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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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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三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正朝廷

公赏罚之施

臯陶谟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五服五等之服章显也】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五刑五等之人】政事懋【勉也】哉懋哉

蔡沈曰天命有德之人则五等之服以彰显之天讨有罪之人则五等之刑以惩戒之盖爵赏刑罚乃人君之政事君主之臣用之当勉勉而不可怠者也臣按先儒谓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能者养之以福不能者败以取祸故全是衷者为德是不失天之所赋也故天命之君必体福善之天制五等之服以彰其德戾是衷者为罪是失天之所赋也故天讨之君必体祸淫之天用五等之刑以威其罪爵赏刑罚乃政事之大者当勉勉而不可怠也由是以观则知人君之爵赏刑罚皆承天以从事非我有之得私也後世人主不知出此往往以己心之喜怒私意之好恶辄加赏罚於人则失天命天讨之旨矣

诗商颂殷武篇曰天命降监【视也】下民有严【威也】不僭【僭赏之差也】不滥【刑之过也】不敢怠遑【暇也】命于下国封【大也】建厥福朱熹曰天命降监不在乎他皆在民之视听则下民亦有严矣惟赏不僭刑不滥而不敢怠遑则天命之以天下而大建其福此高宗所以受命而中兴也臣按先儒谓此章言商高宗所以致中兴之道曰天虽高而实下其监视甚可畏也民虽卑而天实以为视听其威严不可忽也惟高宗上畏天下敬民而见於刑赏者未尝有僭滥之失存於中心者不敢有怠遑之意故天命之以天下而大建其福由是观之则人君之刑赏非一己之刑赏乃上天之刑赏非上天之刑赏乃民心之刑赏也是故赏一人也必衆心之所同喜刑一人也必衆心之所同怒民心之所同即天意之所在也如或不然拂民心而逆天意如纣之任恶来飞廉杀王子比干则天命去之矣尚何福之有哉

周礼天官太宰以八则【法也】治都【王子弟食邑】鄙【公卿食邑】其七曰刑【刑以惩恶】赏【赏以劝善】以驭其威【明其刑赏以示劝惩】

刘彛曰刑以诛恶赏以劝善其威柄皆出於朝廷

以八柄【所秉节以起事者】诏【告也】王驭【凡言驭者驱而纳之於善】羣臣一曰爵【谓内则公卿大夫士外则公侯伯子男】以驭其贵【有爵则贵】二曰禄【禄仕者之俸】以驭其富三曰予【予之以财】以驭其幸【出於恩赐】四曰置【置之於位】以驭其行【谓有贤行】五曰生【生犹养也】以驭其福【福及子孙】六曰夺【臣有罪而夺之】以驭其贫【夺其所有】七曰废【放之於远】以驭其罪八曰诛【谓以言责让之】以驭其过【谓有过失】

林椅曰必言诏王者赏罚诛废非臣下所得专也盖八柄之重所以定羣臣之邪正一予夺之间又将以服天下之心而定夫君子小人消长之势也此非人君晓然自有见於中则驭臣之柄吾未见其可又曰爵禄者厉世磨钝之具也古人制爵必以德制禄必以功所以抑夫人侥求幸得之心而作其进德兴功之志固不容以滥受也今八柄爵禄之外又有予以驭其幸岂人主或得以行其私恩而启人之幸心耶大抵有所谓当然之报有所谓特厚之恩当然之报人以为宜得而或视以为常而无激昂自奋之意故於人之有超异者施之以特厚之恩所以鼓舞之使之奔走於事功也此则八柄予以驭幸之深意

岁终则令百官府【徧敕百官之府】各正其治【各使之自正其治】受其会【受其一岁功德之事】听其政事【听其所致以告之政事】而诏王废置【告於王而废之置之】三岁则大计羣吏之治而诛赏之

臣按人君为治之大柄曰庆赏刑罚而已周礼大宰以八则治都鄙既有曰刑赏以驭其威矣而又有八柄诏王以驭羣臣内史所掌之法以诏治者亦同焉所谓爵赏予置生五者赏之类也夺诛废三者罚之类也是八者之柄皆掌之天官天官者象天所立也天有春生秋杀然後以成天之道君有庆赏刑罚然後以成君之道人君持其柄於上以驭乎下大臣计其治於下以辅乎上则纲纪立而主威不至於下移诛赏行而人心不敢以懈怠人君君国驭衆之大权诚莫有先於此者矣

礼记爵人於朝与士共之刑人於市与衆弃之

臣按爵人於朝所以劝君子士之所共乐也故於朝朝者君子之所会也刑人於市所以惩小人衆之所共恶也故於市市者衆人之所聚也以此见人君之刑赏非一人喜怒之私乃衆人好恶之公焉後世人主往往赐人爵位乃自内降而出不欲其公庭显谢人臣有罪或至加以鸩毒惟恐外闻此皆非天命天讨之至公也

春秋左传【襄公二十六年】蔡声子曰善为国者赏不僭而刑不滥赏僭则惧及淫人刑滥则惧及善人若不幸而过宁僭无滥与其失善宁其利淫无善人则国从之

臣按刑赏贵乎得中固不可以僭滥也所谓宁僭无滥与书所谓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之意同

昭公五年周人有言曰为政者不赏私劳不罚私怨臣按此言人君赏罚当合天下之公论不可徇一己之私心

孟子曰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後察之见贤焉然後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後察之见不可焉然後去之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後察之见可杀焉然後杀之

朱熹曰左右近臣其言固未可信诸大夫之言宜可信矣然犹恐其蔽於私也至於国人则其论公矣然犹必察之者盖人有同俗而为衆所悦者亦有特立而为俗所憎者故必自察之而亲见其贤否之实然後从而用舍之则於贤者知之深任之重而不才者不得以幸进矣然非独以此进退人才至於用刑亦以此道盖所谓天命天讨皆非人君之所得私也臣按人君用舍人才而加以赏罚固不可不参之於衆既参於衆尤不可不察之於独也参之於衆也详而察之於独也审则用舍刑赏皆得其当矣而或不然听一人之言遽以为贤否而用舍之甚而加刑赏焉不复参详致察此朱熹所谓名曰独断而主威不免於下移也欤

通监齐威王召即墨大夫语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毁言日至然吾使人视即墨田野辟人民给官无留事东方以宁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助也封之万家召阿大夫语之曰自子之守阿誉言日至吾使人视阿田野不辟人民贫馁赵攻鄄子不救卫取薛陵子不知是子厚币事吾左右以求誉也是日烹阿大夫及左右尝誉者於是羣臣耸惧莫敢饰诈务尽其情齐国大治强於天下臣按齐威王之於阿大夫也非惟烹之而又及於左右之尝誉者其於即墨大夫也非惟封之而又及於左右之尝毁者若威王者可谓能操赏罚之权而不为左右所惑者矣後世人主不知出此往往溺於左右之偏私轻信其言不复致察以是为非以非爲是以贤为不肖以不肖为贤者多矣幸而觉悟又或置而不复诘问世之小人所以往往得志而贤人君子恒有摈弃沈郁之患者此也其视威王不亦可愧也哉

汉高祖以项籍将季布数窘辱之籍灭购求布?滕公言於上以为郎中布母弟丁公亦为项羽将逐窘帝彭城西短兵接帝?顾曰两贤岂相戹哉丁公乃还至来谒帝以狥军中曰丁公爲臣不忠使项王失天下者也遂斩之曰使後人臣无傚丁公也

司马光曰高祖网罗豪杰招亡纳叛亦已多矣而丁公独以不忠受戮何哉当羣雄角逐之际民无定主来者受之固其宜也及贵为天子海内为臣苟不明礼义以示人使爲臣者人怀二心以儌大利则国家其能久安乎是故断以大义使天下晓然皆知为臣不忠者无所自容而怀私结恩者虽至於活已犹不与也戮一人而千万人惧其虑事岂不深且远哉臣按高帝之斩丁公赦季布封雍齿是皆有公天下之意百世帝王所当法者也

宣帝厉精为治信赏必罚见於诏令者有曰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犹不能以化天下

臣按唐虞之世举十六相去四凶大功二十爲天子是帝王之所以致雍熙泰和之治亦不能外刑赏以为治也诚有如宣帝诏书之所云者矣然是诏也乃为胶东相王成劳来不倦流民自占八百余口赐之以关内侯爵而下抑孰知其所赏者乃僞增户口者邪不特此也赵盖韩杨之不得其死弘恭石显之委任非人所谓厉精为治信赏必罚亦虚言尔

唐太宗尝谓房玄龄曰有功则赏有罪则刑谁敢不竭心尽力以修职业

臣按太宗此言可谓得驭臣之道矣观其斥封德彛以明天下之义用魏徵而忘平日之讐裴寂货赂公行虽故旧亦行贬斥萧瑀劾李靖之过乃録其功而赏之刑赏如是则臣下孰敢不竭心尽力以修职业哉然以?言而诛李君羡以谮言而杀刘洎以外戚而封长孙无忌以受赂而赐长孙顺德则又不能尽出於公也惜哉

宋朱熹曰圣人之心未感於物其体广大而虚明絶无毫髪偏倚所谓天下之大本者也及其感於物也则喜怒哀乐之用各随所感而应之无一不中节者所谓天下之达道者也盖自本体而言如镜之未有所照则虚而已矣如衡之未有所加则平而已矣至语其用则以其至虚而好丑无所遁其形以其至平而轻重不能违其则此所以致其中和而天地位万物育虽以天下之大而不外乎吾心造化之中也以此而论则知圣人之於天下其所以庆赏威刑之具者莫不各有所由而舜典所论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与夫制刑明辟之意皆可得而言矣虽然喜而赏者阳也圣人之所欲也怒而刑者隂也圣人之所恶也是以圣人之心虽曰至虚至平无所偏倚而於此二者之间其所以处之亦不能无少不同者故其言又曰罪疑惟轻功疑惟重此则圣人之微意然其行之也虽曰好赏而不能赏无功之士虽曰恶刑而不敢纵有罪之人而功罪之实苟已晓然而无疑则虽欲轻之重之而不可得是又未尝不虚不平而大本之立达道之行固自若也

臣按朱熹此言推本之论

以上论公赏罚之施

正朝廷

谨号令之颁

易姤卦大象曰天下有风姤【遇也】后【人君也】以施命诰四方程颐曰风行天下无所不周爲君后者观其周徧之象以施其命令周诰四方也

臣按昔人有言风者天之号令所以鼓舞万物命者君之号令所以鼓舞万民风自天而下无物不遇而君之命令实似之人君尊居九重与下民本无相遇之理惟王言一布则万民争先快覩莫不鼓舞於其下而君民之心始遇矣由是观之人君命令之颁所以布君之德感民之心其机括之大转移之妙有如此者可不谨哉

巽之彖曰重巽以申命

程颐曰重巽者上下皆巽也上顺道以出命下奉命而顺从上下皆顺重巽之象也君子体重巽之义以申复其命令申重复也丁宁之谓也

臣按巽之卦象风也风之吹物无处不入无物不鼓动诏令之入人沦於肌肤浃於骨髓亦如风之动物也人君体巽之象顺人心以行事重复而丁宁之必须上下皆以为顺而不拂逆人心然後行之则德之入人也深而泽之及人也厚矣

象曰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程颐曰两风相重随风也随相继之义君子观重巽相继以顺之象而以申命令行政事随与重上下皆顺也上顺下而出之下顺上而从之上下皆顺重巽之义也命令政事顺理则合民心而民顺从矣臣按先儒谓巽爲风而风者所以发扬天之号令风随风而不逆此重巽之象也在上之君子体随风之巽出而发号施令凡事必申复详审一再命之然後见之行事则四方风动顺而易入申命者所以致其戒於行事之先行事者所以践其言於申命之後由是观之人君诏令之出不可不详审於未颁之前尤不可不践行於既颁之後审之於前不可行者则不言也践之於後既言之矣则不可不行也後世之诏惟其失於详审轻为条欵故既行之後往往杌?龃龉有所牵制妨碍而不可行焉此其诏令所以不见信於臣民有所颁布人率以虚言视之国家猝有?切之事因之而失机败事者多矣

涣九五涣汗其大号

程颐曰君臣合德以刚中正巽顺之道治涣唯在浃洽於人心则顺从也当使号令洽於民心如人身之汗浃於四体则信服而从矣如是则可以济天下之涣朱熹曰阳刚中正以居尊位当涣之时能散其号令则可以济涣而无咎矣九五巽体有号令之象汗谓如汗之出而不反也

又曰涣汗其大号号令当教如汗之出千毛百窍中迸散出来人君之号令当出乎人君之中心由中而外由近而远虽至幽至远之处无不被而及之亦犹人身之汗出乎中而浃於四体也

臣按人君当人心涣散之时而欲收之非有大号令不可也故当涣之时必有号令之颁如身之出汗无处而不浃洽然後可以免咎也观唐德宗奉天宋高宗中兴二诏可验矣

书多方周公曰王若曰猷告尔四国多方

吕祖谦曰先曰周公曰而复曰王若曰何也明周公传王命而非周公之命也徧告四方者何也殷奄【即淮夷之一种】屡叛驱扇者广今虽平殄譬诸余邪遗疾犹或在肺腑间恐或有时而发也故涣发大号历叙天命之功前代之事征诛安集之本末俾四方咸与闻之大破羣疑深絶乱根盖本於是兵寝刑措者四十余年其亦训诰之助欤

臣按後世人臣代传王言盖本诸此国家不幸而有刑讨征诛之事在可否之间涉形似之疑者必须明白详悉颁布天下使人心晓然知吾意向之所在因其情而定其罪随其罪而加以刑盖有不得已焉者如此则羣疑释而人心服乱根永絶而国是明着矣

周官王曰呜呼凡我有官君子钦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灭私民其允怀

蔡沈曰反者令出不可行而壅逆之谓言敬汝所主之职谨汝所出之令令出欲其行不欲其壅逆而不行也以天下之公理灭一己之私情则令行而民莫不敬信怀服矣

臣按令之大者固出於君而百司庶府下其敎条於其属亦令也故成王既训迪百官而又合其尊卑大小而同训之焉夫朝廷之政由上而行之於下由内而行之於外必假命令以达之於其未出之前必须谨审详度知其必可行而无弊然後出之既出之後必欲其通行而无碍不至於壅塞而反逆可也然其所出之令一惟以公理而灭私情然後可行而不反苟或私胜而公微则将反逆而不可行矣又何以使民咸敬信而怀服也哉

诗大雅抑之篇曰訏【大也】谟【谋也】定命【号令也】远犹【图也】辰【时也】告朱熹曰訏谟大谋也大谋谓不爲一身之谋而有天下之虑也定审定不改易也远谋谓不为一时之计而爲长久之规也辰告谓以时播告也

臣按人君欲示训於四方也必广大其谋谟不为一身而必为天下无终穷之虑审定其号令不敢轻易而必为一定不可易之制於是乎长虑却顾深思远图稽其所终所蔽益之损之与时宜之必可为久远之规然後以时而播告之焉如此则夫号令之颁图惟之事永永无弊施之於一时者可以为法於百世矣後世世主浅谋轻举容易发为号令可言而不可行者多矣纵有可行亦惟可用於一时不可诒之於久远於是朝更夕改民不知所遵守是以号令之颁民视之以为泛常一旦遇夫仓猝之变有所补偏救急而下人不知其所以而往往至於不可救药吁可不谨哉

春秋谷梁传曰爲天下主者天也继天者君也君之所存者命也为人臣而侵其君之命而用之是不臣也为人君而失其命是不君也君不君臣不臣此天下所以倾也臣按君代天出命者也臣代君行命者也君出命固不可违天之道臣行命亦不可侵君之事苟臣侵君之事则君失其命矣君失其命则不足以继天而君非君矣臣侵君命则不知以事君而臣非臣矣人君继天以出治恒必兢兢业业敬以存心明以烛理刚以制欲则臣下知所凛畏而不敢侵吾之事而吾所以继天道而主天下者其威命不至旁落而下移矣

礼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纶其出如綍

臣按王者之言其在中也惟细如丝而已及其出也乃如宛转绳之大焉其初出也仅大如纶而已及其出而益远也乃如引棺之大索焉所以然者良以人君居九重之上为万方之主一言一话在人君虽若甚微者及其施之於外天下之人仰之如日星之明畏之如雷霆之震去之愈远而见之愈大焉然则人君号令之颁其可以不谨哉

汉贾山言於文帝曰臣闻山东吏布诏令民虽老羸癃疾扶杖而往听之愿少须臾母死思见德化之成臣按司马迁作史记於文帝纪凡诏皆称上曰而他纪则不然盖以见文帝之诏皆出於帝之实意也上以实感故下以实应一见其诏书之下欣欣然相率以听意必其真有此实惠然後爲此实言也後世诏书之下率出於词臣之视草有司之议拟皆按故事而举之未必皆出於上心也是以有其言无其事有其事无其效许人以直言不加罪而罪之愈甚许民以欠负不复徵而徵之如故是故上之言不信於民民之心不孚於上此德化之成所以有歉於文帝欤

光武时天下已定务用安静以手迹赐万国者一劄下行细书成文勤约之风行於天下

唐陆贽从德宗幸奉天尝奏曰今乘舆播迁陛下宜痛自引过以感人心德宗从之故行在诏书始下虽骄将悍卒莫不挥涕激发及还京师李抱真来朝奏曰陛下在山南时山东士卒闻书诏之辞无不感泣思奋臣节臣知贼不足平也

臣按感人之易者莫易於言故人君一言之善虽於深宫之中九重之上四海之远莫不应之况以德音之宣布诏令之颁行於郡国者哉夫上有由中之诚下必有感孚之效不徒然也观光武勤约之风行於天下德宗引过之诏感夫士卒可见矣人君诚能诚实其心审定其命择视草之臣守涣汗之信则虽惷愚之夫骄悍之卒亦无不感动者而况愚直之民循良之吏乎

唐太宗谓侍臣曰诏令格式若不常定则人心多惑奸诈尽生周易称涣汗其大号施令若汗出於体一出而不复也又书曰愼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且汉祖日不暇给萧何起於小吏制法之後犹称画一今宜详思此义不可轻出诏令必须审定以为永式

臣按太宗此言则凡号令之颁不但诏告天下而已凡夫一事之施一令之布皆不可轻出必委曲审定以爲久远之规焉

宋刘安世言于其君【哲宗】曰臣尝考载籍以推先王之道虽礼乐刑政号为治具而所以行之者特在命令而已昔之善观人之国者不视其世之盛衰而先察其令之弛张未论其政之醇疵而先审其令之繁简惟其虑之既臧发之不妄而持以必行则坚如金石信如四时敷天之下莫不倾耳承听耸动厌服此圣人所恃以鼔舞万民之术也传曰令重则君尊又曰国之安危在出令凡此皆谨重之意也今朝廷命令变易频数远不过一二岁近或期月而已甚者朝行而夕改亦有前诏来颁後令蠲除者吏不知所守民不知所从求其弊原盖由讲议未精思虑未审人情有所未尽事理有所未通或牵於好恶之私或溺於迎合之说是非无所辨取舍无所宗故一人言之而遽为之纷更也方平安无事之时轻慢多变之如此缓急有事之际何以取信於人伏望深鉴前古之戒谨为今日之虑至於法度之废置政事之因革必使大臣公心协谋博询利病广?详择务当义理更其所可更则不嫌於违俗守其所可守则无惮於袭故庶几政令清简吏民信服事可久行不至反汗臣按安世斯言切中古今之弊有志於天下国家者其於命令之颁要当以为鉴戒

范成大曰人君所以为国者恃其命令足以鼓舞羣下而已命令重则其政举命令轻则其事隳人臣敬君之命如雷霆之不敢侮盖以吾君之所以爲国者在焉故曲礼序尊敬君命之说爲尤详人君深居九重之中而化万里之外命令所至奔走奉承其震动如此是以圣王兢兢业业不敢忽於出令审之而勿轻发守之而勿轻变使天下致敬而取则观听不惑而後治功可成也臣按范成大此言所以解曲礼曰凡爲君使者已受命君言不宿於家也曲礼之言爲臣而发范氏之言爲君而发臣必敬君命之施君必谨已命之发命之发也不轻礼之敬也不忽古之帝王所以言不妄发发而人必信之事不妄举举而人必从之此其治功之成所以易易也欤

以上论谨号令之颁

大学衍义补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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