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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传诗说驳义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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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检讨毛奇龄撰。

旧以衞诗为、鄘、衞,固不可解。此则以为管叔时诗,以鄘为霍叔时诗,以衞为衞武公以后诗。凡诗中明明可据是衞诗者,则皆入于衞,余皆杂入、鄘。按汉书地理志云:鄁,以封纣子武庚。鄘,管叔尹之。衞,蔡叔尹之。以监殷,谓之三监。其说固谬。三监者,管、蔡、霍也。若去霍叔入武庚,是二监矣。若武庚亦一监,则武庚监武庚矣。此由汉儒误以书康诰诸篇为成王诛武庚后始封康叔,而以衞为蔡叔旧封,故云然。然未尝言是管,鄘是霍也。考书蔡仲之命,蔡叔封蔡,故称蔡。则管、霍亦必以封管、霍地,故称管、霍。此了然者,特不知所在耳。若诗传于柏舟诗又云:管叔封于,与蔡叔、霍叔、康叔监殷。是管、蔡、霍三监之外,又增一康叔,则又是四监。汉书少一监,此多一监,俱不可解。若郑谱云:武王伐纣,以其京师封纣子武庚为殷后,乃三分其地,置三监,使管叔、蔡叔、霍叔尹而教之。亦未言、鄘为管、霍封地,、鄘诗为管、霍时诗。至于左传载季子观乐,则于歌邶、鄘、衞时统曰:吾闻衞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衞风乎?则明明以、鄘、衞同是衞风,此则、鄘皆为衞,不为管、霍之明证也。或曰:管即郑州管城,蔡即蔡州上蔡,霍即晋州霍邑。则又后人附防之言,不足据者。

柏舟

诗传:管叔封于,与蔡叔、霍叔、康叔监殷。四国害周公,康叔谏不听,三叔遂以殷畔。康叔忧王室,赋柏舟。子曰:仁矣!吾于柏舟,见匹夫不可夺志也。诗说:柏舟,康叔因管叔欲害周公,挟武庚以叛,忧之而作。按:书梓材篇有云:王啓监,厥乱为民。此是诰康叔者,则疑康叔亦监殷,似亦有说,特于三监之数不合耳。至子曰以下所引子言无据。按:孔丛子记义篇有曰:于柏舟,见匹妇执志之不易也。详其语,似言鄘柏舟,非此柏舟也。即此柏舟,亦必因列女传云:柏舟,衞宣夫人守志之诗。是妇人诗,此误以妇字作夫字,则必偶见孔丛子镂本或误此字,遂造康叔事,而引此言以实之,以为孔丛子现在可暗取证。而不知以妇人为男子,以雌为雄,所谓扑搠迷离,不辨雄雌也,则何可已!

鄘【四条】

墙有茨

诗传云:三尗冓周公,鄘人风之,赋墙有茨。诗说亦然。按汉书注云:中冓,鲁诗以为中夜也。此以中冓为中搆,与鲁诗不同。

考槃

诗传:鄘人美其君子不仕乱邦,赋考槃。子曰:见遯世而无闷矣。此窃孔丛子云于考槃见士之遯世而不闷也语。观此,则益信柏舟匹夫不可夺志,亦正引孔丛子语,而连篇以及之者。作伪之稚拙,而底里尽见有如此。后木瓜篇同。

木瓜。

诗传:朋友相赠,赋木。子曰:见苞苴之礼行焉。子曰以下见孔丛子于木瓜见包苴之礼行也语,余见前。

芄兰

诗说芄兰,刺霍叔也。以童子僭成人之服,比其不度德量力而助武庚乱。

胡嘉云:据竹书谓成王十年武庚畔,是时霍叔已五十有四,非童子矣。

衞【十条】

淇澳

诗传云:衞武公好学明德,国人美之,赋淇澳。按:诗文淇奥,惟大学作淇澳,此故改澳字,且加明德字,则竟以大学释诗矣。礼记出汉后,岂能迁易诗文如此!况礼记原本原以淇奥诗证诚意在故君子必诚其意后,未尝证明德也。证明德之说创自朱子,以此节为明德之止于至善,此是臆解耳。而作伪者公然入此二字,浅学不审量,以为本之大学,而不知此大学系朱子之大学,非礼记大学也。观此,则其书为宋后明季学究授市门防穉于乡塾,而发狂为此,夫何疑焉!

菉衣

诗传:衞庄公之嬖人生州吁,好兵,庄姜忧之,赋菉衣。考绿字原有作菉字者,如小雅采绿,楚辞注引之作采菉;淇澳绿竹,大学引之作菉竹是也。但菉、竹二草名,绿、菉亦二草名,故可通见。未有绿是色而亦作菉者,岂菉衣草衣与?作伪无学不知绿、菉通见之故,以为菉、绿可通,遂杂下而不知怪,悲夫!

燕燕

诗说:燕燕庄姜与娣戴妫皆为州吁所逐,同出衞野而别。庄姜作诗,诗云逺送于野,未有同被逐而称逺送者。若鲁诗则宜以此为衞夫人定姜之诗。

击皷

诗传:州吁求宠于诸侯,使公孙文仲帅师及宋公、鲁人、蔡人伐郑。衞人怨之,赋击皷诗。说同。按州吁好兵,见左传。以此诗为刺州吁,见小序与朱子集注。独予以为未必是刺州吁者。据左传隠四年,州吁以诸侯之兵伐郑,围郑东门,只五日耳。秋又伐郑,取禾而还。九月,州吁即见杀,亦不及一月耳。夫州吁好兵止于伐郑,即伐郑又止于隐公四年之一年,即一年之间又止于此数日,安得有不我以归,爰居爰处,生死契濶,至不可活、不可申如是之久?况隠四年州吁已见杀,至僖二年戴公始庐漕,因漕无城,文公又复城楚丘,安得州吁有城漕之事?予尝谓朱注不遵小序,其遵小序处则愈见悖谬,此亦其一。若左传州吁伐郑有陈人、蔡人,即诗文亦有平陈与宋语,此独去陈人,不知何据?又从孙子仲称公孙文仲,亦无据。

亲台

诗传:衞宣公纳伋之妻,国人恶之,赋亲台。诗说:寴台,卫宣公为伋取妇而美,筑寴台而自纳之,衞人恶之而赋其事也。按:古新字与亲字不通,自程伊川改大学以亲民为新民,此遂窃其说改作亲字。考新台以莘地得名,即左传公使伋之齐,使盗待于莘之莘,则以莘为新矣。此又以新为亲,又以亲为寴,展转贻误,岂子贡亦曾读程子改本大学过耶?

二子乘舟

诗传宣公杀其世子伋及母弟寿衞人伤之赋二子乘舟诗说二子乘舟宣公欲立少子朔使伋夀如齐而沉之于河衞人伤之而作是诗按左传初宣公烝于夷姜生急子为之取于齐而美公取之生夀及朔夷姜缢宣姜与公子朔搆急子公使诸齐使盗待诸莘将杀之夀子告之使行不可曰弃父之命恶用子矣及行饮以酒寿子载其旌以先盗杀之急子至曰我之求也此何罪请杀我乎又杀之史记亦云宣公正夫人与朔恶太子伋宣公自以其夺太子伋妻也心恶太子欲废之及闻其恶大怒乃使于齐与之白旄而令盗遮界上杀之是公独恶伋使伋死夀以代伋故并死耳未尝并使夀死也今曰欲立朔而并杀二子于事不合且其所谓沉于河者并无所据唯刘向新序云宣公欲杀太子伋而立寿也使人与伋乘舟于河中将沉而杀之夀知不能止也因与之同舟舟人不得杀伋方乘舟时伋傅母恐其死也闵而作诗其后舟行无恙未几又使伋之齐将使盗见载旌要而杀之夀止伋伋不可夀又与之偕行夀之母知不能止也,戒之曰:夀无为前也。夀又窃伋旌以先行,几及齐矣,盗见而杀之。伋至,见夀死,痛其代已死,涕泣悲哀,遂载其尸还,至境自杀。据新序说,则实有沉河事,且实有二子乘舟事。然欲立夀而杀伋,则非欲并杀伋。夀欲沉河不能,而又使之齐而杀之于路,则非使如齐而沉于河。其援据不实,多致乖舛,固不待言。予独谓刘向所记亦傅防诗文,不可尽信者。齐、衞隔一河,二子未渡河而死于莘矣。莘在衞东近河,水经注云:今平阳阳平县北一十里有故莘亭道,是卫适齐道也。宣公筑台河上,要取齐女,亦即此地。其名曰新台,以新、莘声同故也。史记曰死界上,正谓衞与齐之界也。二子死莘,死界上,未尝渡河,则与二子乘舟之语不合,故造为使伋乘舟之事以实之。然而乘舟何事?使乘何为?既不奉使,又非游遨,造饰之言,弥见兀臬。即曰傅母恐伋死闵,而作诗亦但闵伋耳,焉知夀往而顿称二子?尤属无理。故吾谓刘向是记亦增饰诗文,未可遽信。若作伪之谬,则固有不足辨者。又伋与夀异母弟,诗传称母弟,非是。

采唐

诗传:公室无礼,国人刺之,赋采唐。诗说亦然。按此诗本名桑中,以章首有爰采唐矣句,因改之示异。但左传:申公巫臣聘夏姬于郑,尽室以行。申叔跪遇之,曰:异哉!夫子有三军之惧,而又有桑中之喜。注曰:桑中,衞诗名。则当时称桑中名已久,恐无称采唐者。

泉水

诗传:宋桓姬闵衞之破也,赋泉水。诗说同。按宋桓姬无可考,唯小序河广篇有桓姬归衞事,然此时未知在衞与否。此但以许穆夫人赋载驰,则宋桓夫人不得不赋泉水耳。余见后河广诗。

河广

诗传宋桓姬归于衞思襄公赋河广诗说河广宋桓夫人生襄公而出归于衞襄公即位夫人思之而义不可往故作此诗按宋桓姬归衞事他无可考惟小序云宋襄公母归于衞思而不止故作是诗考衞未迁时衞都朝歌在河北宋都睢阳在河南则相隔一河故在衞思宋则赋河广至宋襄立时衞已渡河都河南矣当衞戴公初渡河时宋桓为逆河霄济尔时宋桓尚在也至渡河之后衞文公十年而桓始亡桓始亡而襄始立则宋襄即位距衞渡河时已十年有余即使桓姬果归衞果思子尔时已不隔河矣尚曰谁谓河广谁谓宋逺于情理不合故予向谓此诗未必是宋桓夫人思子之诗非无谓也苐严华谷作诗缉谓此诗当在衞未渡河襄公未立之前此亦回防河广之一说然尝考刘向说苑宋襄公为太子时请桓公立目夷公问故对曰臣有舅在衞爱臣若终立则不可以往是襄公未立时尝得借省舅之意依母在衞惟恐既立则难往故预为辞立则是桓姬思子断当在襄公既立之后故此曰襄公即位夫人思之似亦有见然而襄公既立则衞已渡河有何河广则此河广诗谓桓姬思子终是疑案予作闻诗说辞已载其说因此有襄公即位数语似窃见说苑而为言者故复记此

蝃蝀

诗传:衞灵公召子都于宋,国人讥之,赋蝃蝀。诗说:蝃蝀,衞灵公为南子,召宋朝,国人讥之。按:灵公在春秋末昭、定公时,左传襄二十九年季札观乐时已歌鄘矣,岂夫子删诗时复增入此一诗耶?考郑氏诗谱,时世止于周敬王时,此可据者。若灵公所召者,宋朝也,诗传称子都,诗说称宋朝,岂谓宋朝即子都耶?孟子注云:子都,古男子美称。即郑诗已有不见子都句,在灵公前。

王【五条】

黍离

诗传云:王世子宜臼弑其君幽王,自立于雒。尹伯封过西都而伤之,作黍离诗。说云:黍离,幽王伐申,申侯逆战于戱射,王弑之,立平王于申。自申迁雒,命秦伯帅师逐犬戎于镐京。寻遣尹伯封犒秦伯之师,过故宗庙宫室,秦人皆垦土为田,咸生禾黍,旁皇不忍去,故作此诗。按尹伯封他无考,唯韩诗云:黍离,伯封作。但韩诗所云伯封,另是一事。尝读曹植令禽恶鸟论云:尹吉甫信后妻之谗,杀孝子伯奇,其弟伯封求而不得,作黍离诗。此韩诗之説。则此伯封是伯奇之弟,求兄不得,故作此诗,非谓过都伤感,如箕子所云也。此既袭尹伯封名,而又以为过故宫所作,是既据韩诗,又据小序,相杂成说,谬矣。若刘向新序又云:衞宣公子夀闵伋见害,作忧思之诗,黍离是也。则同是以弟求兄,而又异其名,古人记事多此类。

之水

诗传:荆伐申,平王以周师戍申,周人怨之,赋之水。诗说:之水,荆子讨申侯弑幽王之罪,伐申侵甫及许,平王遣兵戍之,周人怨思而作。按古文无字,此与郑风、唐风皆改扬字为字,不知何据。若荆伐申,则似窃郑笺云申近彊楚,数见侵伐二语,而竟造事以实之,然亦但戍申耳。以诗有戍甫、戍许,并造为伐甫、侵许,则此时祗申侯,焉得复有甫、许诸舅氏也?考国语富辰曰:齐、申、许、吕,皆繇大姜。则以四国皆姜姓,可通称。孔氏正义云:戍申而曰甫、许,犹六国秦、赵俱嬴姓,史记、汉书多称秦为赵是也。若许甫称许、吕,则吕即甫字,书吕刑即甫刑可见。

何彼秾矣。

诗说何彼秾矣齐襄公杀鲁桓公,庄王将平之,使荣叔锡桓公命,因使庄公主婚,以桓王之妹嫁襄公。周人伤之,而作是诗。按何彼秾矣本王姬降齐襄事,原不宜入召南。然谓庄王为齐襄、鲁庄之隟,以此平之,则不然。庄王以桓王妹下嫁齐襄,岂为平鲁?即其使鲁主之,亦如公羊传所云:天子嫁女于诸侯,必使同姓诸侯主之,故然耳。岂有王姬下降,宗国主嫁,仅作诸侯相平之具?此皆臆见之可笑者。又按齐、鲁、韩三家诗,谓齐侯嫁女,以其母王姬治嫁之车,逺送之,则言嫁用王姬车耳,非嫁王姬也。申公鲁诗,其为说在三家外,亦不可解。

徐仲山曰:此诗有二齐侯子,一是齐襄,一是小白,皆取王姬者。有谓是襄非小白,以小白本僖之庶子,襄之诸弟,不得称齐侯之子云耳。然有谓非齐襄者,春秋庄元年夏单伯逆王姬,秋筑王姬之舘于外,冬王姬归于齐,此齐襄事也。歴夏秋冬三时而皆不得有唐棣华,可谓齐襄乎?予曰:不然。唐棣,兴也。霜降而逆女,冰泮而杀止,周制也。桃之夭夭,岂逆女时耶?兴也。

唐栋

诗传曰:王弃贤,大夫风之,赋唐棣。诗说:唐棣,僖王弃贤而讽之。首章兴也,二章三章赋也。按诗无此名,唯丰坊伪诗本以论语唐棣之华四句冠郑风东门之墠诗上,而此诗传诗说又皆无郑东门之墠一诗,则亦以郑东门之墠一诗冠论语唐棣四句为唐棣诗耳。唐棣诗岂不尔思,室是逺,而与东门之墠其室则迩,其人甚逺,岂不尔思,子不我即语本相似。然唐棣室逺,东门之墠室迩,亦正相反。若东门之墠只二章,此曰二章三章,正加四句作一章也。丰氏郭氏其互相作伪如此。

有兎。

诗传:苌忠于王,晋赵鞅杀之,周人伤之,赋有兎。诗说同。按左传哀三年,晋赵鞅恶范氏与周刘氏世为婚姻,苌事刘文公,赵鞅责周与范氏,故周人杀苌,是其事也。杀非其罪,与兎爰合。但哀三年事当在孔子删诗之后,恐时世或不符耳。诗旧名兎爰,不名有兎。

诗传诗说驳义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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