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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管子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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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言管子者以《内业》、《白心》为本柢,以《大匡》、《乘马》为法制,此皆肤末之言也。而道西法者,又谓其出于墨氏。夫节用非乐,其道大觳,其风俗与泰西若冰炭,于教术合矣,于政法则背而相驰尔。呜呼!管子之言,兴时化者,莫善于《侈靡》,斯可谓知天地之际会,而为《轻重》诸篇之本,亦泰西商务所自出矣。向使地球凝结以来,迁延旁薄以至沛育新期,一循其榛榛狉狉之俗,而无愈久愈侈、愈久愈靡者,则黄金弃于矿,珠玉弃于渊,虎豹之皮、 貂之裘弃于山林,是真所谓俈尧之时,昆吾之美在下,虽闭关绝市,裹商人之足焉可也,又安得夫操奇计赢,以成轻重之势者哉!惟夫天地之运,愈久而愈文明,则亦不得不愈久而愈侈靡。而所谓侈靡者,其称固未有定也。成周之世,食大牢而奏韶濩,自茹毛饮血之世视之,而侈靡又已甚矣。今西人之宴,有一飧而糜数万佛狼者,英商享合肥相国,至用六千镑可证。自成周之世视之,而侈靡又已甚矣。必举成周之俗以訾今人,则亦将举茹毛饮血以訾成周,而递訾之至于无穷,则有偶袋兽而伍龙鳄者,而茹毛饮血,复有訾其侈靡者矣。然则天下无所谓侈靡也,适其时之所尚,而无匮其地力人力之所生,则是已。古者于山之见荣茂草乔松之为煤者,未尝求于良工精材,虽求之而未尝致,非夫效汉阴丈人之假修浑沌氏之术也。其用未侈靡,则呰窳偷生而已足。然而人非一哦啄恩矣,一蛾啄恩者,开辟时第一生物。智慧愈开,侈靡愈甚,则原质之弃于地,与养气、淡气、绿气之弃于球外者,不得不审御机数以求之。是故侈靡者,工艺之所自出也。

夫既有工艺矣,则一方或有余,而一方或不足,而求之者则固相等,于是商贾操之以征贵贱,则其势不得不生轻重。轻重者,亦势之无可遁者也。譬之行星与日之有离心、毗心也。西班牙人尝欲析富家之财以均贫者,而卒至于扰乱。(用《佐治刍言》说。)人之有轻重,且不能平,况于国乎!故始也以贸易为一商之轻重,而终也至以为一国之轻重。管子尝言合小以攻大者,敌国之形;以负海攻负海者,中国之形。呜呼!至于重势既成,则以贸易攻人而有余,亦无待于兵刃矣。惟夫菁茅石璧,非天下所贵,而藉天子之威灵以重之,使其值至于腾踊,此则君权之世所有,而非民权之世所有尔!虽然,物无不以缓急为轻重,则其道亦与侈靡等。故曰:侈靡者,轻重之本,而泰西商务之所自出也。自非旷览乎大圜之始终,与三十九期之变迁者,不足以知此。故其篇首则论古时与今时同,而其人不同;篇末则言中国之草木有移于不通之野者,以见运之合满。运即三十九期之期。呜呼!是其智有过于大禹化益者也。夫一处生物,古今不同,时时有新生之物,亦时时有绝灭之物,故松栗榆树,以其中所得古刀,验其萌芽早晚,而意大利扯拉草子之形,圆于英吉利所生者。(以上约举《地学浅识》语。)此以知今之与古,中国之与不通之野,其草木固有异也。草木既枯为皮脱,又久则为僵石,而天地期运,于是一终。管子谓之运,佛家谓之劫,西人谓之期。是故以草木言,则《易》言天造,必云草昧;言天地变化,必云草木蕃;以所化僵石言,则《易》言艮为石,而云万物所以成终而成始。由是以验其刀,而知其愈久愈文明,亦愈久愈侈靡也。

呜呼!中西之事,管子见之矣。其篇末又曰:妇人为政,铁之重反旅金。(重者,谓其值重也。旅犹进旅退旅之旅,谓相等也,谓铁之值与金等重,甚言之也。尹《注》失之。)呜呼!维多利亚之霸欧洲,而权力及于中国,与一切械器轨道之必藉于炼钢精铁者,管子见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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