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刻全像音诠征播奏捷传通俗演义御集四卷

（遵依原版刊行）

清虚君 吉瞻仙客 改正

巫峡岩 道德野史 纪略

捷真斋 名衢逸狂 演义

凌云阁 镇宇儒生 音诠

47-48

黄七设计退官兵 朝廷勅谕诸元帅

诗曰：

寻思传义洵功高，不是狂生取次褒。

略演诗词称李杜，少题刑法拟萧曹。

能谈金殿文章贵，解说鸳帏艳质娇。

万象森罗居绣服，深穷物理最雄豪。

话说扼守乌江关杨奇、朱敬、张仕敖、罗浮正聚议事，忽控卒来报：“官兵数万住劄白坭，不日将有叩关之意，乞将军着速防御。”

杨奇等闻报大惊，急遣军士飞报应龙。

军士领命，火速而行，不日即至播州城内。

是时，应龙正坐大殿。

门吏禀曰：“今乌江关有一士卒来报军情。”

应龙急令进来，军士入殿跪下。

应龙问曰：“汝今前来，有何话说？”

军士遂将官兵数万屯劄白坭事情告之。

应龙即谓军师黄七、孙时泰曰：“官兵前驱而来，将何区处？”

黄七等对曰：“主公勿忧，吾有一计，足以退之。”

应龙曰：“公有何计？”

黄七道：“官兵初到，其锋甚锐，难以力战，不如修一表上奏朝廷，诘其止兵。复慕一词告谕四路官兵不用干戈，我等自服，以缓他来，侗彼退兵，再作计议。”

应龙大胆喜曰：“此计大妙，当即行之。”

黄七遂援笔修表一道，孙时泰作古风一律。书写完讫，捧上应龙视之。

应龙读罢，抚掌叹曰：“妙哉！妙哉！真子房（汉臣，姓张名良，字子房。）卧龙（后汉臣，姓诸葛，名亮，号卧龙。）再生也！”

遂遗得力部将急赴京师上表，而令军士袖古风词回乌江关付与杨奇依计而行。

杨奇接下，同朱敬等看讫。

杨奇曰：“是乃军师效张子房作楚歌吹散八千子弟也，但用纸札，恐风吹雨漂，官兵不得见之。当白牌数面，上写是词，则字迹明显，人所易见。着细作乘夜竖立四路官兵营前，使彼知之，探其退兵与否，可定战守之计。”

朱敬曰：“兄见最明!”

即令木匠造成白牌。

杨奇书写停当。

是夕敬遣细作往各营竖立，细作领命去讫。

次日天明，四路总兵各升帐而坐，聚将议事。

忽哨卒来报：“昨晚杨奇竖白牌数面于营前，上书数行字迹，未审其意若何，特禀元帅知之。”

各路总兵曰：“即有白牌，持来观看。”

哨卒得令，提至帐前，众总兵各捧诵再三不。见应龙有不征自服之意，遂按兵不进，各修本并对古风词遣使飞赴京师奏闻朝廷不题。

却说皇帝一日早朝升殿，集聚两班文武、九卿、四相。怎见得早朝光景？有诗为证：

诗曰：

天上鸣鞭彻晓闻，千官趋谒正缤纷。

金门闢处珠簾捲，翠仗临时宝扇分。

光动凤楼迎瑞日，香浮龙衮护祥云。

四海九州沾帝德，万岁千秋祝对群。

君臣拜罢，皇帝传旨：“有事出奏，无事退班。”

说言未已民，忽黄门官启曰：“今有播州杨应龙并钦差征播七省总兵具有表章上达天听。”

当驾官捧上御案，皇帝览其表曰：

具表臣播州杨应龙诚惶诚恐，稽首顿首，死罪上言。窃闻三皇立纪，五帝禅宗。独中华之有主，岂夷狄之无君？乾坤浩大，因诸邦之有分；宇宙洪荒，非一主而独权。臣闻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臣居软弱之邦，偏僻之国，城池不满三百，封疆不足一千，尚有知足之意，更无外望之志。陛下作中华之主，为万乘之君，城池有数千余座，封疆有百万余里，尚有不足之心，犹有灭绝之意。正所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且臣前提兵经行数郡，缘非谋逆，盖缘五司七姓逃藏于数郡地方而发兵追寻之也。今闻陛下有兴战之策，小邦有御寇之图。论文有孔孟道德之文章，论武有孙吴韬略之兵法，是以土来水掩，将来兵迎。臣请以太行山面八阵之图，九重峰排长蛇之阵，聊为博戏，有何惧哉。上既不慈，下亦不孝，自古兵无两胜，战无两败，若臣胜君输，则贻辱小邦，窃耻外国；若君胜臣输，则收回友兵，叱退猛将，年年进贡于中华，岁岁封登于小国。今遣使谨诣丹墀，冒犯天颜，诚恐，诚恐，死罪死罪。奉表以闻。

帝览表，心中不悦。

复覩总兵官奏本，但见皆陈杨应龙具词：乞求止兵，愿输诚归服之事。

视讫，乃观其古风词曰：

不服不服真不服，左氏隶臣云仆仆。助仆□戈杀主人，安责君臣想敬肃？只因数逆灭藩篱，诚哉半勺易十斛。三省苍生放生哭，弃着赤子保叛仆。从容享皇粮，三省生灵尽鱼肉。

不惜苍生惜叛仆，贱却明珠贵鲁材。功名何恃暴虐取，儿孙自有儿孙福。谁知兵者是凶器，胜败从来乌可卜？君不见，有苗氏，鲁不服，太山□南殿山矗，洞庭彭蠡东西澳。大禹欲伐舜不许，谕教渴时苗自服。使君试奏殄群奸，不用干戈播自服。

（以表表词具载蜀刊《平播事略》）

皇帝览罢文表，龙颜大怒。

遂命移檄报之，奉圣旨：不用大兵，止用一枝小将。兵兵勇猛，如一天之星斗；将将威雄，似四海之河沙。何愁八阵之图，岂惧长蛇之阵？在在雄兵，蝼蚁敢敌；虎豹成群，猿猴放武。

圣旨到日，即使施行。

遂令原使赍檄回往播州去讫。

皇帝复移勅谕诸总兵着速征进，须日费担金不惜，务将土司杨应龙尽剿灭回报（由有责，当时会勘应龙，诸公语云，众奸臣多生巧计，贪爱土司金银，在京为臣不忠，在外为臣不肖。受贿卖放欺君，着锦衣卫指挥于天王将法司尽行粉碎）。

使臣赍勅即日出京而去，不在话下（此一段悉载征播事略）。

49-50

马一龙杀死仕敖 童总后大战罗浮

诗曰：

自古英雄壮国威，成功多少乐雍熙。

飞龙应物人归向，集虎施谋事合机。

剑气夜辉明月皎，旌光春送彩云飞。

太平回骑齐歌凯，捷表晨奏四海知。

话分两头，却说杨应龙一日升殿集将议事。

忽报：朝廷移檄前来。

应龙接入，开读已罢。谓军师黄七、孙时泰曰：“朝廷不准奏表，今移檄来，定要进兵征讨，是计不成，将如之何？”

黄七对曰：“不妨，今官兵屯扎白坭，此处离乌江关十五余里，是关高险，江水急流，且无桥染船舰可能，彼兵一时莫渡。但令昼夜严密提防，坚闭固守，则无事矣。”

应龙曰：“善！”

遂吩咐军校往谕守关众将。

军校得令，急奔乌江关而来，对杨奇等备说应龙吩咐之事。

杨奇曰：“主公之见，暗合吾意。”

遂令众军昼夜巡警，防御官兵前来不题。

却说陈总兵正升帐而坐，忽报皇帝有旨来到。陈总兵同赵抚院等迎接入帐，宣读已罢。见圣天子不准备文表，勅速进征之事，遂吩咐三军整顿队伍预候攻关。使官赍勅复持谕三路总兵。众总兵宣读一次，各军卒准备前进，不说官兵预备进征。

且讲杨奇分遣军卒方守已罢。

次日天明，众将集议，张仕敖谓杨奇曰：“官兵威势强盛，倘若前来，不可与战，上必不胜。兵法云‘军行百里，不战自疲’，彼今远来，兵力已怠。且驻扎白坭半月，军心懈散，必不准备，今夜可掩其不意劫其营寨，军卒必溃，可获大胜也。”

杨奇等曰：“此计可行！”

遂令各门军士坚壁固守，待晚行计。仍吩咐众军饱食战饭，马摘铃，人衔枚，捲旗旛，偃金鼓。是夜三更时候，张仕敖、朱敬领五千兵出乌江关，悄地往白坭坪真到陈总兵营。

前哨听得三军熟睡，仕敖大喜，即驱兵并力杀入营来。且遇马一龙把守营门，仕敖见一龙拦截营前，便不打话，举刀直取一龙。一龙挺枪相迎，两下一来一往，一冲一撞。战未数合，仕敖气力不加，措手不及，被一龙一枪刺中心窝，翻鞍落马而死。

军士闻之，趋报陈总兵曰：“贼兵劫营！”

陈总兵闻报大惊，恐一龙身孤不能取胜，急遣兵来援。

朱敬见仕敖已被刺死，我军救兵又来，无心恋战，急策马逃走。

一龙复率兵追赶十余里，始鸣金收军回寨。

杨兵大败，死者无数。

一龙回营，参见陈总兵，具言单骑杀死贼将一员、贼兵千余等情。

陈总兵大喜，重赏一龙，将功赎罪，复还原职。

玄真子题诗赞曰：

大将英雄盖世强，凛凛威风掬雪霜。

一龙贬守营门外，单骑刺死张仕敖。

一夜无词，鸡鸣早旦。

次日，童总兵统领大军径过余庆关，直往乌江进发，正是：

黄旂一展三军动，画鼓轻敲万众行。

兵行十里，忽拦旗来报：“前有长江之险，兵难前进。”

童总兵闻报，遂令众军安札营寨，与诸将商议渡江之计不题。

却说朱敬战败，领残兵入关，计战原兵，已伤千余，乃见杨奇等。备言官兵预先准备，仕敖反被一将单骑刺死，折兵千余事情。

杨奇、罗浮曰：“是吾等欺敌，故有此败，且暂屯守，另生他计破之，未为迟也。”

正商议间，忽探马来报：“官兵蜂拥而来，离乌江一里地面安营。”

杨奇等大惊，罗浮曰：“官兵骁勇精锐，急切难敌，但当坚守不出，候彼兵志懈无备，乘夜举军一击，则唾手而可擒也。”

杨奇曰：“公言最当，当徐图之。”

却说童总兵令众军扎营已罢。

次早平明，遂乘马往乌江而来，但见关前有大乌江、小乌江，深约百尺，滩水急流，更有无限景致。怎见得：

长江荡荡，绿水悠悠。举目遥观，共长天而斗色；低头近觑，同融日以争光。岸边绿苇滴溜溜，风摆旌旗；堤下青蒲孤耸耸，露依剑刃。白蘋渡上，有一攒一簇白沙鸥；红蓼滩前，有一往一来红甲雁。其中富贵飘摇摇，荷叶类青钱；内里繁华招展展，莲花倾玉盏。霁雪丛中响沸沸，金晴金色化龙鲤；晴波影里滑剌剌，绿甲绿毛通圣龟。到春来暖融融，鸥浴鱼翻；到夏来碧森森，芰生荷放。到秋来，纷纷红叶逐波流；到冬来，片片寒水随浪走。汩汩无边浴寒日，明明四际映青山。乘风势捲起怒涛，似钱塘江海门潮震；布阴云沛成霖雨，如沃焦山禹穴龙飞。登高一望洞庭湖，漫地连天云梦泽。

徘徊四顾良久，乃勒马回帐。谓赵抚院曰：“乌江河阔数丈，水势又深，其波甚急，且无桥梁可乘，无船舰可渡，军成安能得过？必用一计，方可有行。”

赵抚院曰：“将军计将安出？”

童总兵曰：“如此如此。”

赵抚院曰：“是计大妙！”

遂令木工（木匠也）造船二百余只，吩咐将船连接，安置水面，架木搭起浮桥。

不数日，安顿停当。但见稳若泰山，安如平地，往来军马粮草任行。

童总兵大喜，急催兵前进，不移时，兵过乌江，众军登岸。乃令离城五里安营，整列队伍，金鼓齐鸣，喊声大震，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

童总兵挥兵抵关搦战。

巡卒闻之，飞报杨奇。

杨奇闻报，忙问众将曰：“官兵讨战，谁可当先奋敌，挫彼锐气？”

道犹未了，罗浮向前答曰：“官兵跨江涉岭而来，谅不能耀武扬威，愚弟不才，愿兴兵五千出门抵敌，擒拏官兵前来。”

杨奇曰：“贤弟宜小心仔细，忽视等闲。”

罗浮曰：“不劳嘱咐。”

遂领兵下关，拍马直奔前来，与童总兵对阵。

童总兵高声骂曰：“叛国逆贼，我圣天子有何亏负汝等？擅动军马攻打郡县、杀死居民官员、劫取府库银两、肆行强暴？今奉圣天子明召，特来剿灭汝等。及早受降，免遭诛戮。”

罗浮曰：“我前来奉杨主公严命，前来找（音爪）寻五司七姓，原非作反，汝何擅人马侵吾地界。”

童总兵大怒，摆开阵势，挺刀直取罗浮。

罗浮跃马舞枪，付面交还。

两下杀在一堆，裹在一处。怎见得好杀？但见：

枪如急雨，刀似秋霜。枪刺处不离咽喉，刀斫来常依头项。一冲一撞，尤如二鬼争环；一架一迎，俨似双龙戏宝。杀气丛串，虎牢关大战吕布；旗旛影里，九里山截杀霸王。这壁厢怒气冲天，那壁厢银牙咬碎。霎时便见输赢决，顷刻三魂赴鬼门。

两将战未数合，罗浮败下阵去，挡架不住，舍死脱走，入城闭门不出。正是：

今朝虽脱目前苦，他日难免血染衣。

但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51-52

罗浮兵退三渡关 杨显父子鏖战死

诗曰：

霆剑龙飞脱宝谭，将军扼腕虎眈眈。

指挥天地开经略，驱逐风云入笑谈。

的拟万全收塞虏，果然一敌斩酋蛮。

烟尘一扫腥膻荡，奏凯停鞭漫驻骖。

话说罗浮败走入关，见杨奇、朱敬，具言战败之事。

杨奇等大骇，争率兵登城，立砲石固守。

须臾，童总兵追到城下，见罗浮入关，乃分兵四面围住攻打。

金鼓砲声，相藉振天。

关上矢石，交下如雨，攻击不敢近前。

童总兵急收兵退回本营。

杨奇见官兵回去，遂与朱敬商议曰：“官兵龙强，难以相持，我兵力战不利。且城中矢石几尽，彼兵再来攻击，此关必难保也矣。不如领兵且入三渡关，令人往府报知主公，再图恢复何如？”

朱敬曰：“善！”

遂着守关军士严密防范，杨奇等领兵径往三渡关而来。

兵至关下，巡城军校报知守将张让。

张让乃遣军士开门，令众军入关。

杨奇即对张让备言前事。

张让愤怒不已，遂遣人飞报应龙去讫。

却说童总兵收兵回营。

次日黎明复率精锐士卒抵关，架云梯砲石四围攻打。

杨参将并力击，力击之。

城中不能支，省顷，竟克其关。

童总兵挺枪争先，三军奋勇而入，杀死守关将士，并护城兵卒无算。

遂传令三军在关安营。

却说杨应龙一日坐殿，骤集众将商议防御官兵之策。

忽流星飞马来报，备说官兵攻破乌江，杨奇等退守三渡关之事。

应龙听说大惊，即谓军师黄七、孙时泰曰：“乌江关乃播州咽喉地界，今官兵攻破，如之奈何？”

黄七对曰：“官兵勇猛，难以为敌，吾有一计，但用五百名美女顶盔贯甲，假装男兵前去抵敌，赚取官兵擒之，彼若询问来情，诈言男兵抵搪后阵。彼兵见男兵久不前来，决疑诈说，是夕，官兵定各将美女奸淫，不作准备，令男兵四围埋伏山林、坑坎地面，候官兵睡浓，前去劫营冲击，则彼兵必往乌江而走。仍着人往安亲家营，密言我兵夜来劫寨，令彼使军校私往乌江斫断浮桥，则官兵到此急不能渡，而一鼓可擒也。”

应龙曰：“搏虎先投其食，钓鱼须备其饵。军师之计尤高吕望（太公也），当即行之。”

遂令李旭拣送五百名美女，即刻装点前行。复吩咐徐敬往安营而去，仍着飞报回谕杨奇等是夜领兵四面埋伏劫营。正是：

装定密网擒玉免，安排香饵钓金鳌。

却说安宣慰正升帐而坐。

徐敬来至营前，谓其守卒曰：“吾乃播州人也，有机密事欲见安将军。”

守卒报入。

安宣慰令至帐下，认得徐敬（原在应龙府中饮酒相会也）。惊问曰：“公在播州，今枉驾敝营，有何见谕？”

徐敬不语，假为左顾右盼之状。

安宣慰知其意，乃使众人退去，独留心腹二人在帐。

徐敬见众人已退，遂将杨应龙吩咐私断浮桥之事备说一遍。

安宣慰曰：“公且回去，多多致意亲家，我这里依计行之。”

徐敬辞别而回。

安宣慰是夕敬遣军校拆去乌江浮桥。正是：

奸臣合谋装圈套，天兵失计落牢笼。

且说女兵行不移时即到三渡关，军校乃对张让、杨奇等备言军师定计劫营之事。

张让等曰：“军师是计真奇妙也。”

遂着女兵前往搦战，张让屯兵守关，杨奇、朱敬、罗浮乃领兵四面埋伏去讫。

女兵出关，径自乌江地界，奋武扬威，布阵热门战。且看如何？但见那女兵：

香肌婉转，玉体轻盈。乌云下杀气腾腾，绿鬓边征云霭霭。桃花盈怒色，杏眼变愁颜。粉腮旁，悲风刮刮；朱唇外，怒气纷纷。腥眼圆睁雄纠纠，娥眉倒竖恶狠狠。柳腰急转，荡起征尘闭目昏；莲步忙移，登开战土遮天暗。小小绣鞋踏劲弩，纤纤玉手拽彫弓。绣胸带胜似狮蛮带，掠目先裙强如锦战裙。叫喊一声，绿柳内莺啼；盤桓一阵，芳草间蝶舞。围锣晃晃，月殿姮娥开宝镜，短剑辉辉，天河织女弄银梭。绣旂开处，蟠桃王母聚仙人；画鼓响时，上界天妃攒玉女。狂风乱刮，香风摇散满园花；薄雾笼遮，烟露锁迷盈岸柳。娥眉馥馥香穿阵，金钏叮叮响彻天。天生弄线拈针女，改作摇旗擂鼓人。

巡卒见杨兵前来，飞报童总兵言：“酋兵数百出关讨战。”

童总兵曰：“杨兵讨战，谁可出马擒之？”

杨参将曰：“末将不才，愿领兵迎敌。”

童总兵曰：“兄宜小心谨慎。”

杨参将曰：“不劳元帅嘱咐。”

遂率兵出营，与女将娇娥（娇娥乃应龙侍妾，略通武艺，故令彼冲先阵。）对阵。

杨参将便不打话，举枪直取娇娥，娇娥转枪还战。两下喊呐厮杀，但见：

喊声震地，浑如凤啭苍梧；

叫杀连天，恰似莺啼绿柳。

战未数合，娇娥气力不加，被杨参将生擒过马。

娇娥既擒，众女兵素未娴习军旅，举各下马，解甲投降。

杨参将始知女将来战，乃鸣金收兵回营。对童总兵具言女兵出战，擒了娇娥，余各归降一事。

童总兵大喜曰：“是乃杨参将之功也！”

令降服女将何在，可令前来。

杨参将遂着军校将女兵拥至帐前。

童总兵曰：“男兵不出抵敌，汝等前来迎战，娇娥被擒，余等不战而降，恐有诈谋，可备说来，饶汝等死。”

众女兵曰：“男兵抵敌后路，彼见我等战败被擒，故退入关去，不敢来迎敌耳！非不诈谋，乞老爷详情。”

童总兵曰：“汝等战败，男兵不敢前来迎敌，理固有之，但你们罪不容诛。予体圣地好生之德，恕汝等死。”

乃赏赐名军而退。

是夕设酒赏功，众将举酣饮大醉，各挟美女入帐，解衣卸甲歇息，并未提防贼兵劫营之事。正是：

未定精兵守营计，正中奸雄劫寨机。

却说杨奇、朱敬、罗浮领锐兵五千埋伏已定。是晚月色不明，天气沉晦。

三更时候，各会兵一处，披挂上马，人衔枚，马摘铃。直往官兵营来，将至营边，隔栅遥望，营中士卒尽皆熟睡。乃大鸣金鼓，率兵直杀入营。

官兵皆在睡中，惊慌无措，马不及鞍，人不及甲，无复队伍，士卒大乱，四散奔溃。

杨兵杀透重围，左冲右突。

官兵不能支搪，急奔退乌江。不知安军暗拆桥梁，兵不能渡。

杨兵后面追击紧急，我兵进退不得，沉溺渰死过半，江水为之不流。杀得遍野伏尸山积，满江血涨河深。怨入天愁，号悲鬼泣，甚是伤惨。

玄真子题诗叹曰：

官兵勇猛赛天神，酋将闻风胆战惊。

乌江战败非无意，定是安家怀二心。

沅州参将杨显见乌江无桥可渡，众军沉溺水中。乃挥回兵奋勇堵截于后，杀死杨兵数十余人。长子杨应芝，六子续芝（长子袭职指挥，六子儒斈生员，二子俱杨昷带来坐营。）见父亲与杨兵抵敌，即策马奋力，各挺兵器一齐冲战。

杨奇兵势强盛，三父子力不能支，遂苦战而死。

玄真子题诗哀之曰：

乌江战败最伤情，杨显奋威去敌兵。

可怜势弱身孤独，三人父子命归阴。

又诗赞曰：

愁云怨气贯晴空，枉使英雄血染红。

夜半鹃啼偏惨切，秋深雁唳独伤魂。

奇功未展身先丧，斗志才伸命已终。

三灵虽亡而不泯，千年忠节史褒崇。

阵云龙见酋兵杀死三父子，急兜回马殿后，力战数合，势败身孤，暗中杨奇一枪，落于马下。

玄真子题诗哀之曰：

如山号令想英雄，志扫酋蛮期建功。

何事身罹奸毒害，令人俛仰叹西风。

又诗赞曰：

孤身殿后势掀昂，误中杨酋暗里枪。

忠心一片编难尽，名在人间草木香。

却说潘经历见杨显父子、陈守备等被酋兵所害，自跃马提戈，为士卒之先，遣部将督兵血战，斩酋兵数百。

杨奇见潘经历还兵死击，恐势不能支，遂催兵奔走入关。

潘经历率兵追之，赶至关下，斩首千余级，酋兵大败。

潘经历收回残兵，离关三里安营，计点人马，共折官兵四万有余，伤残者无算。

至是众将始知为女兵所诱，追悔无及。毕竟后来胜负如何，下回分晓（是阵亡将白明逹、阮仕奇，土官安民志、千户訾嘉猷等）。

53-54

郭抚院请兵助敌 王总兵攻破乌江

诗曰：

戈戟光辉映日光，乌江水染血波涛。

乘风战马何愁远，冒雨征夫岂惮劳？

袖里禅机天地逈，胸中豪气斗牛高。

胜回捷报无他事，军幕焚香讲六韬。

话说杨奇驱兵走入乌江关，坚闭不出，令军士昼夜防御，恐官兵复来攻城，复着人飞报应龙去了。

是时，应龙正坐大殿，忽军校来报，具言战胜杀死官兵无数，复得乌江关之事。

应龙闻说，不胜欣悦，乃谓军师黄七等曰：“乌江之胜，是乃军师之力，诸将之功也。”

黄七曰：“此乃主公洪福，众将虎威，某等何能之有？”

叙话已罢，应龙着庖丁设宴相庆，酣饮至晚，诸将叩谢各散不题。

却说我兵既败，郭抚院闻之大怒曰：“可恶！这逆贼敢如此猖獗，杀死我三员战将，官兵四万。”

急速修本奏知朝廷，其本曰：

臣领陛下勅旨，取拔播州，剿除应龙，克志励精，心怀惕惕，晨昏出战，旦夕操戈。杀将士于疆场，尸横山积；斩军兵于塞野，血涨河流。蔽日愁天，昏云黑地，困此数月之余未能攻破。臣等非不坚心图志，标杨兵骁勇，能以力敌；且关屯险陋，未易猝攻。今者兵过乌江，不意暗中诡计，以至损折官兵四万，战将数员。臣不释万罪之愆（愆，过也），政渎天颜之犯。愿陛下调发浙兵前来协同攻，张耀天威。则播州可破于旦夕矣。臣等诚惶诚恐，稽首顿首。谨奉表以闻。

圣旨着狼山王总兵领兵十万前往播州协力剿灭。

王总兵奉命，不敢迟违，即日统兵而行。这总兵：

胸藏锦绣，腹运珠玑。善庾诗赋，谙练兵机。文宗孔孟（孔子、孟轲也），武习孙吴（孙武子、吴起也）。正是：

礼乐诗书不劳笔下三千字；纵横阁闢别有胸中百万兵。

玄真子作一调赞曰：

武艺般般惯熟，神机妙算藏胸。驱兵遣将实豪强，酋虏闻风胆丧。

上阵骑着骏马，冲敌专用长枪。千军万马怎遮拦，揭帝金刚模样。

启行之际，即发下号令曰：

吾奉天子明命，助讨逆酋。汝众将校此去不许扰害居民，抢夺财物，违吾令者，军法重治，决不轻恕。众将各各遵命。

一路上：

云鹗弓外落，霜戟马头悬。

震地熊罴吼，喧天鼓角鸣。

众军夜聚晓行，所经过处秋毫无犯，不一月即至乌江地界，是夏胃月也。

王总兵扎下营寨，遂会各将官商议破关之策，计谋已定。

次日，王总兵统十万浙兵迳奔乌江关前搦战。

巡城小校飞星往报守关将帅，处见得小军模样，但见：

身带短刀穿衲衣，肩上横担令字旗。

两脚快似乌骓马，专在军前报事机。

禀元帅得知，官兵讨战。

杨奇等闻之大惧，忙问众将曰：“官兵讨战，谁可领兵抵敌/”

朱敬曰：“愚弟愿率兵迎战。”

杨奇曰：“官兵此来，非同小可，贤弟宜仔细一、二。”

朱敬曰：“不劳吩咐，吾当即擒之。”

遂领兵五千，迳下关来，跃马大呼：“来将何人？前日杀得不怕，今日复来犯城乎？”

王总兵大怒，叱曰曰：“利口匹夫，焉敢藐观。前日误输一阵，必须报仇。”

遂纵马提刀真取朱敬，朱敬纵骑挥枪拒战。真是好杀，怎见得，但见：

杀气迷天，喊声震地。得胜的越增越勇，直捣长驱；杀输的只辦奔逃，惊魂丧魄。枪对刀，刀对枪，乱斫乱刺，便教会躲也伤身；人蹂马，马蹂人，一步一颠，纵是善跑难展足。黄沙白草，血成水，肉成泥，尽是夷酋遗体；平原旷野，甲如山，兵如垒，总为苗蛮家赀。嚇得那云间绝飞鸟，唬得那穴里泣妖狐。俨似岳武穆（岳飞也）大战朱仙，浑像那霍冠军（霍光也）追亡朔汉。谁言酋贼遭天败，自是将军勇猛多。

两将喊呐，相斗数十余合，朱敬力怯，无心恋战，遂拨马急走回关。

王总兵驱兵杀至关下，酋兵方欲闭门，我兵纵马举戈，将守门军将杀死，众兵急奔入城。

杨奇、罗浮等见官兵入关，忙飞马率兵力战。

王总兵抖擞神威，众将校各倍其勇，争先奋击。

杨奇等势力不支，拨回马急跑。

我兵乘势追之三渡关，守将张让见杨奇等战败，急令开关，杨奇等率败残兵入关去讫。

王总兵便鸣金收军回营。真个是：

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是一阵杀死酋兵不计其数，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正是：

饶君虎穴龙潭计，也有天罗地网灾。

我兵大获全胜，遂差官飞马至抚院处报捷，有功将官向纪功官报功不题。

玄真子赞淮阴汉冲王公破乌江关诗曰：

长平将士也吞声，一破乌江恨自平。

闻道将军词翰好，饶吹先发亚夫营。

55-56

阵总师破三渡关 杨奇兵退黄滩关

诗曰：

杀气漫漫覆战场，长驱虎士跨河梁。

坐筹良策摧坚阵，暗定奇谋灭伪邦。

斧钺随行光闪烁，旌旄逐队影低昂。

威风慑伏华夷外，倚剑长歌扩帝疆。

却说杨奇领败兵入关，遂着人飞报应龙备言战败伤失乌江关之事。

应龙闻之，惊骇不已，即问军师黄七曰：“今飞报来说，我军战败，官兵复破了乌江，此事如何区处？”

黄七俯躬对曰：“主公勿忧，今官兵破了乌江，必乘势来攻三渡关。是关马兵屯守，彼必难敌，但令一将当先抵阵，众将随后一齐冲战，必获全胜，而乌江可复矣。”

应龙从其计，遂吩咐军校回报杨奇，军校得令，星飞而来。

不移时即至三渡关，入见杨奇、张让，将军师定计之事逐着一遍。

张奇、张让遂军士整顿鞍马，侍候官兵抵敌不题。

却说王总兵破了乌江关。次日，陈总兵遂引兵十万真抵三浪关。但见那关：

嵯峨险峭，接万里浮云之往来；巉□岌□，遏亿万雄兵之冲天。

陈总兵列成阵势，叩关搦战。

巡卒看见官兵盖地而来，飞报守将张让。

张让曰：“官兵索战，谁敢出马？”

杨奇道：“某等不才，愿往抵敌。”

张让曰：“兄肯前行，破之必矣！”

遂率兵下关，骤马挺枪冲阵。

陈总兵策马提刀迎敌，两马相交，战未数合，不分胜负。

只见关中一将飞马早出，奋勇冲击，乃朱敬也。持枪迳奔阵前，与杨奇并力夹攻。

陈总兵见杨兵势大不能取胜，且战马雄壮，我兵马弱，不敢近前，急抽身突围，奔回本营。杨兵马走如飞，却被追及，复杀一阵。我兵大败，折损无数，杨兵追到五里而回。

陈总兵乃鸣金收兵退还原营不题。

却说杨奇杀败官军，收兵入关，与罗浮、张让且言败官兵之事。

罗浮等闻说大喜曰：“兄长虎威，足破官兵之胆矣！只是彼众我寡，势所不敌。今虽败去，时日必复引兵前来攻城。可令众将登城拒守，昼夜巡逻，提防严密，庶保无虞。”

杨奇曰：“兄等言之当也。”遂吩咐军士防守去讫。

且说陈总兵收败兵回营，心中不悦，暗思马兵骁勇，谁以为敌？心生一计，乃令众军各缝布袋一口，明日出战，各装黄豆一包，临阵之计，飞撒地下。

众军举各准备，但不晓其意何为？

迨到天明，陈总兵领兵前驱而进，但见旌旗蔽日，尘土遮天。

须臾即至三渡关前，排成阵势，出马索战。

巡卒往报杨奇。

杨奇大骇曰：“官兵讨战，谁敢冲阵？”

罗浮、张让曰：“予二人愿领兵出马对阵。”

杨奇大悦，嘱咐罗浮等谨慎而行，赐酒三杯助威。

罗浮、张让乘酒兴即时点兵跃马出关，直奔阵前，厉声叫曰：“昨日战败，今日又敢来哉？”

陈总兵大怒曰：“无知匹夫，敢些欺敌。”拍马提刀，直取罗浮。

罗浮纵马举枪，付面交还。

两下在关前对战，正是：棋逢对手，木遇良工。

真是好杀，怎见得，但见：

两边鼓响震天雷，就地锣鸣如霹雳。步马军前，舍命争雄；将军阵边，弃死力战。摆开八卦阵，刀枪连摩，恶似那如来麾下猛哪吒；摇动五方旗，气影想迎，猛如那四州大圣降水母。钉控钉，双磨日月；甲跄甲，对射银山。两条条凹面混江龙，一对对爬山白额（音格，颈颡也）虎。

两将鏖战数合，左哨张让复跃马合兵冲击。

陈总兵见张让助敌，奋勇力战。令众军各将黄豆撒下。众卒得令，忙将黄豆撒入杨兵阵中。杨兵马见黄豆，不肯前行，低头拾食。

陈总兵驱兵混战，众军无不各倍其勇，一足当百。

杨兵势不能挡，望风奔溃，回马退走入关。

陈总兵帅勍兵急追。

杨军闭关不及，我兵乘势涌进，遂破其关。

杨奇等领残骑奔入黄滩关去了。

我兵追至五里之地，始转回营。

此一阵，钉死杨兵千余，伤残者无算。

是日，陈总兵令设筵与众将庆功。

众将贺曰：“元帅施小计而获全胜，真神算也。”

陈总兵曰：“非我之功，皆诸将扶持之力也。”

言讫，各酣饮而散。

玄真子赞陈将军破三渡关诗曰：

鼙鼓声喧振地来，将军到处鬼神哀。

三渡雄关微计破，方显英雄虎将才。

57-58

李总兵攻破黄滩 谢朝俸率兵投降

诗曰：

英雄赫赫显鹰扬，倚剑长歌落晓霜。

曾把金戈挥远塞，复驱铁马奔遐荒。

暗天赤帜摇云乱，斜日清流去路长。

剪平酋逆人共羡，凌烟遗得姓名香。

话不重叙，且说罗浮战败，领残骑奔入黄滩关，坚闭不出。

次日，李总兵乃率众前来。一路上但见：红旗闪烁，剑戟飞腾。

不多时，行至大滩江地界。

哨卒来报：“前有长江，波涛汹涌，水势滔天，且无舟楫桥梁可渡，兵难前行。”

李总兵曰：“前途既有长江之险，众军且暂扎营。”

安营已罢，李总兵乘马往大滩河边观看，果见河水翻腾，泛涨千丈。心中恐惧不已，遂作诗一首以纪。诗曰：

洪涛滚滚接天涯，雪浪滔滔通海岛。

江中落日映金盘，水上生风飞翠鸟。

鱼龙吹浪水云腥，鲲鲤朝宗烟月晓。

南兵懊恨作籓篱，西酋倚赖为屏保。

吟罢四顾良久，勒马回营，升中军帐坐定，遂令军士往山中砍伐树木，搭起浮桥。

众军得令，斫断南山木，析倒北岭松，须臾架浮桥完备。

李总兵驱兵过桥，真抵关下，分兵围困其城，四面攻击。

守关将谢朝俸同杨奇等于敌楼上望见官兵漫山塞野，尘土冲天，军势甚大，不敢争锋。

乃集众将登城，立阵漫发砲弩矢石，投掷城下。昼夜提备不息。

我兵攻城数日不下，李总兵纳闷不已，暗自思曰：“是关城高池深，且提防严紧，难以猝攻，汝诸将校，能奋勇冲破者，赐银千两。凯旋之际，乃奏皇王，别行升赏。”

道未罢，沅州汪守备向前禀曰：“未将不才，愿领兵攻之。脱有差池，愿治军法。”

李总兵大喜曰：“汝既领兵前行，切须小心谨慎，城破之期，定行重赏。”

汪守备闻言，即领土兵并十三哨兵计十万飞奔前来，正是：

将如猛虎，马似神龙。逢山不怕山高险，遇水不怕水深沉。

少顷即到关下。金鼓齐鸣，喊声雷动，众军各领防牌，不避矢石。神枪手攀城而上，向前攻打。

守关军将势不能支，四散奔溃。不移时，竟克其城。我兵蜂拥入关，杀死军民无算。

杨奇等领兵突出后门，向老君关遁走去讫。

谢朝俸率部落数十人而降。

汪守备捆见李总兵，朝俸跪下叩首曰：“予叛逆之徒，愿受诛戮。”

李总兵曰：“汝保人也？”

朝俸答曰：“小人乃浙江之民，因作商于此，一时无奈，为应龙所逼，着守是关。每思来归，不得便机，今日幸睹青天。望元帅恕罪容纳，当图死报。”

李总兵曰：“汝既去逆归顺，诚心款服，吾岂念旧恶哉？”

遂纳其降。

朝俸等叩首出血谢曰：“蒙元帅宽宥，实再生之父母也，愿展驽骀，少酬大恩。”

李总兵曰：“汝能同心协力，讨除逆贼。他日成功，富贵共之。”

遂授与千总之职，设酒款饮。

仍赏汪完备黄金千两以表其功，汪完备叩首谢赏而退。

少顷，私谓李总兵曰：“招纳叛降，此先师盛意，但恐此辈势蹙而降，恐有诈谋，不可收用。”

李总兵曰：“处人来附，未可倾信，彼皆是我中原之民。为应龙逼勒，镇守是关，原非得已。且所言情理俱真，必无所诈，汝不须多疑。”

汪守备曰：“元帅所言极明，非某之所及也。”

朝俸等窃闻之，皆曰：“李将军真天地父母之量也。”

众各心安，不在话下。

玄真子赞李仁宇将军破黄滩关诗曰：

旧日称飞将，东山起谢安。

麾兵凭白羽，破竹夺黄滩。

却说杨奇等走入老君关，即遣军校飞报应龙。

军校得令，火速而行，不多时及至播州。入见应龙，具说官兵攻破三渡关、黄滩关，谢朝俸私降之事。

是时应龙正与田氏饮酒宴乐，闻报大惊。正是：

头顶千罐水，足踏万层冰。

忙问军师黄七、孙时泰曰：“官兵强勇，关于攻战，连破雄关，势如破竹，似些交如之何？”

孙时泰对曰：“官兵威势强胜，吾兵屡为所败，难以争长。不若添调军马，守护老君关。俟彼兵志懈而无备，乘机击之，一鼓可擒，而重关可一朝而复矣。”

应龙大喜曰：“军师言之当也。”

遂拨兵一千前去，复令军校回谕张让等紧守城池不题。

59-60

杨朝栋定计劫营 沐国公破老君关

诗曰：

皂纛高张画戟中，图天八阵总元戎。

势翻雕鹗飞秋塞，影动龙蛇卷逆风。

千里指挥兵队肃，一时摇拽将心雄。

太平收敛浑无用，酋羯于今扫地空。

话说杨应龙发兵往老君关防守，众军行到关来，参见守关将杨朝栋等。述言应龙分付之事。

朝栋大悦，即令众军登城防御去讫。

且说云南沐国公一日升帐而坐，但见威仪凛凛，相貌堂堂，真是好一位国公。怎见得？有词为证：

开国功臣后裔，熙朝良将玄孙。家传枪法最神通，威光贯战英雄。伏剑能探虎穴，弯弓解射雕群。将军出世灭元凶，威名大振乾坤。

当日坐帐，查点降龙俊杰，聚集伏虎英雄。怎见得从将威勇？有鹧鸪词为证：

杀气纷纷万里长，旌旗戈戟迸寒光。雄师手仗三环剑，虎将鞍横丈八枪。军浩浩，将铿铿，锣鸣鼓振遐方。韬略削除酋孽寇，班师齐奏凯声高。

正集诸将议事，忽哨卒报曰：“李老爷昨已攻破黄滩关了。”

沐国公闻说，遂令众军急往攻老君关，期以必援。

须臾，众军拥至关下，环围其城，令士卒高叫曰：“巡城小校，料哨苗兵，可报知守将杨朝栋速献关投降庶全躯命，莫待关破自取灭亡。”

巡卒往报朝栋，朝栋令众将各门拒御，紧闭固守，竟不出战。

沐国公乃收兵，离五里安营。

诸将皆来商议攻关之策，沐国公曰：“不须攻击，吾知此关坚固，兵多粮广，若攻之，必不克，枉伤士卒之命，莫若乘便图之。”

众将依其言。沐国公每日令军士于城下毁骂百般，朝栋绝不为动。

相持五日有余，沐国公曰：“杨朝栋乃猾雄善守之将也，只可以计破之。”

众将曰：“爷爷计将安出？”

沐国公曰：“机事宜密，吾自有方略取之。”

翌日，不令军士搦战，亦不闲习军旅，乃于帐中设酒，与众将高歌酣饮，沉溺作乐，三日不止。

军士行伍不整，纪纲无法，逐队闲游者有之，软装高卧者有之。

细作探之，飞报朝栋。朝栋大喜，对杨奇等曰：“兵法云‘兵有纪律，然后可以取胜’，今主将作乐饮酒，是自娇也；士卒交戏相杂，是无斗志也；队伍不整，是隳其法度也。我若乘机破之，如反掌耳。”

但恐是诈，复令暗慧者探之，果然。

朝栋喜不自胜，乃传令军卒，是夜乃往劫营。

众军得令，举各准备不题。

却说沐国公是夕在帐，仰观天象，见黑云压营，如覆盖状。乃谓诸将曰：“黑云压营，今夜贼兵定来劫寨。”

乃使众将率兵五千，退十里深林处四面埋伏，待朝栋兵乱，即以神枪硬弩、火砲等物击之，任彼兵奔走，不得拦阻，但率兵后追可也。

复令锐兵两万，在正东埋伏候（等候也）杨兵到来，拥出截之。

分遣已定，众将各领兵埋伏去讫。

杨朝栋是晚乃令将士一万，秣马饱食。

三更时候，亲督众军整肃甲士，守张让守关。遂与朱敬、杨奇、罗浮领兵前来。偃旗息鼓，衔枚疾行。须臾即至沐府营前，打听营中并无准备，但更鼓频敲。

朝栋曰：“营鼓频击，乃小卒也，何惧之有？”

传令众军奋勇杀入，朱敬当先，领兵并力立足点 入营来，举目看时，却是个空寨。正是：

地上挣扎是伏兔，营中点鼓是羸羊。

朱敬率兵急退，阻住朝栋曰：“公子不可前往，此处只一座空营。羊马□铃，必有伏兵，可急回去，勿坠其计。”

朝栋大惊曰：“吾中沐公之计矣！”

速令兵退回，众皆心惊胆丧，争先奔溃。

正出营前，猛然信砲震天，四面伏兵并起。

朝栋见势危急，高叫曰：“三军休惧，当并力攻出。”乃围而走。

我军用火器随后追杀，贼众折兵万余。

比及天明，朝栋自恨为沐国公所诱，且行且怨。

忽正东上黄旗招灼，皂带飞翻，一簇人马飞奔杀来，截住去路，厉声喝曰：“朝栋早降，免得受死。”

朝栋大怒，率众趋前混战，相斗未几，杨兵大败，冲阵而走。我兵乘势追杀一望之地乃收兵营。

玄真子赞沐国公诗曰：

沐公兵机动鬼神，预知贼酋夜劫营。

辕门伏下擒拏策，一阵功成显姓名。

杨朝栋等，令兵迳奔入关，饮恨不已。乃谓杨奇等曰：“官兵获胜，少顷必来攻城，汝众兄有何良策足以御之？幸各毋隐。”

朱敬曰：“予有一计，足以取胜。”

朝栋曰：“阿兄计将安出？”

朱敬曰：“我今率精卒两万，与彼交战，令一人往安亲家营借兵一支前来助战。两势夹攻，前后受敌，则沐公唾手可擒也。”

朝栋曰：“此计可行，乃着罗浮密往之。”

罗浮行不移时，即至安家府前。

士卒报入：“今杨府遣使在外，来言心腹事。”

安宣慰曰：“彼今来，必有所为，可令入见。”

顷间来至帐下，安宣慰认得办浮，遂与叙礼，分宾主坐定。

安宣慰问曰：“将军远来，有何见教？”

罗浮遂将朝栋所言借兵助战之事说了一遍。

安宣慰答曰：“是乃末事，有何难哉？谨遵尊命。”

乃令设酒款饮，罗浮力辞而回。迳奔老君关来，对朝栋细说一番。

朝栋大悦，令众军预备抵敌，安宣慰吩咐军卒前来助战。正是：

准备窝弓射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

却说沐国公大获全胜，击得胜鼓安定营寨。

是日千刻复率兵抵关，场威索战。

巡卒报知朝栋，朝栋乃与朱敬、杨奇、张让引兵出关迎战。

两军对阵，沐国公出马厉声咒曰：“久败之贼，今日可速献关，庶免屠戮，牙磞‘不’字，马踩高关，踏为平地。”

朝栋大声答曰：“一负一胜，兵家之常。我昨晚须计不行，不能取胜。今日此战誓必杀汝片甲不回。”

沐国公大怒，即纵马舞枪，直取朝栋。

朝栋挺戈迎敌，相战良久不分胜负。只见杨阵中左右哨一彪人马迳奔杀来，安兵（安宣慰）又来助敌。

沐国公令众军奋勇力战，见势危急，遂拔马溃围而走。

杨兵随后追击，沐国公忙令众军驱象挡（音党）阵。那百象奔腾，踊跃冲突而出。

杨兵皆生恐惧，蹂死百余，遂奔回关。

沐国公收兵驻营，计点人马，折兵一万，杀死象五只。

沐国公不胜忿怒，骂曰：“穴居鼠贼，敢此狂悖。”

下令诸将：“翌日（明日也）必须努力攻破此关，擒拏这厮，以报是仇！”

分遣已定，众军歇息。

次日黎明，沐国公遂率大兵直抵关下，围城攻击。

关上拒守甚坚。

沐国公督众军架云梯，发砲石，四面并攻，城中不能支驾，遂破其关。

我兵拥入，杀死贼众无算，所获辎重铠甲堆如山积。

朝栋等领败兵突出北门，逃走入板角关去了。

沐国公鸣金收兵，在关安营。

是夕，令设筵犒劳众将。

毕竟后来胜负如何，下回分解。

61-62

阵总兵智取板角 刘元帅计破娄山

诗曰：

将军奉命往西征，剑气光芒射斗牛。

克战不殊吴起策，纵横应与孔明俦。

彻天恩宠旌忠义，盖世才华迈品流。

捷报九重皇上悦，黄封御酒降龙楼。

按下一关，话谈各旨。

且说沐国公攻破老君关，杨朝栋等退回板角关而来。

守关将田一鹏探得是情，即令许廷忠开门迎接入关，商议退敌之策。

朱敬曰：“官兵威勇，不可与战，战则不利，但当坚壁固守。彼来攻城，发矢石自足以退之，而此关可保无虞矣。”

田一鹏曰：“此万全之计也。”

遂调拨诸将，着令四围筑起土城，城上列着强弓硬弩、礌木砲石，准备固守城池不题。

却说陈总兵暨（及也）酉阳宣慰探得沐国公破了老君关，遂就统领大兵十余万往板角关而来。真至城下，摇旗擂鼓，耀武扬威搦战。

田一鹏按兵不动。

阵总兵乃分兵围攻其城，三军得令，各涌进攻打，城上礌木砲石打将下来。我兵为砲石所伤，不敢近前。

一连攻击三日不下，阵总兵在帐中与酉阳宣慰商议曰：“贼将据城坚守，又不出战，我兵攻击，随被所伤，似此奈何？”

酉阳宣慰曰：“山城险固，地势就能周知，今夜乘月色微明，可与兄长于高阜处瞰视城廓虚实动静如何？再议攻取之计。”

陈总兵从其言，于初更之末，星月交辉，即带精锐十骑，悄悄出营，转西南角下马登锦屏山顶上瞰视城中。只见城内四阖筑起土城，以示重叠，十分严固。

陈总兵看罢，与酉阳宣慰道：“杨兵用坚固城池之计，敬老吾师，必有知谋之士，若果如此，则我等一年不能成功矣。”

酉阳宣慰一时无言答对。

陈总兵乃与众人上马回营，正是三更时候，陈总兵辗转不安，坐而待旦。升帐与诸将计议曰：“板角关冬不能下，汝等有何良策足以破之？”

说言未已，酉阳宣慰心生一计，答曰：“攻城之策，唯患军士不肯用力耳。小弟昨晚随兄长登山，周看城廓，惟东边倚山筑城，地势略低。小弟学得布五里雾之法，今日当与兄长助力成功，布此阵来遮掩我之人马涌逼关下。若一人拼死烧毁城楼，然后众军一拥而上，关必破矣。”

陈总兵大喜曰：“兄肯阐扬法术，与国家干功，则板角关唾手可得矣。”

当日平明，陈总兵传令各部下知道，限令今日要攻破城池。

酉阳宣慰先登锦屏山，披发仗剑作法。用水口中一喷，念念有词，喝声道“疾！”。但见雾气从山壑中捧出，不消半个时辰，罩遮了东西南北军兵，对面各不相见，只闻金鼓之声震动山岳。

陈总兵督诸将急催兵上云梯，果然城上不见。

陈总兵复率敢死之士各持利刃攻杀而上，被火砲打伤十余人，随后官兵一拥上城。

朱敬见官兵已登城上，急举刀望下齐斫。早被我兵执蛮牌，仗利剑驾住，桑植兵齐拥近前，众军随后上城。

朱敬见势头不好，转身就走。

杨朝栋，田一鹏等即整人马与官兵交战工。

陈总兵令众军将门楼角放起火来，四下鼎沸，早塌下一角，城即破矣。

官兵乘势一齐杀进关来，杨兵溃散，杀死无数。

田一鹏等抵挡不住，奔出后门，走入娄山关去讫。

陈总兵追到一箭之地，收兵扎营，赏劳众军，不在话下。

玄真子赞陈将军破板角关诗曰：

午夜旌头落，前军板角平。

吹谈麾铁骑，痛饮破重城。

又诗赞曰：

武略藏胸冠世英，板角雄关一计收。

从此功成拜金阙，西夷千载仰威名。

话分两头，却说刘、吴二总兵从正月领兵出征，扎营松坎地界，每日计议攻取之法，至是商议停妥，乃统大兵十万迳抵娄山关来，离城五里屯驻。

次日平明，刘、吴二总兵遂率兵直拥关下。但见这关：

崇高恍若千寻岭，筑固犹如百雉城。

摇旗呐喊，扬威索战。刘总兵摆开阵式，真是好一员将军。怎见得，有词为证：

本是将门将种，生来武艺高强。威风勇猛赛关张，智略孙吴不让。

百万军中敢战，冲锋破阵难当。挺生上将助我皇，黑杀天蓬下降。

刘总兵横刀跃马，立于阵前，怎生打扮？有诗为证：

金盔撒红缨，银甲砌龙鳞。

腰间束玉带，额上飞雕翎。

马冲兵将走，刀发鬼神惊。

当阵持名将，英雄敌万人。

巡城小军星飞来报，怎见得小军形像：

腰带青锋剑，肩挑令字旗。

天公未降雨，平地一声雷。

报道：“刘将军统兵讨战。”

朝栋闻之大惊，忙问众将曰：“刘总后手段高强，今来索战，谁敢出马抵敌？”

说言未绝，守关将吴金钱高声答曰：“小弟愿下关活捉前来。”

朝栋曰：“刘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可轻敌。”

吴金钱大叫曰：“公子何长别人威风，灭自家锐气？请看我决一死战。”

朝栋曰：“总督宜用心谨慎，休觑等闲。”

吴金钱遂点起五千精兵，放下吊桥出关迎战。怎生结束，有诗为证：

两眼露光芒，声雄性气刚。

锦袍鲜血染，宝剑鱼鞘藏。

甲耀三冬雪，枪横丈八长。

舍死来冲阵，争先出战场。

吴金钱下关摆成阵势，出马高叫曰：“汉将有勇敢的出来！”

刘总兵大怒，扬声骂曰：“无名小将，敢夸大言。汝不认得我老刘乎？今奉天子明诏，提兵问罪。不早纳命，直待锋刃临颈，悔之晚矣。”

吴金钱大忿，纵马挺枪，杀过阵来。

刘总兵拍马舞刀敌住，两马相交，斗未数合。

朝栋在关上看见吴金钱枪法混乱，恐怕失事，即令田一鹏下关助敌。

吴总兵见一鹏出马协（助力也）战，乃提戟骤马促出阵来，甚是英雄，怎见得？有词为证：

塞处声名振地，胸中谋略通神。十八般武艺尽皆精，百万军中取胜。马到三军丧胆，弓开掣电流星。酋儿口外莫狰狞，遇着须教没命。

吴总兵出马，接住一鹏，两对交锋，喊声大振，金鼓喧天，真是好杀。怎见得，但见：

棋逢敌手，鹘遇皂雕。一往一来，两边战鼓齐鸣；一撞一冲，四般兵器并起。刀砟来，长枪架住；斧劈去，画戟迎还。这壁厢勇猛似金刚收伏八怪，那壁厢英雄如天王降伏八怪。恶虎林中夺兽，毒龙海面争珠。昏昏杀气暗黄沙，惨惨愁云连紫塞。

战未十合，吴金钱、田一鹏遮拦不住，无心恋战，急拨马回走入关。

刘总兵勒马直赶，吴总兵催攒后军，乘势追杀，杀得杨兵七断八截，望关内奔走，闭门不逮，我军奋勇杀入。

吴金钱退走不及，被刘总兵一刀砟于马下。

杨朝栋等奔回大滩关逃生去了，是阵杀死酋众不计其数。

刘总兵在关屯住人马，设筵与众将庆贺。不在话下。

玄真子赞刘省吾将军诗曰：

播地从来险，娄山第一关。

将军今打破，次第凯歌还。

又赞刘、吴二总后诗曰：

二将英雄各显名，临阵角斗不容情。

娄山关下千年草，血染芳丛永不清。

63-64

杨应龙调兵把关 董推官大战杨七

诗曰：

万队雄兵震若雷，一剑横空万寇衰。

扫尽狼烟烽火息，保全黎庶瘴云开。

羽书奏捷闻金殿，鸾诰褒封下玉台。

忠节名题麟阁上，凯歌声时带春回。

话说朝栋等退守大滩关，即遣军卒飞报应龙。

应龙正坐大殿，忽门吏禀道：“今有大滩关遣使来报军情。”

应龙即令至殿前，问曰：“汝有甚事因？可尽说来。”

军校遂将官兵计破板角关、娄山关，吴金钱战死之事细说一遍。

应龙闻之，跌足搥胸，纳闷不已，厉声叹曰：“官兵势大，连破重关，我军屡战屡败，不能敌他。且损兵折将，如之奈何？吾命当休矣！”

军师孙时泰慰劝之曰：“胜负兵家之常，主公不须烦恼。予有一计，足以御之。”

应龙忙问曰：“军师有何良策？”

孙时泰曰：“大滩关水港环绕，墙垣坚固。但令坚守，不要出敌，再添拨军马前去拒御，可保无事。”

应龙从其说，遂分拨五千军马，前往大滩关固守城池不题。

且说杨朝栋正与守关将杨七等商议拒敌之策，忽小校来报：“今千岁发兵五千，前来协守关隘。”

朝栋等闻之，大悦曰：“今番足保无矣！”乃吩咐众军登城巡逻防守。

众军领命去讫，话不重叙。

单表董推官奉都院钧命督制大兵，虽是文林秀客，更有武将雄才。统领精兵两万，迤逦前来，离大滩关数里下寨，举头看这关时，真是危险。但见：

崔嵬岧峣，参天倚地，仰不可攀，俯不可视。

城高接云汉，河水滚滚浪涛。是关也，是播州一个险要去处。

次日天明，董推官竟率大兵直抵关下搦战。

巡卒报知杨七，杨七闻之，大怒曰：“我教这厮死无葬身之地。”即便点军迎敌。

朝栋止之曰：“官兵势盛，若去迎敌，胜他不得，依我之见，只要坚守也。兵远来日久，深入重地，人马无粮，毕竟要退。待他兵去，我这里乘势追之，则重关可复得失矣。不知总兵意下如何？”

杨七答曰：“兄计慢矣。”

竟不听朝栋之议，即点军马出关对阵，纵马抡刀，候来交战。且看杨七怎生打扮？但见：

身躯若魍魉，模样似魑妖。额下黄毛散，鬓边赤发飘。恠眼一双彪虎目，神眉两道大猪毛。胸前宝镜明光照，头上红缨烈火烧。豹尾穿着银叶甲，黄幡挂定锦征袍。腰间紧束丝蛮带，身上牢拴勒甲绦。虎皮袋内，弓弯蛟兽角；豹花囊里，箭插凤禽毛。腰间带金装斩虎剑，手内提飞簾大捍刀。紫丝缰兜回巴山兽，白玉辔开江截水蛟。征革占虎皮镔铁镫，战鞍桂木紫金鞒。马如蹄动銮铃响，人若摇头发乱飘。霹雳恶鬼临凡世，黑杀天神下九霄。征云霭霭千重厚，杀气腾腾万丈高。

董推官挺枪纵马迎战，且看怎生打扮，披挂结束，金装惯带，更是不同。但见：

精神施勇猛，气概逞威棱。弄风白额虎，啸谷锦飞彪。袍披霞万里，甲挂露三秋。水磨盔盖顶，抹额锦缠头。头上簪缨穿云凤，腰间玉带戏冰湫。护心宝镜悬明月，绿甲丝绦束白龙。鞍雕玉兽莎萝木，革占画银狮滚绣球。玉脸精拽开白练索，银鬃马挣断紫丝兜。弓弯秋月黄云散，箭插寒星白雾收。严霜宝剑三尺短，锋刺蛇矛丈八长。才德相兼传天下，文武双全达四方。智略寰中称第一，英雄队里独为头。

两马相交，左来右往挑战。有诗为证：

二将跨征马完，盘桓两阵前。

征云遮日月，杀气漫山川。

枪刺争高下，刀来生死间。

眼中差半点，一命染黄泉。

两将交战二十余合，董推官诈败而走。杨七不舍，骤马赶来。

董推官勒转马头骂曰：“逆贼不知死活，尚敢追我耶。”

杨七听得此言，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飞马舞刀，直取董推官。

两下交马再战，且不说别般兵器。只说他手内枪刀。董推官使一条丈八竹叶枪，杨七使一柄飞簾大捍刀。但见：

枪起处苍龙摆尾，刀落时巨莽翻身。枪刺刀时，望头上千条烈火；刀砍枪时，架空中万道寒光。董府主刺一枪来，杨七飞仙落马。杨七斫一刀来，董府主镫动藏身。马摆銮铃声响亮，人摇铁甲势叮当。杀气腾腾，飞沙走石。愁云渺渺，搅海翻江。人扯碎腰间玉带，马挣断口内丝缰。唬得那当方土地关司户，本境山神闭庙门。兽藏野穴，鸟离孤林。上方玉帝心中怕，下界阎君心内惊。

二人挑战多时，杨七力怯，无心恋战。拖刀迳走入关，坚闭了城门。

董推官催兵杀至关下，传令众将围攻其城。

却说杨七入关，对朝栋等言战败之事。

刚言未已，忽巡卒来报：“官兵环围门下，攻击甚紧。”

朝栋闻之，惊慌无措，如坐针毡一般。即与众将商议曰：“官兵攻围紧急，怎生奈何？”

田一鹏曰：“公子勿忧，是关城郭坚固，足可保守。今官兵深入我地，岂能久乎？予等各调一支军士，往来巡守，临机应敌，管取无虞。”

杨朝栋曰：“兄宜用心防备。”

田一鹏答曰：“不妨。”

遂同朱敬、杨七、罗浮、张让等引兵登城，滚木礌石提备不题。

却说董推官令众军日夕攻城，每每被擂下木石火砲之类，不能近前。

一连围了三日，不奈他何。

董推官见城攻不破，心甚心忧闷。一日升帐而坐，与众将议曰：“是关屡攻不破，必须用计，方可取之。”

诸将问曰：“府主有何妙策？愿闻其祥。”

董推官向众将耳边道几句：“只须如此。”

众将听罢叹曰：“府主此计足可成功。”

即日传令着众军进干柴乱草，积与城门般高，准备火攻。

再令诸将于城下装定咆架，以候放砲。限定甲子夜举火，不许失误。

众军得令，却去准备柴草，不消两日间，将柴草堆满城门之下。

装接砲架亦皆完备，只等举火。

且是夜东南风大作，只听得满林树叶潇潇，吹得城顶旗幡号带飘向西去。

董推官看见大喜曰：“是乃天助我等成功也。”

遂令诸将放起号砲，众将即将砲架撒开，点放起来。那砲响处，震动山摇地撼，即时放火烧着城门。顷刻间发作起来，风从火势，火趁风威，照得满天通红。护城军卒四散奔溃。

玄真子赞董推官攻大滩关诗曰：

炎炎烈焰动乾坤，火趁此威此夜焚。

妙算神谋谁可及，当时成羡董公名。

却说城中听得砲响连天，又见火光照耀山川，守城军校忙报知朝栋等。

朝栋心惊胆战，无计可施，料关必不可保，乃披挂上马，同杨七等急开后门奔入岩门关去讫。

是时天色微明，火势稍息，董推官摧趱众将涌杀入关。斩首百十余级，遂令军马屯集在关，复吩咐军校救灭各处延火。

诸将皆来请功受赏，计点将士，失了二十余人，皆中矢石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