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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洛阳城汉魏大交锋 孟津县许典双败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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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司马懿会同曹彰,夹攻马超,偃师方面军队,完全由曹彰支配,洛阳军队,除已令李典专防新堑,以阻新安西来之汉兵,令张郃为正先锋,徐晃为副先锋,邓艾为左翼,钟会为右翼,各将万人,同时出发,限期扑灭马超,以除偃洛心腹之害,令彼不得再与诸葛亮深通消息,以掣后路。司马懿自与刘晔司马昭守护城池。

偃师城中,任城王曹彰,仍令四将守城,自将铁骑万人为中军,典满许仪各将万人左右翼,浩浩荡荡,直向马超营中杀来。隔着一箭之地,只听马超营中鼓角齐鸣,营门开处,西凉马队,如潮而出,马超一马当先,左有文鸯,右有马岱。曹彰看见马超全军迎敌,心中暗暗欢喜,料道仲达此番必获全胜,吩咐众将奋勇向前。曹彰怀着必胜之心,自然精神百倍,马超亦抖擞精神,六匹马杀做一堆,煞是好看。两边军士,擂鼓呐喊,震天动地。

洛阳城中,知道偃师兵出,立刻整队出城,直向马超右营扑来,只见营门大开,汉兵偃旗息鼓,全无声息。张郃便要进兵。邓艾眸子最小,眼光最利,在马上看见汉营中杀气腾腾,仿佛似添了多少兵将似的,急谏道:“将军不可轻进,马超营垒整齐,必有精锐埋伏在内。”张郃道:“彼倾全力以御任城,余兵守营,为数有几?虽有精锐,何足惧哉!”吩咐军士,鼓噪而进。

一霎时,只见汉营旌旗尽坚,鼙鼓惊天,黄忠纵马出阵,左有李严,右有魏延,大喝道:“杀不死的败军之将,敢来此耀武扬威,老夫今日,必取尔之旨级!”拍马提刀,直取张郃。张郃见黄忠来得突兀,不觉吃惊,勉强上前迎战,徐晃急忙遣人飞报都督。司马懿闻报大惊道:“黄忠来何神速也?”司马昭道:“我堑洛水以拒汉兵,诸葛亮必惧我兵之夹攻马超,而绝其进取之路,潜师悉起,尽赴宜阳,卷甲渡洛,而入超军,以与我决战于偃洛之间,此来当不仅一黄忠,诸葛亮亦必入超军矣!”

司马懿长叹道:“新安之兵,若与超合,我军宁可得志耶!”随令刘晔守城,自与司马昭策骑出城观战,见汉兵行列整齐,队伍精锐,黄忠诸将,尽在行间,回顾司马昭道:“新安汉兵果尽来矣!”只见汉兵队里,分出一条道路,孔明戎服乘马,左有诸葛瞻,右有诸葛诞,相随保护,来到阵前,教黄忠停战,请司马都督出来答话。懿亦止住张郃,司马昭与徐晃左右护纵上阵。

孔明笑道:“司马都督,别来无恙!新安地雷,竟能免祸,真福人也!”懿答道:“兵凶战危,古有明训。足下始创凶器,以毒生民,作俑无后,幸勿以为自足。”

孔明道:“足下误矣!曹操躬篡弑之行,足下祖父,世为汉臣,不知为国讨贼,乃率犬羊之众,以抗桓文之师,倒行逆施,死有余辜!除君之恶,惟力是视,恨火药太少,令足下得苟全性命,仍返洛阳耳!”懿厉声道:“前在新安,一时大意,中汝诡计,足下今日,尚能再炸洛阳乎?”

孔明笑道:“足下堑洛水以阻我军,而欲合偃师之兵,以攻孟起,阴谋叵测,谓我不知,洛阳已在我掌握之中,当生擒足下,以祭洛水之神,正足下裂绝地脉之罪!足下若审时达势,解甲归降,当请命主公,免足下一死;若执迷不悟,洛阳恐不免为新安之续,将如尊谕办理可也。”

司马懿顾徐晃道:“将军可出阵擒拿孔明,以雪新安之恨!”徐晃应声,手提巨斧来砍孔明。汉兵阵上,李严骤马提刀,上前截住,接连便是黄忠斗住了张郃,魏延斗住了邓艾,诸葛瞻斗住了钟会,两军接触,山摇地动,好一场恶战,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到了黄昏时候,方才鸣金收兵,两边各有损伤。孔明自从出兵以来,算这一回是第一次大战。七日之间,大战三次,双方势均力敌,各不相让。沿着偃师洛阳百里内外,人民逃亡转徙,十室九空,村舍无烟,土炕生草,死伤载道,饿莩盈途,真是大劫所临,无人幸免,血膏骨露,惨不忍言。

孔明见魏兵尚强,一时难于取胜,下令全军停战,守营更番休息。司马懿也因将士劳苦过甚,婴城休养,只提防孔明当真再用地雷来炸洛阳,随时令人登城了望,夜间伏地听声。谁知道孔明第一次所运的地雷,在新安已经告竣了,还得花钱通关节向陆军部请护照,收买硝磺,才能彀制造呢。这是空话,不在言表。

孔明与众将计议道:“洛阳魏兵十余万,偃师又六七万人,其势尚未可侮;但洛阳粮草,前因分济新安,所存必已无多,我若以奇兵袭取孟津,则洛阳之粮自绝,司马懿不能不弃洛阳,而退守偃师矣!”众将齐声称善。

孔明唤马超道:“孟起前番去孟津,熟悉道路,可同伯约仲华文将军前往,先以一军攻城,曹彰必遣人来救,孟起兄弟迎击救兵,姜文两将军可于城外放火,而令人虚作剜掘地道之状,彼军慑于新安之事,必不敢乘城以守,两将军梯城而入,必得此城;得城之后,两将军领兵万人留守,与前军成一纵线,声势连络,营垒坚固,魏兵来攻,亦不惧矣!”四将领命,即时去了。孔明又令魏延李严坚守右营,调黄忠来左营,迎敌曹彰,令四将一意径行,去取孟津。分拨既定,诸将各分头前进,预备乘机血战。

就中单表马超兄弟,领兵先到孟津。孟津城外,曹兵两个大营,一个典满,许仪在孟津城南分驻,屏障孟津,兼通偃洛军路。守孟津城的,乃是孙礼韩德。那典满许仪,看见马超兵到,两个领兵分头迎敌,一面使人飞报曹彰,四将登时杀做一堆。文鸯姜维,却领兵刺斜里绕过曹兵,直攻孟津城后。孙礼韩德,急忙登城守御,远远望见汉兵,在树林中兴工动土,用骡马装载箱匣,运到树林,倏忽不见。

孙礼对韩德道:“前闻诸葛亮在新安,用地雷火药炸毁城池,司马子尚全军覆没,我兵损失四五万人,都督只得弃城而走!眼见得他们又倚蔽树林,挖掘地道,再施诡计,来毁孟津;若待其地道掘成,我与将军皆死无葬军之地!不如开城出击,令彼不得工作,一战而胜,固足以保全孟津,如其不胜,等于败死,将军意下如何?”韩德道:“将军之言是也。”遂令裨将孙泰领兵三千守城,自与孙礼各领五千人,开了北门迎击汉兵。文鸯姜维见曹兵中计,心中欢喜,文鸯接住孙礼,姜维迎住韩德,在城下大战起来。

那曹彰接着典许二将急报,立刻带了万余人马,前来救应。刚出偃师,只见一支汉兵,挡住去路,一员大将,横刀跃马,大叫道:“曹彰休走,黄忠在此!”曹彰挺枪迎住,就在偃师附近,大战起来。

那典满与马超战到六十余合,看看抵敌不住,兼之臂上伤痕初愈,荡开一戟,回马便走,马超纵马赶来。典满挂了画戟,取弓在手,搭上雕翎,飕的一声,望马超射来。马超眼明手快,把枪一援,将箭拨在地下。典满一连三箭,均射不中马超,心内着慌。马超赶到身边,典满丢了弓箭,取下画戟,与马超再战,一发不济。马超一连几枪,只杀得典满通身是汗。回马败走。许仪见典满败走,独力难支,也只得败下阵去。

马超兄弟,乘势杀散曹兵,叫马岱从孟津前门上城,接应姜维文鸯,自己领兵来接应黄忠。那典满许仪,见曹彰战黄忠不下,拍马上前助战。马超赶到跟前,截住二将,两边战鼓雷鸣,喊声大震。马岱乘隙,带领敢死士爬上南城。孙泰猛不防汉兵爬城而进,被马岱大喝一声,手起一刀,将孙泰劈个瓜熟蒂落,督兵下城开了南门,众兵一拥而入,城内登时大乱。

马岱由南门杀到北门,曹兵无主,纷纷四散。马岱开了北门,赶到阵前,来到韩德身后,顺手一刀,韩德尸首从马上倒栽下来。孙礼见韩德被杀,抛了文鸯,拍马逃走。文鸯奋勇追赶,两马相离,不过一丈来远,文鸯刷的一枪,从孙礼后背,直刺到前心,挑下马来。三将合兵杀散魏兵,进了孟津,留姜维镇抚城池,马岱文鸯领兵前来接应。

马超只见黄忠战住曹彰,自己力敌许典二将,越杀越勇,毫无惧怯。忽见马岱文鸯二将,大喊一声,纵马挥刀,杀入阵中。马超见二将杀来,知道孟津战事得手,让二将敌住典满许仪,自己纵马来助黄忠,大叫道:“老将军休要放走曹彰,俺马超来也!”曹彰与黄忠刚杀个平手,那里还能再加上一个马超,恐怕被二将所算,折损自己英名,招呼许典二将,马上退兵,四将随后追赶。曹彰与典许二将力战得脱,进了偃师,闭城不出。

马超叫马岱文鸯同姜维去守孟津,自与黄忠回大营来见元帅。参谒已毕,孔明知道得了孟津,以手加额道:“诸位将军努力同心,得了孟津,洛阳在我掌握之中,司马懿已成釜中之鱼矣!”重赏二将,二将固辞。孔明令马超领本部人马,同马岱倚孟津下营,断绝曹兵交通;与黄忠督率将士,火速修筑围墙,严防曹兵冲突,围墙一成,司马懿插翅亦不能飞出矣!二将领命,火速奉行。

洛阳城里的司马懿,闻得孟津失守,曹彰兵败,汉兵修筑甬道,专困洛阳,急与众将商议道:“孟津一失,咽喉路绝,甬道若成,我军无噍类矣!洛阳决不可守,不如乘甬道未成,全师冲击,夺路东归,退守偃师,犹可死中求生,胜于闭门待死也。”

刘哗道:“都督所见甚是,但汉兵新胜,势焰方张,诸葛亮小心谨慎,着着提防,我兵进不能出,退不能守,军心一乱,不堪设想!不如暗暗整顿全军,明日令邓钟二将军,渡洛进攻宜阳,奋勇急攻,诸葛诞势危,必求救于诸葛亮,诸葛亮不能不遣兵来救,然后令二将弃营急归,乘夜以全师直指偃师,将士思归,谅彼绝不致昧于归师勿遏之语也。”懿道:“此计甚好。”立令二将出兵。

司马懿一声令下,邓钟二将引兵乱流而渡,直指宜阳,到了城下,奋勇进攻。果然诸葛诞督率守城兵士,死命抵御,飞报大营,孔明令魏延领兵万人,回救宜阳。待至黄昏,二将暗暗领兵,仍回洛阳。司马懿大喜,急令张郃作先锋,钟邓为左右翼,自与刘晔李典将中军,徐晃司马昭将后军,前面都是强弓劲弩,将洛阳城里余存军资粮食,放起火来,乘势开城,从汉兵空虚地方,排山倒海,斩关直入,汉兵披靡。

孔明早知懿势在必走,兵力犹厚,不可阻遏,让开一条道路,待曹兵过去三分之二,一声鼓响,汉兵四合,将司马昭徐晃困在垓心,左冲右突,不得出来。曹彰迎接都督入城,听说司马昭徐晃被围,领了三千铁骑,与张郃两匹马,两条枪,杀入汉营,闯进重围,寻着二将,救了出来。四人舍死忘生,大杀一阵,汉兵到伤了许多士卒。比及马超黄忠赶到,曹兵已回到偃师去了。正是:

邺下黄须,久称将种;河间玄发,不异英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异史氏曰:战事之出奇应变,未有如本回所写者也!洛阳一堑,以拒诸葛,偃师夹陈,以攻马超,汉兵未进者不得再进,已进者不得再退,其势之危,有如垒卵;孟起孤军,复遇死故,是虽百战能雄,未有不败者已!而不意黄忠突兀,已到中军。其所决策即在限我马足者,亦无非限彼马足,于是全师渡洛,以济延秋,不争天堑之奇功,转出宜阳之侧面,而飞将军已共斗于洛阳城下。马超之援既厚,司马之计徒营,此真胜笨伯出奇,必大写许多攻堑文字,而愈觉危而后济,又不必辄写许多飞瓦渡冰文章也。尝细按之,则知此回,亦暗翻司马懿占北原渭桥一案,而观其写诸葛,洛阳己在掌握中,当生擒足下,以祭洛水,之神,正足下裂绝地脉之罪数语,则又知手挥五弦,作者乃针对当时洛阳大帅而发。洛阳大帅掘堤之祸湘也,诚非痛绝之不可;然而文章战术,出奇变化,左右回合,今古映照至此,亦尽可视作孙吴兵法读,正不必鼓瑟多事胶求也。

写孔明出师以来,洛阳鏖兵,为第一大战,双方势均力敌,战仅三次,时方七日,而偃师洛阳百里内外,已是十室九空,村舍无烟、土炕生草,甚失兵祸之惨也。而人民苦兵,历年匍匐哀号于锋镝之下,不觉流露呻吟,代陈其痛,以出于作者笔底,仁人之言怛以恻,哀鸿之泪枯以竭,半夜读之,真不知满纸满行,是墨是血!

奇兵往袭孟津,绝粮运以迫司马,使弃洛阳而退偃师,原不足奇;所奇者新安一炸地雷之后,乃即以虚剜地道慑孟津之曹兵,使彼不敢乘城为守,因梯以入,自来攻城之法,得未会有此奇计者也。概此一端,写尽虚者实而实者虚之大道,兵法变幻了于作者之胸,一一搬演毫不费力,而奇真可谓百出!总之满怀凄楚,正扑笔上文兵祸之余,无非欲少写几许攻杀文字耳,乃偏能打起精神,换笔又写不战而屈人兵却又有若许方法,苦口婆心,不意即于屠刀霍霍,移盆接血声底闻之。再写孟津大战,心终不忍,于是更写修筑围墙,以困司马,忽与洛阳掘挖天堑,两相对照。如此放战不打,大家动工,一方开沟,一方筑墙,便是建设工作,不是破坏工作,煞奇煞妙,令人可噱!然清季之破捻匪,即出此长围战策,慎勿谓此非兵法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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