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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走占城涪陵返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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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日本大将越乞纥干,统接应兵至扶桑,犹见波涛汹涌,无不骇异。沙咤鲁令将二十余座轰天雷,安布赤金崖前,永镇此岛,扼守要害,班师回国。白石濑、嘿渊、澥底鳌,闻师凯旋,一齐回兵,国人鼓舞称庆,皆曰赵宋王之赐也!国王更喜不自胜,饮至策勋,大宴群臣,尊涪陵首座。国王举觞上寿次及文武。涪陵接庄在手,转涕泗横流,喟然叹曰:“可怜蒙古十余万生灵,一旦淹没,中心惨怛,上国酌酒相庆,赵某焉能入唇?”国王曰:“不然,蒙古自遭谴责,于尔我无与。赵王怜念及此,异日定仁慈之主也!”涪陵逊谢,终是不说。因以为将好杀,戒诸武将。国王感动,亦泫然泪下。大夫纥搭进曰:“赵王德音,诸公自当铭心镂骨。然赵王在下国,累施覆载,更生有庆,又多设良模,遗我成法。使下国风气变易,岂可无以报德?”赵王异日登极,下国不辞万里,自当岁岁入贡不休也!”涪陵亦谢,勉强尽欢而罢。

数日后,辞别国王,欲往占城。国王大惊,声泪俱下,曰:“下国若非赵王,焉有目前景象,所遗成法,永久世守。然赵王回国,如龙跃天衢,振翼云汉,亦大庆幸事,未敢强留,愿得早正乾坤,永定正朔,海外与有荣施。”命文武整备海舰,送往占城,略酬万一。涪陵固辞不许。次日国王率同文武,离城百余里,祖饯海岸,送者如云。文臣武将,无不下泪,各部号吼如雷。嘿渊、澥底鳌二将感救死之恩,定要送往占城。涪陵不许,二将便欲拔剑自刎,涪陵惊泣许之。与国王再三珍重而别。二将登舟,拽满风帆,望南漂去。国王及众文武,方始回国。却说占城国有辖土,曰金城堡。地广人稠,路扼冲要,前临紫泥岛,左拒交趾,右达暹罗,其地东方朔所谓紫泥海也。

堡中番汉杂处,又当冲要,交广通商,宋末避难者,往往居此。

时有枣阳人孟来酚者,以襄阳被围时,随其父挚家避兵至此。

父名琪,理宗时,官防御使,孟宗政侄也。迁金城堡,数年遂卒。一母一妹,侨居海外,母氏向贤而有远识,父子避乱占城,皆母氏意也。妹名丽蓉,亦美而有才,修洁闲雅,举止雍穆,慨然有丈夫志。每言渠为男子,定当为炎宋复仇,继伯父之业。

伯父者,宗政之子珙,为宜抚,镇江陵,大兴屯田者也。来翂曰:“不然,凡女子多言能为男子事:即为男子,又恐须眉而巾帼矣,所谓大言欺人也!”丽蓉笑曰:“弟能量姊乎?姊终为常人妇则已矣,然姊终不为常人妇。”二人反唇相讥,其母怒止之。来翂年近弱冠,豪侠有胆力,亦慕其叔祖宗政之为人,读其书,想其行事,有击碎唾壶之风。然母氏方严有法,不敢犯。

一日遇乐兄弟由暹罗而至,恰遇来翂,具陈桑梓,来翂奇之,款至家中,二马升堂拜母,誓订骨肉之交。二马年俱稍长,来翂以兄事之,遇乐备言在暹罗国,失散小主涪陵之故,来翂惊喜曰:“炎宋尚有人耶,占城不闻禁锢搜拿之命,逃在占城,或未可知?弟兄当共往物色,访归故土。”次日辞别其母,三人携手而去。

却说金城堡有一人,姓铫名宏,虎而冠者也。相识俱狐狗之属,若鲍士弢、佟泰、费儋、鲜于典等皆是。堡中每每以强凌弱,鲸吞虎视,夷民敢怒而不敢言。而铫宏尤有势力,诸人皆谄附之,豪霸金城,罔不慑息。堡内有令狐威者,亦宋人避难者也,年逾五旬。一子名韬,尚幼,膝前惟二女承颜,以供朝夕。长琼英,次琼华,俱明眸皓齿,有天姿国色。令狐威闺训维谨,二女亦娴懿则,养亲抚弟,殷勤备至。忽一日酋豪铫宏经过,二女未及避躲,铫宏一见,魂爽飞越,喜出望外。自此每遇令狐威,便十分承顺,屈己款洽,遂有求姻之意。令狐威伟岸风骨,并不假以辞色。铫宏又浼鲍士弢、费儋二人,再三关说。令狐威坚拒不允,且曰:“某本宋人,侨居贵国,中原肃清,即还故土,此事万难从命。”鲍、费二人,败兴而去。

铫宏又羞又恼,暗思铫某在金城,岂屈己下人者哉?以礼相求者,念女异地羁旅也。受此奚落,遂起不良之意。鲍、费二人又怂恿之,宏意遂决。

一日正值令狐威出外未归,宏率多人排阖而人。二女无所逃遁,被众人一拥围住,擒获就走。英、华抵死不从,狂呼不已。幼弟韬,年方十岁,亦号泣呼救。堡中人见是铫宏,谁敢出头?喜得令狐韬孺子虽幼,却有急智,大呼众人休助桀为恶,铫宏之死期至矣。铫宏怒甚,令狐韬曰:“适见空中有金甲神将,传言铫宏恶贯已盈,命尽今日日中。”姚宏听罢,慌忙伏地,望空乞命。盖夷人信鬼,其性然也。众人被骗,皆欲散走,惟鲍士弢、费儋二人,擒定英、华不放。正在危急,忽来二大汉,官目昂嚎,面貌狰狞。三拳两足,竟将鲍、费二人打倒。

又一小后生,上前将英、华护定欲行,突时夷鬼散者复集,足有百余人,团团围定。又有佟泰、鲜于典手舞梢棒打来。二汉子赤手奋勇抵住,鲍、费二人忽地起身,将后生拿住,方欲榜掠,突来马遇乐,打开众人,一眼认定后生,正是涪陵公赵晟。

心头火起,披靡直入,来救涪陵。孟来翂能识令狐二女,随与马遇阳各负其一,并幼子韬,送往孟家去了。二汉子大吼一声,各夺器械,丢开架子。铫宏等俱受重伤,抱头乱窜,胁从者皆一溜烟逃走。涪陵见了马氏兄弟,不胜之喜。二大汉即日本国之嘿渊、湃底鳌也,送涪陵,由金城起舵上岸相遇。数人正欲叙旧,忽见令狐威飞奔而来,哭拜在地,深谢救援之恩。马遇乐曰:“此位即故宋之赵涪陵公也。”令狐威慌忙再拜稽首,涪陵扶起,孟来翂一齐邀至家中,二将不知就里,涪陵一一说知。来翂喜甚,重相叙礼,自是置酒高会,各言别后之情。次日二将辞归日本。涪陵依依不舍,厚赠之,不受。令狐威亦十分感戴;与众人齐送至海岸而别。

涪陵逐日与马遇乐等各处游览,见占城风气景物,又与诸国悬殊。令狐威领二女归家后,涪陵、遇乐屡过其门,叩以家世。令狐威谢曰:“威从兄令狐概者,曾知广德军,威在理宗朝,亦判台州。因劾贾平章公田一表,为似道罢归,避祸来此,缄口不言国事者,二十余年矣!”言毕泣下,涪陵亦泣曰:“国家不幸,崖山殄灭,岂尽天命,抑亦人谋,当年如公者,能复几人?”威逊谢。自言其从兄概,不忠于国,明知广德乃临安右臂,临难苟免,望敌而逃,朝廷养士百年,将何用哉?令狐氏可谓无色矣!马遇乐代为扼腕。一日涪陵、遇乐招饮其家。

酒酣,令狐威起曰:“威乞一言,万勿见拒。威海外漂?白,苟延残喘,荆妻早逝,所生弱息,粗知女红,鄙陋在夷。前日不逞之徒,尚思鱼肉,此亦未了之事。威欲屈殿下,权执柯斧,马兄亦代令弟主盟。况马、孟二英雄,深劳救援,未敢过望,聊以报德。”遇乐起谢曰:“幼弟不娴礼教,恐负所托。”威曰:“老夫志意已决,且弱息既蒙振拔,此外万无他适之理。”

涪陵大喜,极力赞成,尽欢而散。至孟家说知,向夫人喜不自胜,定聘纳采,不日成婚。马遇阳、孟来翂二人遂联姻娅,马、孟共处一家。

涪陵主焉,隐身堡中,且常以信义感化夷民,占人悦服。

盖此堡离国中三百余里,属占城北境,去交趾不远。交趾占城属郡也。交趾之民,为占城役,岁供租税,皆经堡中。交趾极东则界广南之钦、廉二州矣。交人至堡,涪陵细访广南消息。

交人言广南今有狄参政威望素著,盗贼屏息,讨平巨寇,甚得广人之心。海运已通,道路不梗矣。涪陵思归,与二马至海近试试风色。登舟方拽帆解缆,忽飓风大起,柁师慌忙下碇,几乎颠覆,涪陵触动一物,随手探怀,谁知乌有?涪陵一时嗒然若丧,错愕不知所出。二马惊问之,则真腊国所得之定风珠也。

涪陵欷歔不已。二马曰:“宝珠即价未重连城,何自伤若此?”

涪陵曰:“失珠何足惜,内有藏珠帕,乃暹罗逃命时鲛人所赠物耳,珍藏其帕者,示不忘患难于安乐也。”遂上岸不乐而归。

先是令孤氏二女在孟家避难,丽容与琼英、琼华相得,有若骨肉,向夫人亦爱若己出。:不日遂归,丽容母女犹眷恋不已,至是成婚,鸾凤并巢,马遇阳亦寄其家,三人仍复聚首。

英、华兼通词翰,属笔之下,姊妹互相旗鼓,工力悉敌。字卫夫人争写坐位至精巧,女红乃其余事。丽容惟喜观书史,不恒以笔墨见长,然属思每一脱稿,英、华俱拜下风,以是益敬之。

丽容每规英、华曰:“凡女子宜观女诫女史并《烈女传》等书,以贞德性。至吟风弄月,乃不过消遣逸兴耳,所重者不在此而在彼也。”英、华佩其言,奉如傅焉。

一日三人偶经门首,丽容拾得一物,启视之,内一珠大如鸡卵,状有鳞窍,黑色而有光,灼灼可鉴。视其帕似罗非罗,似縠非縠,柔软若无物。三人大异之,丽容置帕水中,水各分裂,讶曰:“鲛绡也,物若非出水中,岂有毫不沾濡之理。量此珠亦是珍产。”遂什袭藏之。后闻涪陵失珠,琼英与遇阳言其故,遇阳喜曰:“殿下镜台之兆,其在此乎?”琼英曰:“向夫人久含此意,未便发泄。当与吾父商之。”遇阳然其言。

告令狐威,威笑曰:“此奇缘也。”遂力肩其事,请之涪陵。

涪陵初不之许,既而曰:“珠帕所关,即我夙缘乎?鲛人一物,更为我作之合耶。但海外淹滞,身无长物,即以鲛绡之帕为质,定风珠尚当还我,以便浮海归国。待有建树,乃订星期。某若碌碌终身,不复问此帕也。”令狐威说知盂家,则琼英已备颠末为之先容矣。向夫人闻涪陵已允,大喜过望。且闻欲归,大开华宴祖饯,回其定风珠,并以礼物副之。

遇阳与琼英伉俪虽笃,未便同归。令狐威亦年迈子幼,门无应僮,不免冷落,遂移近孟家别室而居。遇乐、遇阳始谢来翂,约以异日,努力功业,离了金城,护定涪陵望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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