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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追长毛竟走小天王 剿捻军又调曾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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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典既领着一班猛将健卒,踊跃登城,接着鲍超、宋国永、孙开华也带兵杀入,那洪容海、蓝仁德、杨柳谷三个降贼,早已翎顶辉煌,随后赶到,城里的魏超成、项大英、方成宗,自然做了内应。但有一层,太平天国的都城,是被官军轰毁了,攻破了,国舅赖汉英,国宗四王,如仁玕、仁政、仁发、仁达,无不束手待毙了,惟有忠王李秀成,却早早有点布置。原说秀成在太平天国,要算是第一等人物,他由北王韦昌辉部下,不次立下战功,当由前相胡以昞引进。那姓胡的同林凤祥、何震川本是一起,做书的以人物平常,不及叙他的事实,但他引进这秀成,很得天王的信用。前书说李秀成规取江浙,什么辅王杨辅清、侍王李世贤,总由秀成发纵指使。其时太平天国,内则国宗四王用事,外则各路军马,路路失败,秀成独抱奋勇,欲以重兵扼守浦口,好做南北声援,天王不从。天王的意思,一来怕备多力分,二来怕李秀成蓄有异志,所以秀成在外,天王特亲书万古忠义四字匾额给他,并召他即速来京。秀成知事不可为,只得退入南京,死守孤城,一筹莫展。秀成武略既高,文才亦美,记得他在危城之中,赋诗二首:举觞对客日挥毫,逐鹿中原亦自豪;湖上月明青箬笠,帐中霜冷赫连刀。

英雄自古披肝胆,志士何尝惜羽毛;我欲乘风归去也,卿云横亘斗牛高。

鼙鼓轩轩动未休,关心楚尾与牛头;岂知剑气升腾后,犹是胡尘扰攘秋。

万里江山多筑垒,百年身世独登楼;匹夫自有兴亡责,肯把功名付水流。

诗以见志,秀成这两首诗,倒很有点抱负。但是太平天国,一日衰败一日,全体瓦解,四面楚哥,石达开独霸江西,陈玉成远驻皖北,一时呼应不灵。那曾九帅包围南京,早是水泄不通,天王洪秀全既服毒自尽,秀成没法,只有拥戴小天王洪福,同国舅赖汉英,左右丞相,国宗四王等,日夜守城,不敢懈怠。

此时地雷火炮既轰破了南京,李臣典一干骁将,既蜂拥过来,秀成先把洪福卸去服装,藏在一家民房。这洪福又叫做洪福瑱,其实瑱之一字,乃真王两字并列,当时误会,竟编排洪福叫做洪福瑱,这却不在话下。单讲秀成藏过了小天王,他却将原有在城太平军,不下五六万之多,节节为营,节节抵敌,任是官兵黑压压地杀来,秀成却一丝不乱,抵备作全军尽没。诸位想想,凡人只要拼得一死,什么利害,总不顾的。彼此巷战了三日三夜,秀成瞧瞧部下,已尽剩不多人,城里的宫殿房屋,被军火打得一塌糊涂,如再迟延,那小天王怕溜不开去。这才换了行装,自家骑了一匹劣马,将一匹千里龙驹,让小天王洪福坐了,趁着烟雾迷漫之中,领着百十名太平军,扶拥小天王闯出水西门。秀成在前,洪福在后,但秀成一个脸蛋子是人人认识的,才过吊桥便撞见宋国永。姓宋的便不打话,将手一招,一大队人马,把个秀成团团围住。这时小天王杂在人丛之中,情急智生,那坐下千里龙驹,又逃跑得快,趁着秀成被困重围,居然马鬃一拎,一溜烟没命地跑了。

不谈洪福一马冲开,自有他的去路,单讲宋国永当时全神贯注李秀成,秀成以外,不及找抹。不消大大费事,当由一班生力军上前,把秀成捉下马来,用绳索捆了。这时九帅大队,已经入城,暂用天王府做个行辕,却好天国的国舅赖汉英、左丞相林凤祥、右丞相何震川、前相秦日纲、燕王罗大纲,国宗四王仁玕、仁政、仁发、仁达,一干要逆,俱已搜获到来,添上个李秀成,一起押赴大牢,派兵看守,一面飞报大营。他老兄曾国藩,自然刻日赶来。这个当儿,一班克复金陵的将弁,一起一起的前来参见九帅,九帅点一点部下将弁,独少个奋勇登城的李臣典。诸位,这李臣典却跑到哪里去了?要晓得姓李的美如藩安,俏比宋玉,年纪才二十八岁,他平时打听得天王府里娈童妖女很多,久已口涎滴滴的,这时拼命的首先入城,将手一招,早有十来个健卒,跟他闯入天王府,什么金银财帛不要,忙忙走入后宫,瞧见一个女的,不问好歹,就替她剥去衣裤,干那没魂的勾当。所以此刻并未在场。

九帅见过将弁,又带老兄去牢房看那些被抓的首要。不待寻问,看守已将一张供纸,递给国藩,九帅也赶踅过来,见是李秀成自述。两人读着,摇晃着头,嘴里不住的称着:“奇才!

奇才!假如洪秀全眼睛识人,胜败尚未可知。”读过便问秀成:“你的意思,尚肯归降我朝吗?”秀成笑说:“朝秦暮楚,还算得个男子汉大丈夫吗?”国藩当下把大拇指一翘,说声:“好汉!”就有人把秀成押送进牢。这里由总帅曾国藩详详细细具了一本奏折,用了个红旗报捷。

不几日工夫,朝廷谕旨已到:晋封曾国藩一等毅勇侯,国荃一等威毅伯;其余在事出力人员,如克复苏州的李鸿章,克复杭州的左宗棠,屡立战功的鲍超,以及水陆各营将弁,登城陷阵的,临敌战亡的,无不升官叙爵有差;那天国的李秀成,及一班国戚王亲,着即一体枭首示众的,以伸国法;所有逃走小天王洪福,务必派兵擒拿,不使漏网。国藩得了这道上谕,先把李秀成等一干人马,提出行刑。在下有一句紧要话头交代,李秀成的部下,有一位叫做李来中,已是剃发归顺,但他仍蓄有异志,在这上谕将下未下的当儿,他便亲去探监,同秀成咬个耳朵,要替他复仇。秀成也悄悄的教导来中个主张,叫来中仍从白莲教里求师。后来李来中在那大刀会红灯照内,做个教主,闹得北京再陷,再宫西幸,一出翻江搅海的戏文,诸位瞧到后书,自然明白。闲话不提,一干人马,既已枭首示众,国藩又派了鲍超,叫他向南赶追洪福,务在必得,不使幸逃法网。

鲍超得了这个命令,更不怠慢,马上带领三千湘兵,由南京赶到皖南,会着席宝田,向江西进发。姓席的抱着奋勇,说:“昨晚打听有一起太平军,窜往玉山,莫非那洪福夹杂在内?”

鲍超说:“你既有点把握,这大功我且让你,我在后做个策应。”席宝田得意不过,也带着三千大兵,不分星夜,向前追赶,赶至玉山,只见前面尘沙扬起,知有逃窜人马,嘴里连嚷了几声快……马似腾空,人如插翅。在下这时这支笔,要打个停顿,把前面的逃窜部众略叙一番。这起部众不是别人,就是侍王李世贤、辅王杨辅清,其中却有个小天王洪福。这洪福何以混在一起?原来姓洪的,自从那日同李秀成溜出水西门,秀成的马劣,逃跑不了,被宋国永当场捉住,由此讯供正法,洪福骑的千里驹,趁着人不介意,加上一鞭,一马跑出三十里,恰恰到了李世贤、杨辅清的行营。下得马来,直闯进去,见着世贤辅清,放声大哭,世贤忙说:“主公不必着慌,我们还是赶回鹏化山,再图恢复。”辅清摇着手说:“现在大事已去,与其在中国厮闹,受那四面楚歌,不如向外国找条生路,借外人势力,厮杀过来。”洪福听了这话,连连点头说:“这是最好不过,但我们如今投奔何国?”辅清说:“一定是美国。那美教师罗巴尔特,不是我们的教师吗?我们在鹏化山起事,他老很暗中助力,后来因我们天国违背耶稣教的教规,所以才渐渐冷淡。

你不记得上回仁玕赶往广东吗?仁玕到得广东,罗巴尔特已早回美国,据闻现住旧金山。我们此次可竟往美国旧金山,找着罗巴尔特计较,图个将来恢复。”洪福说:“一定如此办法。”世贤说:“现在长话短说不谈,便是前往美国,也须从广东出洋,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就此拔队。”计点部下,太平军尚有一两万之多,但是大势瓦解。由次日启行,沿路逃跑的不少,迤迤逦逦赶到玉山尚有万人左右,好似惊弓之鸟,漏网之鱼,听得后面大兵追来,一个个早弃械丢枪,只恨爷娘不多生两腿,霎时又逃跑了大半。杨辅清见势头不对,就叫心腹的兵丁,换了一件绣龙黄袍,自家也装扮做常人,骑了匹快马,挟着洪福,早逃之夭夭走了。诸位想想,他两人计划,是预备逃往美国旧金山,后来旧金山发生一种三合会,会首叫做齐天福,暗暗含着洪福齐天,那三合的字义,便是三点水打个共字,不是编小说的附会,有一班留学生到过美国的,他便清楚了。不提真正的洪福同杨辅清溜走,单讲李世贤见着大兵追来,早集合现存的太平军,胡乱的同席宝田开了一仗。席宝田这时猛勇不过,所领三千个大兵,仿佛是生龙活虎,不消说得,营是打炸了,敌是打散了,侍王李世贤,还有什么康王汪海洋、偕王谭体元、佑王李元济,都杀得落荒而走,丢下一位穿绣龙袍的,骑匹劣马,似乎是小天王样子,席玉田不问三七二十一,把手一抬,大兵上去,把个穿黄袍的捉了。姓席的以为探骊得珠,擒敌擒王,其余的太平军也不追赶,忙打着得胜鼓回营。接着鲍超到来,见着席宝田打了胜仗,得了这穿绣龙黄袍的太平军,也相信是个洪福,就叫姓席的押着回宁报功。好个曾国藩,略加讯问,具了一个折子,折尾含带着两句疑词,以为后来地步。不日上谕到来,着即枭首正法。话虽如此,然而国藩的心理,疑假疑真,一面加派宋国永、孙开华,各带大兵三千,往会鲍超,务期追剿太平军余部。鲍超为人,是喜动不喜静,他打听石达开,尚骚扰江西湖南,趁着席卷余威,一路的东平西荡。

讲那石达开从韦昌辉同他火并之后,弄得家败人亡,孑然一身,天国的成败利钝,绝不过问,他伙集些太平军另立门户,要想在赣湘鄂三省踞个地盘,发展他的能力,无如江西是曾国藩重兵扼住,湖南是骆秉章重兵扼住,湖北是官文胡林翼重兵扼住,比如下棋,三方面皆遇着国手,任你东冲西突,扰乱了五六个年头,终是有翅难飞,立脚不定。他偏生在枪林弹雨之中,也弄些风雅,写些襟抱,当时有人传出他五首诗来:曾撷芹香入泮宫,更探桂蕊趁秋风;少年落拓云中鹤,陈迹飘零雪里鸿。声价散云空翼北,文章今已遍江东;儒林异代应知我,只合名山一卷终。

不策天人在庙堂,生惭名位掩文章;清时将相无传例,末造乾坤有主张。况复仕途多幻境,几多苦海少欢场;何如著作千秋业,宇宙长留一瓣香。

扬鞭慷慨莅中原,不为仇雠不为恩只觉苍天方愦愦,莫凭赤手拯元元。三年揽辔悲羸马,万众梯山似病猿;我志未酬人亦苦,东南到处有啼痕。

若个将才同卫霍,几人佐命等萧曹;男儿欲画麒麟阁,早夜当娴虎豹韬。满眼河山增历数,到头功业失英豪;每看一代风云会,济济从龙毕竟高。

大帝勋华多颂美,皇王家世尽鸿濛;贾人居货移神鼎,亭长还乡唱大风。起自匹夫方见异,遇非天子不为降;醴泉芝草无根脉,刘裕当年田舍翁。

这几首诗虽不能算得高明,但在天国的人才,石达开同李秀成还首屈一指。偏偏老天忌才,那李秀成已做了刀头之鬼,这石达开亦复频年蹭蹬,东打到西,西杀到东,总不能踞个稳稳的地盘。探听南京已破,小天王已是成擒,沸沸扬扬的鲍超又厮杀过来,勉勉强强在岳州打了一仗,被姓鲍的杀得七零八落,这一只铁公鸡,便一翅飞到四川,后来从大渡河经过,猛遇着山水暴发,所带的零星太平军,据说是葬于鱼鳖之腹,那个石达开也不知下落。

闲话不提,讲那鲍超、宋国永、孙开华在岳州打败石达开,知是窜往四川,因路途不顺,不去追赶,三个人便趁着胜利,顶着湘水,一路杀到广西。好个鲍超,首先占踞鹏化山,放火烧了太平军原有的宫殿。那李世贤、汪海洋、谭体元、李元济又勾结苗瑶土司,在各山洞结些营垒。鲍超所领带的湘军,个个也能穿山过峡,附箐板藤,太平军驻扎到哪里,湘军便会厮杀到哪里,枪械又快,炮火又利,无战不胜,只把李世贤、汪海洋、谭体元、李元济追逼到野人山,放了一把野火,四个人,并一干部众,早已被火德星群收作门徒。这一次零搜碎剿,才算将太平天国的余部,扫除的干干净净。草头富贵,一霎虚花,黑煞天神,无多阳寿。鲍超、宋国永、孙开华结束这一起战事,自然赶着回宁,哪知到得南京,曾国藩已奉旨前去剿捻,这里两江总督,早改任了李鸿章。当下鲍超等见过李鸿章,更不耽搁,便提着湘军,赶往曾国藩的大营。诸位不记得剿捻的事体,朝廷是责成僧格林沁和胜保、袁甲三吗?现在又何以调用曾国藩做钦差大臣,责成剿捻,岂不是个头上安头吗?要晓得这个当儿,胜保已经办罪,僧格林沁已经阵亡,这曲曲折折的原由,因在下一支笔,写不出两边事来。如今太平军已平,天国已是消灭,我便可把捻军历年的状况,补叙一番。记得第六回书,讲到陈玉成来助张洛行、后经金光筯、张曜厮杀一阵,张洛行逃走,陈玉成也就突围,陈国瑞却有些战功,因是胜保的私人,所以推叙他第一。自从这次战胜之后,那个苗霈苗军师,便向胜保投降。姓苗的哪里是投降,不过窥伺胜保大营的动静,其实他同捻军张洛行,太平军陈玉成,仍勾结一气,那胜保睡在鼓里,还引苗霈霖做个心腹,叫他在寿州练兵。兵是越练越多,一百个人之中,就有七十个捻军,三十个太平军。不上多时,捻首张洛行又杀回雉水镇,太平军陈玉成又横冲直撞的攻克皖北州县,什么任柱、牛宏,不时来会合张洛行,那李兆受也就明目张胆的,仍干他捻军勾当。在这个当儿,恰恰天国又派林凤祥、赖汶光等进图北京。依着陈玉成计划,分兵三路,以林凤祥为第一路;赖汶光为第二路;陈玉成却自居第三路。不料那第一路姓林的杀到天津,被僧格林沁打败下来,走头无路,急切来投赖汶光。

其时赖汶光同张洛行已结合一气,与林凤祥两雄相扼,不能水乳。适值多隆阿率领大队,探明林凤祥行至汝州,偏生把他包围的水泄不通。凤祥情势日孤,赖汶光又不分兵救应,急切没法,只得改变行装,换了个头目王天化,做了替身。凤祥趁此走了,那王天化却被多隆阿捉住,解往京城,枭首正法。当时清政府却以为林凤祥伏诛,对于僧王及胜保、多隆阿,还大大嘉奖,其实凤祥早逃至南京,直至曾九克复金陵,才同忠王李秀成等一并正法。

往事且不烦絮。单讲赖汶光既同张洛行结合,而苗霈霖又为捻军划谋,钦差胜保相信苗霈霖诚意投降,不时叫姓苗的出兵,但姓苗的刁狡不过,不说是军械未齐,就说是粮饷不足,可怜一位旗大位,受他播弄,今日给他军械,明日助他粮饷,把个大营军械粮饷,都搬运空了。这不算数,还要出折保举,说这苗霈霖干练有才,接二连三的,由不第秀才,保升做川北道。姓苗的狼子野心,不晓得知恩报恩,反以为自家势力膨胀。

他的梦想,要想张洛行、赖汶光、陈玉成做他的附属,他就在安徽、河南一带,占据地盘,做个天王洪秀全第二。记得他在咸丰十一年的当儿,他派兵盘踞怀远,屠杀寿州。这寿州有个大绅孙毓汶定,很很的受他啰唣,奸淫掳掠,无所不至;他又叫族弟苗景开分扰河南。姓苗的这场掀天揭地的举动,纸是包不住火,恰恰孙毓汶已升任尚书,就在慈禧面前奏上一本。慈禧甫经当国,早知道胜保一味颟顸,苗霈霖反反复复,当叫恭亲王奕訢赶荐妥员,前去剿捻。其时奕訢就荐了丁宝桢、袁甲三,那姓丁的陛见,闹出一场笑话,诸位是晓得的,惟有袁甲三领着大队前来。一到皖北,却同胜保严重交涉,查点大营里军械粮饷,不料他一古拢儿都接济了苗霈霖,其时袁甲三急得跺脚说:“这还了得!这还了得!这不是养虎成害吗!”胜保碰了这钉子,恼羞成怒,当时抢白了几句,袁甲三衣袖一拂赶回本营,一面密密切切具了一本折子,一面便召集本部兵马,会同张曜,分路进攻。这二支生力军,打的一大伙的捻军,已是招架不住。偏偏事有凑合,原有皖北防营江忠济、忠义、忠信、忠珀弟兄四人,恰恰扎营巢湖。讲这忠济、忠义、忠信、忠珀,原同江忠源同胞。记得咸丰初年,那江忠源在湖南长沙一战,用炮轰毙了冯云山、萧朝贵,立下战功,可算是独一无二。后来太平军挥动倾国之兵,长沙失守,忠源退败下来,收拾余烬,出境尾追,辗转经湖北直下安徽,于咸丰三年,在庐州一仗打得落花流水,尽节身亡,当时朝廷震悼,予谥忠烈。

这忠烈殉难之后,他四位兄弟,无不奋发忠勇,期再为国捐躯,替兄报仇;在咸丰七八年间,由胡林翼切实保举,一个个都以道员效力戎行;曾九帅克复安徽,弟兄四人又随营办事,九帅去打南京,兄弟四人遂留扎巢湖,此时捻军活动频繁,同全玉贵又分头堵截。诸位,那全玉贵不是乌兰泰的部下吗,何以这个当儿,同江氏弟兄,又连事一气?说来话长,那全玉贵由永安州战后,一个白袍薛仁贵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乌公阵亡,他又投靠向荣。姓向的在南京失败,他又附属张国梁,不幸张国梁因攻打南京,临阵身死,既死之后,那江南的大营炸了,钦差和春也就无可立足,赶着过江,同胜保驻扎一起。这时和春成了客体,胜保做了主体,是江南大营的将弁,统归胜保节制。胜保久知白袍薛仁贵鼎鼎大名,特派了三个营头,叫全玉贵驻扎天长六合,堵截捻军南窜,所以这个当儿全玉贵同江氏弟兄四人分开地段,驻防皖北。玉贵同忠济、忠义、忠信、忠珀,打听袁甲三、张曜的大队人马,已经得手,彼此打个照会,调动人马,迎杀上去。刚刚两路官兵赶到滁州地面,恰好陈玉成同陈得才的败兵,已纷纷南窜,不消说得,江氏弟兄四人,固奋勇争先,全玉贵也就使动手里烂银枪,一马闯去。当头将领,不是别人,就是陈得才。这陈得才原在天国封做扶王,很为骁勇,不料战不数合,早被玉贵一枪刺于马下。江氏弟兄见玉贵立了头功,四个人认准后到的一位反王,拼命杀去,这反王不是别个,就是陈玉成。那玉成虽则艺高胆泼,瞧见陈得才死于非命,来的两支生力军,又非常勇猛,一时无心恋战,只好拨转马头,落荒去了。

不谈陈玉成只身逃窜,仍然去依附苗霈霖,也不讲全玉贵同江氏弟兄得了大大胜仗,节节进兵,赶到正阳关与北路官兵会合一气,却说这个当儿,胜保忙写了一封信,递给苗霈霖,责备他辜恩负义:“现在大兵齐集,那科尔沁王僧格林沁,不日提着大队人马,还要前来直捣巢穴。为今之计,足下须早自为谋,不可自误。”姓苗的得了这封吃紧的要函,左思右想,毕竟自家前程要紧。小人的心计,是欺软怕硬,避黑跟红,他打听天国,已是破败决裂,不可收拾,只好对不起陈玉成,趁着陈玉成只身来归,他便略施诡计,把陈玉成捆绑起来,押送到胜保大营。胜保这一快乐,仿佛半空中得个月亮,赶快的捷报到京,固然自己铺张战绩,还要替苗霈霖请奖。其实慈禧太后,早得了孙毓汶的密陈,袁甲三的报告,对于胜保,很不开味,目下接到胜保捷书,一面传旨将陈玉成赶快军前正法,一面催促僧格林沁刻日图功。好个僧王,得了朝廷严谕,就提着两万大兵,一路杀奔正阳关,包围着雉水镇。这时捻军首领张洛行,已经困守老巢,分头派人向山东任柱、河南牛洪以及赖汶光那边告急。不消说得,三路的捻军,已赶杀过来。无如捻军虽多,四路剿捻的官兵,已纷纷云集这里,正阳关周围百里,都有重兵驻扎。苗霈霖算是新降胜保,陈玉成、陈得才已经阵亡的阵亡,枭首的枭首,张洛行焦急万状,他的侄儿张总愚,再黠骜不过,狡猾不过,当下进言说:“我们这雉水镇是保守不住,与其聚在一起,同归于尽,不如由我分拨些人马,在外边做个策应。”洛行说:“依你。”于是张总愚挑选三千名悍兵,离开雉水镇,在东南三十里扎个营盘。这里总愚走后,恰好僧林格沁大队人马已到,官兵是奋力攻击,捻军是拼命死守,甚么牛洪、任柱、赖汶光和张总愚,都远刁刁的做个救应,牵制官兵。官兵攻打了两三个月,还不曾得手。这日穿红袄的那个陈国端,穿白袍的那个全玉贵,不约而同,首先陷阵。捻酋张洛行站在土圩子上,四面指挥。炮弹如雷,枪子如雨,黑压压烟雾之中,早是一红一白的两个骁将,跳跃过来,说时迟,那时快,穿红的耍着双刀,穿白的舞动烂银枪,齐声大喝,可怜张洛行凑手不及,跌下土圩。接着僧格林沁的大兵,掩杀过来,把个雉水镇踹得地坍土平,圩里的捻军,总共一个不曾溜走。

这次荡平捻军老巢,杀死张洛行,由僧王叙功,以陈国端、全玉贵第一。僧王尤赏识陈国瑞,当时便留在名下,做个干儿义子,全玉贵无处附属,也就随了僧王。论这回战功,自然是僧王厚集大兵,主制一切,但胜保的意思,以为他不招安苗霈霖过来,不能得这一回胜利,而且陈国瑞、全玉贵又是他部下骁将,由他遣来。见着僧王,居然口舌争功,僧王便冷冷地对胜保笑了两声,说:“你好颟顸,好糊涂,你以为招安苗霈霖,要晓得姓苗的反反复复,明降官兵,暗通捻匪,这个人还靠得住吗?咱还听见个新闻,说姓苗的送你两个妖艳的美女,有是没有?”胜保听着这句话,如半空中打个霹雳。原来这位旗大爷,再贪财不过,再好色不过,他所以处处替苗霈霖说话,把军械粮饷接济姓苗的,就因为姓苗的把那捻军掳掠的金银美女,不时分送与他,现在胜保身边,还有两个姨太太,一名宠珠,一名爱宝,总是苗霈霖送来的。当下猛被僧王诘问,不无拿话支吾,但彼此便生了意见。合当有事,这个当儿,朝里一班大臣,什么英桂呀、德光阿呀、卞宝第呀、丁绍周呀、华祝三呀,连名具折,弹劾胜保,说他侵饷肥己,拥兵玩寇。奏折内话头,连及苗霈霖,姓苗的意不自安,居然勾结张总愚、任柱、牛洪、赖汶光等,又叛据寿州蒙城。这个岔枝一闹,朝廷就派僧王按查胜保。僧王同胜保既有了意见,一面据实奏复,将胜保拿送进京,在同治二年七月赐令自尽;一面带着大队人马,进剿苗霈霖。合当姓苗的吃着霉水,那弄清玉成中他诡计,被他缚送大营,因此枭首。同陈玉成一起的,还有个韦志俊,前书表过韦昌辉的同族,这时混在苗营,专为替陈玉成报仇,用计把苗霈霖杀了,又把霈霖的族弟苗景开活捉过来,捆送僧王的大营。僧王好不欢喜,收留了韦志俊,忙发个捷报到京。

从此僧王志满气高,以为一班捻众,不足荡平,东杀到西,西杀到东。坏在捻军的行动,如流寇一般,说聚就聚,说散就散,不怕僧格林沁神勇,厮杀了一年有余,总不能够见功,僧王只急得暴躁如雷。合当有事,一日探子来报,说捻军首领张总愚、赖汶光屯扎曹州。僧王得了这个消息,更不怠慢,好像天夺其魄,一昼夜赶行三百里,才到曹州。立营未定,张总愚、赖汶光伏兵齐起,僧王招呼部下出战,哪知人困马乏,不消动手,张、赖二将早杀过来,把个身经百战,一等一的僧格林沁,砍落马下。次日陈国端赶来,一面收尸,一面飞报入京。朝廷得了这起惊耗,才赶调两江总督曾国藩过来剿捻。未知后事,且阅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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