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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隱禪師語錄卷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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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法門人隆琦等編

上堂五

元旦上堂,拈香祝聖畢,云:「天開地辟,日朗月明,彌今亙古,孰舊孰新,衲僧行履,覿體全真,臨時應用,手眼現成,拈一莖草為瓊樓玉殿,指丈六身作淨地金塵,豎拂拈槌於無事之世,拏雲擭霧于格外之天,搔首笑春風,春風何太忙,舉步踏白雲,白雲又浮逼,爭似衲僧家,襟懷多自得,灑灑落落,何榮何辱。且道造踐在甚麼處?莫怪從前多意氣,他家曾踏上頭關。」便下座。

上堂,「佛法至要,如何指蹤,電光弗及,石火罔通,莫將眼見,休把耳聞,薦取當陽第一著,居塵不染越樊籠。」復舉:「當時龐居士頌云:『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團圞頭,共說無生話。』後來又有楊無為居士云:『男大須婚,女大須嫁,討甚閒工夫,更說無生話。』據古時二居士識見,大似徐六擔板,各見一邊。殊不知透脫無生,處處瀟灑,不論婚未婚,豈關嫁不嫁?磨盤八角走虛空,泥牛哮吼石人怕,還有一句聻?」遂喝一喝便下座。

解制上堂,「真風遍普大地,何曾沁漏玄機,纔動四海,便見知音,綴春花於無影樹頭,織古錦成不文之象,縱橫交錯,鐵牛吼少室之風,左按右提,驪龍喫德山之棒。臨濟三玄三要,誰謂錦上添花?曹洞五位君臣,亦是銀山鼓浪。雖則任運絕緣,誰識清虛含炤?所以宏智覺云:『一段真風會也麼,綿綿化母理機梭,織成古錦含春象,無奈東君漏洩何。』山僧今日為汝諸人解制去也,莫怪不惜眉毛好。」喝一喝下座。

上堂,僧問:「陽和天氣物咸新,鐵樹花開劫外春,末後最初俱不問,即今一句若為親?」師云:「橫三豎四。」進云:「恁麼則寒松一色千年別,野老拈花萬國春。」師云:「坐七走八。」進云:「雲面揭開紅日眼,山眉愁斷白花香。」師云:「咬他矢橛作麼?」僧擬議,師便喝,僧亦喝,師云:「敗闕不少。」乃云:「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雲,只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古人大似慳吝,不肯供眾,爭似悅生上座,從松江親持三四片雲,得得來到天童寺裏,薄切活烹,與數百衲僧橫咬豎嚼,都教飽齁齁地,不教成佛作祖,祗要龍象歡喜。所以山僧今日,更不牽扯從上葛藤,亦不拈弄今時草木,還他日用應緣,騰騰任運,灑灑落落,不敢拗直作曲,蓋他在先師會裏住過,是汝諸人,也須說個多謝始得。雖然如是,祗如一片白雲橫谷口,幾多歸鳥自迷巢,又作麼生?」乃展手云:「收。」便下座。

雪竇石和尚至,上堂,僧問:「乾矢橛、柏樹子拈向一邊,化外來賓如何相見?」師云:「箭鋒相拄。」進云:「古人道:打鼓弄琵琶,風流出當家。祗如沒絃琴、無腔曲,作麼彈唱?」師拍手云:「還聽得麼?」進云:「虛空著彩、草木增妍,為復神通妙用?為復法爾如然?」師云:「照顧腳下。」進云:「雖然缽盂峰和盤托出,爭奈不堪供養。」師云:「更捩轉鼻孔始得。」進云:「播揚家醜某甲之過。」師便喝,僧禮拜退,乃云:「諸方誰我憶,雪竇甚堪誇,昨日忽然到,松關現彩霞,忙掃六月雪,呼童快煮茶,共喫三五碗,醉得眼迷麻,將謂是同門兄弟,元來係宿世冤家,海會禪人欲出氣,須向獰龍頭上抓,是即是,卻被拄杖子覷破。且道覷破個什麼?人情相看,切莫眼花。呵呵。」便下座。

上堂,居士問:「世尊拈花示眾,今朝和尚陞堂,未審是同是別?」師打一棒云:「且道是同是別聻?」進云:「千燈入室光無二,萬派歸源水不分。」師云:「轉身一句又作麼生?」士便禮拜,師云:「山僧亦不受。」乃云:「山雲常冉冉,溪水自潺潺,大法熾然說,利益到人間。」驀豎拂云:「拂子出廣長舌相,遍覆三千大千世界,令諸有情見者聞者念者思者,皆得無盡解脫法門於彈指頃,不斷煩惱即證菩提,未離生死便登涅槃,頓同佛體不由蹊徑,洞達根源豈歷階梯,與教外別傳單提直指一隊老古錐,把臂共行於荊棘林中,橫拈豎放灑脫自在,作此一周佛事已竟。」遂喝一喝云:「卻被山僧一喝,跳上三十三天去也。還信得及麼?」又喝一喝下座。

大士誕辰,磊齋姚居士、兩函董居士到山,上堂云:「看來觀音大士多般捏怪,今朝是耳聾眼瞎之日,又能興雲布雨彌滿世間,令一切人,撐眉的撐眉、努目的努目、騰空者騰空、躄地者躄地,長街短巷,花紅柳綠,荒草堆頭,綠水溪畔,皆是他出沒之處,大似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山僧好與三十拄杖,不特賞罰分明,要見令不虛行。何故如此?丈夫自有沖天志,不向如來行處行。秪如二鄉紳探勝山中,又如何相待?可知禮也上大人,莫道抑聖揚凡,且喜獨步上方。正當恁麼時一句又作麼生?乘時拽杖看流水,便好和雲畫作圖。」下座。

上堂,問:「涅槃心易曉,差別智難明,如何是易曉底涅槃心?」師云:「日輪當空照。」進云:「相識滿天下,知音能幾人?」師云:「闍黎自道了也。」進云:「如何是難明差別智?」師云:「七差八錯。」進云:「山花開似錦,澗水湛如藍。」師云:「是個甚麼聻?」進云:「不是弄潮客,焉知有淺深。」師云:「與汝三十棒。」僧禮拜,師乃云:「興化千餘里,如何到此間,一航不涉水,頃刻詣松關。時人多不會,此意許誰諳?通方之士一舉便知,固執之人未免躊躕,山僧不妨更添個註腳,遍虛空是條拄杖,盡太地只一毛端,橫來豎去呵呵笑,喝月棒風匹等閒。忽有個漢發嗔出來,道:天童老漢何得為蛇添足?者裏卻正色對云:爭怪得老僧。」便下座。

上堂,僧問:「菴提遮云:『明知生是不生、死是不死,因甚麼卻被生死之所流轉?』」師云:「鞏縣茶瓶接嘴時。」進云:「何故文殊道個其力未充?」師云:「雲居羅漢披襟處。」乃云:「雲澹澹、樹青青,牧童遙指處,春色滿林新,無盡意菩薩于百草頭上化度有情,亡者同出沒,生底共徘徊,一去無消息,再三喚不回。且道現在何處?無生國裏,惺惺一任惺惺,瞌睡不妨瞌睡,劫火莫能侵,自受用三昧。正當此際,阿誰證明?山花野鳥多含笑,明月清風潑地來。」喝一喝下座。

佛誕日上堂,僧問:「三通鼓罷,四眾臨筵,學人上來,請師說法。」師云:「無耳人能聞。」進云:「恁麼則棒頭迸出獅子眼,香象奔騰失卻威。」師云:「怪你不得。」乃云:「誰知四月八,當人降誕時,休云黃面老,成佛獨是伊。所以不可高推聖境、甘處下分,個個具固有風光,人人有向上一路,只要透脫悟機,便能超方無礙,攝大千界於微塵,縱微塵為一大千,隨流得妙,動合淵源,如一滴水含大海性,似一金毛見全獅子,奮迅時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哮吼也狐狼野干消聲絕跡,有如是氣概,具莫大威力,還信得及麼?」以手撫掌云:「一曲兩曲無人會,雨過夜塘春水深。」下座。

請上堂,僧問:「達磨西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如何是直指?」師云:「鷓鴣啼處百花新。」進云:「如何是見性?」師云:「狼籍枝頭多少春?」遂以拂子左右擊一擊云:「從上諸佛從此出,一切祖師從此出,天下老古錐從此出,今日齋主王氏亦從此出,故曰:『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出。』若識得此經,則壽筭彌衍、福德難窮,自古至今,山高水重,仙母獻桃無盡樂,還他受用主人公。」復舉:「當時六祖大師,聞《金剛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忽然得悟,且道意旨如何?海闊從魚躍,天高任鳥飛。此兩轉語,大似相體裁衣、量水打碓,領得十成,分明不會。何故如此?豈不見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乃呵呵,便下座。

上堂,僧問:「昔日劉鐵磨到溈山,為復是不守本分?為復是鼻孔遼天?」師云:「不妨被汝道著。」進云:「溈山云:『老牸牛汝來也。』還是探竿影草?還是深辨來機?」師云:「是他不謹慎。」進云:「鐵磨云:『明日臺山大會齋,和尚還去麼?』還是借路經過,還是妄通消息?」師云:「好與一頓。」進云:「溈山放身作臥,還是遭他毒手?還是放過一著?」師云:「一任放夜。」進云:「鐵磨便行,是見機而作?是各守封疆?」師云:「不妨掉臂。」進云:「今日忽有個過量人來,和尚又作麼生相見?」師便喝。進云:「恁麼則針線相投去也。」師云:「且喜沒交涉。」乃云:「水流風動是西祖意,鵲噪鴉鳴為般若門,入得此門透得祖意,更說甚麼生未生,又論何等壽不壽,直得毛吞巨海、芥納須彌,念念不生,全體顯現。故曰:『萬象之中獨露身,惟人自肯乃方親。昔年謬向途中覓,今日看來火裏冰。』菴主還曾恁麼一回也未?若也恁麼一回,則與從上佛祖眉毛廝結,亦與天下老古錐同鼻出氣。其或未然,悟取父母未生前,是則名為做生日。」復云:「險。」卓拄杖下座。

上堂,僧問:「青山綠水事如何?」師云:「風不來樹不搖。」進云:「水中望見人又作麼生?」師云:「田雞不跳草不動。」僧擬議,師云:「活變也沒有。」乃云:「父母生育我,將何得報恩,回頭腦後看,凡聖一毛吞。所以諸佛非我道,誰是最道者?父母非我親,誰是最親者?向這裏分曉得去,則橫身三界,獨步十方,百億部州打鼓,三十三天上堂,三十三天打鼓,百億部州上堂,說其自他不隔,父母只在眼前。」更云:「物我非殊,我今即是父母,雖即不得捨之,莫能拈一莖草,笑無邊春風,咳一聲嗽,攝難盡法門,半把柳絲,收不得和煙,搭在玉闌干。且灑落一句又作麼生道?南來一線薰風起,殿閣廓開透體涼。」喝一喝下座。

定海張鎮臺請上堂,問:「滿空慈雲靄靄,連日法雨淋淋,天童殿上拈拄杖,寶華王座登何極?」師云:「天高群象正。」進云:「了知春色無高下,自是花枝有短長。」師云:「海闊百川朝。」乃云:「震法雷、擊法鼓,布慈雲兮灑甘露,龍象蹴踏潤無邊,三乘五性皆惺悟。」遂舉拂子云:「慈雲布也。」又以拂子左右拂一拂云:「甘露灑也。在會大眾自能眼開心悟,然後起同體之悲提拔三有,興無緣之慈覆陰一切,或現威權攝伏魔軍,或示婆心垂憐赤子,直得海晏河清,風高日朗。萬物皆資和氣力,英雄豈藉四時推。」遂召大眾云:「還委悉麼?」乃喝一喝下座。

居士羅夢章請上堂,僧問:「道場今古即不問,茲日重新事若何?」師云:「山色長年秀。」進云:「恁麼則龍得水時添意氣,虎逢山色長威獰。」師云:「溪聲徹夜聞。」僧拈布毛吹一吹,師云:「少賣弄。」僧一喝,師云:「好與一頓。」遂乃震聲一喝云:「十方無壁落,四面亦無門,會得其中意,差殊一指吞。」以拂子左右擊一擊云:「若向者裏轉得身去又吐得氣來,則知法海波瀾闊,魚龍變化多,縱橫非有礙,不學老維摩。且道是什麼境界?不道諸人不得,只是不肯承當。」又喝一喝,復舉:「教中道『三界惟心,萬法惟識』,惟識惟心,眼聲耳色,者個說話大似眼裏著釘、腦門中楔,好喫三十拄杖。且道教外別傳又如何設施?拗折泥龍角,打殺赤斑蛇,透脫超方外,施機更不差。」乃以拄杖作射勢云:「看箭。」復喝一喝下座。

開爐上堂,僧問:「百丈撥寒灰,直得溈山燒鼻孔,丹霞焚木佛,累他院主墮鬚眉。有個羅籠不肯住,呼喚不回頭,和尚作麼生?」師云:「且居門外。」進云:「切莫壓良為賤。」師云:「爭怪得老僧。」僧一喝,師云:「好與一棒。」乃云:「東單者東坐,西單者西坐,大家團圞頭,圍爐共向火,火焰為三世諸佛說法,水底金烏天上日,三世諸佛立地聽,眼中瞳子面前人,笑領德山痛棒,不嗔臨濟熱喝,五宗差別如風吹水自然成紋,三藏玄微似鏡炤象了無妍醜。然後橫拈豎放左按右提,指火爐為大千沙界,縱橫無礙,喚諸佛作博地凡夫,與奪自由。不是壓良為賤,亦非抑人揚己。何以?大似蓮花不著水,清香透白令人思。」下座。

上堂,僧問:「一切公案即不問,天童佛法是如何?」師云:「雲起面前。」山問:「文殊是七佛之師,為什麼出不得女子之定?」師云:「機關在他手裏。」進云:「罔明是下方菩薩,為甚麼卻出得女子之定?」師云:「機關亦在他手裏。」乃云:「庭桂已放、籬菊將黃,西來祖意遍界芬芳,會得則頭頭是道,不會則業識茫茫。何以?依草附木,分明不能,了手當陽薦取,還他脫體超方。所以道:是即龍女頓成佛,非即善星生陷墜,是非不到處,當喫三十棒。」下座。

上堂,問:「昔日僧問雲門:『如何是雲門一曲?』門云:『臘月二十五。』今朝是臘月初五,如何是天童一曲?」師云:「點。」僧云:「恁麼答話,是何曲調?」師云:「是汝不解聽。」乃云:「彤雲凍欲死,梅玉破雪開,時節既然至,春風潑地來,信手拈來無不是,社舞村歌任偶諧,咄!咄!」下座。

上堂,「積念天童已有年,此番特到了前緣,本來一著完全具,男女無分個個圓。佛祖機關更透得,回頭任你笑青天。」復舉:「當時趙州禪師路逢一婆子,問云:『到那裏去?』婆云:『偷趙州筍去。』州云:『忽遇趙州,又作麼生?』婆便打,州遂休去。」師云:「婆子靈珠在握,照用同時,致許大趙州只得暗地裏去。若是山僧當時做趙州遇婆子問云:『到那裏去?』婆子云:『偷趙州筍去。』山僧便云:『惜取眉毛好。』他若擬議,便與一推云:『白拈賊,捉敗了也。』且道與古人相去多少?只如得意一句又作麼生道?徐行踏斷水流聲,縱觀寫出飛禽跡。」下座。

雲臺蔡居士請上堂,問:「第一義諦如何?」師云:「說甚麼?」僧云:「某甲不識。」師云:「善問者不答。」進云:「某甲不曉。」師云:「善答者不問。」僧一喝,師云:「元來元來。」乃云:「佛法新年頭,許誰道有無,民安堯舜日,四海樂無虞。如何是佛?連書幾個空中咄。如何是法?惡水好將驀頭潑。野鳥鳴如絃,山花秀似錦,祖意百草頭,何人發深省?踏著秤鎚是鐵,彩霞遍界飛騰,忽地相逢老作家,勘來猶恐悟胡曾。且道畢竟如何?寄語雲臺蔡居士,好來此會了無生。」復云:「逢人切莫錯舉。」卓拄杖下座。

上堂,「春風多解凍,春雨灑枯荄,衲子寒侵極,今朝笑眼開,積劫疑雲頓破,三冬徒撥冷灰,自此打翻玄窟宅,超然何處得愁來。雖然如是,切莫恁麼去。咄!咄!」便下座。

上堂,僧問:「天童天下巨名藍,海眾雲臻乞指南,拈卻趙州柏樹子,楊岐栗棘若為參。」師云:「令汝吞吐不下。」進云:「恁麼則一句無私旨,千古共弘揚。」師云:「又恁麼去也」。進云:「楊岐宗旨蒙師指,今日陞堂又若何?」師云:「大眾笑你。」僧禮拜起一喝,師云:「上座腳下浮逼逼地。」乃云:「白雲冉冉、流水潺潺,風草纖纖動,幽鳥語喃喃,了無分外法,許透祖師關。如何是祖師關?」以拂子打乂此相,云:「是甚麼?」遂舉:「當時楊岐禪師問慈明和尚云:『幽鳥語喃喃,辭雲入亂峰時如何?』慈明云:『我行荒草裏,汝又入深村。』楊岐云:『官不容鍼,更借一問。』慈明便喝,楊岐云:『好喝。』慈明又喝,楊岐亦喝,慈明連喝兩喝,楊岐禮拜,慈明云:『此事是個人方能擔荷。』楊岐拂衲便行。」師云:「據楊岐用栗棘蓬,慈明使金剛圈,一拋一擲,有照有用、有放有收,千百世後令人吞吐不下。還會麼?一條拄杖兩人扶,打雨敲風勢不孤。還有恁麼人麼?請出來與老僧相見。」一僧不出位喝,師云:「不是宮商調,徒勞側耳聽。」下座。

四月八日請上堂,僧問:「時值清和景,鶯鳴嫩綠陰,瞿曇真面目,漏洩滿山林,正當恁麼時,請師慶讚看。」師云:「眉目八字分。」進云:「忽逢雲門大師到來,又作麼生?」師云:「不妨痛快。」進云:「恁麼則人天肅爾承恩力,今古如然令轉新。」師云:「一任流通。」隨問眾云:「都道今日是釋迦老子降誕之辰,且道釋迦即今在什麼處?現前大眾試道一句看。」眾俱喝,師云:「不是者個消息。」乃云:「釋迦老子承夙願力,示金輪王種,纔出頭來便露些兒,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週行七步,目顧四方云:『天上天下惟我獨尊。』不特能覿體承當,抑且能轉身吐氣。」遂拍香几云:「就向個中透脫得去,則天上人間自由自在,更說甚麼涅槃生死,又論什麼塵勞煩惱。當恁麼時意旨如何?千里塵氛俱掃盡,金剛寶劍逼人寒。」復舉:「當時臨濟大師示眾云:『我有時一喝如金剛王寶劍,有時一喝如踞地獅子,有時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據臨濟老人格外提持開人眼目,不比他宗別派說心說性帶水拖泥。山僧今日向錦裏鋪花、矢上加尖去也,一喝如金剛王寶劍,爍迦羅眼難親薦;一喝如踞地獅子,千妖百怪都驚戰;一喝如探竿影草,龍蛇陣上須勘驗;一喝不作一喝用,早已突頭露面了也。山僧註已註了,說已說破,而今亦施一喝。」乃震聲一喝云:「且道是金剛王寶劍耶?是踞地獅子耶?是探竿影草耶?是一喝不作一喝用耶?是汝諸人若向者裏檢點得出,則與臨濟大師把臂共行。其或未然,依稀似曲纔堪聽,又被風吹別調中。」復喝一喝,下座。

請上堂,「春城煙水諸善士,擊鼓敲鐘請上堂,爭奈老僧無法說,還當薦取好風光,玲瓏巖畔猿啼樹,太白峰頭雲覆篁,遠見近聞豁惺眼,圓通門啟悟多方,南天台,北五臺,拽來與老僧拄杖子相見,且道是第幾機?」一僧便喝,師云:「未在。」僧云:「落二落三。」師云:「自道了也。」便下座。

請上堂,僧問:「夏臨春盡日初晴,無限樵歌應和聲,忽遇不涉陰陽者,法王正令若何行?」師便喝,進云:「臨濟儼然宗風在,德山威德若何存?」師云:「當面又蹉過。」僧一喝,師云:「學我來。」僧又喝兩喝,師云:「真個是。」乃云:「三春已盡、孟夏初臨,祖庭的意如何指陳?山峨峨、水盈盈,綠影浸虛碧,薰風醉殺人,不識更問慈溪水,千古無心動太清。正當恁麼時,受用一句作麼生道?從今步得松關月,笑眼常開衣帶新。」喝一喝,下座。

寧波府正堂韋諱克振誕日請師就衙內上堂,僧問:「桂從風裏香偏遠,月到秋中色倍明,當道堂堂二千石,請師說法最殷勤。某甲法即不問,只如慶祝遐齡一句作麼生道?」師云:「公庭多瑞氣。」進云:「恁麼則不騫不崩閒歲月,允文允武貫乾坤。」師云:「言親意更切。」進云:「丹桂延齡師已指,黃梅祖意又如何?」師云:「又要錦上再鋪花。」問:「獅王出窟踞堂皇,風虎雲龍駢驟驤,惟有鐵牛無動定,一時千載永垂芳。」師云:「點。」僧擬議,師云:「動也。」進云:「世出世間灼然有緇有素,佛法王法端的是同是別?」師云:「一任分身兩處看。」進云:「然則昔日牧主與今朝黃堂共成一貫。」師云:「須是他自道始得。」進云:「今朝和尚、當年遠祖不隔毫釐。」師云:「不勞註腳。」進云:「當臺一鏡明如日。千古晴空絕是非。」師云:「大眾證明。」問:「金爐瑞靄、玉燭輝煌,慈雲普覆於庭階,法雨繽紛於大野,今日韋太守請師高陞此座,且道因齋慶讚一句作麼生?」師云:「落霞孤鶩齊飛。」進云:「可謂選佛場中曾喝采,今日當陽奪錦標。」師云:「秋水長天一色。」進云:「恁麼則一人有慶,萬民賴之。」師云:「分明記取。」乃云:「從上佛祖以妙明心印,囑託國王、大臣、宰官、居士隆重護持,故三千大千世界國土州府,無處不是宗奉三寶者,所以佛法流傳我土數千餘年不損秋毫,良有以焉。今日屬太尊壽誕良辰,特請山僧就此衙內上堂,亦以妙明心印略指一上。且道如何是妙明心印?」遂以拄杖卓一卓,云:「靈靈不昧、了了常知,非生因之所生,乃了因之所了,日用應緣如圓寶鏡,君王得此無為致治天下太平,官員得此為國愛民布德垂恩,庶民得此孝順父母教訓子孫,各守本分不作非為。衲僧得此行解相應續佛慧命,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諸佛得此慈悲喜捨,廣度群品;菩薩得此願行六度不休不息;緣覺得此修證還滅十二因緣;聲聞得此知苦斷集慕滅修道。故曰:『過去諸如來,斯門已成就,未來諸菩薩,當依如是住,現在修學人,今各入圓明。』三世既然平等,聖凡必也不異,蓋凡夫與聖人名字雖然有殊,其實本體毫忽無間,如官長印信,一印印定前後無差,二六時中見聞覺知神契於此,則虛而靈、寂而妙,不求福德而福德自臻,不祈壽筭而壽筭遐齡,但得本,莫愁末,如淨琉璃含寶月。然則盡虛空遍法界,無一法不是真機,無一物不為妙用,拈來無不是用處,莫生疑,縱橫無礙、與奪臨時,收放機用更不由他。如是則益信國王、大臣、宰官、居士利用無窮,皆是妙明心印中之所流出,曠劫至今不曾捨離。正當恁麼時,據本歸宗一句作麼生道?」復舉:「當時李翱太守嚮藥山玄化,屢請不赴,一日躬謁,因藥山看經執卷不顧,侍者云:『太守在此。』守褊性急云:『見面不如聞名。』拂袖而出,藥山曰:『太守何得貴耳賤目?』守回拱謝,問曰:『如何是道?』藥山以手指上下曰:『會麼?』守曰:『不會。』藥山曰:『雲在青天水在瓶。』守欣愜作禮而述偈曰:『鍊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據李翱問得甚妙,藥山答得更奇,一主一賓激揚個事,千百年後猶令人啟發悟由,可謂法門一時盛事。秪如今日太尊忽若問山僧:『如何是道?』即答云:『日坐公堂應萬機,分明都是自家底。』且道與古人答處親疏相去多少?試分析看。」遂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順治六年九月初八日,松江府紳衿王元瑞、曹勳、莊元禎、張安茂、單恂、周茂源、陳麟等請住超果寺開堂,於十月二十七日入院,至

山門云:「玄文玉作笥,真境妙為門,老僧從此入,衣裓,盛天香。正當入門,為人一句作麼生道?彈指不勞頻斂念,重重樓閣應時開。」喝一喝便入。

佛殿,云:「釋迦已過去,彌勒猶未來,現在法柄在阿誰手裏?三泖水沿門,九峰霞照寺,頻唱無生曲,是人增意氣。如何是無生曲?」以坐具作拈笛勢,遂禮拜。

伽藍堂,云:「降魔杵、摧邪劍,憑君拈弄,演法脈、闡宗風,還我主持。海眾雲集,慧命在斯,仰賴神護,望勿差池。」祖師堂,云:「西歸一隻履,大地人挂齒,始祖大宗師,去得不乾淨,帶累二三,單傳五宗,並峙今日,敬燒一把清香,平空要與出氣。」

方丈,云:「辨龍蛇句,明縱奪機,坐此室、行此令,正是其時,凡是英靈衲子,頂門都與一錐。」遂喝一喝,據坐。

當日眾請上堂,師至座前拈請啟云:「弘揚正法眼藏,贊弼教外別傳,須是諸鄉紳大護法始得,恐大眾欲聞、仰煩書記對眾宣讀。」宣疏畢,師指法座云:「毘盧高座,人人有志上頭行,山僧今日又向人天眾前潑水撒沙去也。」遂陞拈香云:「者一瓣香,洪蒙未判之先,陰陽未動之際,爇向爐中,端為祝延

今上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者一瓣香,齊兩儀、合四象,爇向爐中,奉為滿朝文武天下官僚普同供養。者一瓣香,積代簪纓、奕世金玉,爇向爐中,奉為合府鄉紳、本山護法,伏願屏翰禪林多意氣,匡扶祖道永聯芳。者一瓣香,恩深無語、懷抱分明,次第六回拈出,爇向爐中,專為傳曹溪正脈三十四世中興天童本師密雲悟老和尚,用酬法乳之恩。」遂斂衣就座。上首白槌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師云:「還有恁麼人麼?請出來與老凍儂相見。」僧問:「本欲藏身萬仞山,乘風吹逼到雲間,擒麟打鳳尋常事,一句當陽試道看?」師便喝,進云:「恁麼則分明揭露無私句,朝野熙怡樂太平。」師云:「卻也相當。」進云:「等閑當宇宙,萬古仰為宗。」師云:「切莫隨他去。」進云:「古今眼目天然在,條令新行孰敢當。」師便喝。問:「雲間獅子吼,龍象總來迎,如何是接物利生一句?」師舉拂子。進云:「如是則天童宗旨曾拈弄,超果門庭又一新。」師云:「汝分上又作麼生?」僧云:「大眾共知。」師云:「知汝敗闕。」僧一喝,師云:「大似學來。」進云:「八字打開全剖露,分明遍界雨花香。」師云:「落二三頭。」乃云:「靈源不昧,萬古徽猷,入此門來,莫存知解。知解既不存也,則泛瓊波游玉浪,不妨作個透網金麟,佛祖當前,掉臂不顧,人天在座,鼓鬣相看,笑指格外春光,默提向上巴鼻,拋栗棘蓬、擲膠盆子,一句當天,八萬門開,直得三乘五性、八教四儀,都教旋本還元、休機息見。不特迴狂瀾、起既倒,亦且建法幢、立宗旨,靈山一胍儼然未散,少室九年宛爾在目,追回船子家風,笑看雨花瑞彩。到者裏分明不涉階梯,直下頓超覺地。正當恁麼時,轉身利生一句作麼生道?釣竿斫盡重栽竹,不計工程得便休。」復舉:「當時船子和尚問夾山云:『垂絲千尺,意在深潭,離鉤三寸,子何不道?』夾山纔擬議,被船子打落水中,夾山纔上船,船子云:『道,道。』夾山擬開口,船子又打,夾山豁然大悟,乃點頭三下,船子云:『竿頭絲線從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師云:「據船子和尚,深錐痛劄,用格外提持,夾山全身拶入,誠不顧性命,所以眼睛突於腦後,虛空於是點頭,師資道契實非偶然。聊為頌出:離鉤三寸如何道,擬議驀施三兩橈,脫殼烏龜飛碧漢,相逢不用更嘮忉。」遂喝一喝。上首復白椎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下座。

立兩序上堂,僧問:「動絃別曲,本分龜鑑,舉一明三,衲僧手眼。忽有個過量人來,和尚又作麼生?」師云:「誰信你。」進云:「自從踏著曹溪路,拍拍原來總是歌。」師云:「瞞大眾即得。」僧擬議,師便喝,僧亦喝,師云:「隨我來。」問:「達磨西來別傳教外,師臨雲間當示何法?」師云:「山僧不識字。」進云:「恁麼則太平無事日,塞外絕風塵。」師云:「糊塗作麼?」僧禮拜,師乃云:「行行藥樹,濟濟慈舟,接人天到彼岸,點苦聚,了生死,須是深依叢林抱道宿衲,纔能勝任其職。所以首座首其人天眼目,西堂主其識見學業,監院監其禪林大小,維那持其法席紀綱,書記書其玉牒玄文,庫司掌其錢穀出入,知藏知其用心博究,典座司其上方妙供,知客待其方來賓朋,直歲直其一切庶務,知浴浴其無位真人,侍者侍其主法左右。總而言之,大小必盡規矩,高低都得方圓,如衣之有領、網之有綱,提綱挈領,衣網齊備。禪林頭首亦復如是,然而更要盡其心用其力,不可有頭無尾、有始無終,弛隳規繩致不雅觀。但看貓有歃血之功,虎有起屍之德,本色道流為法即是為人,為人即是為己,人法雙美聲名震矣、禪林可興。豈不見道:妙舞應須誇遍拍,三臺宜更大家推。」卓拄杖下座。

開爐結制,雲臺蔡居士請上堂,僧問:「太白峰前呵佛祖,雲間超果棒人天,大開爐鞴即不問,轉凡成聖請師宣。」師云:「八八六十四。」進云:「恁麼則恒為選佛場中主,個個心空及第歸。」師云:「且緩緩。」進云:「好觀鷲嶺千峰秀,湧出曹溪一派清。」師云:「鼻孔謾遼天。」僧云:「謝和尚答話。」師便喝。問:「機前負荷廉纖絕,離見離聞出蓋纏,九旬禁足猶且止,向上一著請師道。」師云:「拂子𨁝跳上三十三天。」進云:「恁麼則石牛常吼真空外,木馬嘶時月隱山。」師云:「露柱證明。」進云:「即今大眾共見去也。」師云:「腳跟下一句作麼生道?」僧擬議,師便喝,僧亦喝,師云:「鼓粥飯氣作麼?」問:「峨嵋山頂忽澄泉,何處清風作浪顛,九曲長溪無關礙,永教寒月挂眉尖。」師云:「面皮厚多少。」進云:「釋迦與學人同也不同?」師云:「不要妄承當。」進云:「喚應十方無蹤跡,放他十指見親顏。」師便喝,僧隨喝,師云:「亂統。」問:「炎炎赤日雪花飛,萬象森羅具大機,不是天中行倒令,分明做出令人疑。忽有個不擬不議底漢子來,還許他有佛法也無?」師云:「猶在山門外。」進云:「者老漢未會末後句在。」師與一棒,僧云:「呵呵!」大笑去也,師不理,乃云:「教外別傳直指之道,上自 國王大臣宰官居士,下及庶民百姓一切眾生,無一不該無一不攝,譬喻廣大虛空包含森羅萬象,森羅萬象不背廣大虛空,曠劫至今不變不易,盡未來際不易不變。是則一念萬年,萬年一念,毫端剎境、剎境毫端,完全統備一大陀羅尼門,所以為大道,所以為公案,所以為如來藏,所以為真如性,所以為妙明心,所以為本分事,無得無失、不二不二平等平等,日用恒常,契機自得,則與三世諸佛把手共行,歷代祖師一鼻出氣,腳下踢出無邊栗棘蓬,手中彈出許多玄妙曲,隨緣赴感靡不周遍。其有根器不等、機思遲鈍者,就向三條椽下七尺單前,晝夜六時,眉毛撕結,通身遍身,將山河大地明暗色空輥作一個話頭,窮究參看是個什麼意旨。參之又參,看之又看,看到無可看,參到無可參,逼拶到結角羅紋處,忽然突出眼睛來,㘞!元來教外別傳直指之道得恁麼近,本分事得恁麼現成,妙明心得恁麼靈通,真如性得恁麼不變,如來藏得恁麼含藏,公案得恁麼無私,大道得恁麼廣大,事事歸宗,頭頭合轍。如何是佛?乾矢橛。如何是道?透長安。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便與三頓棒。大用現前不存軌則,豈不為最上圓頓之法門者乎?正當恁麼時,推功就位一句作麼生道?畢竟水須朝海去,到頭雲定覓山歸。」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立座元秉拂上堂,師遂舉:「世尊拈花,萬古長如白練飛,迦葉微笑,一條界破青山色。阿難問迦葉云:『世尊付金襴袈裟外別傳個甚麼?』貧兒思舊債。迦葉答云:『倒卻門前剎竿著。』富者捏空拳。神光立雪覓心,海枯終見底,人死不知心。達磨云:『與汝安心竟。』一箭中紅心,大地無寸土。六祖云:『什麼物?恁麼來?』半含半吐令人猜。南嶽云:『說似一物即不中。』信手拈來呈舊面。馬祖震威一喝,雷轟霹靂電光飛。百丈三日耳聾,推倒須彌海水乾。黃檗痛施三頓棒,焦磚打著連底凍。臨濟云:『元來黃檗佛法無多子。』嚼碎通紅火一團。興化云:『悟得先師在黃檗處喫棒的道理。』珊瑚枕上兩行淚,半是思君半恨君。南院云:『赤肉團上壁立千仞,未證據者看看。』火蛇燒面令人驚。風穴云:『佛祖心印狀似鐵牛之機,去即印住,住即印破。』大蟲裏紙帽,驚人又好笑。風穴云:『正恁麼時,是說不說?』拋出金圈看變動。首山拂衲便出堂,百尺竿頭撒手歸。汾陽云:『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不是苦心人不知。慈明云:『悟得臨濟道出常情。』臘月扇子過新羅。楊岐云:『知是般事便休,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湖煙景有誰爭。白雲端云:『渠愛人笑,汝怕人笑。』斑鳩樹上啼,意在深麻裏。五祖演云:『從茲出得一身白汗。』得明下,載清風,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圓悟云:『少年一段風流事,只許佳人獨自知。』描不成兮畫不就。虎丘隆云:『竹密不妨流水過,山高豈礙白雲飛。』明瞞猶自可,暗箭更難當。應菴華云:『懸羊頭賣狗肉。』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密菴傑云:『如何是正法眼?』答云:破沙盆,餧驢餧馬傳千古,正眼觀來不值錢。更有二十代祖不及備舉,然從上師資道合、機語投契,如函合蓋、似箭拄鋒,謂之曹溪源流單傳的派,今日被山僧用斷貫索一串將來,逐個花擘一上,將謂是克家兒孫,元來是敗產子弟。在會有明眼衲僧,自然不甘,何妨問取秉拂座元。」便下座。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五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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