐其不及举直错枉惟恐其不速若何而谓之难臣之所谓易者特在于舍己以从人耳虑治之所以难羣臣既巳言之为治之所以易臣遂得以进其説虽二事也其实一理也古者天子即位三卿进策始之以除患则为福次之以先患虑患谓之豫终之以祸与福邻莫知其门豫哉豫哉万民望之以为祸者福之所倚福者祸之所伏言福而不言祸非所以爱其君而忧其国也陛下勿谓天灾之未见而以为安也勿谓外难之未作而以为治也天灾未见楚庄王以为忧外难未作晋范燮以为虑董仲舒所谓出灾害以谴告出怪异以警惧者推广此意也贾谊所谓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卒然边境有急者端本此説也臣壮时粗有志时事今年六十有九多病少安去死无几心志既已不强议论又复浅陋自量筋力无益斯世感陛下求言之意而羣臣又已建责难之意敢复求其所以易者以献望陛下行之而已非敢反常説而背古道也惟陛下与大臣图之臣不胜惓惓

应求言诏书上封事

臣伏读正月二十三日诏书求言于搢绅之彦刍荛之微以为厥今百度未厘三边未靖人才乏而未究搜扬之术民力困而未明惠养之方救此弊端宁无良策乃若箴规主失指摘官邪人所难言朕皆乐听臣读至此未尝不耸动太息识陛下望治之切也窃惟陛下嗣登大宝十有五年内无宫室苑囿之美外无弋猎狗马之好以此为治宜将上咸五帝下登三王然而奸臣所以怙势公论所以靡容屏蔽聪明排斥忠直致使更化再逾于月律求言罕见于奏封有如诏书所云者则为治之道岂固有所扞格而不可至哉祖宗设求言之法其于人主之一身审矣台諌之职所以议论是非给舍之官所以纠驳章奏侍从之有己见则论思者可以无废职史官之有直前奏事则记注者可以无隠情至于讲读之侍燕闲两制之备顾问朝殿之有轮对暇日之进故事莫不启沃帝心助成圣学下至于主兵官之有倚仗子枢属之有承防公事外任官之有朝见朝辞草茅韦布之有封章亦皆互相发明无有壅蔽朝思夕惟可因否革与二三大臣谋谟而力行之造命于上者谓之万几着见于下者谓之百度顺此而行何治之不致陛下在潜邸时尊儒重道讲论经义无有厌斁龙飞之初每欲延见旧学咨询治道收召名儒虚怀听纳当比之时天下仰望谓高宗孝宗之治指日可见自庆元改元之后当宁恭默大臣奏事不闻有所折衷小臣奏事不闻有所训饬士大夫絶念谓陛下无意于政矣今者大明公道诏求直言治病于己病之后改过于悔过之时是宜明哲未临奸蠧晛消然而外郡章奏累月不下军机急速逾月不行省部之事未免稽留朝堂之务失于丛脞内而京局外而州县奉行不防絶意治功置邮传命稽违程式无前日专权之患而有上下不任责之忧此则勉强之道未行而瞑之药未进也木本无蠧根不茂则蠧有时而生人本无疾气不盛则疾有时而作人主于刚健之时明君人之道审为政之理则奸邪无自而执柄近习无自而用事惟夫翫时愒日不以稼穑艰难为忧居安忘危不以祖宗积累为念则贤人君子必皆遂其难进之心憸人佞夫复有以坚其患失之意利害莫从而上达福威因得以下移百度未厘当必由此今不开公正之门鉴偏信之弊而独拘拘谫谫守常执固以簿书为实政以嵗月为无用此何时也而固为是不切之政耶陛下闵百度之未厘则必以持守为难以逸豫为戒大臣造膝必与之反覆详尽羣下进见必为之谦虚接纳至于军国庶政亦以委任责成等计见效正不在于惩沸而吹虀也臣闻兵所以拨乱亦所以起乱因乱而拨之者其兵直无乱而起之者其兵曲古人之用兵一皆为民而已彼其困于锋镝之惨弊于转饷之劳父子不得以相见兄弟妻子不得以相保闻拨乱之声则必欣欣喜色而相告此箪食壶浆之礼所以至而奚为后我之言所以发也若其耕田凿井以为乐仰事俯育以为安身不履行阵老不见兵革闻起乱之声则必疾首蹙頞而相告此岂言语之所能诏告而刑罚之所能驱迫哉是故圣王重兵生民厌兵老师宿儒不敢谈兵武夫悍将不敢佳兵顺乎天而应乎人如此而已彼首兵议者何所见而为之耶谓国论已定欤则朝行而夕改矣谓国势已振欤则兵冗而将骄矣谓国用已备欤则帑无十年之财廪无一年之蓄谓敌人已弱欤则起兵百万而空虚之证不见开边三年而中原之豪杰未归兵已连而不解和己议而难成遂致贻忧君父流毒百姓三边之未靖将何术之可救也疾痛未深可以导引转祸患未成可以言语感今起兵衅而失地利求和议而竭国力诛首谋不足以厌其心频遣使不足以得其意事势急矣非可以常説解也主国是者贵持重决大议者尚操畧夫恃强则欲战畏弱则请盟寒气至而厉甲兵暖气效而弛边备则庸人妄夫皆足以有为何贵乎豪杰之士应酬万变而不穷也敌虽剽劲而兵机变诈乃其素讲非如中国之人习熟礼义遇有缓急取兵事而徐议之耳彼其大举于丙寅以威声胁我疲敝于丁夘以和议欵我察其情实岂不以嵗币为利惟其所问輙应所求輙得以我为易与而直以无道行之若又处之不得其宜行之不得其道必将违其本心纵贪饕之欲而未巳也夫语杀人者未必杀人以其谋之浅也然而人或不畏则怒而杀人畏之已甚则逞而杀人杀不杀在彼备不备在我实利实害不系乎畏不畏也勿谓求之太过可以得其心拒之太峻无以制其命彼诚欲来非可以盟誓沮彼诚不来非可以言语化其和也则不来为正兵来为奇兵其不和也反是此靖康之和立变于顷刻之间绍兴之和反覆于数年之后事有商鉴不可泯没则兵之用否不在于急和明矣陛下念三边之未靖莫若迟留小使督责边备内为不必和之实外不没可和之名使之不测事端君臣相怨假以数月便见真伪设复大举则其民固已怨矣欲进而此已戒严欲退而彼有叛兵辛巳之胜可复见于今日也人才之未尽非搜扬之所能得也昔者尧舜继轨元恺至汤武革命伊吕耦有如是之时则必有如是之用不借于异代久矣以贤驭能则人才众以能驭贤则人才寡非众寡有时而不同亦进退有时而消长也是故才满天下真才不百一苟其有所抱负思欲自効于一世则必居易以俟时藏器而后动上之人不思有以善用之喜材术而鄙礼义重奔竞而轻恬退则识时之士必有相携持而去者矣礼不重无以致纯儒爵不吝无以慰志士忠佞并进则忠者退贤不肖混淆则贤者羞此当馈所以无益于兴嗟而临朝者有时而叹息也十五年来士大夫之心术壊矣上焉者不爱其身以言语得罪或削籍而逺屏或卧家而待尽次焉者偷生仰禄以职业自见或谆谆于田里或切切于簿书是皆中人以上有所持守为时奋发可以倚仗其他则出入权门假借声势苟不至扇扬凶焰撰造衅端卑君而尊臣残下而慢上不过贪位慕禄趋事赴功当大明旁烛之时各安分守亦足以湔祓使令未至甚害惟是亷耻道丧风俗不美谒见者以伺候为常致书者以画一为重隔越初任便求堂除鄙薄外庸躐进朝路致使涖职者无着效居官者无固志以州县为假涂以表着为捷径苟不反其道而用之正恐亷靖之士耿介之人入山惟恐不深避世惟恐不速矣近嵗朝士补外终更者少贵要起废骤进者多选人入朝不数年可以除节京官外任率十年不可以得郡矧今边陲多事士大夫宣力暴露之赏不可以望御带知閤之厚扞御之秩不可以比务茶场之多正当比量重轻斟酌缓急久任者却与内徙再任者更与优迁使被坚执鋭者无怨辞贪进嗜利者无幸位则人才不乏矣抑又有可言者古人于一世人物要必尽其才而用之反覆谋议惟恐其不熟黙观审察惟恐其不称听其言而信其行观所由而察所安故能任之以事而无不成责之失职而无敢怨近日之事则有甚不然者宣威之臣赋上明命用舍利害所系非细今或绐以谕民却使抚兵始不知谋终使任事欲加之罪其能无辞将帅之臣人命所恃兵将相知犹恐不齐今乃擢为郡守本无尺籍分拨他屯骤使临阵欲责之效其何能必甚至身为执政不与庙谟并列枢府不知兵事朝廷用人一至于此虽俊杰未免苟且嵗月以公府为传舍以伴食为保身不然则有高蹈隠迹者耳陛下念人才乏而未究搜扬之术莫若均内外之任制迟速之法骤用恬退屏斥侥幸至于廊庙之任阃外之寄事大体重不轻所予则人才皆至矣人君以天为心以民为体斩杀不时不可以为孝言动非礼不可以为仁中兴恵养九十年兼爱南北岂不知大雠未报正统未明为民受屈循至今日自兵兴以来百姓之失业者不可胜计也曩时农夫今应募而荷戈矣曩时壮丁今死战而暴骨矣大江以北莽为战场淮襄闗外半为丘区人烟稀少十无一二而米斗踊贵其値数千秋熟尚逺人情可虑兵之害民如此其酷也边民喜乱失其良心或假托忠义肆为盗贼或结集乡闾侵扰对境居南界者以北界为怨敌居北界者视南界为仇雠剽及牛马掠及妇女边臣坐视不敢孰何要功生事者又欲作战胜申奏侥幸推赏引惹边衅屠戮平民无大军可以迎敌无城郭可以御侮展转退保莫有限齐江北之民何所告诉束担维舟日谋窜逸废生生之具失耕农之业加之调发不常和籴方急已去者流为盗贼未去者苦于飞挽如此不已亦恐召衅稔祸不特北骑之可畏也既不能兼爱南北又无以感动中原复古本意相去愈逺古人征讨叛虐兵不血刃争夺城邑市不改防所谓师出以律否臧亦凶而况和战者朝廷之微权整暇者边臣之守职无事则櫜弓卧矢敌人开戸有事则整兵而相向先鼔而后行事至而战不从中制至于和战大议事闗国体若使势不容已决意用兵必须大启元戎吊民伐罪行一不义皆所不为若欲复寻旧盟尤当边鄙不耸何至鱼肉生民背天理而违古道使斯民至于此极也昔者河南之民被祖宗德泽不忍使其子弟终于左袵父诏兄语朝思夕念望恢复之期念须臾无死则以中国之仁厚有以胜其惨刻中国之礼义有以别其放荡也是以临边而语则自谓汉民交锋而战则常主倒戈每敌有长驱之心则未尝无后顾之患若使结怨境上不能息肩中原遗黎自为勍敌对境之间岌岌乎不可以朝夕矣是故不安河北不足以服河南不服河南不足以制强敌陛下念力困而未明惠养之方则必明诏大臣讲求边政博询羣臣选求边吏以版筑储峙为急务以诛乱禁暴为初政屯大军以防奸民明黜陟以戢奸吏则民力少苏矣百度之末厘三边之未靖人才之所以乏民力之所以困臣固畧言之矣至于所谓箴规主失指摘官邪臣虽不才亲逢求贤之主岂敢无説以处此也求言者治之形也用言者治之脉也汉光武建武诏书第五伦知其圣主唐德宗奉天诏书淄青军士为之泣下言语感人其效如此本朝徽宗钦宗用之宜足以收召和气而谆复昭回曾不及事然后知宿患积弊根盘节错利刃敏手犹恐不及是必审造命者如救头去害政者如决痈坐便殿如受国书对羣臣如遇大敌此心所存对越上帝及其见于行事特其绪余播于诏告特其发见有雍容和缓之意无急遽浅迫之谋如日用饮食不改常度如深居简出不启外侮此古之圣贤所以于穆而不已独立而不惧也臣在逺方不识事宜但闻揽权之初威声震赫朝廷不及知禁近不得与窜殛大臣归过兵衅骤赏偏将峻及亷车事出一时邈无前比然而人心未骇士论未哗皆谓改易辙必将取前日弊政而一洗之既而屡遣小使不少暇逸屡诏集议不立成筭边陲之间易肆欺侮朝廷之上茫无执持事丛于更化之前而效未着于更化之后发威王之愤不足以击魏衞赫文王之怒不足以遏徂莒则是规抚未定议论不一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也人徒见春事已深羽书稍缓苟寛目前便谓奠枕不知水潦一去秋风便高和议苟成敌情难测设使诛求未巳干戈复寻败军之将不保其复勇弃甲之军不保其不溃粮运不保其能继器械不保其适用庙堂之上将何説以济也始谓权臣专制使执政之臣不得与议今议已与矣比前日何如也始谓权臣挠政使宣威之臣不得行法今法得行矣比前日何如也债帅之当易者几处虚籍之当汰者几许官吏之任责者几人新政之望效者几事长策急务未见毫末而簿书期防益以弛缓陛下有罪己之心至使天下箴规主失行综核之政又欲使天下指摘官邪不知人主用人一失其柄则箴规主失尚可逃谴指摘官邪其罪反大甚而台諌给舍系天下之公议顾乃朋邪结托为执政之私人渐不可长至有窃天下威福而不敢问者拔本塞源非一朝之故也古人以议执政为美谈故政成而人颂其德后世以议执政为获戾故政弊而人指其过祖宗盛时成宪具在文彦博之权方重唐介数其罪而不疑韩琦之势方炎王陶攻其短而不避法家拂士君子之良师也危言激论朝家之药石也苟使大臣当国皆得以言其非则过小而易悔事近而易复有防免而无诛夷有待罪而无贬斥手足腹心之喻复见而徴招角招之乐作矣浸失本意此事未久大臣当轴惴惴然恐天下议已钳制言路颐指给舍甚至假制诰以导私意因批答以报私恩推颂功勳极于元圣讨论典故不由旧章一旦圣鉴所临与众共弃然后枚数其罪别其奸人人得以肆言事事得以详论主失官邪莫甚于此陛下诚厌习俗胡不取祖宗之法而施行之选用台谏必使百官杂举不使大臣干预其间断自圣裁惟意所欲至于讲读之官可以非时见内宿之官可以夜分召或赐坐于燕闲或前席于宣室下民之问询及刍荛迩言之察不间疎逺则主失官邪氷散霜释矣臣诚知陛下所谓官邪不止乎此窃以为事势方急非卑官小吏之所暇问也又况立法者在朝廷行法者不在天下一时之所立万世之所行皆朝廷也乌有朝廷壊法归罪于天下而更立法以胜之此不公之甚也是故荐举之有请求非荐举之法也请求遍天下而谓荐举之法当变谁之罪也官吏之有权摄非官吏之法也权摄遍天下而谓官吏之法当变谁之罪也押纲州郡而州郡不得专厢军属州郡而州郡不得使以至铨试之有代笔太学生之有诡名舍法之有异恩铨法之有堂帖是岂逺方寒士之所得为哉今不必纯法上古求过于祖宗之时但只如绍兴乾道淳熈间上下相维亦足以致治此在陛下宵衣旰食勤勤恳恳不以去权臣为成功不以和戎为得计坐薪尝胆日与羣臣商防求其所未至勉其所当行庶乎其可矣不然则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内无善政外有强雠坐享太平又不得如今日也昔赵普戒太宗曰邪谄之辈防蔽睿聪非次兴兵出于偏听太宗无是事也苏辙戒仁宗曰歌舞饮酒欢乐失节坐朝不闻咨谋便殿无所顾问仁宗无是事也忠直之士自古所同诚实爱君不知其罪仰惟陛下求言之切臣不敢不尽其愚惟陛下赦其僣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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