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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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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夜中同膳,梅儿较前颇踧踖于座。仲光知之,低头不敢正视。膳罢归房,古梅随入,语曰:“仲婿,三日之期促矣。此王壬者何人?其言足信否?”仲光曰:“信。蠲师当日曾语荟以其人。蠲师,先觉人也,果有休咎必前示。师乃未言王壬之不善,决无事。且蠲师善知人,匪类必不荐宠。丈勿戚戚于心也。”时逾三日,日中仍无事。薄暮时,梅儿呼曰:“仲兄!”句(久)久无言。仲光笑曰:“妹殆谓贼将以今夕至耶?”梅儿不即答。又久乃言曰:“仲兄当审慎。彼卷土重来,未必不聘能者。”仲光曰:“不敢奉欺,蠲师剑术神,以口诀见示,即不敢自诩,然决无事。矧有王壬相助,决无他谬。”二更向尽,篱外闻有十余足音,复闻有铁绳声,似有物触刃而刃落者,又闻呼詈声,即闻此十余足音向北而趋,始闻有人大声呼曰:“驴!汝乃不识潍县王老铁耶?更来者殆矣!”已而万声都寂。仲光疾出开门视之,阒无一人,但见遗刀地上而已。仲光入曰:“王兄破贼,彼亦知妹意不欲杀人,特小创之而去。蠲师言彼学铁椎,以声度之,椎巨触刃,故刃应手落。”梅儿曰:“此事大类小说。妹读魏叔子《大铁椎传》,自谓必无其事,不图今日乃在隐约中得其人矣。”古梅曰:“文人好嚣张,宋濂之《秦士录》,宁有其人?叔子《大铁椎》,亦步其后尘耳。即如今日王壬之事,后来观者,亦不过视为小说之遇言。”于是大笑。时为八月,秋气已深,京畿一带,均洋兵纚属于道。杨村之民,尤蠢蠢好仇杀,因团匪起事,则大喜。于是取教民家,至于无少长皆斩,分肥其物。其幸不死者,诉之洋员,于是联军至杨村,纵火大焚其居。逃匿稍后者,亦罹于炮火,一望赤地。而涿州去京尚遥,团匪之焰仍炽,联军出一旅攻之,已立败。壬子,乙国游骑至保定城下,廷穆方假节署制府,从官咸不欲战,乃扬龙旗于城堞之上,开城纳联军。各国咸饬将校,率兵入城。主教某讼廷穆戕教,及臬司沈稼伯。联军诸将大怒,开军事审判。参将黄乙,盖手刃教民者也,联军取鞫于堂下。黄出廷穆檄书,谓发纵指示者制军,我乃奉行文书而已。廷穆语塞。复取沈稼伯,诘责所以戕教之故,以词气一忤,言:“我卫教,不戕教也。”联军取主教证对,主教力指其罪。沈曰:“妄也!我决不戕教,且以力卫之。”联军诸将曰:“于何取证?”沈曰:“吾即证之以主教之身。主教今日所以得生,能讼我于联军审判之堂,即我保卫之力。我若不卫主教,久已为乱民所杀矣,何能留此完全之躯命而讼我?此即我所以卫主教也。”诸将咸以为然,得不坐。乃定廷穆死刑。廷穆,满洲人,恂恂孝友,能书画,藏杨椒山手迹及王石谷《临安山色图》。画笔清雅,第少魄力。为人亦温煦可亲,与沈稼伯友善。顾无断,为冈梓良诸人所劫。俞禄死后,遂代为直隶总督。以奉冈檄书,杀教取媚,遂及于祸。识者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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