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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花亭被救收双妻 邓府投窍秋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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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花亭被救收双妻 邓府投窍秋千下

难中偏遇好姻缘,千里姻缘一线牵。

坦腹东床今是否,雀屏喜迎并头莲。

俚句叙过。谨接秦素梅小姐得了小玉两次梦境,欲令春香同往花园拯救董良才,可以令春香向董生提此一段姻缘。遂唤:“春香速醒。”春香从梦中忽然醒来,坐起说:“为何夜深之时小姐不眠,唤醒我作甚么?”小姐说:“我有一事,欲向你说,恐你不尽心。”春香口呼:“小姐只管向丫头言,若能办我必尽心。”小姐闻言,遂将小玉两次托梦之言对春香言了一遍。春香说:“二梦相同,想来有因,小姐唤醒我有何事?”小姐说:“奴有心命你同我进花园,一则拯救董生,二则烦你替奴讲。”小姐言至此,面上一阵飞红,低头不语。春香问:“小姐为何行说行止?”小姐说:“你明白就罢了,何须问长问短。”春香说:“事在你心而不言,我焉能知?”小姐无奈,说:“一则拯救董生,二则是成全奴的姻缘。”春香闻言,暗想:“小姐有此意,我亦长成也,非木雕泥塑,何不我亦为个二房侧室,岂不是机会?”想罢口呼:“小姐命我救董生则可,若去与小姐提亲事,倘若太太知觉,我必受责。我不能从命。”小姐说:“你若肯去,奴赏你几两银。”春香说:“我不要银子,又不会说话,又不会温存。”小姐说:“既不要银,我赏你几疋好绸缎。”春香说:“我不要绸缎,虽然做了衣服,穿在身也是无人看。”小姐心中明白,说:“春香,你那心莫非也有配董生之意否?”春香说:“丫头高攀了!”小姐说:“你与奴说成这段姻缘,奴令董生收你为二房何如?”春香含笑问:“此话当真?”小姐说:“从来不会撒谎。”春香说:“既是言必观典,我同小姐去。”遂手拿钥匙,不移时来至花园门首。

春香将门开放,主仆进花园,来至花亭之下。见亭上锁着一人,咳声叹气。春香问:“花亭上是什么人在此长吁短叹?我家小姐在此。”董良才说:“我是洛阳董良才,被你家少爷诬我杀死你家丫鬟,将我苦打一顿,锁在此处。小姐若肯大发慈悲,放我出府,感小姐恩同再造!”小姐说:“春香,你把他放了罢!”春香说:“小姐你好呆,若开了他的锁,他不允亲事,岂不落场空?小姐若放我也不放!”遂转身问道:“适才求俺主仆救你,可用何物谢俺?”良才说:“我是离乡遭难之人,赤手空拳,那有谢礼?”春香说:“既无谢礼,你可得依俺一件事。”良才口呼:“丫鬟姐姐,若将我救下,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我皆依。”春香说:“勿庸百件,一件就行。”良才问:“是那一件?”春香说:“有心放你,深夜男女授受不亲;如不放你,可惜你命难保。我家小姐生得不陋,你允下俺家小姐亲事,俺就放你逃生。”良才说:“你家小姐乃是千金之体,当寻门当户对人家,轿中来马上去,方有风光。想我这落难之人,命且不保,小生不从命,恐误小姐终身大事。”春香说:“拿着一块肥肉与你吃,你还嫌腥。你若不允,俺主婢不能救你。男女有嫌疑。”董良才闻言暗想:“是呀,若不允此亲事,我命终须难保;不如暂且允下亲事,逃出他府再作区处。”主意已定,遂口呼:“丫鬟姐姐,亲事小生允下了。”春香笑说:“你今允下亲事,就是有造化的小伙。待我去向小姐说知,再解你的锁。”

春香回转身下了月台,见了小姐只是嗤嗤而笑。小姐见了这个光景,难以出口相问。春香观透其意,假装呆着脸一语不发。见小姐欲语不语,那种羞态令人可怜,只得口呼:“小姐,婢子提到小姐婚姻之事,他不应允。”小姐闻言长叹一声:“哎,天哪!奴清晨在屏风后看那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表非凡,令人可爱,奴就起了怜才之心。夜间,小玉与奴连警二梦,只望配此良人,终身有托。不料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不由泪倾腮边。春香遂含笑说:“小姐不可愁烦。董生不允亲事,被我三寸不烂之舌言说利害,他才应允亲事。小姐呀,你的事我与你周全完了,我的事你还记得否?”小姐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奴见了董生,必然说明。”春香说:“这才是君子不食言。”小姐说:“你可与他开了锁去。”春香说:“且慢开锁。如今之人鬼头鬼脑,人心难测。我令他狠狠发一洪誓,再与他开锁也不迟。”言罢二次走进花亭。

董生即问:“亲事小生已允,为何不开锁呢?”春香说:“方才俺家小姐言道,恐怕你心不应口,无以为凭。欲令你狠狠的发下大誓,才与你开锁了。”良才口中不言,心中暗想:“实指望假意允亲,作为脱身之计。孰料被他参透,逼我明誓。这秦府千金小姐也玷辱不了我的家门。”遂仰面对天发誓曰:“我董良才与秦小姐若有三心二意,必受天诛。”春香闻誓心悦,曰:“待我给你开锁,”良才拦曰:“这锁你且慢开,我满口允亲,小姐不信,逼我对天明誓。小姐心事我还不知如何?小生也不令小姐明誓,只求小姐亲自给我开锁,小生方信小姐是真心实意。”春香说:“我家小姐乃是千金之体,恐他不亲来开锁。”良才说:“小姐若不亲自来与我开锁,我宁死在花亭之上也不令你开锁。”春香说:“我看你这个人却不怎的,倒有好拿手。说不了,我去请小姐。”遂下了月台,将董生之言对小姐言了一遍。小姐说:“羞羞答答的,怎好与他开锁?奴不去。”春香说:“你又作怪!并且半夜三更到此所为何事?如今成了一家人了,你却害起羞来。这叫作地狱门口念弥陀,你修的晚了。”遂将小姐连搀带架着,二人来至花亭。

小姐无奈,伸玉腕把锁给董良才开开。良才满心欢喜,走近前深深一揖,口呼:“小姐,小生既承见爱,事不宜迟,有何妙计放我出府?”小姐还了一拜,问道:“你出府去,可有一定去处否?”良才回答:“水深从鱼跃,天高任鸟飞。小生此一出府,实无定向。”小姐闻言,口呼:“相公,今逢大比之年,何不奔上长安,求取功名?倘若高中,相公身荣,不枉奴救你一场,也有光彩。”良才说:“小生虽有此心,奈手中空虚,如何能赴考?”小姐说:“这有何难?”遂吩咐春香回绣楼将皮箱内五十两白银取来。春香领命而去,小姐复向良才言道:“日后相公得第,休忘了奴家一片血心。此一去莫负了小奴家,休要得新忘旧,辜负花亭救你之心!”良才慰曰:“小生虽然年幼,凡那墙外花路旁柳我不爱贪,心上只有小姐一人。纵然有女如玉,我学生也不能再娶的。”小姐嘱咐曰:“相公若得第,早报捷音。”良才说:“小生若得弟,必差轿马人夫前来搬你。”正言间,只见春香走进花亭,将银交与小姐。小姐将银亲手递与董生,良才连忙作谢。春香说:“还有一事不得明白。”小姐闻言,微然一笑,口称:“相公,这姻缘成就,多蒙春香丫鬟周全。奴家有言在先,事成之后奴情愿许他为二房,不知相公心下如何?”良才说:“小姐既然许过,小生无不从命。”春香闻言,喜形于色,说:“既成一家人,莫说两家话。你还未用饭了。”良才说:“用饭事小,救我出府事大。”春香说:“你走之心急,在路上须加小心,早宿晚行,遇人莫言实话,仅防歹人。这有衣服给你换着穿。”良才谢道:“蒙娘子金石之言,小生敢不铭刻在心?只求娘子救我出府。”春香说:“随我来。”三人下花亭,来至花墙下,春香用一条绒绳系在良才腰间,二人把良才托上花墙,慢慢松绳将董生坠在墙外。良才把绳解开,春香在墙内收回绳,一声“保重”,良才奔长安去了。这且慢表。

且言阎罗天子驾坐森罗殿,判官禀曰:“今时正是五月十七日,将苗氏送到南安借尸还魂。”阎罗王闻奏,遂吩咐金童玉女带领强、恶二鬼,送苗凤英真魂南安郡借尸还魂。金童玉女领下批文,一同奔南安,一阵阴风已至南安,进了邓氏花园,拆开批文一看,方知该邓红玉身亡秋千下。时候到了,不见邓红玉来,若误时辰,上神见责难担。遂命强、恶二鬼速将邓红玉引至花园,违误者贬。强、恶二鬼不敢怠慢,一阵旋风去了。

再表这南安有位告老的御史,官讳邓文勋。夫人张氏年近六旬,膝下无子,所生一女乳名红玉,年方二八,闺中待字。这天五月十七日,红玉在绣楼刺绣,这强、恶二鬼在暗中扰混,连折了三个绣花细针,心中有些不自容,忙唤金花、玉瓶两个丫鬟。两个丫鬟闻唤一齐上楼,口呼:“姑娘唤俺俩个有何事?”红玉说:“我今日有些烦闷,你二人同我到花园玩花散心。”二使女答应,红玉小姐重新梳洗已毕,遂带领两名丫鬟往花园而来。那强、恶二鬼见红玉已离绣楼,报与金童玉女知晓。金童、玉女齐言:“邓红玉至花园不是玩花就是观鱼,必误时辰。不如趁早将花揉碎,将鱼撒了。园中无可为乐,红玉必然戏耍秋千。”二鬼遵命,遂将百花揉碎,池鱼撒去。

不一刻红玉来至花亭之上,抬头一看,心中惊疑,说道:“这是何人将花揉碎?”金花、玉瓶二人说:“小姐玩花,却不知百花被何人揉碎。姑娘不必烦闷,花既揉碎,不免池畔观鱼,也可散心。”红玉小姐闻言,随着两个丫鬟来到池边,连下了几次鱼食,连一个鱼影儿不见。小姐说:“今日花园玩花无花,观鱼无鱼,是何缘故?”金花说:“姑娘不须烦闷,咱主婢去打秋千去罢!”小姐说:“我今懒怠打秋千,不如回去罢。”玉瓶说:“回去也是闲着,不如少玩一会也是好的。”红玉小姐说:“你二人既要打秋千,咱就悠一回再回去。”那强、恶二鬼并金童玉女领着苗凤英真魂,皆至秋千架下等候。这红玉小姐来至秋千架下,说道:“往日至此不甚理会,今日来在秋千架下,奴家心中这等恐惧。”金花说:“多时不打秋千,忽然见了秋千高悬,不免就有惊恐之心,猛一上去就不恐了。”小姐说:“你不上去也不死心蹋地。玉瓶,你在下边,金花同我上去。”正是:

香扰牛皮绳,闯入鬼门关。

毕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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