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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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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部,诏令奏议类,奏议之属,历代名臣奏议>

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十四

明 杨士奇等 撰

治道

汉武帝即位举贤良文学之士前後百数而广川董仲舒以贤良对策焉制曰朕获承至尊休德传之无穷而施之罔极任大而守重是以夙夜不皇康宁永惟万事之统犹惧有阙故广延四方之豪儁郡国诸侯公选贤良修絜博习之士欲闻大道之要至论之极今子大夫褎然为举首朕甚嘉之子大夫其精心致思朕垂听而问焉盖闻五帝三王之道改制作乐而天下洽和百王同之当虞氏之乐莫盛於韶於周莫盛於勺圣王已殁锺鼔筦弦之声未衰而大道微缺陵夷至乎桀纣之行王道大坏矣夫五百年之间守文之君当涂之士欲则先王之法以戴翼其世者甚衆然犹不能反日以仆灭至後王而後止岂其所操持或悖?而失其统与固天降命不可复反必推之於大衰而後息与乌虖凡所为屑屑夙兴夜寐务法上古者又将无补与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灾异之变何缘而起性命之情或天或夀或仁或鄙习闻其号未烛厥理伊欲风流而令行刑轻而奸改百姓和乐政事宣昭何修何饬而甘露降百谷登德润四海泽臻草木三光全寒暑平受天之袩享神鬼之灵德泽洋溢施乎方外延及羣生子大夫明先圣之业习俗化之变终始之序讲闻高谊之日久矣其明以谕朕科别其条勿猥勿并取之於术慎其所出乃不正不直不忠不极枉于执事书之不泄兴于朕躬毋悼後害子大夫其尽心靡有所隐朕将亲览焉仲舒对曰陛下发德音下明诏求天命与性情皆非愚臣之能及也臣谨案春秋之中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观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廼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自非大无道之世者天尽欲扶持而全安之事在强勉而已矣强勉学问则闻见博而知益明强勉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还至而立有其效者也【还读曰旋】诗曰夙夜匪懈书云懋哉懋哉皆强勉之谓也道者所繇适於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故圣王已殁而子孙长久安寜数百岁此皆礼乐教化之功也王者未作乐之时廼用先王之乐宜於世者而以深入教化於民教化之情不得雅颂之乐不成故王者功成作乐乐其德也乐者所以变民风化民俗也其变民也易其化人也着故声发於和而本於情接於肌肤臧於骨髓故王道虽微缺而筦弦之声未衰也夫虞氏之不为政久矣然而乐颂遗风犹有存者是以孔子在齐而闻韶也夫人君莫不欲安存而恶危亡然而政乱国危者甚衆所任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灭也夫周道衰於幽厉非道亡也幽厉不繇也至於宣王思昔先王之德兴滞补弊明文武之功业周道粲然复兴诗人美之而作上天佑之为生贤佐後世称颂至今不絶此夙夜不懈行善之所致也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也故治乱废兴在於已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其所操持誖谬失其统也臣闻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天下之人同心归之若归父母故天瑞应诚而至书曰白鱼入于王舟有火复于王屋流为乌此盖受命之符也周公曰复哉复哉【复报也】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邻皆积善絫德之效也及至後世淫佚衰微不能统理羣生诸侯背畔残贼良民以争壤土废德教而任刑罚刑罚不中则生邪气邪气积于下怨恶畜于上上下不和则隂阳缪盭而妖孽生矣此灾异所缘而起也臣闻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质也情者人之欲也或夭或夀或仁或鄙陶冶而成之不能粹美有治乱之所生故不齐也孔子曰君子之德风也小人之德草也草上之风必偃故尧舜行德则民仁夀桀纣行暴则民鄙夭夫上之化下下之从上犹泥之在钧唯甄者之所为犹金之在熔唯冶者之所铸绥之斯倈动之斯和此之谓也臣谨案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於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为也正者王之所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为而下以正其所为正王道之端云尔然则王者欲有所为宜求其端於天天道之大者在隂阳阳为德隂为刑刑主杀德主生是故阳常居大夏而以生育养长为事隂常居大冬而积於空虚不用之处以此见天之任德不任刑也天使阳出布施於上而主岁功使隂入伏於下而时出佐阳阳不得隂助亦不能独成岁终阳以成岁为名此天意也王者承天意以从事故任德教而不任刑刑者不可任以治世犹隂之不可任以成岁也为政而任刑不顺於天故先王莫之肯为也今废先王德教之官而独任执法之吏治民毋乃任刑之意与孔子曰不教而诛谓之虐虐政用於下而欲德教之被四海故难成也臣谨案春秋谓一元之意一者万物之所从始也元者辞之所谓大也谓一为元者视大始而欲正本也春秋深探其本而反自贵者始故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不壹於正而亡有邪气奸其间者【奸音干】是以隂阳调而风雨时羣生和而万民殖五谷孰而草木茂天地之间被润泽而大丰美四海之内闻盛德而皆倈臣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贱不得致也今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势又有能致之资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爱民而好士可谓谊主矣然而天地未应而美祥莫至者何也凡以教化不立而万民不正也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走音奏】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是故教化立而奸邪皆止者其堤防完也教化废而奸邪并出刑罚不能胜者其堤防坏也古之王者明於此是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太学以教於国设庠序以化於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圣王之继乱世也埽除其迹而悉去之复修教化而崇起之教化已明习俗已成子孙循之行五六百岁尚未败也至周之末世大为亡道以失天下秦继其後独不能改又益甚之重禁文学不得挟书弃捐礼谊而恶闻之具心欲尽灭先圣之道而颛为自恣苟简之治【颛与专同】故立为天子十四岁而国破亡矣自古以来未尝有以乱济乱大败天下之民如秦者也【济益也】其遗毒余烈至今未灭使习俗薄恶人民嚚顽抵冒殊扞孰烂如此之甚者也孔子曰腐朽之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今汉继秦之後如朽木粪墙矣虽欲善治之亡可柰何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诈起如以汤止沸抱薪救火愈甚亡益也窃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鼔也为政而不行甚者必变而更化之乃可理也当更张而不更张虽有良工不能善调也当更化而不更化虽有大贤不能善治也故汉得天下以来常欲善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於当更化而不更化也古人有言曰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今临政而愿治七十余岁矣不如退而更化更化则可善治善治则灾害日去福禄日来诗云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为政而宜於民者固当受禄于天夫仁义礼知信五常之道王者所当修饬也五者修饬故受天之祜而享鬼神之灵德施于方外延及羣生也天子览其对而异焉乃复策之制曰盖闻虞舜之时游於岩廊之上垂拱无为而天下太平周文王至於日昃不暇食而宇内亦治夫帝王之道岂不同条而共贯与何劳逸之殊也盖俭者不造玄黄旌旗之饰及至周室设两观乘大辂朱干玉戚八佾陈於庭而颂声兴夫帝王之道岂异指哉或曰良玉不琢又曰非文无以辅德二端异焉殷人执五刑以督奸伤肌肤以惩恶成康不式四十余年天下不犯囹圄空虚秦国用之死者甚衆刑者相望耗矣哀哉乌虖朕夙寤晨兴惟前帝王之宪永思所以奉至尊章洪业皆在力本任贤今朕亲耕耤田以为农先劝孝弟崇有德使者冠盖相望问勤劳恤孤独尽思极神功烈休德未始云获也今隂阳错谬氛气充塞羣生寡遂黎民未济廉耻贸乱贤不肖浑殽未得其真故详延特起之士意庶几乎今子大夫待诏百有余人或道世务而未济稽诸上古之不同考之于今而难行毋廼牵於文系而不得骋与将所繇异术所闻殊方与各悉对着于篇毋讳有司明其指略切磋究之以称朕意仲舒对曰臣闻尧受命以天下为忧而未以位为乐也故诛逐乱臣务求贤圣是以得舜禹稷卨咎繇衆圣辅德贤能佐职教化大行天下和洽万民皆安仁乐谊各得其宜动作应礼从容中道故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此之谓也尧在位七十载廼逊于位以禅虞舜尧崩天下不归尧子丹朱而归舜舜知不可辟【辟读曰避】乃即天子之位以禹为相因尧之辅佐继其统业是以垂拱无为而天下治孔子曰韶尽美矣又尽善也此之谓也至于殷纣逆天暴物杀?贤知残贼百姓伯夷太公皆当世贤者隐处而不为臣守职之人皆奔走逃亡入于河海天下耗乱万民不安故天下去殷而从周文王顺天理物师用贤圣是以闳夭大颠散宜生等亦聚於朝廷爱施兆民天下归之故太公起海滨而即三公也当此之时纣尚在上尊卑昏乱百姓散亡故文王悼痛而欲安之是以日昃而不暇食也孔子作春秋先正王而系万事见素王之文焉繇此观之帝王之条贯同然而劳逸异者所遇之时异也孔子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此之谓也臣闻制度文采玄黄之饰所以明尊卑异贵贱而劝有德也故春秋受命所先制者改正朔易服色所以应天也然则宫室旌旗之制有法而然者也故孔子曰奢则不逊俭则固俭非圣人之中制也臣闻良玉不琢资质润美不待刻琢此亡异於逹巷党人不学而自知也然则常玉不琢不成文章君子不学不成其德臣闻圣王之治天下也少则习之学长则材诸位爵禄以养其德刑罚以威其恶故民晓於礼义而耻犯其上武王行大义平残贼周公作礼乐以文之至於成康之隆囹圄空虚四十余年此亦教化之渐而仁谊之流非独伤肌肤之效也至秦则不然师申商之法行韩非之说憎帝王之道以贪狼为俗非有文德以教训於天下也诛名而不察实为善者不必免而犯恶者未必刑也是以百官皆饰空言虚辞而不顾实外有事君之礼内有背上之心造伪饰诈趣利无耻又好用憯酷之吏赋敛亡度竭民财力百姓散亡不得从耕织之业羣盗并起是以刑者甚衆死者相望而奸不息俗化使然也故孔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此之谓也今陛下并有天下海内莫不率服广览兼听极羣下之知尽天下之美至德昭然施于方外夜郎康居殊方万里说德归谊此太平之致也然而功不加於百姓者殆王心未加焉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於它在乎加之意而已愿陛下因用所闻设诚於内而致行之则三王何异哉陛下亲耕耤田以为农先夙寤晨兴忧劳万民思惟往古而务以求贤此亦尧舜之用心也然而未云获者士素不厉也夫不素养士而欲求贤譬犹不琢玉而求文采也故养士之大者莫大乎太学太学者贤士之所关也教化之本原也今以一郡一国之衆对亡应书者【书谓举贤良文学之诏书也】是以王道往往而絶也臣愿陛下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数考问以尽其材则英俊宜可得矣今之郡守县令民之师帅所使承流而宣化也故师帅不贤则主德不宣恩泽不流今吏既亡教训於下或不承用主上之法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弱寃苦失职甚不称陛下之意是以隂阳错?氛气充塞羣生寡遂黎民未济皆长吏不明使至於此也夫长吏多出於郎中中郎吏二千石子弟选郎吏又以富訾未必贤也且古所谓功者以任官称职为差非所谓积日絫久也故小材虽絫日不离於小官贤材虽未久不害为辅佐是以有司竭力尽知务治其业而以赴功今则不然累日以取贵积久以致官是以廉耻贸乱贤不肖浑殽未得其真臣愚以为使诸列侯郡守二千石各择其吏民之贤者岁贡各二人以给宿卫且以观大臣之能所贡贤者有赏所贡不肖者有罚夫如是诸侯吏二千石皆尽心於求贤天下之士可得而官使也徧得天下之贤人则三王之盛易为而尧舜之名可及也毋以日月为功实试贤能为上量材而任官録德而定位则廉耻殊路贤不肖异处矣陛下加惠寛臣之罪令勿牵制於文使得切磋究之臣敢不尽愚於是天子复册之制曰盖闻善言天者必有徵於人善言古者必有验於今故朕垂问虖天人之应上嘉唐虞下悼桀纣寖微寖灭寖明寖昌之道虚心以改今子大夫明於隂阳所以造化习於先圣之道业然而文采未极岂惑乎当世之务哉条贯靡竟统纪未终意朕之不明与听若眩与夫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谓久而不易者道也意岂异哉今子大夫既以着大道之极陈治乱之端矣其悉之究之孰之复之诗不云乎嗟尔君子毋常安息神之听之介尔景福朕将亲览焉子大夫其茂明之仲舒对曰臣闻论语曰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虖今陛下幸加惠留听於承学之臣复下明册以切其意而究尽圣德非愚臣之所能具也前所上对条贯靡竟统纪不终辞不别白指不分明此臣浅陋之罪也册曰善言天者必有徵於人善言古者必有验於今臣闻天者羣物之祖也故徧覆包函而无所殊建日月风雨以和之经隂阳寒暑以成之故圣人法天而立道亦溥爱而亡私布德施仁以厚之设谊立礼以导之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爱也夏者天之所以长也德者君之所以养也霜者天之所以杀也刑者君之所以罚也繇此言之天人之徵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质诸人情参之於古考之於今故春秋之所讥灾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恶怪异之所施也书邦家之过兼灾异之变以此见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乃与天地流通而往来相应此亦言天之一端也古者修教训之官务以德善化民民巳大化之後天下常亡一人之狱矣今世废而不修亡以化民民以故弃行谊而死财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岁之狱以万千数以此见古之不可不用也故春秋变古则讥之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不行质朴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谓情情非度制不节是故王者上谨於承天意以顺命也下务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举矣人受命於天固超然异於羣生入有父子兄弟之亲出有君臣上下之谊会聚相遇则有耆老长幼之施粲然有文以相接驩然有恩以相爱此人之所以贵也生五谷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养之服牛乘马圈豹槛虎是以得天之灵贵於物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明於天性知自贵於物知自贵於物然後知仁谊知仁谊然後重礼节重礼节然後安处善安处善然後乐循理乐循理然後谓之君子故孔子曰不知命亡以为君子此之谓也册曰上嘉唐虞下悼桀纣寖微寖灭寖明寖昌之道虚心以改臣闻衆少成多积小致钜故圣人莫不以晻致明以微致显是以尧发於诸侯舜兴虖深山非一日而显也盖有渐以致之矣言出於已不可塞也行发於身不可掩也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故尽小者大慎微者着诗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故尧兢兢日行其道而舜业业日致其孝善积而名显德章而身尊此其寖明寖昌之道也积善在身犹长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积恶在身犹火之销膏而人不见也非明虖情性察虖流俗者孰能知之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纣之可为悼惧者也夫善恶之相从如景乡之应形声也【乡读曰响】故桀纣暴谩谗贼并进贤知隐伏恶日显国日乱晏然自以如日在天终陵夷而大坏夫暴逆不仁者非一日而亡也亦以渐至故桀纣虽亡道然犹享国十余年此其寖微寖灭之道也册曰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谓久而不易者道也意岂异哉臣闻夫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谓之道道者万世无弊弊者道之失也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处故政有眊而不行举其偏者以补其弊而已矣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将以捄溢扶衰所遭之变然也故孔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虖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而已其余尽循尧道何更为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亡变道之实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继之捄当用此也孔子曰殷因於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夏因於虞独不言所损益者其道如一而所上同也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是以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受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也故不言其所损益也繇是观之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变今汉继大乱之後若宜少损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陛下有明德嘉道愍世俗之靡薄悼王道之不昭故举贤良方正之士论谊考问将欲兴仁谊之休德明帝王之法制建太平之道也臣愚不肖述所闻诵所学道师之言厪能勿失耳若乃论政事之得失察天下之息秏此大臣辅佐之职三公九卿之任非臣仲舒所能及也然而臣窃有怪者夫古之天下亦今之天下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共是天下古亦大治上下和睦习俗美盛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吏亡奸邪民亡盗贼囹圄空虚德润草木泽被四海凤凰来集麒麟来游以古凖今壹何不相逮之远也安所?盭而陵夷若是意者有所失於古之道与有所诡於天之理与试迹之古返之於天党可得见乎【党音傥】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傅其翼者两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禄者不食於力不动於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者也夫已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乎此民之所以嚣嚣苦不足也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於下民安能如之哉是故衆其奴婢多其牛羊广其田宅博其产业畜其积委务此而亡已以迫蹵民民日削月朘寖以大穷富者奢侈羡溢贫者穷急愁苦穷急愁苦而上不救则民不乐生民不乐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此刑罚之所以蕃而奸邪不可胜者也故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後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为制大夫之所当循以为行也故公仪子相鲁之具家见织帛怒而出其妻食於舍而茹葵愠而拔其葵曰吾已食禄又夺园夫红女利虖【红读曰工】古之贤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是故下高其行而从其教民化其廉而不贪鄙及至周室之衰其卿大夫缓於谊而急於利亡推让之风而有争田之讼故诗人疾而刺之曰节彼南山惟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尔好谊则民乡仁而俗善尔好利则民好邪而俗败由是观之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视效远方之所四面而内望也近者视而放之远者望而效之岂可以居贤人之位而为庶人行哉夫皇皇求财利常恐匮乏者庶人之意也皇皇求仁义常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易曰负且乘致寇至乘车者君子之位也负担者小人之事也此言居君子之位而为庶人之行者其患祸必至也若居君子之位当君子之行则舍公仪休之相鲁亡可为者矣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足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絶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後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对既毕天子以仲舒为江都相

赵绾王臧请立明堂以朝诸侯不能就其事乃言其师申公於是上使使束帛加璧安车以蒲裹轮驾驷迎申公弟子二人乘轺傅从至见上上问治乱之事申公时已八十余矣对曰为治者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是时上方好文辞见申公对默然然已招致即以为大中大夫舍鲁邸议明堂事

元光五年徵贤良文学之士上策诏诸儒制曰盖闻上古至治画衣冠异章服而民不犯隂阳和五谷登六畜蕃甘露降风雨时嘉禾兴朱草生山不童泽不涸麟凤在郊薮龟龙游於沼河洛出图书父不丧子兄不哭弟北发渠搜南抚交址舟车所至人迹所及跂行喙息咸得其宜朕甚嘉之今何道而臻乎此子大夫修先圣之术明君臣之义讲论洽闻有声乎当世问子大夫天人之道何所本始吉凶之效安所期焉禹汤水旱厥咎何由仁义礼智四者之宜当安设施属统垂业物鬼变化天命之符废兴何如天文地理人事之纪子大夫习焉其悉意正议详具其对着之于篇朕将亲览焉靡有所隐菑川公孙弘对策曰臣闻上古尧舜之时不贵爵赏而民劝善不重刑罚而民不犯躬率以正而遇民信也末世贵爵厚赏而民不劝深刑重罚而奸不止其上不正遇民不信也夫厚赏重刑未足以劝善而禁非必信而已矣是故因能任官则分职治去无用之言则事情得不作无用之器则赋敛省不夺民时不妨民力则百姓富有德者进无德者退则朝廷尊有功者上无功者下则羣臣逡罚当罪则奸邪止赏当贤则臣下劝凡此八者治之本也故民者业之即不争理得则不怨有礼则不暴爱之则亲上此有天下之急者也故法不远义则民服而不离和不远礼则民亲而不暴故法之所罚义之所去也和之所赏礼之所取也礼义者民之所服也而赏罚顺之则民不犯禁矣故画衣冠异章服而民不犯者此道素行也臣闻之气同则从声比则应今人主和德於上百姓和合於下故心和则气和气和则形和形和则声和声和则天地之和应矣故隂阳和风雨时甘露降五谷登六畜蕃嘉禾兴朱草生山不童泽不涸此和之至也故形和则无疾无疾则不夭故父不丧子兄不哭弟德配天地明并日月则麟凤至龟龙在郊河出图洛出书远方之君莫不说义奉币而来朝此和之极也臣闻之仁者爱也义者宜也礼者所履也智者术之原也致利除害兼爱无私谓之仁明是非立可否谓之义进退有度尊卑有分谓之礼擅杀生之柄通壅塞之涂权轻重之数论得失之道使远近情伪必见於上谓之术凡此四者治之本道之用也皆当设施不可废也得其要则天下安乐法设而不用不得其术则主蔽於上官乱於下此事之情属统垂业之本也臣闻尧遭鸿水使禹治之未闻禹之有水也若汤之旱桀之余烈也桀纣行恶受天之罚禹汤积德以王天下因此观之天德无私亲顺之和起逆之害生此天文地理人事之纪臣弘愚戆不足以奉大对时对者百余人太常奏弘第居下策奏天子擢弘对为第一召入见容貌甚丽拜为博士待诏金马门弘复上疏曰陛下有先圣之位而无先圣之名有先圣之民而无先圣之吏是以势同而治异先世之吏正故其民笃今世之吏邪故其民薄政弊而不行令倦而不听夫使邪吏行弊政用倦令治薄民民不可得而化此治之所以异也臣闻周公旦治天下期年而变三年而化五年而定唯陛下之所志书奏天子以册书荅曰问弘称周公之治弘之材能自视孰与周公贤弘对曰愚臣浅薄安敢比材於周公虽然愚心晓然见治道之所以然也夫虎豹马牛禽兽之不可制者也及其教驯服习之至可牵持驾服唯人之从臣闻揉曲木者不累日销金石者不累月夫人之於利害好恶岂比禽兽木石之类哉期年而变臣弘尚窃迟之上异其言弘又上书曰臣闻天下通道五所以行之者三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交五者天下之通道也知仁勇三者所以行之也故曰好问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此三者知所以自治知所以自治然後知所以治人未有不能自治而能治人者也陛下躬孝弟监三王建周道兼文武招徕四方之士任贤序位量能授官将以厉百姓劝贤材也今臣愚驽无汗马之劳陛下过意擢臣弘卒伍之中封为列侯致位三公臣弘行能不足以称加有负薪之疾恐先狗马填沟壑终无以报德塞责愿归侯乞骸骨避贤者路

汲黯为主爵都尉时天子方招文学儒者上曰吾欲云云【张晏曰所言欲施仁义也】黯对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柰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默然怒变色而罢朝公卿皆为黯惧上退谓左右曰甚矣汲黯之戆也羣臣或数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寜令从谀承意陷主於不义乎且己在其位纵爱身柰辱朝廷何

临菑严安以故丞相史上书曰臣闻邹子曰政教文质者所以云救也当时则用过则舍之有易则易之故守一而不变者未睹治之至者也今天下人民用财侈靡车马衣裘宫室皆竞修饰调五声使有节族杂五色使有文章重五味方丈於前以观欲天下彼民之情见美则愿之是教民以侈也侈而无节则不可赡民离本而徼末矣末不可徒得故搢绅者不惮为诈带劒者夸杀人以矫夺而世不知媿故奸轨浸长夫佳丽珍怪固顺於耳目故养失而泰乐失而淫礼失而采教失而伪伪采淫泰非所以范民之道也是以天下人民逐利无已犯法者衆臣愿为民制度以防其淫使贫富不相燿以和其心心既和平其性恬安恬安不营则盗贼销盗贼销则刑罚少刑罚少则隂阳和四时正风雨时草木畅茂五谷蕃熟六畜遂字民不夭厉和之至也臣闻周有天下其治三百余岁成康其隆也刑错四十余年而不用及其衰亦三百余年故五伯更起伯者常佐天子兴利除害诛暴禁邪匡正海内以尊天子五伯既没贤圣莫续天子孤弱号令不行诸侯恣行强陵弱衆暴寡田常篡齐六卿分晋并为战国此民之始苦也於是强国务攻弱国修守合从连衡驰车毂击介胄生虮蝨民无所告诉及至秦王蚕食天下并吞战国称号皇帝一海内之政坏诸侯之城销其兵铸以为钟虡示不复用元元黎民得免於战国逢明天子人人自以为更生乡使秦缓刑罚薄赋敛省繇役贵仁义贱权利上笃厚下佞巧变风易俗化於海内则世世必安矣秦不行是风循其故俗为智巧权利者进笃厚忠正者退法严令苛谄谀者衆日闻其美意广心逸欲威海内使蒙恬将兵以北攻强胡辟地进境戍於北河飞刍挽粟以随其後又使尉屠睢将楼船之士攻越使监禄凿渠运粮深入越地越人遁逃旷日持久粮食乏絶越人击之秦兵大败秦乃使尉佗将卒以戍越当是时秦祸北构於胡南挂於越宿兵於无用之地进而不得退行十余年丁男被甲丁女转输苦不聊生自经於道树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天下大畔陈胜吴广举陈武臣张耳举赵项梁举吴田儋举齐景驹举郢周市举魏韩广举燕穷山通谷豪士并起不可胜载也然本皆非公侯之後非长官之吏无尺寸之埶起闾巷杖棘矜应时而动不谋而俱起不约而同会壤长地进至于伯王时教使然也秦贵为天子富有天下灭世絶祀穷兵之祸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强不变之患也今徇南夷朝夜郎降羌僰略薉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龙城议者美之此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长策也今中国无狗吠之警而外累於远方之备糜敝国家非所以子民也行无穷之欲甘心快意结怨於匈奴非所以安边也祸挐而不解兵休而复起近者愁苦远者惊骇非所以持久也今天下鍜甲摩劒矫箭控弦转输军粮未见休时此天下所共忧也夫兵久而变起事烦而虑生今外郡之地或几千里列城数十形束壤制带脇诸侯非宗室之利也上观齐晋所以亡公室卑削六卿大盛也下览秦之所以灭刑严文刻欲大无穷也今郡守之权非特六卿之重也地几千里非特闾巷之资也甲兵器械非特棘矜之用也以逢万世之变则不可胜讳也後以安为骑马令

帝以卜式为郎式不愿上曰吾有羊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乃拜为郎布衣屩而牧羊【韦昭曰屩草扉】岁余羊肥息上过见其羊善之式曰非独羊也治民亦犹是也以时起居恶者辄斥去毋令败羣上以式为奇拜为缑氏令试之缑氏便之

宣帝时丞相魏相又数表采易隂阳及明堂月令奏之曰臣相幸得备员奉职不修不能宣广教化隂阳未和灾害未息咎在臣等臣闻易曰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四时不忒圣王以顺动故刑罚清而民服天地变化必繇隂阳隂阳之分以日为纪曰冬夏至则八风之序立万物之性成各有常职不得相千东方之神太昊乘震执规司春南方之神炎帝乘离执衡司夏西方之神少昊乘兑执矩司秋北方之神颛顼乘坎执权司冬中央之神黄帝乘坤艮执绳司下土兹五帝所司各有时也东方之卦不可以治西方南方之卦不可以治北方春兴兑治则饥秋兴震治则华冬兴离治则泄夏兴坎治则雹明王谨于尊天慎于养人故立羲和之官以乘四时节授民事君动静以道奉顺隂阳则日月光明风雨时节寒暑调和三者得叙则灾害不生五谷熟丝麻遂草木茂鸟兽蕃民不夭疾衣食有余若是则君尊民说上下亡怨政教不违礼让可兴夫风雨不时则伤农桑农桑伤则民饥寒饥寒在身则亡廉耻寇贼奸宄所繇生也臣愚以为隂阳者王事之本羣生之命自古贤圣未有不繇者也天子之义必纯取法天地而观於先圣高皇帝所述书天子所服第八曰大谒者臣章受诏长乐宫曰令羣臣议天子所服以安治天下相国臣何御史大夫臣昌谨与将军臣陵太子太傅臣通等议春夏秋冬天子所服当法天地之数中得人和故自天子王侯有土之君下及兆民能法天地顺四时以治国家身亡祸殃年夀永究是奉宗庙安天下之大礼也臣请法之中谒者赵尧举春李舜举夏儿汤举秋贡禹举冬四人各职一时大谒者襄章奏制曰可孝文皇帝时以二月施恩惠於天下赐孝弟力田及罢军卒祠死事者颇非时节御史大夫晁错时为太子家令奏言其状臣相伏念陛下恩泽甚厚然而灾气未息窃恐诏令有未合当时者也愿陛下选明经通知隂阳者四人各主一时时至明言所职以和隂阳天下幸甚

王吉上疏言得失曰陛下躬圣质总万方帝王图籍日陈于前惟思世务将兴太平诏书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而思之可谓至恩未可谓本务也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时言聼谏从然未有建万世之长策举明主於三代之隆者也其务在於期会簿书断狱听讼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臣闻圣王宣德流化必自近始朝廷不备难以言治左右不正难以化远民者弱而不可胜愚而不可欺也圣主独行於深宫得则天下称诵之失则天下咸言之行发於近必见於远故谨选左右审择所使左右所以正身也所使所以宣德也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寜此其本也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同风九州共贯也今俗吏所以牧民者非有礼义科指可世世通行者也独设刑法以守之其欲治者不知所繇以意穿凿各取一切权谲自在故一变之後不可复修也是以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户异政人殊服诈伪萌生刑罚亡极质檏日销恩爱寖薄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礼非空言也王者未制礼之时引先王之礼宜於今者而用之臣愿陛下承天心发大业与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旧礼明王制敺一世之民跻之仁夀之域则俗何以不若成康夀何以不若高宗窃见今世趋务不合於道者谨条奏唯陛下裁择焉吉意以为夫妇人伦大纲夭夀之萌也世俗嫁娶太早未知为人父母之道而有子是以教化不明而民多夭聘妻送女无节则贫人不及故不举子又汉家列侯尚公主诸侯则国人承翁主使男事女夫诎於妇逆隂阳之位故多女乱古者衣服车马贵贱有章以襃有德而别尊卑今上下僭差人人自制是以贪财趋利不畏死亡周之所以能致治刑措而不用者以其禁邪於冥冥絶恶於未萌也又言舜汤不用三公九卿之世而举臯陶伊尹不仁者远今使俗吏得任子弟率多骄骜不通古今至於积功治人亡益於民此伐檀所为作也宜明选求贤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财不宜居位去角抵减乐府省尚方明视天下以俭古者工不造琱琢商不通侈靡非工商之独贤政教使之然也民见俭则归本本立而末成其指如此上以其言迂阔不甚宠异也元帝时御史大夫贡禹上书曰孝文皇帝时贵廉絜贱贪污贾人赘壻及吏坐臧者皆禁锢不得为吏赏善罚恶不阿亲戚罪白者伏其诛疑者以与民亡赎罪之法故令行禁止海内大化天下断狱四百与刑错亡异武帝始临天下尊贤用士辟地广境数千里自见功大威行遂从耆欲用度不足乃行一切之变使犯法者赎罪入谷者补吏是以天下奢侈官乱民贫盗贼并起亡命者衆郡国恐伏其诛则择便巧史书习於计簿能欺上府者以为右职奸轨不胜则取勇猛能操切百姓者以苛暴威服下者使居大位故亡义而有财者显於世欺谩而善书者尊於朝誖逆而勇猛者贵於官故俗皆曰何以孝弟为财多而光荣何以礼义为史书而仕宦何以谨慎为勇猛而临官故黥劓而髠钳者犹复攘臂为政於世行虽犬彘家富埶足目指气使是为贤耳故谓居官而置富者为雄桀处奸而得利者为壮士兄劝其弟父勉其子俗之坏败乃至於是察其所以然者皆以犯法得赎罪求士不得真贤相守崇财利诛不行之所致也今欲兴至治致太平宜除赎罪之法相守选举不以实及有臧者辄行其诛亡但免官则争尽力为善贵孝弟贱贾人进真贤举实廉而天下治矣孔子匹夫之人耳以乐道正身不解之故【解读曰懈】四海之内天下之君微孔子之言亡所折中【中音竹仲反】况乎以汉地之广陛下之德处南面之尊秉万乘之权因天地之助其於变世易俗调和隂阳陶冶万物化正天下易於决流抑队自成康以来几且千岁欲为治者甚衆然而太平不复兴者何也以其舍法度而任私意奢侈行而仁义废也陛下诚深念高祖之苦醇法太宗之治正己以先下选贤以自辅开进忠正致诛奸臣远放讇佞放出园陵之女罢倡乐絶郑声去甲乙之帐退伪薄之物修节俭之化驱天下之民皆归於农如此不解则三王可侔五帝可及唯陛下留意省察天下幸甚天子下其议令民产子七岁出口钱自此始又省建章甘泉宫卫卒减诸侯王庙卫卒省其半余虽未尽从然嘉其质直之意

元帝好儒术文辞颇改宣帝之政言事者多进见人人自以为得上意又傅昭仪及子定陶王爱幸宠於皇后太子匡衡复上疏曰臣闻治乱安危之机在乎审所用心盖受命之主务在创业垂统传之无穷继体之君心存於承宣先王之德而襃大其功音者成王之嗣位思述文武之道以养其心休烈盛美皆归之二后而不敢专其名是以上天歆享而鬼神佑焉其诗曰念我皇祖陟降廷止言成王常思祖考之业而鬼神佑助其治也陛下圣德天覆子爱海内然隂阳未和奸邪未禁者殆论议者未丕扬先帝之盛功争言制度不可用也务变更之所更或不可行而复复之是以羣下更相是非吏民无所信窃恨国家释乐成之业而虚为此纷纷也愿陛下详览统业之事留神於遵制扬功以定群下之心大雅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孔子着之孝经首章盖至德之本也传曰审好恶理情性而王道毕矣能尽其性然後能尽人物之性能尽人物之性可以赞天地之化治性之道必审己之所有余而强其所不足盖聦明疏通者戒於大察寡闻少见者戒於雍蔽勇猛刚强者戒於大暴仁爱温良者戒於无断湛静安舒者戒於後时广心浩大者戒於遗忘必审已之所当戒而齐之以义然後中和之化应而巧伪之徒不敢比周而望进唯陛下戒所以崇圣德臣又闻室家之道修则天下之理得故诗始国风礼本冠?始乎国风原性情而明人伦也本乎冠婚正基兆而防未然也福之兴莫不本乎室家道之衰莫不始乎梱内故圣王必慎妃后之际别适长之位礼之於内也卑不隃尊新不先故所以统人情而理隂气也其尊适而卑庶也适子冠乎阼礼之用体衆子不得与列所以贵正体而明嫌疑也非虚加其礼文而已乃中心与之殊异故礼探其情而见之外也圣人动静游燕所亲物得其序得其序则海内自修百姓从化如当亲者疏当尊者卑则佞巧之奸因时而动以乱国家故人慎防其端禁於未然不以私恩害公义陛下圣德纯备莫不修正则天下无为而治诗云于以四方克定厥家传曰正家而天下定矣

成帝初即位薛宣为御史中丞执法殿中外緫部刺史上疏曰陛下至德仁厚哀闵元元躬有日昃之劳而亡佚豫之乐允执圣道刑罚惟中然而嘉气尚凝隂阳不和是臣下未称而圣化独有不洽者也臣窃伏思其一端殆吏多苛政政教烦碎大率咎在部刺史或不循守条职举错各以其意多与郡县事至开私门听谗佞以求吏民过失谴呵及细微责义不量力郡县相迫促亦内相刻流至衆庶是故乡党阙於嘉宾之懽九族忘其亲亲之恩饮食周急之厚弥衰送往劳来之礼不行夫人道不通则隂阳否隔和气不兴未必不由此也诗云民之失德乾餱以愆鄙语曰苛政不亲烦苦伤恩方刺史奏事时宜明申敕使昭然知本朝之要务臣愚不知治道惟明主察焉上嘉纳之

成帝召直言之士诣白虎殿对策策曰天地之道何贵王者之法何如六经之义何上人之行何先取人之术何以当世之治何务各以经对杜钦对曰臣闻天道贵信地道贵贞不信不贞万物不生生天地之所贵也王者承天地之所生理而成之昆虫草木靡不得其所王者法天地非仁无以广施非义无以正身克巳就义恕以及人六经之所上也不孝则事君不忠涖官不敬战陈无勇朋友不信孔子曰孝无终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孝人行之所先也观本行於乡党考功能於官职逹观其所举富观其所予穷观其所不为乏观其所不取近观其所为远观其所主孔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取人之术也殷因夏尚质周因殷尚文今汉家承周秦之敝宜抑文尚质废奢长俭表实去伪孔子曰恶紫之夺朱当世治之所务也臣窃有所忧言之则拂心逆指不言则渐日长为祸不细然小臣不敢废道而求从违忠而耦意臣闻玩色无厌必生好憎之心好憎之心生则爱宠偏於一人爱宠偏於一人则继嗣之路不广而嫉妬之心兴矣如此则匹妇之说不可胜也唯陛下纯德普施无欲是从此则衆庶咸说继嗣日广而海内长安万事之是非何足备言东汉光武时桓谭拜议郎给事中因上疏陈时政所宜曰臣闻国之废兴在於政事政事得失由乎辅佐辅佐贤明则俊士充朝而理合世务辅佐不明则论失时宜而举多过事夫有国之君俱欲兴化建善然而政道未理者其所谓贤者异也昔楚庄王问孙叔敖曰寡人未得所以为国是也【庄王名旅穆王商臣之子也孙叔敖楚贤相也言欲为国於是未知何以得之】叔敖曰国之有是衆所恶也恐王不能定也王曰不定独在君亦在臣乎对曰君骄士曰士非我无从富贵士骄君曰君非士无从安存人君或至失国而不悟士或至饥寒而不进君臣不合则国是无从定矣庄王曰善愿相国与诸大夫共定国是也盖善政者视俗而施教察失而立防威德更兴文武迭用然後政调於时而躁人可定昔董仲舒言理国譬若琴瑟其不调者则解而更张夫更张难行而拂衆者亡是故贾谊以才逐而晁错以智死世虽有殊能而终莫敢谈者惧於前事也且设法禁者非能尽塞天下之奸皆合衆人之所欲也大抵取便国利事多者则可矣夫张官置吏以理万人县赏设罚以别善恶恶人诛伤则善人蒙福矣今人相杀伤虽巳伏法而私结怨雠子孙相报後忿深前至於灭户殄业而俗称豪健故虽有怯弱犹勉而行之此为听人自理而无复法禁者也今宜申明旧令若已伏官诛而私相伤杀者虽一身逃亡皆徙家属於边其相伤者加常二等不得雇山赎罪如此则仇怨自解盗贼息矣夫理国之道举本业而抑末利是以先帝禁人二业锢商贾不得宦为吏此所以抑并兼长廉耻也今富商大贾多放田货中家子弟为之保役【保役可保信也】趋走与臣?等勤收税与封君比入是以衆人慕効不耕而食至乃多通侈靡以淫耳目今可令诸商贾自相纠告若非身力所得皆以臧畀告者如此则专役一已不敢以货与人事寡力弱必归功田亩田亩修则谷入多而地力尽矣又见法令决事轻重不齐或一事殊法同罪异论奸吏得因缘为市所欲活则出生议所欲陷则与死比是为刑开二门也今可令通义理明习法律者校定科比一其法度班下郡国蠲除故条如此天下知方而狱无怨滥矣

章帝时第五伦性峭直常疾俗吏苛刻及为三公值帝长者屡有善政乃上疏褒称盛美因以劝成风德曰陛下即位躬天然之德体晏晏之?以寛弘临下【尚书考灵?曰尧文塞晏晏尔雅曰晏晏温和也】出入四年前岁诛刺史二千石贪残者六人斯皆明圣所鉴非羣下所及然诏书每下寛和而政急不解务存节俭而奢侈不止者咎在俗敝羣下不称故也光武承王莾之余颇以严猛为政後代因之遂成风化郡国所举类多辨职俗吏殊未有寛博之选以应上之求者也陈留令刘豫冠军令驷协并以刻薄之?临人宰邑专念掠杀务为严苦吏民愁怨莫不疾之而今之议者反以为能违天心失经义诚不可不慎也非徒应坐豫协亦当宜谴举者务进仁贤以任时政不过数人则风俗自化矣臣尝读书记知秦以酷急亡国又目见王莽亦以苛法自灭故勤勤恳恳实在於此又闻诸王主贵戚骄奢踰制京师尚然何以示远故曰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夫隂阳和岁乃丰君臣同心化乃成也其刺史太守以下除拜京师及道出洛阳者宜皆召见可因博问四方兼以观察其人诸上书言事有不合者可但报归田里不宜过加喜怒以明在寛臣愚不足采

桓帝初诏公卿郡国举至孝独行之士崔寔以郡举除为郎论当世便事数十条名曰政论指切时要言辨而确【确坚正也】当世称之仲长统曰凡为人主宜写一通置之坐侧其辞曰自尧舜之帝汤武之王皆赖明哲之佐博物之臣故臯陶陈谟而唐虞以兴伊箕作训而殷周用隆及继体之君欲立中兴之功者曷尝不赖贤哲之谋乎凡天下所以不理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久俗渐敝而不悟政寖衰而不改习乱安危怢不自覩或荒耽嗜欲不恤万机或耳蔽箴诲厌伪忽真或犹豫岐路莫适所从或见信之佐括囊守禄或踈远之臣言以贱废是以王纲纵弛於上智士欝伊於下悲夫自汉兴以来三百五十余岁矣政令垢翫上下怠懈【垢恶也】风俗雕敝人庶巧伪百姓嚣然咸复思中兴之救矣且济时拯世之术岂必体尧蹈舜然後乃理哉期於补绽决坏技柱邪倾随形裁割要措斯世於安宁之域而已故圣人执权遭时定制步骤之差各有云设不强人以不能背急切而慕所闻也盖孔子对叶公以来远哀公以临人景公以节礼非其不同所急异务也是以受命之君每辄创制中兴之主亦匡时失昔盘庚愍殷迁都易民周穆有阙甫侯正刑俗人拘文牵古不达权制奇伟所闻简忽所见乌可与论国家之大事哉故言事者虽合圣德辄见掎夺何者其顽士闇於时权安习所见不知乐成况可虑始苟云率由旧章而已其达者或矜名妒能耻策非己舞笔奋辞以破其义寡不胜衆遂见摈弃虽稷契复存犹将困焉斯贾生之所以排於绦灌屈子之所以摅其幽愤者也夫以文帝之明贾生之贤绦灌之忠而有此患况其余哉故宜量力度德春秋之义今既不能纯法八世故宜参以覇政则宜重赏深罚以御之明着法术以检之自非上德严之则理寛之则乱何以明其然也近孝宣皇帝明於君人之道审於为政之理故严刑峻法破奸轨之胆海内清肃天下密如【密静也】荐勲祖庙享号中宗筭计见效优於孝文及元帝即位多行寛政卒以堕损威权始夺遂为汉室基祸之主政道得失於斯可监昔孔子作春秋褒齐桓懿晋文叹管仲之功夫岂不美文武之道哉诚违权救敝之理也故圣人能与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变以为结绳之约可复理乱秦之绪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围夫熊经鸟申虽延历之术非伤寒之理呼吸吐纳虽度纪之道非续骨之膏【熊经鸟伸此道引之士养形之人也】盖为国之法有似理身平则致养疾则攻焉夫刑罚者治乱之药石也德教者兴平之粱肉也夫以德教除残是以粱肉理疾也以刑罚理平是以药石供养也方今承百王之敝值戹运之会自数世以来政多恩贷驭委其辔马骀其衔四牡横奔皇路险倾方将拑勒鞬輈以救之岂暇鸣和銮清节奏哉昔高祖令萧何作九章之律有夷三族之令黥劓斩趾断舌枭首故谓之具五刑文帝虽除肉刑当劓者笞三百当斩左趾者笞五百当斩右趾者弃市右趾者既殒其命笞挞者往往至死虽有轻刑之名其实杀也当此之时民皆思复肉刑至景帝元年乃下诏曰笞与重罪无异幸而不死不可为民乃定律减笞轻捶自是之後笞者得全以此言之文帝乃重刑非轻之也以严致平非以寛致平也必欲行若言当大定其本使人主师五帝而式三王荡亡秦之俗遵先圣之风弃苟全之政蹈稽古之踪复五?之爵立井田之制然後选稷契为佐伊吕为辅乐作而凤凰仪击石而百兽舞若不然则多为累而已

献帝时政移曹氏秘书监侍中荀悦志在献替而谋无所用乃作申监五篇而奏之其大略曰夫道之本仁义而已矣五典以经之羣籍以纬之咏之歌之弦之舞之前监既明後复申之故古之圣王其於仁义也申重而已致政之术先屏四患乃崇五政一曰伪二曰私三曰放四曰奢伪乱俗私坏法放越轨奢败制四者不除则政末由行矣夫俗乱则道荒虽天地不得保其性矣法坏则势倾虽人主不得守其度矣轨越则礼亡虽圣人不得全其道矣制败则欲肆虽四表不得充其求矣是谓四患兴农桑以养其生审好恶以正其俗宣文教以章其化立武备以秉其威明赏罚以统其法是谓五政人不畏死不可惧以罪人不乐生不可劝以善虽使契布五教臯陶作士政不行焉故在上者先丰人财以定其志帝耕耤田后桑蚕宫国无游人野无荒业财不贾用力不妄加以周人事是谓养生君子之所以动天地应神明正万物而成王化者必乎真定而已故在上者审定好丑焉善恶要乎功罪毁誉効於准验听言责事举名察实无惑诈伪以荡衆心故事无不核物无不功善无不显恶无不章俗无奸怪民无淫风百姓上下覩利害之存乎巳也故肃恭其心慎修其行内不囬惑外无异望则民志平矣是谓正俗君子以情用小人以刑用荣辱者赏罚之精华也故礼教荣辱以加君子化其情也桎梏鞭朴以加小人化其刑也君子不犯辱况於刑乎小人不忌刑况於辱乎若教化之废推中人而坠於小人之域教化之行引中人而纳於君子之涂是谓章化【章明也】小人之情缓则骄骄则恣恣则怨怨则叛危则谋乱安则思欲非威强无以惩之故在上者必有武备以戒不虞以遏寇虐安居则寄之内政有事则用之军旅是谓秉威赏罚政之柄也明赏必罚审信慎令赏以劝善罚以惩恶人主不妄赏非徒爱其财也赏妄行则善不劝矣不妄罚非矜其人也罚妄行则恶不惩矣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在上者能不止下为善不纵下为恶则国法立矣是谓统法四患既蠲五政又立行之以诚守之以固简而不怠踈而不失无为为之使自施之无事事之使自效之不肃而成不严而化垂拱揖让而海内平矣是谓为政之方又言尚主之制非古也厘降二女陶唐之典归妹元吉帝乙之训王姬归齐宗周之礼以阳从隂违天以妇陵夫违人违天不祥违人不义又古者天子诸侯有事必告于庙朝有二史左史记言右史书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君举必记善恶成败无不存焉下及士庶苟有茂异咸在载籍或欲显而不得或欲隐而名彰得失一朝而荣辱千载善人劝焉淫人惧焉宜於今者备置史官掌其典文纪其行事每於岁尽举之尚书以助赏罚以弘法教帝览而善之

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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