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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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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人比拟

明穆文简孔晖 以鲧比王安石,其论曰:“鲧名重,安石亦名重;鲧圮族,安石亦圮族;鲧湮汨,安石亦湮汨;鲧志在平水土,而有害无利;安石志在谋富庶,而亦有害无利。”袁简斋大令以刘后主比齐桓公,其论曰:“桓公,庸主也;禅,亦庸主也。然桓公虽嬖易牙、竖刁等,而独信任管仲。后主虽宠中官黄皓等,而独信任武侯。卒不使二人为群小所挠也。”先伯祖谏庵公以周宣王比唐玄宗,论曰:“宣王之与玄宗,皆两截人。宣王中兴,玄宗亦中兴,而末路则皆不振。宣王《车攻》以下,皆颂扬之诗;《祈父》以下,皆讽刺之作。玄宗开元以前,姚、宋相而治;天宝以后,杨、李相而乱。盖有英武之才以创其始,而无沉厚之德以持其终也。”此等比拟,俱极贴切。

陈三元

桂林相国陈文恭公,世居横山村,筑培远堂。嘉庆丙子,相第不戒于火。五世孙喆臣守睿 ,癸酉解元,尝梦状元名继昌,遂改名,以庚辰领会状,年甫三十。前明正德二年,有云南按察司副使包裕游还珠岩诗刻云:“岩中石合状元征,此语分明自昔闻。巢凤山钟王世则,飞鸾峰毓赵观文。应知奎聚开昌运,会见胪传现庆云。天子圣神贤哲出,庙廊继步策华勋。”后四句,陈公名字悉见,亦一奇也。相传伏波岩下,有石如砫,向离岩二尺许,谶云:“岩连石出状元近。”则竟相连矣。状元夫人为李侍郎宗瀚 女侄。李寄诗云:“矫矫文公五世孙,南交科第夺中原。三头掌故今双绝,千佛名经有几尊?独秀高擎天极柱,一枝青出桂林村。相期位业齐王宋,培远贻谋属相门。”“胪传大宋已更名,世美家声叶凤鸣。刚道珠岩浮柱合,又传石刻满城惊。七千里外荒真破,三百年前谶早成。圣代得人方共庆,肯教温饱负生平。”“剥复天心未易量,祝融荡扫亦嘉祥。重新上界神仙府,依旧平泉宰相庄。人羡唐夫年始壮,我怀君子泽弥长。泥金漫说门楣喜,白叟黄童尽若狂。”先是广西贡院前大楼久圮,形家谓宜改建,甫落成,而陈遂捷三元。制军阮宫保诗云:“文运原因天运开,一枝真自桂林来。圣朝得士三元盛,贤相传家五世才。史奏庆云合名字,人占佳气说楼台。若从师友抡魁鼎,门下门生已六回。”注,近科状元吴信中、洪莹、蒋立镛、吴其浚、陈沆及陈继昌,皆予门生门下之门生也。陈会试卷在第一房,王楷堂比部廷绍 所荐。荐之夜,总裁黄左田宗伯钺 梦有人持阮元名帖来拜,及定元,竟以广西卷书榜,知得两元。大司农卢南石先生谓黄曰:“梦合矣。”楷堂札述其备细于阮宫保,宫保答诗云:“第一房中蓉镜开,荐贤我亦梦中来。事从天定必成瑞,喜入人心真是才。魁首早知抡桂岭,姓名端合借云台。凭君入格非常事,应有朱衣暗里回。”真一则玉堂佳话也。

思归诗

方坦庵宫詹诗云:“老妻书至劝归家,为数乡园乐事赊。彭泽鲤鱼无锡酒,宣州栗子霍山茶。牵萝已补床头漏,扁豆犹开屋角花。旧布衣裳新米粥,为谁留滞在天涯?”可想见其性情之恬逸矣。

土司妻

广西云贵多有土司,虽有降罚处分,例不革职。其废弛不法者,奏革后,择其子袭之,故俗谓土司曰“铁纱帽”。土官娶妻,以五色璎珞盛印为聘,过门时乃悬之项下,谓之“挂印夫人”。娶后,印即掌于其妻,呼为“护印夫人”,筑高楼以居之,曰“印楼”。民间税契者,例价千钱之外,另折钱一百五十文,名“印色钱”,即护印夫人之花粉钱也。

太白小像

通州齐春帆进士元发 ,官崖州牧。封翁星垣先生,迎养在署,襟怀坦荡。尝游骨董市,得竹刻李太白小像,以龛供之,旁镌小楷一联云:“谢宣城何许人?只江上五言诗,令先生低首;韩荆州差解事,放阶前盈尺地,让国士扬眉。”可谓风雅好事者矣。

义髻

天宝末,童谣云:“义髻抛河内,黄裙逐水流。”因贵妃以假髻作首饰,而好服黄裙故也。见《太真外传》。假髻曰“义髻”,二字甚新。

重拜花烛

冯潜斋先生成修 ,广东人,幼牧牛,梦有持扇为障日者,扇上有“贵州学政”四字,因发奋读书。年三十四,始游庠。逾年,登贤书,联捷,点庶常,改部曹,典蜀试,又典闽试,得蓝生彩元作解首。先是为王安国尚书典试所赏,必欲中元。因与正主试不合,争之不得。尚书曰:“姑置之,此人不中元,吾不信也。”阅二十年,果发解,尚书喜极,而蓝老矣。先生嗣出贵州学差,果符梦兆,旋罢归。好论文,有冯八股之目,年九十余始卒。乾隆壬寅八帙,与夫人同庚,康健无恙,届结缡周甲之期,亲友门生,骈集称庆,重行花烛交拜之礼,自署其门云:“子未必肖,孙未必贤,屡忝科名,只为老年娱晚景;夫岂能刚,妻岂能顺,重烧花烛,幸邀天眷锡遐龄。”至乾隆壬子,重赴鹿鸣,洵美谈也。

振振

螽斯振振兮,振振,多也。麟趾振振,公子振振,仁厚也。殷其雷振振,君子振振,信实也。《公羊》葵丘之会,桓公振振然,振振,矜夸也。《左传》均服振振,振振,盛也。一字五解。

祁阳竹枝词

方秋白希文 ,南海布衣也。《祁阳竹枝》云:“鹧鸪塘下水生波,郎住塘西妾对河。恨杀两边行不得,断肠声里唤哥哥。”风致绝佳。

醋溜鱼

西湖醋溜鱼相传是宋五嫂遗制,近则工料简涩,直不见其佳处,然名留刀匕,四远皆知。番禺方橡坪孝廉恒泰 《西湖词》云:“小泊湖边五柳居,当筵举网得鲜鱼。味酸最爱银刀鲙,河鲤河鲂总不如。”读此诗,觉此鱼顿然生色。甚矣文人之笔,足以移情也。

徐闻县

雷州徐闻县,其始县城逼近海壖,每潮汛汹涌,闻者震恐,后徙筑县城。居民喜曰:“海边潮至,庶徐徐闻乎?”因改名徐闻县。方橡坪曰:“取对‘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可谓巧对。”

三垂冈

乌程严松龄进士遂成 著《海珊诗钞》。《三垂冈》云:“英雄立马起沙陀,奈此朱梁跋扈何。只手难扶唐社稷,连城且拥晋山河。风雪帐下奇儿在,鼓角灯前老泪多。萧瑟三垂冈畔路,至今人唱百年歌。”格高调响,逼近唐音。集中“风通花气全归枕,月转楼阴倒入池”;“雕盘大漠寒无影,冰裂黄河夜有声”;“凉笛生于无月夜,晓莺啼及未花天”,皆可传之句也。

出关诗

山海关诗,不难于雄壮悲凉,而难于工稳熨贴。长白贵梦萸侍郎庆 句云:“群山尽作窥边势,大海能销出塞声。”笔力健举。又某公谪戍出关诗云:“马后桃花马前雪,教人那得不回头。”凄凉之语,出以蕴藉之笔,更佳。

黑蝶

热河东砂石坂地,产黑蝶,大者五六寸,土人呼为“黑蛾”,蒙古人呼为“额尔伯克伊”。

桃源诗

福建莆田黄桐石著《战古堂诗》。《桃源》云:“草木自生无税地,子孙长读未烧书。”极新颖。

下第诗

下第诗,忌牢骚怒骂。赵瓯北先生壬申下第三首之一云:“也知得失等鸿毛,舍此将何术改操?亲老河难人寿俟,时清星敢少微高。长鸣栈马还思豆,未解庖牛忍善刀。回首短檠残烛在,搬姜自笑鼠徒劳。”和平中正,宜其掇巍科,享盛名,臻耆耇也。

太太

汉哀帝尊祖母定陶恭王太后傅氏为帝太太后,后又尊为皇太太后,此妇人称太太之始也。古者妇人称太最重,故列侯夫人,非子复为列侯,不得称太夫人。见《汉书·文帝纪》注。今则无贵贱,皆称太太矣。太太二字,未有入诗者。近广东某洋商《黄埔竹枝词》云:“丈量看到中舱货,太太今年税较多。”初不知所谓,后阅粤海关报税单,开载“某船太太一十二名,该税九十六元之数”,始知外夷因中国妇人尊称太太,故带来夷妇,皆呼太太,以示矜贵也。

诗中之时

“美酒饮教微醉后,好花看及半开时”,此不可或失之时也。“绝顶楼台人散后,满场袍笏戏阑时”,此无可奈何之时也。

夫己氏

《左文十六年传》曰:“夫己氏。”余杭邵学士晋涵 解云:“桓公内嬖如夫人者六人,懿公母密姬,位次在六,故以甲乙之数名之,适当己字。”然以传考之,密姬第五,非第六也,不若亭林顾氏引彼己之子作证为确。

大连少连

二人见于《戴记》,少连又见《论语》,他无考焉。德清严九能元照 曾购日本所刻七经,《孟子考文补遗》一书前列物茂卿序,其图记有“大连苗裔”四字,知贤泽之流传,久而远矣。

珠江竹枝词

李环浦珠 ,新会人,著《珠江竹枝词》二十首。录其四云:“古墓为田长素馨,素馨斜外草青青。采茶人唱花田曲,舟泊桥边隔树听。”“梦回斜日透窗纱,新试盘头顾渚茶。岸上不如船上乐,青山绿水是儿家。”“船泊沙头莫便开,卯潮才退午潮来。请看鱼藻门前水,流到潖洲也却回。”“黄木湾深粉蝶飞,白鹅潭涨锦鳞肥。今朝正好游花埭,玫瑰花开夹紫薇。”

瞽人填词

陈孟周,瞽人也。闻郑板桥填词,问其调。为诵太白《菩萨蛮》、《忆秦娥》二阕,不数日即填《忆秦娥》词:“光阴泻,春风记得花开夜。花开夜,明珠双赠,相逢未嫁。旧时明月如钩挂,只今提起心还怕。心还怕,漏声初定,玉楼人下。”

羊肾羹

彭文勤《跋龙洲道人集》云:“龙洲尝在辛稼轩席上赋《羊肾羹》云:‘拔毫已付管城子,烂胃曾封关内侯。死后不知身外物,也随樽俎伴风流。’”诗甚风趣。按“羊肾羹”可对“牛心炙”。

参商

不睦曰“参商”。按《左传》:“迁阏伯于商丘,迁实沉于大夏。”一主辰星,一主参星,参辰乃星名,夏商乃地名也。故《法言》曰:“吾不睹参辰之相比也。”苏武诗云:“昔为鸳与鸯,今为参与辰。”后人有用参商者,盖错举之以成文耳。

土炕

北人以土为床,而空其下以置火,名之曰炕,古无其制。《左传》:“寺人柳炽炭于位,将至则去之。”《新序》:“宛春谓卫灵公曰:‘君衣狐裘,坐熊席,奥隅有灶。’”《汉书·苏武传》:“凿地为坎,置煴火。”是皆近之而非也。《旧唐书·辽东高丽传》:“冬月皆作长坑,下然煴火以取暖。”此则土炕之始,但炕作坑字耳。

余椒云

余椒云司马瀚 ,山阴人,官广东,由县丞历知县,有吏才,好谈诗。《即事》云:“平生心力半消磨,无限烟云眼底过。昨夜月明今夜雨,来宵情事更如何?”宦海升沉,人情冷暖,盖有慨乎其言之。

闵子弟

闵子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二子何人,经传罕见。有人至山东,谒闵子祠,见正像傍立二主,乃闵子两弟也。一名蒙,一名革,家庙所奉,必有可据,况以卦命名,尤不谬也。

青与黑殊色,今北人往往谓黑为青。案《戴记·郊特牲》“或素或青,夏造殷因”,此盖青字之所昉。又《禹贡》“厥土青黎”,王肃云:“青黑色。”

文字

古人言文不言字。《左传》“于文止戈为武”,“故文反正为乏”,“于文皿虫为蛊”,“又有文在其手”,及《论语》“史阙文”,《中庸》“书同文”,并不言字也。《周易》“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诗》“牛羊腓字之”,《左传》“其僚无子,使字敬叔”,皆训为乳。《书·康诰》“于父不能字厥子”,《左传》“乐王鲋字而敬”,《孟子》“以大字小者”,亦取爱养之义。惟《仪礼·士冠礼》“宾字之”,《礼记·曲礼》“冠而字,笄而字”,《郊特牲》“冠而字之,敬其名也”,与文字之义稍近,然卒不以文为字也。以文为字,始于秦始皇琅玡台石刻曰:“同书文字。”《说文序》云:“依类象形谓之文,形声相益谓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孳乳而生。”《周礼》:“外史掌达书名于四方。”注云:“古曰名,今曰字。”《仪礼·聘礼》注云:“名书文也,今谓之字。”则字之名,由秦而立,自汉而显也。三代以上,言文不言字。斯邈出,文降而为字矣。三代以上,言音不言韵。禺约出,音降而为韵矣。李斯、程邈、周禺、沈约。

平山堂

扬州平山堂,余曾两游。第一次尚有园亭丘壑之胜,然已太半倾颓。二次则衰草斜阳,愈增寥寂矣。因忆陶篁邨先生有《由红桥至平山堂》三绝云:“遥闻天半起笙歌,面面雕空瞰碧波。若计扬州二分月,红桥应占一分多。”“亚字墙围万柳条,枣花帘北酒旗飘。不教尺地清闲过,更遣长廊接画桥。”“平山堂接古名蓝,太守遗踪仔细探。山色有无何处领,一帘烟雨望江南。”想见当日文酒笙歌之盛。又平山堂楹联:“隔江诸山,在此堂下;太守之饮,与众宾欢。”伊墨卿太守秉绶 所题也。

江西

江有南北而无东西,况豫省辖地,并在江南,西何以称焉?考六朝以前,其称江西者,并在秦郡今六合 、历阳今和州 、庐江今庐州 之境。盖大江自历阳斜北下京口,故有东西之名。《魏武帝纪》:“进军屯江西。”《吴主传》:“民转相惊,自庐江、九江、蕲春、广陵户十余万,皆东渡江。江西遂虚。”《桓伊传》:“进督豫州之十二郡,扬州之江西五郡事。”昔之所谓江西,今之所谓江北也。故晋《地理志》以“庐江、九江自合淝以北,至寿春,皆谓之江西。”今则以饶、洪、吉诸州为江西,是因唐贞观十年分天下为十道,其八曰江南道。开元二十年又分天下为十五道,而江南为东西二道,江南东道理苏州,江南西道理洪州,后人省文,但称江东、江西耳,亦犹广南东路、广南西路,今但称广东、广西也。

五大夫

秦封泰山松为五大夫。桂未谷曰:“五大夫,秦爵之第九级。”《史记》“曹参由七大夫迁五大夫”是也。唐宋人诗云:“不羡五株封。”又云:“堪笑五株乔岳下,肯将直节事嬴秦。”误以松之封大夫者五株。今泰山种五松,立石曰“五大夫”,沿而弗察也。

岳庙对

京师东岳庙对云:“云行雨施,不崇朝而遍天下;理大物博,祖阳气之发东方。”汪文端公由敦 所书,句则赵瓯北先生所撰也。

武庙对

西湖秋水观,祀武帝,在岳忠武庙之左。门对云:“德必有邻,把臂呼岳家父子;忠能择主,鼎足定汉室君臣。”缪昌期手笔也。

侍郎林

曲阜城东,有颜氏族葬之域,呼曰“侍郎林”。桂未谷曰:“侍郎者,石楠之转语也。”引任昉《述异记》云:“曲阜古城,有颜回墓,墓上石楠二株,可三四十围,土人云:‘颜子手植之木。’”孔林植楷,千载共云;颜林树石楠,人罕知者。

亲戚

《史记·宋世家》:“箕子,纣亲戚也。”《路史》谓“但言亲戚,则非诸父昆弟之称”,而不知非也。古人称一家之人,亦曰亲戚。《韩诗外传》:“曾子曰:‘亲戚既殁,虽欲孝,谁为孝。’”此以亲戚为父母也。《左僖二十四年传》:“封建亲戚以蕃屏周。”此以亲戚为伯叔子弟也。《昭二十年传》:“棠君尚谓其弟员曰:‘亲戚为戮,不可以莫之报也。’”此以亲戚为父兄也。《战国策》:“苏秦曰:‘富贵则亲戚畏惧。’”此以亲戚为妻嫂也。

饯优诗

梁石痴枢 ,顺德人,工画而懒于诗。所识孔生,拉往珠江花舫,则与优儿饯,优,衡阳人,依孔三载,至是言旋。或曰:“今日之酒,不可无诗,无则不许入席。”梁曰:“诗亦非难,但论工不工耳。余不工,故不作。今必欲强就,子不我工,亦不得入席。”因援笔立成四句曰:“昔自衡阳来,今返衡阳去。风送衡阳舟,目断衡阳树。”于是众 眙而俱搁笔。

以手离物,俗谓之撕。撕即斯也。《说文》:“斯,析也。”《释诂》:“斯,离也。”《诗·陈风》:“墓门有棘,斧以斯之。”笺:“惟斧可以开析之。”然此犹假物以为用者。《吕览·报更篇》:“赵孟见桑下饿人,与之脯一朐,曰:‘斯食之。’”注:“斯,析也。”此则以手离物之确证。

贼秃

今人骂僧曰“贼秃”。按梁荀济表云:“朝夕敬妖怪之胡鬼,曲躬供贪淫之贼秃。”则此语六朝已有之。

今人友朋相呼,称其姓而带以老字者,亦有所本。白香山诗:“每被老元偷格律。”谓微之也。“试觅老刘看”,谓梦得也。又有称人字之一字而系以老者,东坡诗曰:“老可能为竹写真。”谓文与可也。

古无荅字,合,即荅也。《释诂》:“合,对也。”《左宣二年传》:“对曰:非马也,其人也,既合而来奔。”杜注:“合,犹荅也。叔牂言毕,遂奔鲁。”

烈皇惨诀

李自成陷京师,上命传皇太子、二皇子至。犹盛服入,上曰:“此何时而不易服乎?”亟命持敝衣来,上为解其衣换之,且手系其带告之曰:“汝今日为太子,明日为平人,在乱离中匿迹藏名,见年老者呼之以翁,少者呼之以伯叔,万一得全,报父母仇,毋忘吾今日戒也。”见王誉昌《崇祯宫祠注》。此语出自帝王之口,沉痛极矣。

一壮

医人用艾一灼曰一壮,向以为一撞,谓其坟起如撞物然,而不知非也。《埤雅》:“壮者,以壮人为法,其言若干壮者,为壮人当以此为数准也。其余老弱羸病,量力而减之耳。”

四壬子图

本朝方尔止,画四壬子图,绘陶渊明、杜子美、白乐天,自执诗卷请教,盖仿后汉赵邠卿也。邠卿图子产、叔向、晏婴、季札四人居宾位,而自画其像居主位,皆模蠡铸岛之滥觞耳。

名姓之误

齐将孙膑以刑为名,非真名也。汉将黔布以刑为姓,非真姓也。乃《姓谱》收黔为姓,而今武人有名孙再膑者,可发一笑也。

先臣先妾

人臣对君,称父曰先臣。晏婴辞齐景公更宅曰:“君之先臣容焉。”称母可曰先妾。《战国策》:“匡章对齐威王曰:‘臣非不能更葬先妾也。’”

颜子

《高士传》:“颜回有郭外之田六十亩,以供 粥。有郭内之圃六十亩,以供丝麻。”若是,则小康之家矣,何至箪瓢陋巷,不堪其忧耶?其说殊不足信。

大明湖趵突泉

二处皆济南胜境。刘少宣《咏湖》句云:“舟行着色屏风里,人在回文锦字中。”张云庄《咏泉》诗云:“平地忽堆三尺雪,四时长吼半空雷。”可想见两地光景。

先大父夬庵公传

卢抱经学士所撰,敬录于此:“梁君处素,名履绳,余益友也。善读书,既撷其精,并正其误,与其兄曜北相砻错,一时有元方、季方之目。余老而衰,漫思考订群书,有所遗忘及错误,君率为余审定之。两君皆厚余,其气象,曜北侃侃然,君则訚訚然,和易近人,人尤乐亲之。曜北弃举子业,专精《史记》学。乾隆戊申,预行己酉科,君举浙江乡试,人咸意其发名成业,正未有涯也。再试南宫,不遇,归途风日燥烈,尘起涨天,热毒往往中人,然抵家犹无恙也。会葬其先考侍郎公,在山阅月余,亲程畚筑之劳维谨。茔面富春江,时当秋末,江风射人作寒。君自以素强壮,不为意,然君之受病已深矣。两害俱发,卧床未几,即失音。越日,而客传其逝。余闻而惊讶,往视之信,为之失声长恸,悲夫!广我见闻者,今少此一益友也。呜呼!君生宦家,家门鼎盛,祖则大学士文庄公,父则工部侍郎冲泉公,伯祖编修耯林公,伯父余同年友山舟侍讲。设以常人处之,不为裙屐风流,则为裘马清狂,以游戏征逐为事,不复知有文字之乐者,比比然矣。君独萧然若寒士,衣不求新,出则徒步,不以所能病人,不以所不知愧人,博学而孱守之,故名不涉于爱憎之口。自其曾大父溪父先生以来,学问文章,照耀海内。代精八法,得其片楮,珍同珙璧。君克自奋厉,继承家学,其于众经中,尤精《左氏传》,盖其舅氏元和陈君树华著有《春秋内外传考证》,君复汇辑诸家之说,而折其衷,胪为六门,先以其成者示余。余读而善之,其续纂者尚未竟也。遗草具在,捡拾而加以整比,将后之人是赖已。君诗清新越俗,有集若干卷,尝与其兄及所亲合刻《梅竹联吟》,亦可见其崖略。书法虽不名家,然端谨不苟,如其人。且通《说文》,下笔无俗字。使老其材,其成就乌能测其所至。乃年仅四十有六,而竟早世,时乾隆五十八年十一月三日也。在梁氏失一佳子弟,在宇内少一读书人,则又不独老人失一益友也,哀哉!君娶于曲阜孔氏,孔氏多学人。余友孔君继汾,为君之外舅,以君处族党间,可以无愧色矣。一子曰祖恩,孙曰绍壬,在长逝者或可无憾,而未死者乌能免于憾也。余颓唐之笔,不足为君重,但为之志其略,亦聊以抒余之哀而已。”

雌雄牝牡

雌雄属禽,牝牡属兽,然而“雉鸣求牡”,“牝鸡司晨”,禽亦可言牝牡。“雄狐绥绥”,“雌兔迷离”,兽亦可言雌雄。至《墨子·非乐》曰:“雄不耕稼穑树艺,雌不纺绩织纴。”以男女为雌雄,奇文也。

点心

今以午前午后小食曰“点心”。按《唐书》“郑傪为江淮留后,家人备夫人晨馔。夫人顾其弟曰:‘治妆未毕,我未及餐,尔且可点心。’”此二字见纪载之始。又宋帝谓某臣曰:“朕当为卿设点心。”

朝朝寒食夜夜元宵

俗谚艳称富贵家有此二句。人俱以为歌舞繁华景象,而不知上句乃极冷淡语也。寒食一节,古无赏心乐事。豪家俾昼作夜,中宵酣戏,比晓高眠,客之至其门者,见突虚灶冷,颇有若寒食禁烟之象,故以是比之也。

序班诗

鸿胪寺序班一官,皆考取大宛生员为之,河间纪象庭二尹,晓岚宗伯之少子,尝为此职。有自嘲诗云:“秀才每自叹途穷,一进鸿胪气便雄。金顶朝珠同太史,蟒袍补褂僭王公。螭头告示双行白,门角封皮两道红。更有待官仪注狠,坐看道府打三躬。”

象胆獭肝

谚曰:“人心象胆,世事獭肝。”象胆无定位,十二月分属遍体,故以比人心,言难见也。獭肝凡十二析,月腐一析,则他一析更新,循环岁更,故以比世事,言刻刻翻新也。

左右

人道尚右,以右为尊,故尊文曰“右文”,尊武曰“右武”,莫能尚者,曰“无出其右”,重右也。失谋曰“左计”,异端曰“左道”,降秩曰“左迁”,卑左也。然今之序官及位次,则皆尚左矣。

者这

者回、者番、者般、者时、者边、者个,者之为言此也。今改作这字,这乃鱼战切,迎也。郭忠恕《佩觿》集云:“以迎这之这,为者回之者,其顺非有如此者。”

制义碍诗

不从制义入手者,诗多不工,前辈多论之者。而工制义者,又往往不工诗,盖鱼熊本难兼美。且一则妙索环中,一则神游象外,其间固微有区别也。袁简斋先生曰:“老子云:‘仁义者,道德之蘧庐也。可一蹴而不可久处也。’其制义之谓乎?”

西域诗

长洲褚筠心廷璋 ,官侍读学士,赋西域诗八首,序云:“璋备员史局,八载于兹,承修《西域图志》、《同文志》诸书,考索印证,纪圣朝之疆索,阐前代之见闻,编次之余,爰成此什,志天山南北都会城郭之大略,以补史乘所未备,且借以咏歌盛烈,窃附于江汉常武之义云。”《乌鲁木齐》云:“额鲁公孙此建瓴,地为额鲁特公族噶尔丹多尔济之昂吉。 天戈万里下风霆。山围蒲类分西谷,汉蒲类国地治天山西流榆谷。 云护沙陀拱北庭。唐为北庭大都护府,北接沙陀突厥地。 不断角声横月白,无边草色入天青。辑怀城上新建城名。 舒雄眺,尽把耕畴换牧坰。”《伊黎》云:“人驱风雪兽驱烟,犹见乌孙立国年。为汉乌孙建廷处,乌孙为行国,逐水草。 海气万重吞丽水,伊黎河,唐时名伊丽河,亦曰伊黎水。西北流入巴尔喀什淖尔彼中海也。 山容三面负祁连。伊黎为计腾格里山,即古祁连山东西南三面分支环抱。 盘雕红寺朝鸣角,有海弩克、固尔札两庙。 散马青原夜控弦。纪绩穹碑衔落日,固尔札庙东建有前后勒铭伊黎碑。 英灵班鄂想回旋。定北将军班第、议政大臣鄂容安尽节于此。 ”《雅尔》云:“多逻川外夜吹芦,雉堞新城接上腴。塞月已寒三叶护,唐三姓叶护地,在北廷西北金山之西。 边风犹动五单于。汉呼揭、车犁、乌藉、振闰、郅支五单于地。 名藩甲卷烟消漠,西北接左哈萨大界,大兵追阿木尔撒纳入其地,哈萨克撒帐数千里因而内附。 健将弓开血洒芜。巴图鲁侍卫奇彻布克敌制胜于此。 不是皇威宣北徼,春光谁遣遍坟垆。”《额尔齐斯》云:“西州直北势凭陵,瀚海迢遥过白登。钤泽风高奔怒马,今烘郭图淖尔,译言钤泽。 金山雪暗下饥鹰。今阿勒坦鄂拉,译言金山。 曾传旧壤开都伯,旧为都尔伯特游牧处,四卫拉特之一也。都尔伯特,急读则成都伯。 仅见降王保策凌。都尔伯特有三策凌者,首先归附,封王爵,今存。 四部虫沙成底事,好将忠谨化骁腾。”《吹》云:“梯空劲旅倚孱颜,巴图鲁阿玉锡以二十五人败六千余众于格登山,在吹东境。 径出盘雕落雁间。波浪远翻图库水,图斯库尔,急读则成图库,唐碎叶水也。 风云高护格登山。千屯此日开榆塞,自图斯库尔北岸,傍吹河西北行五百余里,总名曰吹,今为屯种之所。 十箭当年阻玉关。唐沙钵罗咥利失可汗分十部,部授一箭,曰十箭,居碎叶东西境。 碎叶长川流不极,吹河为唐碎叶川。 犹悬边月照潺湲。”《哈喇沙尔》云:“风雨犹疑铁骑屯,至今沙戟有遗痕。焉耆镇启龙游远,唐设焉耆都会府为四镇之一。 都护城悬乌垒尊。西境为汉乌垒城,都护居于此,西域为中。 弓挂轮台飞皎月,西有地名王古尔,汉轮台地。 剑磨蒲海射晴暾。南有罗卜淖尔,为古蒲昌海,河源,至此潜行。 戍楼高处分襟带,山水遗经费讨论。”《阿尔苏》云:“天边冰雪郁嵯峨,木素峰高朔气多。城北有木数尔岭,多冰雪,回语木数尔,冰也。 壕上射生城落雁,军前飨士帐鸣鼍。东萦姑墨千年碛,阿克苏东塔里木河北岸,为古墨国地。 南走于阗一线河。和阗河北流至此,入塔里木河。 待把方言垂竹笔,回人用竹笔。 阿苏温宿谩承讹。阿克苏为古温宿地。 ”《和阗》云:“毗沙府号古于阗,和阗为古于阗,唐设毗沙都督府,西倚葱岭。 葱岭千盘积翠连。大乘西来留法显,《水经注》 :“释法显至于阗,其国有大乘学。 ”重源东下问张骞。《汉书》 :“河有两源,一出于阗。 ”渔人秋采河边玉,于阗有绿玉河、黑玉河,即今玉陇哈喇哈什诸河也。 战马春耕陇上田。今日六城歌舞地,六城曰额里齐,曰玉陇哈什,曰哈喇哈什,曰齐尔拉,曰塔克,曰克勒底雅。 唐家风雨汉家烟。”八诗风格高搴,音调圆响,洵可传之作也。

行状

山舟学士遗命不作行状,极高见也。《通鉴》注云:“行状者,状其平生之行实,上之朝廷,以请谥。”今既不在谥典,何必作耶?今寻常一命之员,亦立行状,不识何所用诸?

履历

今之履历,古之脚色也。《通鉴》:“隋虞世基掌选曹,受纳贿赂,多者超越等伦,无者注色而已。”注色者,注其入仕所历之色也。宋末参选者,具脚色状,今谓之根脚。又宋人注状,其始有并非元祐党人亲戚字样,其后有并非蔡京、童贯亲戚字样。

阮亭司寇对联

殷彦来誉庆颂王文简对联:“天下文章莫大乎是,一时贤士皆从之游。”又钱亮功名世游京师,除夕以联送文简云:“尚书天北斗,司寇鲁东家。”由是知名。

名字之妄

士希贤圣,窃比前人,于名字中寓意,往往有之。然尊如尧舜,圣若宣尼,夫谁敢比迹哉?而梁太常丞有唐尧,汉有临武长虞舜,北魏有都督曹仲尼,唐武后时有拾遗鲁孔丘,何其狂妄若是?

谦语成谶

陈桂林文恭,性谦下,尹文端居首揆,素所推仰。一日,文恭病,文端往视曰:“吾辈均老,不知谁先作古人。”文恭拱手曰:“还让中堂。”盖习于 谦,初不觉也。文端默然。及文恭予告归,方戒途,传闻文端骑箕之信,欲回京一吊,家人力阻,行至韩庄而薨。

相士

先六世祖溪父公,少时诣一相士问曰:“得一第乎?”答曰:“不仅是,更向上。”曰:“翰林乎?”曰:“更向上。”曰:“京堂卿贰乎?”答如前。公曰:“然则作相矣。”对曰:“真者不能,假者可致。”同人曰:“盖协揆耳。”后以明经学博老,而以文庄贵,受大学士封。此事载阮吾山《茶余客话》。偶阅唐李固《幽闲鼓吹》,载苗晋卿落第,遇一老父,能知前事。问曰:“某应举已久,有一第分乎?”曰:“大有事,但更问。”苗曰:“某困于穷变,然爱一郡,可得乎?”曰:“更向上。”曰:“廉察乎?”曰:“更向上。”曰:“将相乎?”曰:“更向上。”苗公怒曰:“将相更向上,作天子乎?”老父曰:“真者即不得,假者即得。”苗公以为怪诞,后果为将相,及德宗升遐,冢宰居摄三日。二事古今绝相类。

相门对

相传张文端予告归里,榜门云:“绿水青山,让老夫逍遥岁月;紫宸黄阁,看吾儿燮理阴阳。”此有所仿。明王文成父海,晚年偶书门联云:“看儿曹整顿乾坤,任老子婆娑风月。”愚谓此皆是谢太傅对客语中化来,特不如其蕴藉耳。

毛西河

西河先生以腾口之辩才,而多师心之议论。尝与阎百诗辨地理,多穿凿。百诗太息曰:“汪尧峰私造典礼,李天生杜撰故实,毛大可割裂经文,贻误后学不浅。”

僧道

高宗御制诗:“御史有以沙汰僧道为请者,朕谓沙汰何难,即尽去之,不过一纸之颁,天下有不奉行者乎?但今之僧道,实不比昔日之横恣,有赖于儒氏辞而辟之,盖彼教已式微矣。且借以养流民,分田授井之制,既不可行,将此数千百万无衣无食游手好闲之人,置之何处?故为诗以见意云:‘颓波日下岂能回,二氏于今亦可哀。何必辟邪犹泥古,留资画景与诗材。’”大哉王言,足以遏邪说而息迂谈矣。

侯元经

侯元经嘉 号夷门,台州才士也。词赋敏赡,屡困场屋。年五十,官江左县丞,解饷户部,为库吏需索,不即予批回,侯大窘。时先文庄公为侍郎,见侯名,曰:“夷门也。”顾司官曰:“某尚书祭文,诸君谦让不下笔,盍属之。”即传至户部堂后,授笔札,不移晷,成骈体,极壮丽。某司官复进曰:“此堂官祭文,诸曹司尚需一首,亦以相浼。”侯磨墨濡笔,复成四言韵文。一时堂上下称讶不已。彼管库者已袖批文,俟侯出而即付之,明日束装成行矣。

赌空

今酒令猜枚,辄相谓曰:“前后手不赌空。”按此说其来已久。元人姚文奂诗曰:“剥将莲子猜拳子,玉手双开不赌空。”正谓此也。

绝命词

洪武中,刑部尚书杨靖,字仲宁,有才识,乃未竟其用,以冤死。临难之日,作词云:“可惜跌破了照世界的轩辕镜,可惜颠折了无私曲的量天秤,可惜吹熄了一盏须弥有道灯,可惜陨碎了龙凤冠中白玉簪,三时三刻休,前世前缘定。”亦可悲矣。

金乌玉兔

张衡《灵宪》:“日者,太阳之精,积而成鸟,象乌,阳之类,其数奇;月,阴之精,积而成兽,象兔,阴之类,其数偶。”此分阴阳而言之。范育曰:“日出于卯,卯属兔,而兔之宅乃在月中。月出于酉,酉属鸡,而鸡之宅乃在日中。”此又阴阳之精,互藏其宅也。总之,乃日月之积气,非真有乌兔耳。

爷爷

《玉篇》“俗呼父曰爷”,《木兰诗》“不闻爷娘唤女声”,杜诗“见爷背面啼”,“爷娘妻子走相送”,俱以父为爷也。今北人呼祖为爷爷。宋燕山府永清县大佛寺内有石幢,系王士宗建,末云:“亡爷爷王安,娘娘刘氏。”是称其大父、大母也。则此称自宋时已有之,然则当时北军有宗爷爷、岳爷爷之称,直以祖尊之矣。

赵秋谷

赵宫赞,本与阮亭有隙,罢职后,益修憾焉。尝游吴中,与吴修龄为莫逆交。一日,酒酣,语修龄曰:“尔来论诗,惟位尊年高者,斯称巨手耳。”时宋商丘方巡抚吴门,闻是语,遂述于阮翁。阮翁寄诗云:“尚书北阙霜侵鬓,开府江南雪满头。谁识朱颜两年少,王扬州与宋黄州。”语极蕴藉。

十万卷楼

萧山王穀塍先生宗炎 释褐后,遂不出山,里居数十年,闭户著书,搜藏甚富,颜其居曰“十万卷楼”。

三字狱

《宰辅编年录》:岳鄂王狱具,秦桧言:“岳云与张宪书,其事必须有。”蕲王争曰:“必须有三字,何以使人甘心?”今皆作莫须有。桧以险狠,故入人罪,必欲使爰书有据,决不以摸棱语了事也,似宜从“必须有”为是。

文幂酒

《知稼翁集注》:“临安人,以黜卷幂酒缸。”可与“覆酱瓿”作的对。

挂冠

挂冠之事,清时则鸣高,衰世则避祸,往往有之。绍兴中,周大理以不肯勘问岳飞狱,挂冠而去。天启中,林祭酒以陆万名请魏忠贤从祀孔庙,挂冠而去。此等挂冠,荣于锦旋多矣。

诗占身分

张南华鹏翮 应制赋《汤圆》句云:“甘白俱能受,升沉总不惊。”度量可想。庄滋圃有恭 朝考《春蚕作茧》诗:“经纶犹有待,吐属已非凡。”抱负可想。

药别名

唐进士侯宁极撰《药谱》一卷,尽出新意,改立别名,凡一百九十品。兹择其雅而趣者录之:黄芩曰“苦督邮”,石南叶曰“冷翠金刚”,沉香曰“远秀卿”,神曲曰“化米先生”,白芷曰“三闾小玉”,甘遂曰“随阳给事中”,酸枣仁曰“调睡参军”,紫苏曰“水状元”,藿香曰“玲珑霍去病”,大黄曰“无声虎”,蛇床子曰“建阳八座”,半夏曰“痰宫劈历”,艾曰“肚里屏风”,细辛曰“绿须姜”,寄生曰“混沌螟蛉”,知母曰“孝梗”,甘草曰“偷蜜珊瑚肉”,豆蔻曰“脾家瑞气”,附子曰“正坐丹砂”,生姜曰“百辣云”,枇杷叶曰“无忧扇”,皂荚曰“元房仲长统”,薄荷曰“冰侯尉”。俱有意义。德州田山姜,癖好新奇,凡病,医以方进,书俗名者不饮也。则知此书之作,千载后有知音者矣。

圆梦

苏人于况太守庙祈梦。有二人于秋闱前诣焉,梦神各予象棋卒子一枚,醒而不解所谓。一人曰:“隔河有圆梦者,君待此,吾往问焉。”至则占之者曰:“卒之为言止也,非大吉兆。然象棋之卒,以渡河为贵。君之卒已渡河,今秋售后,将来可得一县令。所以不大显达者,以卒虽渡河,亦止准行一步也。彼不渡河之卒,一步不可行,其殆以诸生老乎?”已而果然。昔唐沈嶓初求县宰,梦渡江船覆,水分为二,西则清,东则浊,遂沿东而过。占之友人,贺曰:“君当授浙江分水县矣。”后旬日,果应,见谢于友。友勉之曰:“为政宜清,昨夜入浊,非佳。”后嶓果以滥致命。事见唐于逖《闻奇录》。此等圆梦,极有意趣。

怀嬴

晋文公取怀嬴,于此言之,则侄妇也。于彼言之,则甥女也。名分之间,紊乱已极。较之乃翁烝齐姜,乃弟烝贾君,未达一间耳。

葡萄

北地葡萄最美,有客问南中何以敌此。汪钝翁曰:“橘柚秋黄,杨梅夏紫。”此与千里莼丝,末下盐豉,春初早韭,秋末晚菘,同一风致。

牛羊称若干头,而食物亦可称头。晋元帝谢赐功德净馔一头,又谢赍功德食一头。又刘孝威谢果食一头。奴亦可以称头。梁简文帝书,言安成王饷胡子一头。并见唐段公路《北户录》。

槟榔

《南史》:刘穆之以金柈盛槟榔,宴妻兄弟。则此品六朝已尚之。《本草》:“槟榔,大腹皮子也。”陶隐居曰:“尖长而有紫纹者曰槟,圆而矮者曰榔。”出交州者小而味甘,出广州者大而味涩。粤人以蛎房灰染红,包浮留藤叶俗呼橹叶。 食之,每一包曰一口。按梁陆倕谢安成王赐槟榔一千口,见《北户录》。则口之为称,其来已久。其食也,满口咀嚼,吐汁鲜红。丘濬《赠五羊太守》诗云:“阶下腥臊堆蚬子,口中脓血吐槟榔。”此言其鲜者。干者,本地人不常食,多行于外省。京师人亦嗜此品,杂砂仁豆蔻,贮荷包中,竟日细嚼,唇摇齿转,恶状可憎。渔洋山人《调程给事》诗云:“趋朝问夜未渠央,听鼓应官有底忙?行到前门门未启,轿中端坐吃槟榔。”读之失笑。然程系南海人,固无足怪。今之士大夫往往耽之。余三滞京师,两游岭海,酒酣以往,手奉难辞,间一效颦,则蹙额攒眉,苦涩难忍,而甘之如饴者,其别有肺肠耶?

文士浅陋

国朝磨勘诸生诗学策内,有称唐之王阮亭,宋之白乐天,此亦可与问尧、舜一人二人者,步后尘矣。

林抚军奏疏

江苏赋税甲于天下,自元迄今,未之有改,丰年尚可支持,歉岁即形拮据。比来连年水旱,劝捐议赈,一而再三,国帑多靡,民财告匮,巡抚林公一摺,剀切敷陈,因全录之:“道光十三年十一月十三日,江苏巡抚林则徐片奏:再江苏连年灾歉,民情竭蹶异常,望岁之心,人人急切。今夏雨旸调顺,满望得一丰收,稍补从前积歉。乃自七月间江潮盛涨,沿江各县业已被水成灾。其时苏、松等属棉稻青葱,犹冀以江南之盈,补江北之绌。盖本省漕赋在江北仅十之一,而江南居十之九,故苏、松等属秋收关系尤重。惟所种俱系晚稻,成熟最迟。秋分后稻始扬花,偏值风雨阴寒,遂多秀而不实,然大概犹不失为中稔。迨九月后,仍复晴少雨多,昼则雾气迷濛,夜则霜威寒重,虽已结成颗粒,仅得半浆。乡农传说暗荒,臣犹不信,于立冬前后,亲坐小舟密往各处察看,见一穗所结,多属空稃,半浆之禾变成焦黑,实为先前所不及料。然犹盼望晴霁,庶可收晒上砻。不意十月以来,滂沱不止,迅雷闪电,昼夜数番,自江宁以至苏、松,见闻如一。臣率属虔诚礼祷,悚惧滋深,虽中间偶尔见晴,而阳光熹微,不敌连旬盛雨。在田未割之稻,难免被淹,即已割者,欲晒无从,亦多发芽霉烂。乡民烘焙,勉强试砻,而米粒已酥,上砻即碎,是以业田之户至今未得收租。臣先因钦奉谕旨,新漕提前赶办。当经钦遵严饬各属,勒令先具限结,将何日开仓,何日征完,何日兑足开行,登载结内,并声明如有逾期,愿甘参办字样呈送;如不具限状,即以才力不能胜任,立予参撤,不使恋栈贻误。各属尚皆具结遵办。然赋从租出,租未收纳,赋自何来?当此情形屡变之余,实深焦灼。又各属沙地只宜种植木棉,男妇织纺为生者十居五六,连岁棉荒歇业,生计维艰。今年早花已被风摇,而晚棉结铃尚旺,如得晴暄天气,犹可收之桑榆。乃以雨雾风霜,青苞腐脱,计收成仅只一二分。小民纺织无资,率皆停机坐食。且节候已交冬至,即赶紧种麦,犹恐过时,况又雨雪纷乘,至今未已,田皆积水,难种春花。接济无资,民情更形窘迫。此在臣奏报秋灾以后,歉象加增日甚一日之情形也。地方官以秋灾不出九月,不许妄报,原系遵守定例。然值连阴苦雨,人心难免惶惶,外县城乡不无抢掠滋闹之事。臣饬委文武大员分投弹压,现已安静。除宝山乡民因补报歉收挤至县署一案,另折奏明严拿提审外,其余情节较轻例不应奏者,亦当随案照例惩办,以戢刁风。惟据续报歉收情形,勘明属实,不得不照续被灾伤之例,酌请缓征。正在缮折具奏间,承准军机大臣字寄:‘钦奉上谕:“近来江苏等省几于无岁不缓,无年不赈。国家经费有常,岂容以展缓旷典,年复一年,视为相沿成例?”并奉上谕:“该督抚等不肯为国任怨,不以国计为亟,是国家徒有加惠之名,而百姓无受惠之实,无非不堪官吏私充囊橐,大吏只知博取声誉”,等因。钦此。’臣跪诵之下,兢凛惭惶,莫能言状。伏念臣渥蒙恩遇,任重封圻,且居此财赋最繁之地,乃不能修明政事,感召和甘,致地方屡有偏灾。极知经费有常,而不得不为赈恤蠲缓之请,抚衷循省,已无时不汗背腼颜,乃蒙皇上不加严谴,训饬周详,凡有人心,皆当如何感愧?况臣受恩深重,何敢自昧天良?若避怨沽名,不以国计为亟,则无以仰对君父,即为覆载之所不容。臣虽至愚,何忍出此?即如上年臣到苏之后,秋成仅六分有余,而苏、松等四府一州于征兑新漕之外,尚带运十一年留漕二十万石,合计米数将及一百八十万,为历来所未有之多。原因天庾正供,不敢不竭力筹办。其辛卯年地丁,督同藩司陈銮催提严紧,亦于奏销前扫数全完,业经专折奏蒙圣鉴在案。窃惟尽职之道,原以国计为最先,而国计与民生,实相维系,朝廷之度支积贮,无一不出于民,故下恤民生,正所以上筹国计,所谓民惟邦本也。本年江潮之盛涨,系由黔、蜀、湖广、江西、安徽各省大水,并入长江,其破圩淹灌之处,原不止上元六县,臣所请抚恤,第举其最重者而言。仰蒙皇上天恩,准给口粮,灾黎感沦肌髓,嗣经官绅捐资抚恤,臣即复行奏请毋庸动项,惟将所发上元、江宁、句容、江浦、仪征五县银两,留为办赈之需。其丹徒一县,捐项已有五万余两,并足以敷赈济,当将前发之银,提回司库。凡此稍可节省之处,均不敢轻费帑金。惟于灾分较重,又难猝集之区,则不得不酌给例赈。臣等另折请拨之十三万两,仅分给十二县卫军民,虽地方广而户口多,亦只得撙节动拨。此外无非倡率劝捐,以冀随时接济。惟频年以来,屡劝捐输,即绅富之家,实亦力疲难继。查道光三年大灾,通省捐至一百九十五万余两,至道光十一年,灾分与前相埒,仅能捐至一百四十二万余两。其余各年捐项较绌,此时闾阎匮乏,劝谕愈难。然睹此待哺灾黎,要不能不勉筹推解。臣与督臣率同司、道等,各先捐廉倡导,以冀官绅富户观感乐施。凡此情形,皆人所共闻共睹。如果不肖州县捏灾冒赈,地方刁生劣监,岂肯不为举发?而绅富之家又安肯听其劝谕?捐资助赈,至再至三,且捏灾而转自捐廉,似亦无此愚拙之州县也!至展缓之举,只能缓其目前,仍须征于异日,非如蠲免之项,虑有侵吞。州县之于钱漕,未有不愿征而愿缓者,至必不得已而请缓,且年复一年,则地方凋敝情形,早已难逃圣鉴,然臣初亦不料其凋敝之一至于是!今漕务濒于决裂,时刻可虞,臣不得不将现在实情,为我皇上密陈梗概。查苏、松、常、镇、太仓四府一州之地,延袤仅五百余里,岁征地丁漕项正耗额银二百数十万两,漕白正耗米一百五十余万石,又漕赠行月南屯局恤等米三十余万石,比较浙省征粮多至一倍,较江西则三倍,较湖广且十余倍不止。在米贱之年,一百八九十万石之米即合银五百数十万两,若米少价昂,则暗增一二百万两而人不觉。况有一石之米即有一石之费,逐层推计,无非百姓脂膏。民间终岁勤劳,每亩所收除完纳钱漕外,丰年亦仅余数斗。自道光三年水灾以来,岁无上稔,十一年又经大水,民力愈见拮据。是以近年漕欠最多,州县买米垫完,留串待征,谓之漕尾,此即亏空之一端,曾经臣缕晰奏闻,然其势已不可禁止矣。臣上冬督办漕务,将新旧一并交帮,嗣因震泽县张亨衢办漕迟误,奏参革审,而漕米仍设法起运,不任短少,皆因正供紧要,办理不敢从宽也。今岁秋禾约收已逊去年,兹复节节受伤,发芽霉烂,询之老农云:现在纵能即晴赶晒糟朽之谷,比之上年每亩已少收五六斗。就苏州一府额田六百万亩计之,即已少米三百余万石。合之四府一州,短少之米有不堪设想者。民间积歉已久,盖藏本极空虚。当此秋成之时,粮价日昂,实从来所未见,来岁青黄不接,不知更当何如?小民口食无资,而欲强其完纳,即追呼敲扑,法令亦有时而穷。前此漕船临开,间有缺米,州县尚能买补。近且累中加累,告贷无门。今冬情形,不但无垫米之银,更恐无可买之米。至曩时苏、松之繁富,由于百货之流通,挹彼注兹,尚堪补救。近年以来,不独江苏屡歉,即邻近各省,亦连被偏灾,布匹丝绸销售稀少,权子母者即无可谋之利,任筋力者遂无可趁之工。故此次虽系勘不成灾,其实困苦之情,竟与全灾无异。臣惟有一面多劝捐资,妥为安抚,一面督同道府州县,将漕务设法筹办,总不使借口耽延。但本年已请缓征之处,尚不过十分中之二分有余,此外常、镇等处亦已纷纷续禀。臣复其情形略轻者,无不先行驳饬。但天时如此,日后情形如何,臣实不能预料。昼见阴霾之象,自省愆尤,宵闻风雨之声,难安枕席。并与督臣陶澍书函往复,于捐赈办漕等事,思艰图易,反复商筹,楮墨之间,不禁声泪俱下。从此即能晴霁,歉象尚不至更加,如其不然,臣惟有再行据实奏闻,仰求训示遵办。大江南北为各省通衢,且中外仕宦最多,一切实情,难瞒众人耳目。臣如捏饰,非无可以告发之人。我圣主子惠黎元,恩施无已,正恐一夫不获,是以查核务严,但民间困苦颠连,尚非语言所能尽。本年漕务自须极力督办,而睹此景象,时时恐滋事端。至京仓储蓄情形,臣本未能深悉,倘通盘筹画,有可暂纾民力之处,总求恩出自上,多宽一分追呼,即多培一分元气。天心与圣心相应,定见祥和普被,屡见绥丰,长使国计民生,悉臻饶裕。臣不胜延颈颂祷之至!”

东周

“吾其为东周乎?”孙履斋弈 《示儿编》云:“此是反辞,言必兴起西周之盛,岂肯复为东周之衰乎?”说本伊川,较旧注颇胜。

斫,之若切,今人读若坎。张文潜《明道杂志》云:“世传朱全忠作四镇时,一日偶出游,全忠忽指一方地曰:‘此可建一神祠。’试召视地工验之。工久不至,全忠怒甚,左右皆失色。良久工至,全忠指地示之。工再拜贺曰:‘此所谓乾上龙尾地,建庙固宜,然非大贵人不见此地。’全忠大喜,薄赐而遣之。工出,宾僚戏之曰:‘尔若非乾上龙尾,便当坎下驴头。’”则知呼斫为坎,此音之讹,由来已久。

破瓜

乐府:“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破瓜字为二八,指十六岁时也。《谈苑》载张洎诗云:“功成应在破瓜年。”后洎以六十四岁卒。破瓜字亦二八也。则此二字,老少男女俱可用之。

口采

口采,吉语也。宋高宗自建康避入浙东,至萧山,有拜于道左者。上问为谁?对曰:“宗室赵不衰。”上大喜曰:“符兆如此,吾无忧矣。”见《挥麈后录》。赵丞相鼎当国,有荐会稽士人钱唐休者,赵适阅边报,见其名,因不悦曰:“钱唐遂休乎?”因竟弃置不用。见《鸡肋编》。中兴君相,俱沾沾于谶语之吉凶如此,无怪近日杭人,动辄须讨口采也。

偷书官儿

明司礼监大藏经厂,贮列朝书籍甚富。杨新都秉钧,升庵太史挟父势,屡至阁翻书,多所攘取。其后主事李继先奉命查封,又复盗易宋刻精本。至熹庙时,已寥寥矣。尝于六月六日奏请晒晾,玉音卒问曰:“嘉靖间偷书的杨姓官儿,何处人?”左右莫能对。盖上在青宫时,与闻于光庙也。

明左藏

有明三百年,帑藏颇盈,即闯贼出奔,犹辇大内金银数十车以去,何至末造之贫如此。王露湑誉昌 《崇祯宫词注》:“魏阉被谴,出都之日,自言曰:‘上若此,我祸酷矣,然彼亦未为福也。’”盖籍注与厚藏之所甚密,阉不以告,而思陵忧勤十七载,竟未之知也。

避讳

叶文敏方霭 官翰林学士,修《四书讲义》,至“羔裘元冠不以吊”,为圣讳,商于同僚,俱未有以对。翰林典簿穆维乾进曰:“大字当仍原字以尊经,小注改元字以避讳。”文敏问何所本?对曰:“《中庸》慎独乃原字,小注改谨字。”文敏大悟曰:“余自幼疑此,始知朱子为避讳也。”深加敬礼。

公牍

公牍字义,有不可解者。查,浮木也。今云查理、查勘,有切实义。吊,伤也,愍也。今云吊卷、吊册,有索取意。绰,宽也。今云巡绰、查绰,有严紧义。当有所本,未之考也。嘉应杨滋圃游幕南阳,作楹帖云:“劳形于详验关咨移檄牒,寓目在钦蒙奉准据为承。”

隋唐演义

《隋唐演义》,小说也,叙炀帝、明皇宫闱事甚悉,而皆有所本。其叙土木之功,御女之车,矮民王义及侯夫人自经诗词,则见于《迷楼记》。其叙杨素密谋,西苑十六院名号,美人名姓,泛舟北海遇陈后主,杨梅、玉李开花,及司马戡逼帝,朱贵儿殉节等事,并见于《海山记》。其叙宫中阅广陵图,麻叔谋开河食小儿,冢中见宋襄公,狄去邪入地穴,皇甫君击大鼠,殿脚女挽龙舟等事,并见于《开河记》。三记皆韩偓撰。 其叙唐宫事,则杂采刘 《隋唐嘉话》、曹邺《梅妃传》、郑处诲《明皇杂录》、柳珵《常侍言旨》、郑棨《开天传信记》、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无名氏《大唐传载》、李德裕《次柳氏旧闻》、史官乐史之《太真外传》、陈鸿之《长恨歌传》,复纬之以本纪、列传而成者,可谓无一字无来历矣。

言可樵

常熟言可樵尚焜 著《雨翠山房诗钞》四卷。五言云:“池平鱼意静,稻熟鸟声酣。”七言云:“长风劲与松楸战,秋气逼成江海潮。”

父母称呼

称父曰“爷”,曰“翁”,曰“爹”,曰“爸”,而惟闽人之称“郎罢”为最奇。称母曰“妈”,曰“姥”,曰“奶”,曰“ ”,而惟粤人之称“阿吉”为最奇。按,满人亦呼阿吉,然彼则有翻译也。 宋高宗称徽宗曰“爹爹”,见《四朝闻见录》。宋太祖称杜太后曰“娘娘”,见《铁围山丛谈》。近日杭人大族之称,大约本此。《旧唐书·王琚传》:“明皇称睿宗为四哥。”明皇子棣王传,棣王称明皇为“三哥”。《四朝闻见录》:高宗称韦太后曰“大姊姊”,此则一时习惯,不可为训耳。

杀人

尝闻先辈云:“士君子无操刀杀人事,然有不手刃而甚于杀者二:一曰授徒,一曰行医。”言之凛然,不可不慎也。

函丈方丈

《曲礼》:“席间函丈。”函,容也,谓席间之地,可容一丈也。《孟子》:“食前方丈。”谓罗列馔品,宽至一丈也。若僧舍曰“方丈”,则取维摩石室,以手板纵横量之,得十笏,名“方丈室”,与《孟子》方丈异。

无稽之谈

《释文》:“尧杀长子考监明。”《尸子》:“舜兄狂弟傲。”《竹书纪年》:“太甲杀伊尹。”《韩诗外传》:“柳下惠杀身以成其信。”《淮南·人间训》:“曹共公欲观晋文公骈胁,使袒而捕鱼。”《墨子·明鬼》:“郑穆公见勾芒神锡寿十九。”《史通杂说》:“自古刑余之人,惟以弥子瑕为始。”《风俗通》:“秦穆公杀百里奚而非其罪。”《说苑·尊贤》:“介之推十五相荆,仲尼使人往视。”《墨子·非儒下篇》:“晏子对齐景公曰:‘孔丘之荆,知白公之谋,而奉以石乞。’”《论衡·问孔篇》:“孔子见阳货,汗流却走。”《癸辛杂识》:“仲尼本名兵,已乃去其下二笔。”《论衡·龙虚篇》:“子贡灭须为妇人。”何休《公羊注》:“定姜服五加皮不死。”《颜氏家训·劝学篇》:“曾子七十乃学。”“齐宣王见屠羊者,哀其无罪,以豕易之。”此见《幽求子》。皆无稽之谈也。

佛诞

《春秋》:“庄七年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相传是日为佛降生之日。按辛卯为四月初五日,然则初八浴佛,乃循世俗三朝洗儿之说也。

纸褥

云南腾越州,善制纸褥,一床可用六七年,坚滑驯软,无其匹也。广东始兴清化山人,亦能作之,然不如滇制。洞庭蔡洗凡廷栋 为余言。又贵州出纸砚,先伯祖谏庵公有一方,用之历年,余曾见之,可入水涤,亦一奇也。

女娲

金桧门宗伯奉命祭古帝陵,归奏:“女娲圣皇,乃陵殿塑女像,村妇咸往祈祀,殊骇见闻,请有司更正。”奉旨照所请行。后数年,中州人至京,好事者问之,曰:“像虽议改,尚未举行,缘彼处香火之盛,皆由女像,故可耸动妇女,庙祝以为奇货,即地方官吏亦有裨焉。若更易男像,恐香火顿衰。”于冰璜云:“何不另立男像,而以原像为帝后,其香税不更盛耶?”事见阮吾山《茶余客话》。调停之论,实足解颐。然考女娲氏,《三坟》以为伏羲后。卢仝与马异结交诗,以为伏羲妇。《风俗通》以为伏羲妹。而《路史》称为皇母。《易系疏》引《世纪》称曰女皇。《外纪》称曰女帝。《淮南·览冥》注称曰阴帝。《须弥四域经》称为宝吉祥菩萨。《列子》注云:“女娲,古天子。”《山海经》注云:“女娲,古神女而帝者。”而唐人贡媚武氏,遂有吉祥御宇之语。又《论衡·顺鼓》云:“董仲舒言久雨不霁,则攻社祭女娲,俗图女娲之像作妇人形。”审是则以女娲为女,自汉已然,不自近世始也,积重难返,更之匪易矣。

败子

今人呼不肖子曰“败子”。或曰:“败当作稗。稗,所以害苗也。”《宝积经》说:“僧之无行者,譬如田中生稗子,其形不可分别也。”此说亦通。

达语不可为训

李文饶《平泉草木记》云:“以吾平泉一草一木与人者,非吾子孙也。”欧阳公诮其庸愚。唐杜暹家藏书,每卷后题云:“清俸买来手自校,子孙读之知圣道,鬻及借人为不孝。”后人谓其所见不广。然余谓达观之见,止可自扩心胸,不可垂训子孙。三代鼎钟,皆圣贤之制,款识具在,不曰“永宝用”,则曰“子子孙孙永用享”,岂圣人超然远览,不能忘情于一物耶?彼李、杜二公,亦岂不知身后之保守与否不能逆料,而故作是语者,以为垂训之体,不得不然也。自庄、列之说兴,遂以天地为逆旅,形骸为外物,创浮云敝屣之谈,而不为硕果苞桑之想,是乌可以为法哉?惟向若水尽纳宝器书画于圹内,米海岳悉焚法书名绘于生前,则真不达观耳。

银槎

道光乙酉,胡书农学士敬 以朱碧山银槎饮客,上镌至正乙酉年造,有碧山款识,计翻花甲,第九巡矣。学士首唱咏之,诸秋士明府嘉乐 、庄芝阶舍人仲方 、吴子律衡照 、孙雨人同元 两学博、汪小米中翰远孙 暨家大人,皆有和作。因考王阮亭、朱竹垞皆有《碧山银槎歌》,诗序注中,言之甚详,系元至正壬寅年所造。朱以锻银出名,所造固不止一槎也。今阅《茶余客话》云:“见一槎杯,首有‘岳寿无疆’四字,左朱华玉造,右至正乙酉年,底镌‘槎杯’二字。杯尾诗云:‘欲造明河隔上阑,时人浪说贯银湾。如何不觅天孙锦,只带支机片石还。’图书‘碧山’二字。”此槎本孙北海所藏,后归宋玉叔。施愚山、曹实庵各赋长歌。玉叔没,流落至京。高江村复于市上得之,亦赋长歌纪事,所谓“二十年中有聚散,宋孙墓木拱可悲”。此杯后归陆费丹叔墀 ,是又一银槎也。按碧山特一寻常银工,当日与陆子纲治玉,濮仲谦治竹,归懋德治锡,吕爱山治金,王小溪治玛瑙,蒋抱云治铜,时大彬治砂,江千里治嵌漆,屈尚钧治图章,顾青娘治砚,李马勋治扇齐名。而手泽留传,代有题咏,何其幸欤?

定风螺蜈蚣剑

孙雨人学博,家藏右旋定风螺一枚,又旧剑一柄,其鞘系蜈蚣巨壳所为,百足之痕,犹隐隐焉。二物皆质库中满出者。

耳诵

凡读书聪敏者,曰“过目成诵”。唐宋若昭《牛应贞传》云:“少而聪颖,经耳必诵。”耳诵甚新,可与耳学作证。应贞,牛肃女,年十三,一夜梦中读《左传》三十卷,醒而成诵,亦一奇也。

樱桃青衣

汤玉茗《邯郸梦》,全组织唐李泌《枕中记》而成;而岂知《枕中记》又与任蕃《梦游录》中樱桃青衣一则形影相似。一曰开元,一曰天宝,不知孰相沿袭也?

圣穀篇语

国朝《岭南文钞》张南山《圣穀篇》语云:“果中有核,肉中有骨,言中有物。”三语括尽要旨,修辞家宜奉为玉圭金臬。

杨讱庵

其论二苏文云:“东坡得浩然之气,颍滨得粹然之气。”句山先生以为名论。

米价

《愧郯录》:“温公曰:‘太平兴国时,米一斗十余钱。’”此其至贱者也。《明史·李檽传》:“永宁宣抚奢崇明反,攻贵阳,官廪告竭,米升直二十金。”此其至贵者也。

东坡行二

世称东坡为长公,而实则行二也。公字和仲,序次显然。黄涪翁《题李氏园》诗云:“题诗未有惊人句,会唤谪仙苏二来。”欧阳公《苏明允墓志》云:“生三子,曰景早卒。”公又字子平,见《文丹渊集》。

测字

崇祯末年,流寇信急,上日夜忧勤。一夕,遣内臣易服出禁,探听民间消息,遇一测字者,因举一“友”字询之。问:“何占?”曰:“国事。”曰:“不佳,反贼早出头了。”急改口曰:“非此‘友’字,乃‘有无’之‘有’。”曰:“更不佳,大明已去其半矣。”又改口曰:“非也,‘申酉’之‘酉’耳。”曰:“愈不佳,天子为至尊,至尊已斩头截脚。”内臣咋舌而还。又南昌张曼胥储 ,大学士张位之弟,医卜堪舆风鉴之术,靡不通晓。万历间游辽东,归语人云:“吾观王气在辽左,又观人家葬地,三十年后,皆当大富贵。闾巷儿童走卒,往往多王侯将相,天下其多事乎?”人以为狂,既而果一一皆验。乃知真龙之兴,非偶然也。

朝鲜诗

康熙十七年,命一等侍卫狼瞫,颁孝昭皇后尊谥于朝鲜。因令采东国诗归奏。副行孙致弥遂撰《朝鲜采风录》,诗多近体,渔洋山人采之,不下数十首。余于其中爱三人焉,因节录之。金净《江南春思》云:“江南残梦日恹恹,愁逐年华日日添。双燕来时春欲暮,杏花微雨下重帘。”郑知常《醉后》云:“桃花红雨燕呢喃,绕屋春山间翠岚,一顶乌纱慵不整,醉眠花坞梦江南。”李植《泊汉江》云:“春风急水下轻 ,朝发骊阳暮汉江。篙子熟眠双橹静,青山无数过船窗。”虽中华能为诗者,何以过此。

惊燕

凡画轴装裱既成,以纸二条附于上,若垂带然,名曰“惊燕”。其纸条古人不粘,因恐燕泥点污,故使因风飞动以恐之也。见高江村《天禄识余》。

赊抵折

无钱取物曰“赊”,以物质物曰“抵”,买物减价曰“折”。《周礼·地官·司市》:“以泉府同货而敛赊。”注云:“无货则赊贳而予之。”此赊字之始也。又《泉府》:“买者各从其抵。”此抵字之始也。《尚书》:“关石和钧。”注:“关者,谓彼此通同而无折阅。”此折字之始也。

诗魔

“先后笋争滕薛长,往来鸥背晋秦盟。”句纤已极,然犹有巧思。偶阅宋人诗,有云:“岭松立雪周官束,坞竹藏云商易深。”求新至此,真魔道矣。

须臾

《仪礼·聘礼》:“通宾辞曰:‘寡君有不腆之酒,请吾子与寡君须臾焉。’”注:“须臾,言不敢久。”古者,乐不逾辰,燕不移漏。其解颇协。而《丹铅录》云:“须,待也。《左传》‘寡君须矣’是也。臾者,从申,从乙。乙,屈也,犹今人言恭俟屈降也。”其说未免牵强。

枨怀词

余中年丧偶,不欲再娶,因于粤中置一妾,张姓,顺德人。貌端雅,性亦柔顺,以故三载以来,上下帷闼俱无闲言。先君弃世,余以官事留逗穗城,眷属先归,因命其侍太夫人启行,亦唯唯无异词。会当改岁,乞赋归宁。余以新年而兼将远离,勉从所请。孰意杯酒之间,密谋起矣。太夫人定于上元次日起身,届期仆婢在舟,行李在道,车马在门,母来送行,坚辞不去,再三谕之,遂剪发自誓,余不得已遣之。酒阑灯灺,未免有情,因赋《枨怀词》四章云:“红销翠歇惹愁多,闷倚阑干唤奈何。月在雨前微有晕,风行水上易生波。椰儿酒熟迷么妹,楝子花开逞孟婆。十二金铃齐坠地,晓来飞报有鹦哥。”“桃花流水碧沉沉,知比愁深比恨深。齿溅青梅太酸楚,手拈红豆费沉吟。剖脾已见蜂腰断,剉骨空将雀脑寻。卿是张星侬是角,迢迢银汉两般心。”“飞燕生生避伯劳,非关撇李又寻桃。可怜明月新团扇,断送春风快剪刀。衔木鹊巢欹不稳,罥花蛛网湿难牢。尊前莫唱章台柳,容易星星感鬓毛。”“悔将花网一分宽,鸩鸟飞来祟合欢。强弩末难穿鲁缟,空箱秋忍弃齐纨。茶丁绿比莲心苦,梅子黄嫌枣树酸。闻说蓬山今不远,教人何处觅青鸾。”

一丁

《谈征》云:“《唐书》:挽两石弓,不如识一丁字。”按《续世说》:“此乃个字,盖丁与个似,误传写也。”其说颇得。

厘毫丝忽

厘,《易纬通卦验》谓:“马尾也,十马尾为一分。”毫,孟康注《汉书》曰:“兔毫也,十毫为厘。”忽,《孙子算术》曰:“蚕丝也,蚕所吐丝为一忽。”

大太

此二字,广东始兴人呼之互易。如称太阳曰大阳,太爷曰大爷。大兄大弟,反曰太兄太弟。若欲称大人大老爷,视其所书,则必曰太人太老爷,百口谕之,终不可破。因录《东谷所见》一则,以资笑柄:一主一仆行役,忽登一山,穹碑大书“大行山”三字。主欣然曰:“今日得见太行山。”仆笑曰:“官人不识字,只有大行山,安得太行山?”主叱之,仆曰:“官人试问此间土人,若是太行山,某罚一贯;若是大行山,官人赏一贯。”主人笑而许之。至一村学,老儒出接,主具述其事。老儒笑曰:“主当赏仆矣,此只是大行山。”主不得已,退而赏之。仆即欣然沽饮,而主意卒不能平。复见老儒曰:“将谓公土居,又有书可证,何亦如蠢仆之言耶?”老儒大笑曰:“公可谓不晓事,一贯钱细事耳,好教此辈永不识是太行山。”老儒之言,颇有意味,盖有真是非,遇无识者,正不必与之辨也。《山海经》:“太行山一名五行山。”《列子》作大行山,则二字本当如字读。此仆之考核,胜乃主多多矣。

题驿诗

“帆力劈开千顷浪,马蹄踏破五陵青。浮名浮利过于酒,醉得人间死不醒。”此题驿亭诗也,读之使人豪气顿消。

称名

林穆庵明伦 云:“孔子之语门人亦曰丘,韩子之答后进亦曰愈,足见圣贤真挚。”

命名双声叠韵

钱竹汀宫詹云:“古人以二字命名者,多取双声叠韵,与夷犁、来涛涂、弥明、弥牟、灭明、由余、余姚,皆双声也。尨降、台骀、 吾、围龟、且居、髠顽、州仇、魁垒,皆叠韵也。”

四书令

忆少时集驾部许周生先生宅,为长夜之饮。席间举四子书为令,以两句凑成古人姓名,而此二字只许书中一见者:“曹交问曰,植其杖而云曹植。 ”“爰及姜女,曲肱而枕之姜肱。 ”“孟子自范之齐,以追蠡范蠡。 ”“会计当而已矣,反其旄倪计倪。 ”“昔者公刘好货,晨门曰刘晨。 ”“井上有李,文理密察李密。 ”“而在萧墙之内也,公孙衍萧衍。 ”诸如此类。又集四声句,“何以报德”,“康子馈药”,“天下大悦”,“君子上达”,“兄弟既翕”,“妻子好合”,“兵刃既接”,“能者在职”,诸人苦思,仅得八句耳。

晋文公梦

城濮文公之梦,子犯解得极巧。而《潜夫·梦列篇》云:“晋文梦楚子伏己而盬其脑,是大恶也。及战,乃大胜。此极反之梦也。”又《说文》梦字系传,王符曰:“梦寐征怪,所以警人,晋文梦伏己盬脑,以其有文德之教,能自警戒,故能败楚。”此说极其迂阔。

宋孝宗

光尧内禅,寿皇穷天下之养以奉,经营德寿宫,数倍大内,巧丽无匹。宫内设立小市,因不免有私酿者。右正言袁孚奏北内私酤,光尧大怒。帝谓袁曰:“昨太上怒甚。宫中夜宴,太上遣赐酒一壶,御笔亲书‘德寿私酒’四字。”因寝其奏,事见《桯史》。又当时征敛无节,装载者必须夤缘宫掖字样,乃可以免。辛稼轩云:“曾见粪船旗号。”见《宋稗类钞》。于此见高宗之庇护,而孝宗之体贴入微也。乃其后不得于其子妇,“天寒,官家且饮酒”一语,恶妇口吻,千载犹堪切齿矣。

异才戾气

吕不韦以阳翟大贾,而文学如此渊博,石季伦以江洋大盗,而诗笔如此奇丽。同一富贵,而卒归乌有,此天生一种异才,亦天生一种戾气也。

大行

宫车晏驾曰“大行”。大行者,不返之词也。宋理宗之丧,湖州教官刘亿读祝,行字作去声,以为“大行受大名,细行受细名者,谥法也。天子新崩,尚未有谥,故且称大行皇帝也”。其说于义亦通,见《癸辛杂识》。

汲冢书

《汲冢书》出魏安厘王墓中,共七十五篇,其言大率与经史相反,“益干启位,启杀之。”“太甲杀伊尹。”“夏历多于殷。”安得此无稽之谈。至谓“文王杀季历”,则以大圣人而诬以弑父弑君,是诚何心哉?此种书惜出秦火之后。

酒卢

《前汉·食货志》:“作酒一均,开卢以卖。”臣瓒注:“卢,酒瓮。”非也。卢者,卖酒之处,累土所筑,形如锻卢,所以温酒者。文君当卢,黄公酒卢是也。且开卢以卖,其文甚明,即今店家热拆零沽酒耳。

化鹤

丁令威化鹤,见干宝《搜神记》,此人人知之也。又《神仙传》:“苏仙公,桂阳人,升云而去,后有白鹤来止郡城楼,人或弹之,以爪书曰:‘城郭是,人民非,三百甲子一来归。我是苏君,弹我何为?’”故黄涪翁次韵苏翰林出游诗云:“人间化鹤三千岁,海上看羊十九年。”并用苏家典故也。

子呼公

晁错父呼子为公,陆贾呼子为公,蔡京呼子为公。蔡犹带呼,晁、陆则专呼也。

酒价酒味

唐人白乐天诗:“共把十千沽斗酒。”李白诗:“金尊斗酒沽十千。”王维诗:“新丰美酒斗十千。”许浑诗:“十千沽酒留君醉。”一斗酒卖十千钱,价乃昂贵若是。惟少陵诗:“速令相就饮一斗,恰有三百青铜钱。”此则近理。按唐《食货志》云:“德宗建中三年,禁民酤,以佐军费,置肆酿酒,斛收值三千。”又杨松玠《谈薮》载,北齐卢思道常云:“长安酒贱,斗价三百。”此皆可证也。汉酒价每斗一千。《典论》曰:“孝灵帝末年,有司湎酒,一斗直千文。”较之唐且三倍有奇矣。或曰:“唐人好饮甜酒。”引子美诗曰“人生几何春与夏,不放醇酒如蜜甜”,退之诗曰“一尊春酒甘若饴,丈人此乐无人知”为证。不知以酒比饴蜜者,谓其醇耳,非谓甜也。白公诗曰:“甘露太甜非正味,醴泉虽洁不芳馨。”又曰:“户大嫌甜酒,才高笑小诗。”又曰:“瓮揭开时香酷烈,瓶封贮后味甘辛。”然则不好甜酒之证明矣。借曰好之,亦非大户可知,古今口味,岂有异嗜哉。

二形二声

一身具二形者,俗呼阴阳人。晋《五行志》谓之“人疴”。《遗教经》谓之“半变”。佛书谓之“博叉牟释迦”。一人具二声者,古谓之“译”,今俗呼“通事”,南蕃海舶谓之“唐帕”,西方蛮瑶谓之“蒲叉”。

精灵

宋盛大监勋,绍兴初知襄阳府,治有一楼,为公退时燕息之所。大监常独居楼上,命一老兵守其下,卧榻前置大浴斛,取汉江水满注其中,日易新水。老兵久而疑之,隙壁梯而窃视,乃一大鲤鱼,金鳞赪鬣,游泳斛中,如觉有人注目窥者,凝然久之。老兵惊惧趋下。自是撤斛不复取水。见宋郭象《睽车志》。宋杨戬为节度使,署后一楼,戬屏左右,独处其上。一日,有偷儿昼伏其室之梁间,见浴盆中有一金色大虾蟆,奋迅而戏,转瞬不见,而杨已偃息在床。偷儿惊坠于地,杨若预见之者,掷一银球与之,似嘱其勿泄。自杨公去任后,始敢稍稍言之。见《宋稗类钞》。宋米海岳知无为军,晨兴,呼谯门鼓吏,问夜来三更,何以不闻鼓声,对曰:“中夜有巨白蛇缠绕其鼓,故不敢击。”米颔之,叱吏去,不复问。人于是皆疑其为蟒精。见《襄阳志林》。钱武肃王宫中,一日有人见一甚巨蜥蜴,金睛闪烁,伏于油缸之上吸油,大惧而退。次日,王谓宫人曰:“吾昨夜三更,梦有人请食麻膏过饱。”宫中人有泄昨言于上者,亦颔之而不责也。见《鹤林玉露》。盖转轮中有所谓星精僧者,并皆有之,此其精类也。阿 大鼠,禄山猪龙,岂妄纪哉?

王介

宋王介,性轻率,喜怒易形于色,与人鲜有合者,而独与荆公友善。工诗,除湖州知府。一日,谒荆公,荆公口占一绝赠之曰:“吴兴太守美如何?太守诗才未足多。遥想郡人迎下担,白蘋一夜起苍波。”盖以其性易触怒,亦以规劝之也。介得诗,悻悻而去。和云:“吴兴太守美如何?太守从来恶祝 。生若不为上柱国,死时犹合署阎罗。”明日盛气而诵于荆公。荆公笑曰:“阎罗现缺,请速赴任。”不意以荆公之刚愎躁率,而居然犹有过之者。

互用典故

李湜撰东林寺舍利碑云:“庞统以才高位下,遂滞题舆;陈蕃以德峻名沉,初膺展骥。”展骥是庞统事,题舆是陈蕃事,而乃颠倒用之,其误耶,抑两典并用,故以为文之错综耶?

经语诙谐

闲谈以经语诙谐,亦是侮圣人之言,然有足以捧腹者。戚友家有素事,余吊后,适坐帐房,司帐者时不在,有姚姓老翁,取酒独饮,误斟于几,仓猝间取几上谢帖巽之。俗以纸御水曰巽。 司帐者来,问曰:“是谁手闲,糟塌一张谢帖?”旁有一人曰:“尧老而舜摄也。”又有兄弟二人双生,其友人某往往误认。一日,遇其兄,遽呼之曰:“二老。”旁有知之者曰:“渠大老也。”其人曰:“总是一般的。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又有一商家子举殡,车马引导之盛,穷极侈靡,有述之者曰:“今日某家丧事,从未见有如是之阔者。”杭俗以盛为阔。 座中一人曰:“此所谓吁嗟阔兮,不我活兮是也。”

安吉

湖州以南宋潘丙之乱,改名安吉。潘安、丙吉,仍寓人名,此史相之狡狯也,与子瞻儋州,子由雷州,鲁直黄州,同一心智。

卑之无甚高论

“卑之无甚高论”,今人以为所论甚卑,非也。汉《张释之传》:“释之朝毕,因前言便宜事。文帝曰:‘卑之,无甚高论,令今可行也。’张因陈秦汉间得失,文帝称善。”盖文帝惧释之言三皇五帝之事,无益于时,故使卑其语而勿烦高论,自当分作两句读。今人连读之,故失古人言下之意也。

望帝

杜鹃,向以为蜀帝之魂,非也。《华阳国志·蜀志》云:“蚕丛鱼凫之后,有王曰杜宇,称帝曰望帝,更名蒲卑,自以功德高于诸王。会有水灾,其相开明,决玉垒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禅位于开明,乃升西山隐居焉。时适二月,子规鸣,蜀人悲之,闻杜鹃之声,则曰望帝也。”然则因鸟思帝,非帝之化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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