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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血染皇都忠臣战死 尸横禁苑宫女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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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娟因恐上皇始乱终弃,故尔要求上皇在神前设誓。听得上皇誓言郑重,很为满意,自己也就跪倒神前,宣誓道:“信女吴丽娟,蒙道君太上皇帝,不弃寒微,许纳为嫔御,情愿以死相从。倘背此盟,愿死异国。”誓罢起立。此时丽娟随口而出,不料后来竟成谶语,果然身死异域,这也非她始料所及的。

当下有比丘尼出来招待,留供素斋,食罢撤席。上皇赏银五两,就同丽娟回转彩凤院,就此朝欢暮乐,连住七日。正在如鱼得水的当儿,忽然高俅急忙奔来,向皇上奏道:“今有李纲奉少帝命,来迎车驾还都,现在行宫守候召对。”上皇就别了丽娟,带高俅回转行宫,宣召李纲人对。纲即人觐,说道:“少帝圣孝,时时思慕陛下及太后,请陛下早日还都,以安人心,而慰少帝的孝思。”上皇问道:“久已不通音问,据云是有旨止递行宫文书,是何道理呢?”纲答道:“只因都城被围,一经投递文书,恐被金人得悉行宫所在,故尔禁止邮传,并无他意。

少帝每奉陛下降诏诘问,往往忧惧不食,常以陛下诏书示臣。

臣尝借端譬喻,为家长出门,盗贼忽来,任家事的子弟,不得不从权措置,便宜行事。家长也只好因他能保田园大计,而加以慰劳。倘欲诛及细故,做子弟的安能负责呢?臣愿陛下即日回銮,宜有以大慰少帝的孝心。琐屑细事,概置不问。”上皇闻言感悟,即命内侍取出玉带、金鱼、象简赐纲,并慰语道:“卿能躬冒矢石,力保都城,扞守宗社,建有大功;若能调和朕的骨肉,使无疑阻,你当名垂青史咧!”纲遂请示回銮日期。

上皇沉吟了一会,说道:“明日卿保太上皇后先行还都,朕于后日启跸。”李纲谢恩退出,来朝保护太上皇后及诸宫眷先行还宫。那上皇迟行,专为丽娟起见,等到宫眷启行,上皇就遣高俅持银票赴彩凤院,先向丽娟说明,上皇明晨回銮,召你入行宫准备同行,一面唤大姨至前,说明奉上皇命赐以养老费二万两。大姨早已识得上皇真面目,心中虽舍不得爱女远离,只因帝命难违,只好收银道谢。那丽娟马上收拾细软,别母出院,大姨含泪叮咛了一番,亲自送到行宫中,向上皇谢过圣思,然后别女回院,表过不提。次日,车驾启行,仍由蔡攸、高俅等护驾还都。童贯畏罪不曾入都。一路平安,那日已抵汴京,钦宗率百官郊迎十里,父子见面,和好如初。上皇人城,仍居龙德宫。本来上皇最宠王氏昭容,现在却为丽娟所夺,不过时局未靖,况且上皇春秋已高,再欲加封婕妤昭容,自觉说不过去,暂时封丽娟为帝姬。丽娟以为封号太卑,要求别加恩封。上皇笑道:“三千宠幸在一身,何必争此虚名呢?可知一加荣封,容易招人嫉妒,劝你只图实惠,莫争虚荣,反觉安逸。”丽娟只好暂作罢论。

且说钦宗因自己忧思国事,无暇日往龙德宫定省,即立皇子谌为太子,命他侍奉上皇。那时都城中上下恬然,宰相等都置边事于不问,惟李纲独以为外患堪忧,数上备边御敌良策,皆为耿南仲等所谗阻。时佐金将粘没喝避暑云中,留兵分就畜牧,本无南侵意,不料边境守臣以为金人将遁,告于朝,请遣兵袭击。许翰信以为真,屡遣使催种师中出战,并责以逗挠,师中长叹道:“逗挠,乃兵家的大戮,吾束发从军,今已老了,所以屯兵不战,专为不敢轻启外衅。辅臣不明事理,竟责我逗挠,谁能忍受此罪呢?”于是即日出兵,并约姚古、张灏会师。

师中兵进寿阳,遇金兵五战三胜,遂回至杀熊岭,守待会师并进。不料姚古率兵至威胜,统制焦安节妄传粘没喝将至,姚古及张灏皆不敢如期会师。金兵探悉师中兵力单薄,悉锐来攻,师中挥部下死战,并以神臂弓射退金兵。只因未带赏犒之物,无可赏犒,士卒皆怨愤散去,仅留百人。金兵复来袭击,师中遂力战而死。金兵乘胜追击,姚古所部亦大败,只好退保隆德。

事闻于朝,李纲请旨召焦安节人都,数其罪而斩诸市曹,古亦罢职。河北、河东宣谕使种师道,兵屯滑州,接到乃弟师中战死凶耗,忧伤成疾,上疏告病辞职。诏以李纲为宣抚使,以代师道,又以解潜往代姚古。纲辞疏十上皆不报,只好出都巡边,实则一班奸佞,恨纲在朝直言敢谏,故力怂帝放他去巡边。就此金人日益骄横,斡离不则要索金银,粘没喝则催割三镇,并罢李纲。钦宗日被奸佞包围,即日下诏罢李纲知扬州,以谢金人。那时师道已死,勤王兵皆战败散去,京师人心大震。

是年六月,天狗星堕地,有声如雷,彗星出寅艮间,长数丈,北拂紫薇垣,大臣皆言此乃夷狄将衰,不涉中国事的。独有主管龙德宫者谭世绩面奏道“上天垂象可畏,陛下宜修德以应天,除奸以应民,不可惑听谀言。”钦宗感悟,诏除民间疾苦十七事,并窜蔡京于儋州,死于半路;又遣张灏诛童贯,李升之诛赵良嗣于贬所;朱勔伏诛,并抄没家产;蔡攸亦遭诛,高俅惊忧成疾而亡。一班失势的权奸俱遭诛戮,在位的奸佞一个也不曾罢斥。金兵愈逼愈近,这时李纲已贬,师道已死,无人可以率兵御敌,钦宗只好遣王云至金营议和。金人要索速割三镇,并尊上金主徽号,云还京转达,并请以康王佐使。钦宗见敌兵已渡孟津,宰相独极力主和,遂命康王构为正使,王云为副,同往斡离不军中,许割三镇,奉衮冕玉辂,尊金主为皇叔,且上尊号十八字。康王奉使出都,王云随行,一味张皇敌势,动辄以彼强我弱,迫胁康王。道经磁州,守臣宗泽遮道谏道:“肃王一去不返,敌又诡辞以诱大王为使,敌兵已迫,去有何益?请勿行。”康王迟疑未决,王云再三催促道:“大王与臣同奉朝命,使金军议和。倘不去,还都复命,便为违旨,请大王速行。”康王正欲复行,幸彼州民塞道不得前,只好暂住州署。以前王云奉使过磁,劝两郡拆除近城民房,以为清野计,州民嗟怨。至是康王次磁州,出谒嘉应神祠,王云随行,州民环请康王不可北去,云尚想叱退州民,竟被州民你一拳,我一脚,当场打死,康王遂留磁州,命人收拾云尸。金兵时已渡河,日至磁州侦查康王踪迹,知相州汪伯彦连夜遣部兵迎康王至相州。以上是正史所载,而野史所称泥马渡康王,即是此役,兼录于后,以饷阅者。

且说金人斡离不自遣康王归国后,始知确系徽宗第九子,懊悔异常,及至王云复去请和,就命他须偕康王同来。云还京固请,果得与康王同行,斡离不接得汉奸密报,即遣数骑迎候催行。康王预料有去无回,遂于深夜潜起脱逃,犹恐为金人追及,避人道旁崔府君庙。只因行路困乏,就依阶假寐,忽于梦中听得有人叫唤道:“追兵到了,速醒跨马而逃,马已备好咧!

”康王惊醒,张目四顾,果有马匹在旁,就飞身上马,加鞭疾驰,一昼夜行七百里。回顾追骑将至,前面又为大河所阻,遂加鞭跃登对岸,后蹄溅水,不复能行,下马谛视,认出是崔府君庙中的泥马,拱手谢过神灵,徒步落荒而走。至一庄,为饥渴所迫,走入民家求浆饮。一老妪迎入室中坐下,忽闻门外有马蹄声,老妪转身出外,良久始返,向康王问道:“官人何来?

”康王诳对道:“我经商磁、相二州,因恐遇着金兵,所以逃避至此。”老妪道:“官人服装不类商人,莫不是朝廷的亲王?

适有回骑经过门前,追问老身,曾见康王从此经过么?老妪骗他们过此半日了,只恐追赶不及咧。追骑遂回去。大王可安心在此进酒饭而行。”康王问老妪姓氏,方知是李若水的母亲。

当下在李家饱餐一顿,道谢而行。老妪说道:“此去西行数十里,便是磁州,守臣宗泽是个忠勇之臣,并且兵精粮足,大王速往依之,天下事尚可有为咧!”康王感谢而行,径往磁州。

此段记载,与岳传所记又有异同,确否,小子也不得而知。闲言剪断。

且说康王既抵相州,伯彦力请募兵人卫,并引真定部校岳飞入见。飞系汤阴县人,自少负气节,家贫力学,尤好《左氏春秋》、《孙吴兵法》,且得名师周同传授武艺,兼有神力,两手能挽弓三百斤,曾在刘瞋部下,屡擒悍贼,实为一员智勇兼全的大将。康王问明来历,留为护卫,后因剿匪有功,授为承信郎。那时金兵已人怀州,西京亦失陷,钦宗听信孙傅之言,召用郑京为成忠郎,选六甲以御敌。京实系市井无赖,以邪说感人,朝廷竟信以为真,赐官赏银,命他募兵守卫。识者皆为朝廷危,钦宗也知不足恃,遣耿南仲、聂昌使金军,许尽割两河地。不料行至绛昌,为绛人所杀,南仲遂奔相州,以朝命促康王募河北兵入卫,王即悬榜募兵。那时斡离不与粘没喝已会师汴京城下,钦宗一面遣使约康王及河北诸将人卫,一面亲自披甲登城防御。幸得南道都总管张叔夜率兵来援,钦宗召人,叔夜力请驾幸襄阳,钦宗不听,但命他人城助守。无如金兵日夜猛力攻城,叔夜父子督兵登城防御,皆受重创;东道都总管胡直孺将兵入卫,战败被执,金人缚胡示城下,都人大惧。时值连日大雪,金兵攻城益急,何栗屡促郭京出战,京不得已尽令所募的六甲兵,启宣化门出攻金兵,京与叔夜坐城楼上督战。

金兵分四翼鼓噪猛攻,京所遣兵大败溃退,护龙河中填尸皆满,城门急闭。京见大势已去,推说须自去作法,遂下城,引余众出城遁去,逃至襄阳,竟欲聚众为乱,幸被张恩正拘囚杀却。

且说金兵架炮攻城,四壁守城兵皆溃逃,金人遂焚南薰、宣化诸门。统制姚友仲力战而死;刘延庆夺门出奔,为金兵所杀;统制何庆言、陈克礼,中书舍人高振,皆力战殉国,京城遂陷。钦宗得报,跌足恸哭道:“不用种师道的忠言,以至如此。”时有军民数万,拥人左掖门,求见天子,钦宗登楼宣谕散去。卫士长蒋宣率部众数百,欲邀帝驾突围而去。孙傅、吕好问随侍帝侧,宣抗声说道:“国事如此,皆是宰相信任奸臣,不用直言所致!”好问说道:“你欲冒重围,卫乘舆以出,诚属忠义。不过乘舆将驾,必须甲乘无缺方可动,岂可冒昧从事呢!”宣折服道:“尚书真知军情。”语毕,挥众退去。何栗正欲率兵巷战,金人已宣言议和退师。钦宗即遣何栗及济王相使金军请和,二人奉命往金营求见,斡离不说道:“自古有南即有北,不可有北无南,现在所议,期在割地,并须上皇出盟。

”栗与相遂回城转达帝听。钦宗道:“上皇年事已长,况已惊忧成疾,何可出?必不得已,还是由朕亲行。”即命何栗草降表,次日,率何栗、孙傅、陈过庭等往金营,见了斡离不、粘没喝,长揖进表。粘没喝首先发言道:“我国本不愿劳师动众,实因汝国君臣昏庸已极,特来问罪。我主拟别选贤者以为宋国主,削去帝号。”钦宗默然,何栗抗争道:“割地输金,都可遵依,惟易主请毋用议。”粘没喝只是摇首,斡离不说道:“既肯割地,快去将三镇交来,纳金最少要一万锭黄金,二万锭白银。”何栗咋舌不敢答应,君臣遂被拘。隔了两日,钦宗只好应允,方得释回。钦宗人都,士庶及太学生迎谒,帝掩面大哭道:“宰相误我父子。”语毕,呜咽还宫,见者无不流泪。

那何栗等既归都堂,尚以为和议告成,作会饮酒,谈笑终日。

钦宗即以何栗、陈过庭、折彦质等为割地使,往河东北地以畀金。不料两河民众坚守,不奉诏,复降谕两河民众开城降金,民犹不肯,搜刮金银,亦难集数。那粘没喝屯兵城外,日益骄横,非但索取供应,甚至向帝索取少女一千五百人,限年内送人金营,以供侍役。钦宗见宗社覆亡在即,何惜少女,即命宫门监如数选择,造具名册,送往金营。时已急景凋年,一班宫娥彩女正在收拾度岁,霍地听得这不幸的消息,人人胆战心惊,怕被选送金营,供一班骚鞑子的糟踏。有几个好出身的宫女,不沐君恩,已经怨恨,今闻要把她们送给敌人,稍知廉耻的都着了慌,心想:等在宫中,既无幸福可享,况都城已被金兵攻陷,就算此次侥幸不入选,早晚金人闯入宫来,也要被俘,活着不免受鞑子蹂躏,还是趁早死的干净。于是一个有节烈的宫女,首先投入御池中自杀。不料次日御池中,竟死有三十多个宫女。宫门监毕义得悉,很觉不忍,吩咐备棺木收拾。正是:姓名未列花名册,魂魄先归离恨天。

要知北宋覆亡情形,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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