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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借火遁孙膑归山 闹朝门袁达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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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久辞荣禄遂初衷,曾向长生说息机。

真诀自从茅氏得,恩波应许洞庭归。瑶台含雾星神蒲,仙峤浮空岛屿微。

借问欲栖珠树鹤,何年却向帝城飞。

却说齐东率领御林军,将南郡王府围住,准备干柴火焰等物,专等信火升空,即便行事,这话不讲。且说闵王商议放火焚烧南郡王府,暗害孙膑。只见宫人来报:“宴已齐备,在五凤楼伺候,请旨定夺。”邹妃道:“天有几鼓了?”宫人道三更初点。闵王道:“是时候了,事不宜迟。传旨摆驾,孤与娘娘上五凤楼观火饮宴取乐。”闵王到了五凤楼,下了逍遥辇,娘娘下了銮舆,君妃携手,宫人簇拥,上至五凤楼,凭栏观望。只见满天星斗,万籁无声。忽听得宫漏连敲,细记三更三点。邹妃道:“时候到了,正好行事。”闵王传旨,把信火点上。宫官不敢怠慢,忙把火绳对准药线,哧的一声,信火飞空。那三千御林举见信火起了,一个个手忙脚乱,把油松点得旺旺的,往干柴上乱撩。这干柴上又有硫磺焰硝,见火就着。真是火上添油,登时间王府前后左右,呼呼的连听响亮,顷刻间烈火腾空。火神忙把避火罩罩住了黎民房舍,风婆婆忙抖开风口袋,先刮了一阵大风,刮得十分利害。那闵王在五凤楼,吹得发毛悚然。闵王道:“为何忽然有此大风?”娘娘道:“此乃吾主的洪福,天从人愿。有此大风,才烧得快。”

说时迟来时快,顷刻间火逞风威,风趁火势,好利害的火。邹妃道:“料孙膑插翅难逃了,臣妾奉陪吾主,慢饮三杯,观火消息。”君妃坐下饮酒,才举起杯来,抬头远望,越见那火烧得更加猛烈。正是:

离位星君施号令,火鸦飞舞在空中。

却说孙膑,独坐银安殿,看见府中火起,上下通红,眼中含泪,连忙板鞍上骑,口中念动避火诀,一道金光,起在空中,回归天台古洞。不言火遁走了孙膑,且说值日揭谛,见南郡王府火起,第一位入火中装做孙膑,笫二位装作青牛,第三位装作府中人等,第四位装作十五家门徒。那四位神祗装作各项人等,在万火之中大声喊叫,哭声振天,牛鸣犬吠,乱作一片。就有报事的宫官,将人喊牛鸣合府人等俱被火烧的光景,忙到五凤楼上奏闻。闵王大喜道:“烧得好,果是梓童的妙计,斩草除根,把他十五个门徒都烧死在里头了。”邹妃笑道:“烧死了刖夫,永无后患。斟酒过来,臣妾与吾主贺喜。”宫人把酒斟上,邹妃接转,双手高举,送与闵王一饮而尽。闵王也斟上一杯,回敬邹妃。彼此应酬,一面观火,一面乐饮不提。

且说火神站在空中,施放火龙火鸦,火烧南郡王府。闵王举目遥观,见四面火势通红,欢喜无尽。那火神闪圣目观看,见闵王君妃饮酒取乐,心中大怒,发乍冲冠,大骂无道昏君,听信奸妃之言,火烧王府,毒害真人,还在那楼中赤身饮酒取乐,情理难容,若不与他报应,只道圣神无知。随即拘动火鸦,用劈火剑向西北上一指,那火鸦展翅腾空,竟扑五凤楼而来。闵王与邹妃正饮酒取乐时,忽见有十多个火球,风滚滚焰腾腾,竟扑五凤搂而来,吓得魂惊千里,说声“不好,火到了。”丢下酒杯,取衣穿好,宫官忙保着下楼,连忙扳鞍上马,邹妃不及上舆,宫人扶着,步行回昭阳寝宫避火。此言不讲,且说火神惊退了闵王,神祗好善,无故不敢毁物,顷刻烟消火灭。五凤楼未有烧损。

却说元帅苏代,正观看兵书,深夜尚未归寝。忽见巡军飞报:“南郡王府失火。”吓得面目更色,出离帅府,望见满天火焰通红,传令军兵,快快前去救火。那齐东正在那里监督巡察,只听见西南上人喊马嘶,就知道救火的人来了。忙传令大小二军,准备绳索,但有救火的人到来,来一个绑一个,来两个绑一双,不论皇亲国戚,奉旨拿人,谁敢抗违。众三军遵令,个个磨拳擦掌,准备拿人。那苏元帅望见王府火势凶猛,率领军兵,蜂拥而来。相离王府不远,家将禀道:“南郡王府前后左右,明盔亮甲,俱有军兵把守,拦住去路,不敢不报,乞令定夺。”苏代闻言,心中疑惑问道:“莫非是救火的官兵?”家将道:“不似救火的官兵。若是救火的该有火钩水桶之物,这些人都是弓上弦,刀上鞘,手拿绳索,到象上阵拿人的一般,那里是救火。”苏代道:“有多少人马?”家将道:“挨挨挤挤,吵吵闹闹,五个一排,十个一队,火光之下看来有四五千之多。”苏代道:“这又奇了,若论五营四哨,六门三关,都城内外大小禁军俱服我管辖,我又无传令救火,这些人是那里而来的?”苏代踌度一会,吩咐众家将:“都跟我来。”齐东看见一班救火的人到来,他也不知是元帅苏代,率领御林军挡住去路,大喝道:“甚么人胆大包大,擅敢前来救火。王法无情,快与我拿下。”苏代闻言大惊:“怎么王法禁人救火的。”催马上前,大怒道:“那一个奸党擅发胡言,不准人救火,拦住去路?”齐东催马向前,看了一看,叹气道:“罢了,若是别人我也不怕,他乃是京城内外总督兵马的大元帅,执掌兵权,怎敢拿他。”只得满脸陪笑道:“苏元帅为何到此?”苏代道:“特来救火。”齐东笑道:“元帅此来差矣,这火是救不得的。”苏代道:“怎么救不得?”齐东道:“苏元帅知道这火从那里来的?”苏代道:“一定是王府内火烛不谨慎。”齐东道:“不干王府之事,也不是天火降灾,乃是当今恼恨,钦令特差老夫前来放火烧这南郡王府,要害南郡王。但有救火的到来,即便拿送御前问罪。元帅你想想,当今圣旨,谁敢不遵,我劝你各自回去,勿在此惹祸伤身。”苏代闻言大怒道:“都是你这班奸佞之徒,从中怂恿。我且问你,放火杀人,当得何罪?”齐东怒气冲冲道:“啊唷,好苏代,我到好意劝你,你敢违背圣旨,毁骂大臣。我同你到殿上去讲。”苏代道;“好奸党,满口都是胡言,几时见救火的人犯罪,那有钦差放火之理。且来我与你面君去,谁是谁非自然明白。”二人争论未完,忽巡军来报:“五凤楼失火,快去救获。”苏代闻言,吓得面目更色,手指齐东道;“我且不与你理论,我们教火要紧。”说罢,带领军兵,勒马如飞而去。那齐东闻听五凤搂失火,苏代去救,心中懊恼:“可恨这匹夫,当众辱骂于我,定要与他计较一场。”传令御林军,南郡王府已经烧毁,就此回朝。走至五凤楼,全然如故,并无伤损。暗想道:“这又是苏代的诡计,谎报天灾。一不做二不休,定要和他见一个高下。”随即进了朝堂,至寝宫见驾。闵王与邹妃正在昭阳宫饮酒,宫官来报;“学士齐东候旨。”闵王传旨:“宣来。”宫官领旨,引齐东入宫,俯伏见驾。闵王开言道:“先生行事如何?”齐东奏道:“微臣奉旨,将南郡府烧得片纸无存,俱成灰烬,特来缴旨。”闵王道:“难为先生效力实心,自有重赏。只是孤与娘娘在五凤搂观火,有探听的宫人来报,称说南郡府中_,听闻孙膑与十五个门徒合府人等一个个叫苦连天,哀叫不绝,连他的盘角青牛亦烧得连声大叫,孤听得欢喜之极。正同御妻饮酒取乐,忽然间有一个火球,竟扑五凤楼而来。只道是天火,惟恐闪躲不及,连忙下楼,把娘娘的腿也烧着了,正在喘息未定。如今先生进宫,未知五凤楼烧得如何?”

齐东道:“托吾主的洪福,五凤楼并无烧毁。”闵王道:“虽未曾烧毁,被他惊恐,足以够了。”齐东道:“这火是那里来的?”闵王道:“孤也不明,先生你知道此火那里来的?”齐东道:“若论此火,也不是天火,也不是南郡府飞来的火,乃是苏代放的火。”闵王道:“先生怎么说是苏代放的火。”齐东奏道:“吾主在上,这苏代恃的兵权在手,向有此歹心,今日因微臣放火烧了南郡王府,将孙膑烧死,他与孙膑是郎舅之亲,至亲关切,领兵前来,口称救火。岂知他反往五凤楼放火。此事众兵可证,人所共知,乞吾主参详。”闵王道:“原来是苏代放的火,这么胆大欺心,明日早朝,定当正法,以儆不臣。”说话之间,天交五鼓,景阳钟响,闵王驾设早朝,按下不提。

且说袁达、李牧等,共一十五个门徒,天明早起,齐到南郡王府门,只见王府变做了颓垣残壁,五间大殿改为瓦砾场,俱各大惊失色,不知是何原故。李牧道:“王府失火,片瓦无存,不知师父何处去了?”独狐陈道:“昨日将府中大小男女赶出府门,物件尽行星散,大约师父知有火灾,故此预先做安排了。”袁达道:“众位不必乱猜,昨日师傅连我亦赶出府门,不准在他跟前伺候,付交柬贴一联,若我等今辰齐集府门,方准开看。我何不取出来一见,就知明白了。”李牧道:“说得有理,快些取了出来。”袁达随在怀中取出柬帖,展开众人齐观。只见上写着:“当今欲害贫道,放火烧毁王府,你等速往截龙山,屯兵待用,守候太子中兴,不得妄动,有违天意,切嘱切嘱。”袁达看罢,怒气冲冠,火叫道:“我师父忠心为国,功盖天下。昏君无义,放火谋害大臣,心实不服。”

言罢提鞭上马,李牧忙拦住道:“大哥哪里去?”袁达道:“我去与那昏君算帐。”李牧道:“使不得,你没见师父的柬帖么,他教我们速往截龙山,候太子中兴,不许妄动。你若是这般粗鲁,不但违背师言,反落个臭名于后世。”李牧正然苦苦相劝,忽听得銮铃响亮,回头一看,见是三位王爷,飞马而来。李牧道:“大哥莫要性急,这不是三家王子来了么。”袁达道:“来得正好。”说话之间,田文、田忌、田单已到跟前,袁达怪嚷,忙叫:“众位王爷往那里去?”三家王子勒马看见了一十五家门徒,孟尝君当先说道;“好,众位将军在此,可知到这火是怎么起的?”袁达道:“这问他怎的。这火是昏君放的。”田忌道:“开国侯又来胡说了,怎见得是昏君放的?”袁达遂将师父的柬帖取了出来道:“这不是我师父临行留下的柬帖么。”三位王爷接来一看,只吓得魂惊千里,低头纳闷。袁达道:“贤王不必沉吟,我们要反了。”三家王爷着了急道:“开国侯不必性急,南郡王可有甚么遗物与我们否?”袁达道:“有一柬帖。”田单道:“在那里,快快取来。”袁达忙在怀中取出,递与孟尝君:“这不是我师父的柬帖么。”三位王爷接在手中,共同观看。未曾拆开封皮,上有几个大字写得明白:“此帖进朝遇急方可开看。”田忌道:“且未可拆看,我们一齐进期见驾。”众好汉道;“末将等陪王爷进朝。”田文道:“虽则昏君无道,当遵师命。南郡王遗言,不可粗鲁。”袁达道:“也看这昏君怎样行事。”说毕,三位王爷勒马前行,十五位门徒随后,齐进午门。正遇闵王早朝,文武百官分班左右,传旨宣苏元帅见驾,苏代望上朝参。闵王一见,龙心大怒,一声大喝:“好奸党,孤家待你自不簿,怎敢胆大欺心,火烧五凤楼,暗害孤家,有反叛之心。驾上官,把奸贼绑出午门,枭首示众。”旨意一下、驾上官一拥齐来。吓得苏代魂不附体,往前膝行两步,口尊圣主:“钢刀虽利不斩无罪之人。微臣并无过恶,吾主为何震怒处斩,微臣虽死,也不瞑目。”闵王道:“好奸贼,你放火烧五凤楼,怎么还说无罪。”苏代叩头道:“容臣分剖一言,死而无怨。只因昨晚三更,南郡王府火起,臣率家丁往救,正遇齐东在此放火,称说是奉旨钦差,臣心不甘,与他争论一番,这是有的。不想闻报五凤楼起火,臣急急赶到救火,何曾有甚么歹心,恳乞吾主细细参详。”闵王怒气稍平,手指苏代道:“你说五凤楼之火不是你放的,为甚么半夜三更到南郡王府呢?这是你多事了。死罪饶了,活罪难饶!驾上官,将这奸臣扯去衣冠,赶出午门,永不叙用。”苏代出了朝门,怒气冲冲,回到本府,收拾行李家眷,上河南洛阳太平庄,隐姓埋名。这话不表。

单讲三位王爷,来至朝门,听见将苏代贬了,由不得怒气冲冲,七窍生烟,暗骂昏君无道,无辜贬了有功之臣,如此昏庸,谅来江山难保。那全山众好汉,看见苏元帅削职出朝,一个个无名火起,大骂昏君昨晚放火暗害南郡王,今日又贬苏元帅,待我们入朝与昏君讲个明白,言罢一拥齐来,同入朝门。一声大喝,不亚半空中打个焦雷。袁达当先往内就止,众豪杰紧紧跟随,三位王子着忙道:“开国侯使不得。”袁达道:“有甚么使不得呢,到如今有甚么王法,我上殿去与昏君讲一讲。”三位主子那里拦挡得住,已经将到阶前,闵王道;“甚么人在朝门喧哗?”黄门官奏道:“是开国侯、护国侯、定国侯并十二指挥。”闵王闻言,吃一大惊道:“昨晚火烧南郡王府,把十五家门徒烧死了,怎么还有这班人,他来者不善,定为孙膑报仇来了。待我看是那个为首?”只见袁达,虎步在先,势甚凶恶,心下暗道:“不好了,头一个就是最难缠的,孤且避避他。”想罢,连忙离座,也不顾文武百官,袍袖一展,退回后宫。这袁达来至白玉阶前,丹墀之上,雄纠纠气昂昂,看见珠帘高卷,驾转昭阳去了。袁达同众门徒声如巨雷,大叫道:“好昏君,怎么就避进去了。”三位王子同两班文武齐拥上来道;“众位将军,这是国法所在,为何这等粗鲁,有失朝仪。”袁达道;“甚么朝仪,谁是他的臣子,君不正臣逃外国,父不正子往他乡,这昏君作事不正,杀妻逐子,宠佞害忠,贪恋酒色,那管百姓倒悬,难为一国之主,有甚王法,鸡巴朝仪。你既然躲了进去,我们大家散了罢,保甚么驾,尽甚么忠。”说罢,招呼李牧、独孤陈并十二指挥,反出朝门,跨上雕鞍,出离临淄,往截龙山屯兵,按下不提。

且说三位王爷,看见全山众将反出朝门,吓得目瞪口呆,心中恼极,田文道;“主上昏庸,朝纲大乱,成何体统。我与二位王兄,尽忠苦谏,方是亲亲之道。”田忌、田单齐声答道:“言之有理。”说毕,三位王子忙忙同奔寝宫而来,这且按下。

单说闵王避进昭阳,面目更色。邹妃道:“吾主为何这般惊慌?”闵王道:“袁达等反了。”邹妃道:“袁达众门徒烧死在南郡王府中,怎么还有他们?”闵王道;“没有烧死一个,都反进朝来了。”邹妃道:“龙意万安,自有文武拦阻,料他不敢闹进宫来。”吩咐宫人摆洒过来:“一则与王压惊,二则要商议全山这一班奸党。”闵王大喜:“全仗御妻的妙用。”君妃二人正往昭阳乐饮,宫官来报,三位王爷在寝宫外等宣。闵王道:“三家王叔有何事故到此?”邹妃道:“一定是上朝保袁达、苏代这一班逆党,吾主不可准他。”闵王道:“孤家知道了。”传旨宣三位王叔进宫。参见已毕,三位王子见闵王与邹妃宴饮,不觉暗暗点头嗟叹:“好昏王,终日迷恋酒色,朝纲不理。”只见闵王开言道:“三位王叔,孤家未曾宣召,忽进宫来何事?”三家王子一齐俯伏,流招满面。闵王道:“王叔平身,有何原故,只管奏来,为何悲哀流泪,甚么惨切之处,这等伤心?”三家王子一齐叩头道:“祖宗创业,非轻容易,吾主今日行为不正,诚恐江山难保。”闵王道;“孤家那些行为不正,王叔也是这等说?”田文等道;“人无自反之明,所为的事,自己不觉。吾主那一件事行得正道?刘后无故惨死,太子不知存亡,暗害孙膑,明贬苏代,种种都是无道之事。况且孙膑名闻列国,道法高深,昨晚焚烧王府,存亡未卜。今日反了全山众将,苏代被贬,朝堂一空,倘若国家有事,谁是安邦定国之人?伏乞吾主将苏代召回任所重用,请转全山众将,江山可保,社稷幸甚。”闵王听罢,大怒道:“孤家与王叔,乃是天皇一派,为甚么与苏代、孙膑上本保他,岂不知苏代与孙膑,是郎舅之亲,同谋合党,将来必为国家之忧。且全山众将,不过一勇之夫,甚么要紧,何劳王叔费心。”未知三位王子听闻,更有何言?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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