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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登垄断奸商获厚利 申禁令钦使定严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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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吴春霖见当时吃鸦片的人日多一日,国家虽然禁烟入口,却不曾禁人不准吃烟,此时若贩鸦片,一定可得厚利。如今有个法子,鸦片贸易,悉在海外,这海外离埠稍远,大洋荒岛之间,便非中国法令之所能及。私运入口时候,若有关胥盘查,重重用些贿赂,这些胥役,都是见钱眼开。有了银子,哪有不肯舞弊的道理?

主意已定,遂出去寻了几个向来贩鸦片的洋商,与他串通了,使他招呼各商人将鸦片趸船,悉行停泊外海,就在其地交易。又勾结内地奸民,为之传送,使窑口为之包卖。运载入口时,买通快蟹艇,为之护送。过关时,关上胥役,都得了贿赂,受了陋规,外面盘查得十分严密,暗中却是通连,实为私贩的奥援,不怕官场禁令森严,却一丝一毫奈何他们不得,所以这鸦片销路畅旺如故。

吴春霖既做了私贩的头脑,一班私贩趋附着这吴春霖,犹如蚂蚁附膻,还有那些洋商贩烟来到中国,都是投奔这吴春霖,也奉承着这吴春霖,好似苍蝇逐臭,惹得他两处赚钱,真是登垄断而罔市利。

不上数年,积得家资数十万,自以为子孙万世之业。不知不义之财,总有恶贯满盈之日。常言道:“刻薄成家,理无久享。”况乎这吴春霖干法犯纪,流毒生灵,积下这等造孽钱,岂能保得住终身不败?然而当时他却受用,人情只管眼前,哪个是深谋远虑,肯退一步着想呢?

闲话休提。且讲这鸦片烟自从吴春霖经手做了私贩的头脑,这鸦片趸船之来,每年骤增至数万箱。统计一年出口银两,不下数百万。这数百万银两,尽消费于暗室昏灯,而于国计民生,毫无裨益。漏卮日大,内地银荒亦日盛一日,而于广东全省之经济现象,其影响尤大。省中大吏,默察其情,推究其弊,知皆此鸦片私运入口之害,不得已姑为权宜之计,奏请暂事羁縻,徐图禁绝。

于是朝中议论纷纷,有的说:“鸦片之禁愈严,吃鸦片的人愈多,其弊都由于胥役棍徒之因缘为奸。这班胥役棍徒,但知鹜利,不知畏法,逞其鬼蜮之伎俩,则法令亦有时而穷。所以法愈峻则胥役之贿赂愈丰,棍徒之计谋愈巧。这个禁烟的法令,不是替那班胥役棍徒做个为丛驱雀的鹯、为渊驱鱼的獭么?如今不如仍用旧法,照药材纳税,但只准以货易货,不得用银购买,这就可以救得银荒,并且可以裕得国计,岂不是绝妙的法子?再那班吃鸦片的,多是浮惰无志之辈,本在不足轻重之数。只要定个法律,凡官员、士子、兵丁,一概不准吸烟。海内生齿日繁,不多争这几个老弱无用浮惰的吃鸦片人。这是为救济国家经济现象起见,所以这鸦片以弛禁的为是。”

又有的说:“此法不妥。鸦片既然弛禁,不禁人售卖,安能禁人吸食呢?若说官员、士子、兵丁不准吸食,庶民便吃无妨,则那许多官员、士子、兵丁,独不是从民间来的么?至于浮惰无志之辈,在不足轻重之数,一任其吸食,海内生齿日繁,不多争他们几个,然则他们就不是天朝的百姓么?况乎这些吃鸦片人,原不是生来是个浮惰,天然是无志的,都因他们吃了烟,方才变成下流人物。今若尽人吸食,恐怕吃烟的人日盛一日,普天下的人,个个都自愿要做个惰民咧!你知这中国人的性质,都是因因循循,自甘暴弃的么?又如以货易货之说,尤为掩耳盗铃之计。盖以货易货,不过直接间接的关系,于经济现象一般,同是吃亏。中国之货,即是中国利源之所在,以中国有用之货,易外国无用之鸦片烟,每年消费至数百万金,此数百万金,皆中国裕民足国之资。若贸贸然输之外洋,耗之于鸦片,则中国经济界上哪有不受恐慌之理?故为今之计,莫如严行禁绝,庶几可以裕国计,杜漏卮,扫除弊政,振作民气。否则明明知其为毒人之物,而听其流行,复征其税课,堂堂上国,有此政体乎?况乎所收之税,不过值百抽二,重至值百抽五,极重值十抽一而已,无可复加。以十倍之害,易一倍之利,其得失何待烦言!”

列位,若论这两人的议论,自然是第二人的说话有些远见。然而中国人多是自以为是,不肯佩服别人的。如见他人议论与我反对,我必竭力与他争胜。一个人争胜不来,便要寻几个帮手。朝廷之上,但论党派,不论是非。所以这两派互争,两年不决,筑室道旁,议论多而成功少,这是我们中国人的通病了。后来这两派决计,是主张禁绝的一面争胜了。

道光十八年,放了林则徐做钦差,到广东来办这禁烟的事务。这林则徐先生,他是我们中国的一个大政治家,晓得鸦片之害,将来必定要吸尽中国人的膏血,所以竭力要想整顿,把这鸦片烟一朝扫荡得干净。

十九年到了广东,严定治罪条例,将贩卖之奸民,说合之行商,包卖之窑口,护送之快蟹艇,贿纵之兵役,严密查拿,尽法惩治,一个个处以死罪。那班奸民得了这个消息,各各远走高飞,只有这吴春霖仗着多财,以为可以用些银子走门路。不料这林大人竟是铁面无情,一些贿赂也不能行。他见势头不好,打算躲避到洋商船上,暂避锋芒。

其时这林公已晓得私贩头脑是吴春霖,立命香山县知县饬差密拿。要说这吴春霖自从贩鸦片发财,一向妄自尊大,得罪乡邻,在别人家却也本来瞧他不起,又见他妄作妄为,更是恨他!所以钦差到了,大家都知道他恶贯已满,大祸将临。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香山县差役来捕,他还在那里吞雾吐云,直至四个公差已闯入他家里。一家大小,吓得面面厮觑,不做声响,即要招呼也来不及。听凭四个差人,直闯到他榻前,见他横在一张弥陀榻上,跷着脚,一手拿着烟枪,一手执着烟扦,两只眼睛,一眼不转的相着烟灯火,口里呼呼,鼻管里烟出,正是吃得到耙时候。

他见有人来到榻前,以为又是哪个来送信,拍马屁,想些好处,心里有些不耐烦,吸完了这筒烟,吃了两口茶,坐起来道:“你们只管来缠账做甚?我走尚未到时候,我要走就走,要不走就不走,不要你们多管。打场小官司,我也没什么要紧。”公差说道:“吴春霖,我们奉公差遣,前来拿你。你既不怕打官司,真是个好汉,快些立起来跟我们走,走的时候是到了!”

春霖一听,吓得魂不附体,四面一看,没有躲处,只少钻下地洞里去。公差要用铁索来锁他,他连忙喊道:“且慢,且慢,我有话说。”公差停手,听他说话,不知说的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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