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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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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道卿

葉清臣,字道卿,少列之子。天聖二年,劉筠知貢舉,得公所對策,奇之,擢為第二。國朝以來,以策擢高第,自清臣始。寶元中,為兩浙轉運使。康定初,知制誥。慶曆初,出知江寧府,召入為翰林學士。俄丁父憂,有詔起復為邊帥,力辭不行。免喪,知邠州,改知澶州,又改青州、永興軍。皇祐初,復召入為三司使。帝嘗訪以禦邊之策,公對曰:「陛下御天下二十八年,未嘗一日自暇逸,而叛羌黠虜,頻年為患。詔問:『輔翼之能,方面之才,與夫帥領偏裨,當今孰可以任此者?』臣以為不患無人,患有人而不能用爾。今輔翼之臣,抱忠義之深者,莫如富弼;為社稷之固者,莫如范仲淹;諳方今政事者[40],莫如夏竦;議論之敏者,莫如鄭戩。方面人才,嚴重有紀律者,莫如韓琦;臨大事能斷者,莫如田況;剛果無顧避者,莫如劉渙;宏遠有方略者,莫如孫沔。至於帥領偏裨,貴能坐運籌策,不必親當矢石,王德用素有威名,范仲淹深練軍政,龐籍久經遵任,皆其選也。狄青、范全頗能馭眾,蔣偕沈毅有術略,張亢倜儻有膽勇,劉貽孫材武剛斷,王德基純慤勁勇,此可補偏裨者也。」上用其言,皆見信任。未幾,出守河陽,卒。公識度奇拔,議論出人意表,其立朝也,數以忠言鯁論啟沃上心,而媢忌者眾,竟不果大用。范文正公嘗為文祭之云:「濬學偉文,發於妙齡。天然清流,不雜渭涇。」又云:「高節莫屈,直言屢諍。朝廷風采,搢紳輝映。天子知人,期以輔政。弗諧而去,能不曰命。」數語盡之矣。

觀風樓

子城之西,舊建樓其上,名「觀風」。范文正公作守時,嘗賦詩云:「高壓郡西城,觀風不浪名。山川千里色,語笑萬家聲。碧寺煙中靜,紅橋柳際明。登臨豈劉白,滿目是詩情[41]。」在唐但謂之「西樓」,白樂天有《西樓命宴》詩。後改為「觀風」,今復名「西樓」矣。

三高亭

越上將軍范蠡、江東步兵張翰、贈右補闕陸龜蒙,各有畫像在吳江鱸鄉亭旁。東坡先生嘗有《吳江三賢畫像》詩。後易其名曰「三高」,且更為塑像。臞菴主人王文孺獻其地雪灘,因遷之。今在長橋之北,與垂虹亭相望,石湖居士為之記。

程光祿

程師孟,字公闢。所居在南園之側,號晝錦坊。自高祖思為錢氏營田使,因徙姑蘇。擢景祐元年進士第,知吉水、錢塘二縣,皆有政聲。後通判桂州。慶曆中,詔近侍二十人,各舉所知,於是柳植、施昌言薦公可任。除知南康軍,又知楚、遂二州,提點夔路刑獄。屬歲大饑,公行部,以常平粟賑民,猶不足,即奏發倉以濟之。吏勸須報,公曰:「本道至都五千里,報至民殍矣。」遂活飢民四十餘萬。擢提點河東路刑獄。岢嵐等郡無常平粟,邊民飢,或竄藩境。公得請,出祠部牒,募民納粟置廪,以備荒歲。汾、晉之旁,山谷之水,可以漑田,公為釃渠續通泉源,所漑者無慮萬頃。召拜三司度支判官。居一歲,知洪州,興利除害,一方甚賴之。英宗即位,召判三司都磨勘司,委公商度河北四榷場利害。公請減物直,償閣欠,以來北賈。使還,除利州路轉運使、江南西路轉運使。始,江西茶禁既通,賦民納茶租,謂之「白紐錢」,民甚患之。公奏令鬻茶者,計斤輸秤頭錢代其數,以寬民力。至熙寧中,以公之請頒下諸路。俄傳交阯為寇,遂以公直昭文館、知福州。一新學宮,禮先生賢士,以厚教育之意。鐵錢亂幣,公為罷之。餼疾教荒,蘇息以萬計。閩中父老有云:「自國朝守吾郡者,謝諫議泌,以惠愛著;蔡端明襄,以威名顯;兼之者,惟公而已。」移知廣州。廣控蠻粵,而無藩垣扞禦之備。公至,則請作西城,廣踰十二里,由是廣人有自安之計。大修學校,日引諸生講解,負笈而來者相踵,諸藩子弟,皆願入學。秩滿,除右諫議大夫,再任。公治廣六年,威愛並行。上遣中使撫問,召判三班院,遷給事中、充集賢殿修撰、判都水監,改判將作監,出知越州。公至越,寬猛適中而事自治,民皆愛之,又逾於洪、福、廣也。官制行,換太中大夫。青社闕帥,以通議大夫充京東安撫使。期年政成,上疏告老,遷正議大夫致仕。哲宗即位,授光祿大夫。卒年七十八,葬橫山。公強敏精察,出於天性,凡臨治五大鎮,斷正滯訟,辨活疑罪,蓋不可勝計。所至之地,囹圄空虛,道不拾遺。既去,民為立祠,刊石頌德。樂圃先生少許可,至言公政事,則曰:「雖韋丹洽豫章,孔戣帥嶺南,常袞化七閩,無以加也!」故天下以為才臣吏師。有詩集二十卷,奏議十五卷。

丁晉公飯僧疏

丁晉公南遷日,夢南嶽懶瓚禪師,遂捨白金一笏,飯僧于潭州。自製齋琉云:「右。伏以佛垂徧智,道育羣情,凡欲拯於傾危,必豫形於景貺。某,白衣干祿,叨冢宰之重權;丹陛宣恩,忝先皇之優渥。補仲山之袞,雖曲盡於寸心:和傅說之羹,實難調於眾口。嘗於安寢,忽夢清容。妙訓泠泠,俾塵心而早悟;真儀隱隱,恨凡目以何知。蓋以智未周身,事乖遠慮。既禍臨而不測,誠災及以非常。出向西京,感聖恩而寬宥;竄於南裔,當國憲以甘心。咎實自貽,孽非他作。念一家而散地,思萬里以何歸?既為負國之臣,永廢經邦之術。程游湘土,道假垔山,正當煩惱之身,忽接清閒之眾。方知富貴,難保始終。直饒鼎食之榮,豈若盂羹之美。持形歸命,恭發精誠。捐施白金,充羞淨供。仰苾蒭之高德,報懶瓚之深慈。冀保此行,乞無他患,惟願天回南睠,澤賜下臨。免致邊夷,白日便同於鬼趣;賜歸中夏,黃泉亦感於君恩。虔罄丹誠,永繫法力。卑情不任,激切之至。」(「補仲山之袞,雖曲盡於寸心」,今多作「巧心」。後人見晉公以智巧敗,故改云「惟其曲盡於巧心,是以難調於眾口」,不知以「巧」對「眾」,未如「寸」字為切。)

蔡君謨題壁

張子野宰吳江,因如歸舊亭撤而新之[42]。蔡君謨題壁間云:「蘇州吳江之濱,有亭曰如歸者,隘壞不可居。康定元年冬十月,知縣事秘書丞張先,治而大之,以稱其名。既成,記工作之始,以示于後。」

郟正夫

郟亶,字正夫,太倉人。起於農家,自幼知讀書,識度不類凡子。年甫冠,登嘉祐二年進士第。崑山自國朝以來,無登第者,正夫獨破天荒。後住金陵,遣其子僑就學於王荊公,嘗有贄見詩云:「十里松陰蔣子山,暮煙收盡梵宮寬。夜深更向紫微宿,坐久始知凡骨寒。一派石泉流沆瀣,數庭霜竹頗琅玕。大鵬汎有摶風便,還許鷦鷯附羽翰。」荊公一見奇之。今集中有《謝郟亶祕校見訪於鍾山》詩云:「誤有聲名只自慙,煩君跋馬過茅簷[43]。已知原憲貧非病,更許莊周智養恬。世事何時逢坦蕩,人情隨分就猜嫌[44]。誰能胸臆無塵滓,使我相從久未厭。」自此聲價頗重。熙寧中,為司農寺丞,上書言水利,朝廷以其功大役重,頗難之。正夫條水之利害,著成一書,今刊行於世。未錢,復司農寺丞,除江東運判。元祐初,入為太府寺丞,出知溫州。以比部郎中召,未至而卒,年六十有六,葬於太倉。孫升卿,登第,守徽、常二州。

公初授睦州團練推官,知杭州於潛縣,未赴。以水利、役法、鹽、銅、酒五利獻諸朝[45],丞相王文公安石奇之,除司農寺丞,旋出提舉兩浙水利,議者以其說非便,遂罷免。已而歸,治所居之西積水田曰大泗灢者,如所獻之說,為圩岸、溝洫、井合、場圃,俱用井田之遺制,於是歲入甚厚,即圖其狀以獻,且以明前日之法非苟然者。復召為司農寺主簿,稍遷丞,預修司農寺勅式,頗號完密。除江東路轉運判官。

陳君子父殿丞

殿中丞陳質,德行著於鄉里,其死也,范文正公挽之云:「賢者逝如此,皇天豈易知。眾人皆墮淚,君子獨安碑。幾世傳清白,滿鄉稱孝慈。賢哉生令嗣,遺秀在蘭芝。」公有二子,曰郢、曰之奇,皆為吳中高士。

鬱林石

陸龜蒙居臨頓里,其門有巨石。遠祖績,嘗仕吳,為鬱林太守,罷歸無裝,舟輕不可越海,取石為重。人稱其廉,號鬱林石。

謝希深

謝絳,字希深,太子賓客濤之子。大中祥符八年,登進士甲科。楊文公薦其才,召試館職,充祕閣校理。景祐元年,丁父憂,服除,召試知制誥。歐陽文忠公嘗云:「三代以來,文章盛者稱西漢。公於制誥尤得其體,常、楊、元、白不足多也。」寶元初,知鄧州,卒,年四十有五。公自少而仕,凡三十年間,自守不回,而外亦不甚異,一時賢士大夫無不敬之。子景初、景溫,皆為時名儒。

范文正公還鄉

文正公自政府出,歸鄉焚黃,未至近邑,先投遠狀。或以為太過,公曰:「『維桑與梓,必恭敬止』,敢不盡禮乎?」既至,搜外庫,惟有絹三千匹。令掌吏錄親戚及閭里知舊,自大及小,散之皆盡,曰:「宗族鄉黨,見我生長,幼學壯仕,為我助喜。我何以報之?」又買負郭常稔之田千畝,號曰義田,以濟養羣族,擇族之長而賢者一人主之。其計日食人米一升,歲衣人二縑,嫁女者錢五十千,娶婦者二十千,再嫁者三十千,再娶者十五千,葬者如再嫁之數,葬幼者十千。放之聚者九十口,歲入粳稻八百斛,以其所入給其所聚,仕而家居俟代者預焉,仕而之官者罷其給。公雖沒,後世子孫修其業,承其志,如公存也。

清遠道士詩

清遠道士《同沈恭子游虎丘寺》詩云:「我本長殷周,遭罹歷秦漢。四瀆與五嶽,名山盡幽竄。及此寰區中,始有近峯翫。近峯何鬱鬱,平湖渺瀰漫。吟挽川之陰,步上山之岸[46]。山川共澄澈,光彩交零亂。白雲蓊欲歸,青松忽消半。客去川島靜,人來山鳥散。谷深中見日,崖幽曉非旦,聞子盛游遨,風流足詞翰。嘉玆好松石,一言常累歎。勿謂予鬼神,忻君共幽讚。」清遠道士,竟不知其為何人?以鬼神自謂,亦怪之甚者。顏魯公、李德裕、皮日休、陸龜蒙皆有和篇。沈恭子亦莫詳其因,詩中有「風流」、「詞翰」之稱,必神怪之儔也。

幽獨君詩

唐時虎丘石壁,隱出幽獨君詩二首,其一云:「幽明雖異路,平昔忝工文。欲知潛寐處,山北有孤墳。」其二云:「高松多悲風,蕭蕭清且哀。南山接幽壠[47],幽壠空崔嵬。白日徒昭昭,不照長夜臺。雖知生者樂,魂魄安能回?況復念所親,慟哭心肝摧。慟哭更何言,哀哉復哀哉!」其辭甚奇愴。後人又有賦《答幽獨君》一詩,不知誰氏所作。

本禪師

宗本圓照禪師,乃福昌一飯頭。(福昌,承天寺子院。)懵無所知,每飯熟,必禮數十拜,然後持以供僧。一日忽大悟,恣口所言,皆經中語,自此見道甚明。後住靈巖,近山之人,遇夜則面其寢室拜之。侍僧以告,遂置大士像於前。人有飯僧者,必告之曰:「汝先養父母,次辦官租,如欲供僧,以有餘及之。徒眾在此,豈無望檀那之施?須先為其大者。」其它率以是勸人。仁宗嘗召至京師,賜金襴衣,加圓照師號。後復歸本山。

舊傳宗本至京師,有一貴戚欲試之,因以猾倡薦寢。本登榻,鼻息如雷,其倡為般若光所爍,通夕不寢。翌旦,炷香拜之曰:「不意今日得見古彿。」

吳王拜郊臺

吳王拜郊臺,在橫山之上,今遺跡尚存。春秋時,王政不綱,以諸侯而為郊天之舉,僭禮亦甚矣。

范貫之

范師道,字貫之,文正公之姪。登天聖八年甲科,嘗知廣德縣,有治狀。孫甫之翰薦之,通判許州。至和元年,吳育春卿薦公,召拜侍御史。公之少也,有經綸天下之志;其長也,遇事未嘗屈。及為上耳目,蚤夜思所以稱職者。始見上,即陳願擇賢相以久其任,既而論奏二府與近侍不法事,上多用其言。俄出知常州,御史府極言其不平,宰相亦以是罷去,而公之名迹愈聞天下。移廣東路轉運使,又移兩浙。未幾,拜起居舍人、同知諫院。嘉祐四年,百官上尊號,公獨諫,以謂無益於治體,而有損聖主謙尊之德;至言諸閤女御例遷,因災異以明天意。上皆深然之。兼遷侍御史知雜事。會大臣居機宥者無遠謀,繼而進者,復不協時論。公論列甚切,上雖納其奏,然用是出知福州,召為三司鹽鐵副使。嘉祐八年,以疾請郡,除戶部郎中、直龍圖閣、知明州。下車未久,卒,年五十有九。公出入臺諫凡九載,朝廷之事,聞無不言,言必欲行。如擇宗室以備問安之職,請士大夫終葬始得從仕,限民田以均民產,抑貪墨以清守令,止內降以杜漸,立私廟以廣孝,擇知典故近臣以任太常禮樂之官,減色役以恤民力之困,皆天下之急務,而眾所願行者。有奏議二十卷,文集五十卷。嘗為唐史,著君臣治忽之迹,命藏祕閣,有詔褒美。子世京、世亮,皆舉進士第。所居在承天寺前,號豸冠坊。葬天平山,趙清獻公志其墓。

南翔寺

崑山縣臨江鄉,有南翔寺。初,寺基出片石,方徑丈餘,常有二白鶴飛集其上,人皆以為異。有僧號齊法師者,謂此地可立伽藍,即鳩財募眾,不日而成,因聚其徒居焉。二鶴之飛,或自東來,必有東人施其財;自西來,則施者亦自西至。其它皆隨方而應,無一不驗。久之,鶴去不返,僧號泣甚切,忽於石上得一詩,云:「白鶴南翔去不歸,惟留真跡在名基。可憐後代空王子,不絕薰修享二時。」因名其寺曰南翔。寺之西又有村,名白鶴。

張敏叔

張景修,字敏叔。人物蕭灑,文章雅正,登治平四年進士第。雖兩為憲漕,五領郡符,其家極貧寠,僦市屋以居。嘗有絕句云:「茅簷月有千金稅[48],稻飯年無一粒租。生事蕭條人問我,水芭蕉與石菖蒲。」觀其詩,大抵多清淡。嘗題集清軒詩云:「洗竹放教風自在,傍溪看得月分明。」又多好用俗語,如《得五品服》詩云:「白快近來逢素鬢,赤窮今日得朱袍。」又《謝人惠油衣》詩云:「何妨包裹如風藥,且免淋漓似水雞。」蓋以文滑稽也。舊嘗作古風《送朱天錫童子》云:「黃金滿籯富有餘,一經教子金不如。君家有兒不肯娛,口誦七經隨卷舒。渥洼從來產龍駒,鸑鷟乃是真凰雛。一朝過我父子俱,自稱窮苦世為儒。雪窗夜映孫康書,春隴晝荷兒寬鋤。翻然西入天子都,出門慷慨曳長裾。神童之科今有無,談經射策皆壯夫。古來取士凡數塗,但願一一令吹竽。甘羅相秦理不誣,世人看取掌中珠。折腰未便賦歸歟,待君釋褐還鄉閭。」初,景修為汝州梁令,作此詩。天錫既到闕下,忘取本州公據,為禮部所卻,因擊登聞鼓,繳景修詩為證。神宗一見,大稱賞之。翌日,以語宰相王珪,而恨四方有遺材,即令召對。珪言:「不欲以一詩召人,恐長浮競,不若俟其秩滿,然後擢用之。」遂止,令中書籍記姓名。比罷官,而神宗已升遐矣。景修歷仕三朝,每登對,上必問:「聞卿作《朱童子》詩,試為舉似。」由此詩名益著。終祠部郎中,年七十餘卒。平生所作詩幾千篇,號《張祠部集》。子漢之。(漢之嘗宰崑山,頗緩於索租,邑人戲云:「渠家自來無此,故不與人索也。」敏叔有《花客詩》十二章。梁縣屬汝州[49]。)

崑山夫子廟

唐制,郡邑皆得置夫子廟。自黃巢之亂,存者無幾。崑山之廟,更五代五六十年不建[50]。自本朝太平興國三年,錢氏納土請吏,朝廷始除守以治之。至雍熙初,徵事郎邊倣首為崑山宰,因其遺址重立。夫子廟門闕甚麗,狀十哲像於其旁,王元之為作記。景祐初,范文正請立郡庠,於是縣亦有學矣。

孫子和

孫沖,字子和,登熙寧六年進士第。少負才名,為荊公之客,嘗著《鄉黨》、《傅說》二論,荊公甚奇之。後宰和之含山,號為循吏,律己甚正,一毫無妄取。秩滿,率家人解其歸裝,老獲有畜一砧者,子和視之,曰:「非吾來時物也。」命還之。其它大率類此。鶚章交上,改宣德郎。未幾,卒于京師,年三十有五。無子,以族姪畯為嗣,畯嘗倅江州,終朝請大夫。

子和妻,予之姑氏,又與叔祖朝議為同年。叔祖嘗以詩挽之云:「結髮欣同籍,聯姻喜素風,期君千里逸,耀我一枝窮。新命拖紳後,殘編旅笥中。空餘《循吏傳》,紀次在元豐。」

張翰

東晉張翰,吳人,仕齊王冏,不樂居其官。一日,在京師見秋風忽起,因作歌曰:「秋風起兮佳景時,吳江水兮鱸正肥。三千里兮家未歸,恨難得兮仰天悲。」遂棄官而還。國初,王贄運使過吳江,有詩云:「吳江秋水灌平湖,水闊煙深恨有餘。因想季鷹當日事,歸來未必為蒪鱸。」贄之意謂翰度時不可有為,故飄然引去,實非為鱸也。至東坡賦《三賢》詩,則曰:「浮世功名食與眠[51],季鷹真得水中仙。不須更說知幾早,只為鱸魚也自賢[52]。」其說又高一著矣。

皮日休

皮日休,字襲美,唐咸通十年為郡從事。居官纔一月,陸魯望以所業見之,自此交從甚密,更迭倡和,無慮數百篇,總目之曰《松陵集》。松陵,吳江別名也。日休自有著述,號《鹿門子書》。

橋名

城中有橋梁三百六十所,每橋刻名於旁者,始於郡守韓子文度支,兵火後間有缺者。

福昌長老正橋,頗具眼,禪林多宗之。一日升座,有問話者云:「蘇州三百六十座橋,那座是正橋?」答云:「度驢度馬。」

賀方回

賀鑄,字方回,本山陰人,徙姑蘇之醋坊橋。方回嘗游定力寺,訪僧不遇,因題一絕云:「破冰泉脈漱籬根,壞衲猶疑掛樹猿。蠟屐舊痕渾不見,東風先為我開門。」王荊公極愛之,自此聲價愈重。有小築,在盤門之南十餘里,地名橫塘。方回往來其間,嘗作《青玉案》詞云:「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53]?月僑仙館,綺窗朱戶。唯有春知處。碧雲冉冉衡臯暮,綵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閒愁知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後山谷有詩云:「解道江南斷腸句,只今唯有賀方回。」其為前輩推重如此。初,方回為武弁,李邦直為執政,力薦之,其略謂:「切見西頭供奉官賀某,老於文學,泛觀古今,詞章議論,迥出流輩。欲望改換一職[54],令入文資,以示聖時育材進善之意。」上可其奏,因易文階,積官至正郎,終於常倅。

白公檜

白樂天為守時,恩信及民,皆敬而愛之。嘗植檜數本於郡圃後,人目之為「白公檜」,以況甘棠焉。

癸甲先生

潘勺,字叔治。登進士第,為吳興郡掾。後絕意祿仕,徧游天下佳山水,嘗為《雁蕩百詠》,其末云:「都為畫工圖不得,一時收拾作詩歸。」自號癸甲先生,或問其故,曰:「始終之義也。」後果以癸日亡,甲日殮。

方子通

方惟深,字子通。本莆田人,其父屯田公葬長洲縣,因家焉。最長於詩,嘗過黯淡灘,題一絕云:「溪流怪石礙通津,一一操舟若有神。自是世間無妙手,古來何事不由人。」王荊公見之大喜,欲收致門下。蓋荊公欲行新法,沮之者多,子通之詩,適有契於心,故為其所喜也。後子通以詩集呈荊公,侑以詩云:「年來身計欲何為?跌宕無成一軸詩。懶把行藏問詹尹,願將生死遇秦醫。丹青效虎留心拙,斤匠良工入手遲。此日知音堪屬意,枯桐正在半焦時。」凡有所作,荊公讀之必稱善,謂深得唐人句法。嘗遣以書,曰:「君詩精淳警絕,雖元、白、皮、陸,有不可及。」子通游王氏之門,極蒙愛重,初無一毫迎合意,後以特奏名授興化軍助教。隱城東故廬,與樂圃先生皆為一時所高。每部使者及守帥下車,必即其廬而見之。前後上章論薦者甚眾,子通竟無祿仕意,其於死生禍福之理,莫不超達。嘗造一園亭,不遇主人,自盤礴終日,因題於壁間云:「何年突兀庭前石,昔日何人種松柏。乘興間來就榻眠,一枕春風君莫惜。城西今古陽山色,城中誰有千年宅?往來何必見主人,主人自是亭中客。」其灑落類如此。仲殊一日訪子通,有絕句云:「多年不見玉川翁,今日相逢小榭東。依舊清涼無長物,只餘松檜養秋風。」可見其清高矣。年八十三而卒,有詩集行於世。無子,一女適樂圃先生之子發。

破山詩

常建詩云:「竹逕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此題常熟破山也。舊傳有四高僧講經山中,一老翁日來聽法,久之,問翁所從來,答曰:「吾非人也,龍也。」因問:「本相可得見乎?」曰:「可。」已而果以全體見。僧恐甚,亟誦揭諦呪語。揭諦神與龍角力,龍不能勝,破其山而去。《續圖經》所載不同,謂白龍與一龍鬭,未知孰是。

甫里

甫里在長洲縣東南五十里,乃江湖散人陸龜蒙字魯望躬耕之地。散人廟食於此,一方之人至今想其高風,常誇示於四方,以為榮焉。《唐書》云散人乃唐相元方七世孫,又自號天隨子。著《笠澤叢書》若干卷。

有脚書廚

叔祖諱程,字信民。剛正自守,不惑於禍福。嘗憤聖道不明,欲排異端之學,家不置釋老像,祭祀未嘗焚紙錢,儒家甚宗之。自幼讀書于南峰山先都官墓廬,攻苦食淡,手未嘗釋卷。記問精確,經傳子史,無不通貫,鄉人號為「有脚書廚」。嘗題一絕於壁間,云:「月度疎櫺起更慵,坐聽澄照五更鐘。卻思潮上西興急,風遶山前萬箇松。」登熙寧六年進士第,歷西安丞、桐廬令。子況,既登郎省,贈左朝議大夫。

泰娘

泰娘,吳之美婦人也。劉禹錫詩云:「有時妝成好天氣,走上臯橋折花戲。風流太守韋尚書,路傍忽見停隼旟。」

南園詩

南園,乃廣陵王舊圃,中有流盃、旋螺亭,亞於滄浪之景。王黃州為長洲時,無日不携客醉飲。嘗賦詩云:「他年我若功成後,乞取南園作醉鄉。」今園中大堂,遂以「醉鄉」名之。大觀末,蔡京罷相,欲東還,詔以其園賜之。京即以詩贈親黨,云:「八年帷幄竟何為,更賜南園寵太師。堪笑當時王學士,功名未有便吟詩。」黃州之詩,不過寓意耳,京遽以無功名誚之。黃州雖終為黜臣,其名與天地同不朽。京居相位二十年,又處師垣之尊,至今雖三尺之童,唾罵不已,其賢不肖何如也?

朱子奢

朱子奢,蘇州人,太宗時為宏文館學士。帝嘗詔:「起居記錄臧否?朕欲見之。」子奢曰:「陛下舉無過事,雖見無嫌;然以此開後世史官之禍,可懼也。」帝深納之。見《唐書·儒學傳》。

錢氏納土

太平興國三年,陳洪進奉表,獻漳、泉兩郡,詔授洪進武寧軍節度使,留京師奉朝請。是歲,錢忠懿王俶上表獻十三州之地。錢氏納土,蓋在陳氏之後,或說以為興國二年,非也。

白馬磵

南峰山北有聚落,號白馬磵。昔支遁騎白馬而來,飲於磵中,因以名焉。山之顛有石坎然,號馬跡石。又有一石室,號文遁菴,乃其修習之地也。

禪月大師

萬壽寺有禪月閣,禪月者,唐僧貫休也。生於婺之蘭溪,自祝髮為僧,徧參名德,又善作詩文,有《西嶽集》行於世。性好圖畫古佛,嘗自夢得十五羅漢梵相,既而尚缺其一,未能就,夢中復有告之曰:「師之相乃是。」遂如所告,因照水以足之,今其畫尚傳。既至吳,寓跡萬壽甚久,後入蜀死,葬于成都。平生行業,具載《白蓮塔銘》[55]。

注釋

[40] 「方今」,弘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繆校本及《宋史》卷二百九十五《葉清臣傳》均作「古今」。

[41] 「是詩」,《范文正公集》卷四《蘇州十詠·觀風樓》作「見詩」。

[42] 「撤而」,「撤」原作「撒」,據各本改。

[43] 「跋馬」,粵本及菉竹何校本均作「躍馬」,槐本作「跨馬」,陳其榮校注:「跨馬」舊誤作「跋馬」。

[44] 「就猜」,各本均同,《王文公文集》卷六十二作「值猜」。

[45] 「銅酒」,粵本、菉竹何校本、正德陸校本、太倉繆校本均作「銅鐵」。槐本陳其榮校注:「酒」字一作「鐵」。

[46] 「吟挽川之陰步上山之岸」,太倉繆校本作「吟挽川之陰步上川之岸」。

[47] 「幽壠」,粵本及菉竹何校本均作「北壠」。

[48] 「千金」,《宋詩紀事》卷二十三張景修詩作「千錢」。「千錢」近是。

[49] 「敏叔有花客詩十二章梁縣屬汝州」,此段文字原無,據弘本、若本、汲古本、墨本、學本、槐本、太倉本補。

[50] 「五六十年」,粵本、菉竹何校本均作「六十年」,正德陸校本作「五十六年」,陸敕先校:「毛本誤作六十年。」

[51] 「功名」,《東坡全集》卷六《戲書吳江三賢畫像》詩作「功勞」。

[52] 「只為」,《東坡全集》卷六《戲書吳江三賢畫像》詩作「直為」。

[53] 「錦瑟華年誰與度」,「年」,各本均作「筵」。「度」,粵本、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均作「主」。

[54] 「改換一職」,「一職」原脫,據粵本、槐本、正德陸校本、菉竹何校本、太倉繆校本補。

[55] 「白蓮」,原作「白運」,據各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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