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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裹马革志士绝忠魂 误鸾交美人遭惨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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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佐见港里一只船出来,遂也下了舢板,迎上去看时,原来是张老引着一个哨官出来,暗中拍掌为号。伊佐大喜,忙命通事问其所以,哨官道:“今早大营派来一队巡勇,稽查严密,某恐有破绽也替买通了。今夜恐怕总统领前来查阅水兵,你们的船,歇在此地不便。这港门里面,另有宽转处,去此不过四五里,地方极僻,可都泊在彼处,兵士也可登岸。”伊佐道:“还有两艘,不能进港停在那里呢?”哨官命张老带了数十人渔户引到西向岙中停泊这里各兵船,纷纷进到宽转处。兵士登岸的登岸,排炮的排炮,对准炮台。但见岸上一路营房离数十步,必有一个直到大营。伊提督只待陆兵号炮,这里便即动手。

却说巴义领着马步枪炮兵登岸,只命百余人假打前面大营,其余都分绕道往后面,自己率领大队正兵衔枚及运兵船十余号,都进鱼腹矶小港。从竹竿西首行走,停在里面,巡防戍兵部得了贿,连炮台上的兵都逃了。时候已到,只听轰轰一声号炮飞到半天,山谷都应,百余兵士,一声喊叫向着大营开炮一阵,却不进去。一时四野里都是炮声,敌兵五六万,漫山遍野而来,先把炮台夺了,我兵纷纷乱窜,瞬息间都不知逃了那里去了。忽然一声震响大营中地雷发起,敌兵都未进去不曾伤得一人,巴义深信苏营官之计,不曾欺诳。遂鼓勇前进,直捣坑山新营。官兵出其不意,那里还能抵挡。只得哭声震野,窜走无门,新营竟被巴义夺了去,兵乘胜还在追杀。巴义遂吹号止兵,兵勇次第分为水陆各依队伍。天色将明,伊佐到新营前来会合,各将纷纷报功。伊佐命紧守沿口炮台,其余各归各协听候号令。苏营官也到营贺功,伊佐再三慰劳。苏营官道:“吴元帅、向副帅不知存亡,待某去探来,若其未死可即进兵为一鼓擒获之计。”伊佐大喜,苏营官去了。伊佐也回水师兵船,天甫平明,探子来报:“吴元帅领了官兵数千各拖排炮杀回来了。”东面探子来报:“有一支官军数百人径赴海口。”又有探子来报:“后面还有伏兵未净,请令定夺。”巴义立命部下各带兵数千分头攻打。正在部署,忽然天摇地动,巨震一声,新营里及新营四面八方的地雷忽起,山石迸裂,把二万余名敌军顷刻化为灰烬,只留千余人,大半受伤有小兵目亚郎,漏网未死,惊得无可如何,急急领了伤残军马,败下来。遇着伊佐也带伤向南逃走,手下未伤的不过六百人。有认得地理的领着,忽听海口山上四处,地雷齐起。败残水师来报:“不好了,我们虚谷港兵船二十余只同鱼腹矶的运兵船都被水雷轰毁,两支铁甲船轮页胶住急驶不开,水军都跳入海中而死,只有第三号船济神逃出海外。”伊佐大惊,急同亚郎带着残军,连带伤的又续来水军五六百人共二千余名觅路,问谁认得伏鹰冈猫儿口的道路,领路的说:“东面转南是猫儿口,南路是伏鹰冈,此处往西向南再向东是太平湾。”伊佐命分兵两路一出伏鹰冈,一出猫儿口。亚郎道:“苏营官说两处俱有地雷,惟太平湾小路没有,我等宜走小路。”伊佐道:“你那里知道苏某是奸细了,替他用计。他说小路无地雷恰恰正有地雷,诱我到这条路上,意欲聚而歼灭,我偏不上他这条计。伏鹰冈、猫儿口两处他说有伏必然无伏,我们可速走。”亚郎遂分兵走猫儿口,忽然后边大队杀来,到得猫儿口,伏雷又起,千余人仅剩二十余人。亚郎幸未及难,抱着马鞍从高坡上滚下来,满身擦伤方获。又有四个兵士,也滚下来,死了两人,恰好济神经过,放舢板下来救去。

却说伊佐领千余人到伏鹰冈口,忽然一声号炮,一队人马从石壁后转出来,白旗红字,上书荡寇大元帅吴。伊佐这一惊不小,从马上跌下来。正欲扯白旗示服,那边已把六门排炮架起,轰轰数声,千余人一时尽亡,有伤而未死者竟在那里手脚乱动。冶秋乘胜长驱迫杀,一阵敌兵逃去,一船生还者百余人。

冶秋鸣角收军,查点军马,死者二百余人,伤者三百余人,可怜向木双死于敌炮。冶秋大哭,觅尸归葬,连夜报捷不题。

却说亚郎回报国中,议员大怒,连夜开院公议,再筹军饷拨船四十艘,抽调民兵八万,练兵二万,特放头等水师提督哇胜、陆军提督高腾,星夜前来,用步步为营开炮进攻之法。冶秋本来独当一面,自报捷之后,经略妒功,调他专守望郎浦鱼腹矶炮台。八月初五,敌兵全力来攻,开炮三昼夜,炮台都烧红了。冶秋先是来救,后队不敢出兵。冶秋身被三创,犹指点军士,开放排炮,既而,一个开花弹卒然炸开,冶秋脑门受伤,昏晕过去。军士急救,停一回,方醒,满身鲜血,遂跪下向北叩头道:“臣受恩深重无以报答,今日无可奈何,只得尽忠了。”

忽然又来一弹,炸开时把冶秋的忠骸不知飞到何处,主帅一死,众兵丁皆逃。敌人长驱而入,总统力不能支,三日中失去二城,败后四百里,遂飞书向经略告急。经略密议主和愿偿兵费。

却说冶秋尽忠后这个信报至宝应,时母亲已死。碧霄在申,素秋得了这信死后复生,立即电传上海时,碧霄早已闻知叹道:“天命有常,人事靡极。我早知必有今日,我苟留人世,替他延一脉之传,也算报他了。”从此红尘滚滚苍盖冥冥,可以脱然无累了,遂在忙乱之时,飞行无迹。原来碧霄初到上海姊妹欢聚,碧霄惟与莲因、湘君谈心,且常劝韵兰宜早离苦海不可忘却。本来凌霄跟着碧霄学剑,碧霄也不吝教诲,凌霄剑也渐渐的入神了。八月初七,湘君、莲因在花神祠,公请碧霄说了些机锋相对的话,又论冶秋大胜敌军的事。湘君道:“经略太庸,用人不当,虽有能者亦无如何,此举虽胜敌人也靠不住的。”

众人为之叹息。酒至半酣,碧霄道:“上年祭祠,你们嫌我未曾献技,现在脱然无累了,且当时何等热闹,我欲保柔仙而柔妹已死,我欲保幼青而幼妹无踪。人世因缘,实在受不得,真欲把我碧霄恨死。趁现在还有几个同心姊妹,我献些本领你们看看。”说着把外衣脱了,另换一件窄袖玉色洋织翦绒元色百吉新花攘边袄,广庄竹青茜丝百鸟朝王织花小管裤,一块玉秋香色洋缎小弓鞋。一身缟素,愈显精神,觉得另有一般娥媚。

碧霄掣了双剑,袅袅婷婷走到阶外,挺身立好,把双剑徐徐的舞起来。初起头如杨柳迎风,继如翩跹燕子,或斜或整。渐如梨花满树,雪影一团,在台阶四周滚来滚去。滚到数折,只见白气寒光从西廊向南,至戏台上,又至东廊,向北直进殿上,又出西廊,飘飘渺渺。忽然一道青痕,如电影一闪,碧霄也不见了。众人惊顾失色,四面看时,只见碧霄跪在殿上,向韵兰的生像龛边膜拜。湘君点头道:“是时候了。”莲因叹道:“究竟碧丫头功行不凡。”碧霄拜罢起来,向着湘君、莲因微笑。

韵兰心中忽然若有感动,只觉天空地阔的光景。碧霄贯剑在鞘,方走下来。只见秋鹤满脸泪痕走进来,手中把电报给众人看道:“冶秋兄弟殉难了。”众人看了备细,大家扼腕,碧霄娇唤一声道:“韵兰姊姊再会罢!”言毕一道青光忽然不见,众人不胜愕然。文玉道:“他到那里去呢?”莲因道:“吉士归真,他亦脱离尘海,不知何时再会呢?”湘君道:“他本来久已超凡,只因一念婆心,延人嗣续,遂不免滞迹红尘。现在他倒先走了,只苦了我们。”韵兰与碧霄是第一知己,念平生遭际,都亏他一人保护。今见他脱然竟去,再见为难。又听了莲因、湘君的话,就哀哭起来。秋鹤、文玉、佩镶、珊宝四个人好容易劝住,彼此散席。这回的宴聚大家乏趣。次日外边都知道冶秋、碧霄之事。黾士、仲蔚、伯琴、介侯、友梅等俱到园中来探问,各自惊骇伤心。韵兰想得饮食无心,只是呆呆坐着下泪,因想人生聚散,过眼匆匆。欢喜良缘,如此迅速。老天老天,何不使我懵懵懂懂过了一世,必定要把聪明智识给我一人,天意算爱我,其实是害我了。自此心事重重,双眉常蹙,俯仰身世,不知怎样才好。又恐素秋伤感,碧霄的小孩难以周顾,因特遣秋鹤前往宝应探问起居,兼资慰藉,伯琴、黾士也与同行。秋鹤去了十余日,回信来说素秋因夫亡悲惨,又得碧霄之信,自念人生无趣,遂吞金而殉。韵兰又自一场惨哭。忙命佩镶信致秋鹤、黾士,叫他把房屋产业典交别人,论定年期,少至五六年,多至十五年,再由吴氏收归粗重器物,一齐售卖。所有书籍、契券、古玩细巧、衣服等,检点束装携回上海。孩子一齐妥稳,带来即叫奶妈子陪着。所得产业典价均发银行生息,此子如母舅洪氏可以抚养,最好或养在绮香园,亦不负冶秋、素秋、碧霄的意思。黾士本有此心,得了此信便和秋鹤、伯琴商量办理起来。直至十月初方能妥帖,挈了英哥儿来申,养在黾士家里。

韵兰心中稍慰,常去看他。所有存款替他悉心经理,并每月助他日用。后来英哥儿大了,把存款收回已有。余金二万便替父亲报仇,与秋鹤之子承元杀到敌国,大破番帮,此是后话不提。

再说金素雯嫁了一个姓叶的武官,系四川总镇名玉珂,人极粗暴,好色无常。初去时,宠冠专房,不上数月,渐渐的驰爱起来,素雯是落拓惯的,极意矜束,终不得其欢心。叶玉珂四个如夫人,第二个如夫人因一事拂意,竟被他倒吊了一夜,足臼脱落,满身尽肿。第三个要想逃走,叶玉珂知道追赶回来,一刀杀了。素雯吓得不敢作声,事事忍受。四月初八,相传是浴佛之日,成都城外崇宁寺为极大丛林,到了这日,四乡善男信女均来烧香。其山主檀越则由寺中方丈缮写请贴前来敦请,寺中另备素筵款待。方丈中男男女女热闹非常。寺门外卖器用玩具食物的处处都是。叶玉珂被和尚请到,名为烧香,其实专为猎艳,那里有规矩心肠。他在方丈中,随意用些素斋盥洗之后,略喝了一会茶,便到佛殿上各处随喜。但见城乡妇女拥挤不开,到得观音殿中,见妇女更多,有求签许愿的,有膜拜焚香的,也有挤在人丛中看热闹的。忽见西北角上有青年带孝的少妇,年约二十余岁,穿着月白竹布衫,外面罩着元布镶洋缎夹背心,下系一条元色洋纱裙,用白布镶着。平头大足穿着一双水色布鞋。头上偏簪着一围木香新蕊。银钗一支,耳上两个小银环,手中拿着一方白洋纱手巾,脂粉不搓,非常妖艳。面上微含笑意,同着个十二三岁的小村姑立在那里。叶玉珂一见,欢喜得无可如何。正如捕鼠的猫儿见了鼠子,恨不得一口吞将下去。随挤至妇人身边,两只馋眼盯将过去,那妇人本是风月中的第一等名角,见玉珂虽四十岁的左右,身上衣服却焕然一新,指上有三四枚金刚石约指,手中执着一柄象牙扇儿。一双不怀好意偷情的怪眼,只管向妇人溜送。妇人便也斜抛星眼兜将过来,两个眼将彼此相对,看一个正着,妇人便笑嘻嘻的唤村姑道:“我们去休息。”村姑笑道:“到何处去?”妇人道:“山门外人山人海,走到外边再作计较。”村姑笑道:“脚劲儿酸酸的,不如找一个茶篷坐坐罢。”妇人笑道:“也好。”一面说一面携了村姑的手向外便行,却把头回转来向叶玉珂重复一看,直看到叶玉珂心里,这魂灵儿已随着妇人去了。于是随着同行,相离不过丈许。方出山门,人数拥挤。叶玉珂乘拥挤之际,抢步向前走近妇人身旁,把妇人的手一握。妇人早已知之,回头又向玉珂一笑,叶玉珂见众人都不理论,又捶手在妇人腿上一捏,妇人也把玉手来握着叶玉珂的手一擦,口中笑说道:“做什么?给你一个巴掌吃。”叶玉珂笑道:“同你去喝杯酒何如?”小村姑回头骂道:“你这人倒也罕见,并不相识,与楚姊说什么?”叶玉珂笑道:“我与你还是亲戚呢!”妇人道:“莫理他,我们去休息。”村姑便不言语,挈了妇人的手便走。叶玉珂此时已心痒难搔,岂肯轻易放过。于是尾之而行,见妇人入一茅棚中,这茅棚上盖松枝稻草,其中列着桌凳,专售茶点。

桌上人数已满,惟后面一小方桌空着,只有一老者在内。见妇人携了村姑进内,老者便立起招手道:“昭儿,汝同楚姊到何处去?此处还有座头,可来坐坐。”说着妇人已走近老者座边叫一声伯伯,即与村姑坐了。老者便呼:“茶博士,沏一碗茶来。”妇人与村姑喝着,老者便与妇人絮絮说话。叶玉珂始知村姑名昭儿,妇人名楚姊,观昭儿与老者似父女光景,楚姊与老者不是亲戚,定系邻居。此时色胆如天也顾不得,便上前向老者一揖,请让一座头以便歇脚。老者初时不甚留心,这回见叶玉珂一揖,便立起身来,向叶玉珂一看,惊喜非常,因道:“尊客面庞好斯熟,是城中三府司住的叶爷么?”叶玉珂笑道:“在下便是,老翁何以知之?”老者笑道:“请坐了,好说。”

便让上首一位请玉珂坐下,楚姊与昭儿并坐在前,老者横坐相陪。又呼茶博士沏一碗浓茶,老者因笑道:“叶爷贵人事多,那里识得吾们乡里人?吾是株林冈何是臣。”因指昭儿说:“这是我家女儿。”又指楚姊道:“这位邻女楚香,他父亲姓王,种得府上田地,曾同我到过府上完租,是以认识。”玉珂因又拱手说道:“原来如此,既系田邻,又是旧友,一向不曾亲近,望勿见罪便是,这位楚香姊也并不相识,今日天赐相逢,殊非偶然,倘不嫌慢客,从此便可以时常往来。”何是臣笑道:“府上是乡绅大家,安敢仰攀?”叶玉珂笑道:“彼此同乡,何必客气。”说着先把茶钱来惠了,何是臣再三称谢。玉珂因笑道:“某向在城中,却最喜乡村风景,不知可到老翁府上去见识否?”何是臣道:“贵人履到贱地,门口也要高三尺呢!”叶玉珂道:“休得过谦便是,这位楚香嫂子家的老翁,我也要去望望,此时何不便走?”何是臣道:“他的老子也在这里,方才出去买种田家伙,一会儿便当来此,不妨少待,可以同行。”

叶玉珂遂又坐下问问乡间收成,后问及楚香,何是臣道:“这位楚姊已是寡妇了,嫁去未及两月,女婿得病身亡。家中贫苦,姑死公存,意欲卖给人家,因回到父亲家中居祝现下尚无受主,可惜如此年纪,便做寡妇儿。”说着外间又来老者一人,瘦脸短须,背上负着两个新水桶,手中提着新铁锄。何是臣便道:“王伯伯来了。”那老者走到茶座头,见了叶玉珂,便把背上水桶,水中铁锄释去,便向玉珂作了一个无名揖,叫一声:“叶老爷。”玉珂立起来,笑着点头说:“原来是你,请坐。”

那楚香笑问:“这付水桶价钱几许?铁锄价钱几许?”王老并不回答,向玉珂道:“老叶何以在此?”何是臣遂述萍水相逢之故,并说要到株林冈乡下玩玩。王老笑道:“极好。”玉珂道:“如此何不即行?”何是臣道:“好,走吧。”于是五人一同起身,昭儿代王老带着铁锄,王老仍负了此桶,让玉珂先行。一同出了茶棚,向株林冈进发。路上玉珂故意向楚香儿兜搭,眉来眼去,弄得玉珂心猿意马,恨不能立刻成交。不上三里,已到株林冈,但见竹树成荫,山环水抱,秧针未绣,麦浪已翻。

何是臣先邀玉珂到家,玉珂即有令何是臣为媒之意,故欣然就之。草屋数间,颇觉洁净。何是臣有一子,年二十余岁,同母亲来见了玉珂。何是臣又述说一遍,一家咸以为荣。何是臣遂命妻子杀鸡为黍,以待贵人。又去邀王老来同享。玉珂情不能却,安然受之。饭毕,王老亦邀玉珂夜饭,玉珂笑道:“我那有什么工夫?停一会,我来扰你点心便了。我最爱新鲜蚕豆,你可令你楚香小姐好好预备。”王老大喜,便别了回去。玉珂方与何是臣商议道:“楚香这种品貌,乡下人也是难得了。我家虽有几房小妾,皆无所出。看楚香之貌,定是宜男。我欲娶回,倘能生子,即是夫人。你老人可否代我为媒?我愿以三百金为聘,并将租田送给,永为王氏之田。事成后,另谢你老人一百金。”何是臣听了,不胜之喜,一力包承说:“今日开谈,未免造次,等叶老爷回去后,某当与王老说,三日内必有佳音。”

玉珂自是得意,恰值王老又来相请,遂与何是臣一同到那边来。

王家却系两进三开间瓦房,比何家稍觉体面。但已败落不堪,王老邀玉珂等坐定,便入内取出茶来,报往跋来,蹀躞不定。

少顷取出两三样点心,无非乡曲风光。最后取出蚕豆一大盘,此是玉珂心爱之物。又有一壶村酿,浑浊不堪。玉珂略饮一杯,蚕豆却吃了好多。席间无非谈些无关紧要之事,然后说到楚香,极赞其好。不觉斜阳将坠,遂与何是臣切切叮嘱,起身告辞。

王老知不能留,送之出门。楚香却在后面张觑,王老送叶玉珂出门后,回至中堂料理不题。玉珂独自回家,万分系恋。等到三日,何是臣果来复命,竟已成功。玉珂大喜,?w日送定,也不暇选择吉日,将楚香娶回家中,自此宠贯专房,视素雯如粪土。素雯是爽利性情,未免当面得罪。如是数次,因触玉珂之怒。一日玉珂醉后回家,时五月初,天气极热,素雯正在后堂厢房洗澡,把后堂门闭上,玉珂连扣不应。楚香适与素雯斗口,卧在中堂西厢房中泪流眼肿,听得叩门出来,历告素雯许多虐待。玉珂大怒,一脚踢开屏门,素雯从浴盆起来,说:“你横势有真心实意人了,要我死我便死。”玉珂益怒,不问情由,便在房取出六门手枪,连击两下,一弹正中心头,大喊救命,只叫一声,可怜第二声已不能开口了,热血横流,竟倒地下。

玉珂冷笑道:“你喜浴水,我令你大裕”遂提素雯至庭心大水缸中一摔,可怜香消玉碎,魂不来归。家中谁敢多口,玉珂命家人将素雯草草成殓,葬之荒田。此信遂至绮香园中,同声叹息。惟燕卿闻之不甚在意。韵兰念平日姊妹交情,命佩镶即在韵香馆中,招十二位僧人,招魂设祭。湘君、秀兰、文玉、莲因、萱宜也来磕头。伯琴等也知道了,也要替素雯追荐一日,遂约齐介候、小香、兰生、仲蔚、黾士到绮香园。是日,韵兰、秋鹤正与冶秋追荐设道场于彩虹楼,吊祭纷来,极为热闹。午饭以后各自散步,此时月仙因病搬出园中,这月仙病恙稍痊,月仙带了月红,也来散闷,小香在伴馨房中搜得一只美人风筝,跟着佩镶要到萱花园门前假山上去放。佩镶道:“现在岂是放风筝之时?我与你到桐华院采石榴花去。”小香不肯,一定要去放风筝。佩镶笑着,因从小香同至九畹亭假山试放,不高,佩镶笑道:“如何玩?非其时一定不能勉强。”正说着忽闻假山下一片叫声,佩镶急到亭边倚石下看,不知叫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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