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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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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礼记集说卷一百五十三  宋 卫湜 撰

是故君子先愼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郑氏曰用谓国用也施夺施其劫夺之情也悖犹逆也言君有逆命则民有逆辞也上贪於利则下人侵畔老子曰多藏必厚亡

孔氏曰此明治国之道在贵德贱财有德之人人所附从有人则境土寛大有土则生殖万物有财则有以供国用德能致财财由德有故德爲本财爲末外疏也内亲也亲财疏德则争利之人皆施其劫夺之情也

涑水司马氏曰君有德则人归之人归之则其土地且奚去我而适他言其要在得人心也

延平周氏曰财之与德其犹隂之与阳乎隂能辅阳亦能害阳财本辅德亦能害德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内本而外末则本重而末轻虽不争民之施夺而施夺之权自归於上也外本而内末则本轻而末重虽欲争民之施夺而施夺之权不免在於民也

严陵方氏曰外本内末争民施夺孟子所谓苟爲後义而先利不夺不餍者亦此之意言悖而出亦悖而入者报施之理然也货悖而入亦悖而出者消长之理然也

山隂陆氏曰争民施夺言争民之所施亦争民之所夺是与民争利者也

石林叶氏曰得道则多助故有德此有人得衆则得国故有人此有土非财无以聚人故有土此有财理财不以义则物必屈於欲故有财此有用财也土也人也非德不能有故曰德者本也有德则人归矣财必生於土故曰财者末也内本而外末则人之所贵者德故天下各怀仁义以事其上虽不争民之施夺而财自足也外本而内末则人所贵者财故上下交征以利则虽争民之施夺而财亦不得而足矣盖财聚而不能散则民离财虽多亦无以守财聚而能散则民附财虽少亦可以生故君人者修德以得人聚财以养人未有用财以道而民不聚亦未有聚财不以道而终能守也犹之言出於身旣悖於道而召祸乎外亦悖而入此必至之理也曾子曰出乎尔反乎尔其此之谓乎

蓝田吕氏曰知以德爲之本有人有土有财有国非吾患也不知以德爲本而本於财上下交征利不夺不餍矣此所谓外本内末争民施夺者也天下之事未有不反者也恶言加於人则人亦将加恶言於己以非义之事取其财则必有非义之事费其财盖不知义爲利者也

东莱吕氏曰外本谓以本爲外内末谓以末爲内争民施夺谓争夺之民施其劫夺之情也言在上之人外本内末则是使争鬬之民施其劫夺之情也言之出也不善则人亦以恶言反之悖出而悖入也货之入也不善则亦必以不善失之悖入而悖出也此以言之出入明货之出入

延平黄氏曰财用自其有德而致之其取也有义非悖而入也其用也有礼非悖而出也

范阳张氏曰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德者义也财者利也以利爲尚则天下相率而爲利故起争民施夺之心施者无所禁制也且义者何也忠信也德也财者何也利也骄泰也争夺也好义则得民心好利则失民心失民心则天下社稷宗庙不保矣是以大学之道以义用财而不以财胜义盖财聚则民散以利爲主则失民心矣财散则民聚以义爲主则得民心矣夫何故言悖而出者必有悖理之言以应之货悖而入者必有悖理之事以散之故君子生财之道一以俭约爲先也

新安朱氏曰先愼乎德承上文不可不愼而言德即所谓明德有人谓得衆有土谓得国有国则不患无财用矣德者本也财者末也本上文而言人君以德爲外以财爲内则是争鬬其民而施之以劫夺之教也盖财者人之所同欲不能絜矩而欲专之则民亦起而争夺矣外本内末故财聚争民施夺故民散反是则有德而有人矣悖逆也自先愼乎德以下至此又因财货以明能絜矩与不能者之得失也 曰所谓先愼乎德何也曰上言有国者不可不愼此言其所愼而当先者尤在於德也德即所谓明德所以愼之亦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以修其身而已矣 曰此其深言务财用而失民何也曰有德而有人有土则因天分地不患乎无财用矣然不知本末而无絜矩之心则未有不争鬬其民而施之以劫夺之教者也易大传曰何以聚人曰财春秋外传曰王人者将以导利而布之上下者也故财聚於上则民散於下矣财散於下则民归於上矣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郑氏以爲君有逆命则民有逆辞上贪於利则下人侵畔得其旨矣

龙泉叶氏曰甚矣利之可畏也聚天下不可以无利而利聚则民必携圣人知其然也散天下之财使之疏通流演而无壅遏偏聚之患若此则民聚矣以民聚爲财之本而以财聚爲民之病故以道权之以法御之天下本无可聚之财也其聚之者非义也悖也言当顺以出货当顺以入出入各得其当而天下治小人则不然言以悖出货以悖入至其报应之来速於影响验於符节拱手视之而莫能救也

霅川倪氏曰人之性善其德本明所以昬之者贪求近利谓道德爲无所利也孰知德之中自有利存乎其间爲人上者有德以拊民人怀而归之有人以治其田畴扞其外侮以什一之法取於民通三十年之积有九年之蓄则有财矣前之本末以明德修身爲本其余爲末本末之大者也今论德之与财亦以本末言本末之次者也争民者争民之利也上旣与民争下必效之不夺不餍矣施言用之广也用争夺之术广施之而无限节也

新定邵氏曰财聚敛於上则民失所养而离散於下财布散於下则民得所养而聚戴乎上二者正相反也鹿台钜桥爲世永鉴然三代而下人主富民之念常轻富国之意常重虽号爲英明刻意爲善而充府库实仓廪之念终未尽忘其故何也良由大学不讲而所以明其明德者未至耳果能先谨乎德使此心天理湛然常明则民吾同胞痾痒疾痛举切吾身发政施仁唯恐赤子之不得其所而何忍括民财以聚於其上哉

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楚书曰楚国无以爲宝惟善以爲宝舅犯曰亡人无以爲宝仁亲以爲宝

郑氏曰于於也天命不于常言不专佑一家也楚书楚昭王时书也言以善人爲宝时谓观射父昭奚恤也舅犯晋文公之舅狐偃也亡人谓文公也时辟骊姬之谗亡在翟而献公薨秦穆公使子显吊因劝之复国舅犯爲之对此辞也仁亲犹言亲爱仁道也明不因丧规利也

孔氏曰书之意言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

严陵方氏曰惟善以爲宝者君也仁亲以爲宝者子也君能宝善则足以爲贵於一国子能宝亲则足以爲贵於一家虽其大小不同所以爲宝则一而已蓝田吕氏曰自此至骄泰以失之宜在平天下在治其国一章後平天下者善与人同故取诸人以爲善利与人同故好货好色与百姓同之善不与人同则媢疾之心生故无好善之心利不与人同则贪吝之心生故无好义远利之诚观康诰之言则知天命无常惟善是与也观楚书曰咎犯之言则天下之宝惟善爲宝也

新安朱氏曰道言也因上文引文王诗之意而申言之其丁宁反覆之意益深切矣楚书楚语言不宝金玉而宝善人也狐偃字子犯亡人文公时爲公子出亡在外也仁爱也事见檀弓此两节又明不外本而内末之意曰前旣言命之不易矣此又言命之不常何也曰以天命之重而致其丁宁之意亦承上文言之也盖善则得之者有德而有人之谓也不善则失之者悖入而悖出之谓也然则命之不常惟人之所自爲耳可不谨哉

龙泉叶氏曰得失观其善恶而已矣世固有得天下之大如舜禹而行道之人乞一箪食豆羹之微或不可而辄丧之者焉学者考其得失之际则善恶自我而物莫能违耳目之常者不可恃而一身之德不敢忽盖晋楚之富未有可以因循而常守者也山高忽摧河深忽竭岂可几乎楚书曰楚国无以爲宝惟善以爲宝舅犯曰亡人无以爲宝仁亲以爲宝楚国虽大亡人虽微然所宝者非外假也亡人以仁亲而後反楚国以爲善而永存当重耳逋亡奔困於忧患险厄之余追念父母之所以遇己者深矣唯其克责咎悔之意足以消怨尤喟叹之心仁亲爱笃之诚足以弭疏薄谗闲之祸则桑落之下固所以爲晋室隆昌之符也

四明李氏曰晋楚之爲国特夷狄之雄耳舅犯之爲臣特伯主之佐耳大学参稽格言以垂训万世乃於此乎取何欤盖天下之善无穷君子之取善亦无穷一言当理皆可爲法一言契心皆可服行学者诚能多识前言以蓄其德则片辞只字莫非实用博学详说莫非切已苟徒徇口耳之习果何益哉【元白】金华邵氏曰自古人君急货财失人心以至於丧天命者必有小人以功利导之故至於此无小人则人君决不自爲聚歛故引楚书及咎犯之言又引秦誓所言尊贤容衆之君子忌刻浅隘之小人而小人必屏之四方不与同处中国盖导其君以功利至於失人心丧天命皆此等人也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它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惟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爲能爱人能恶人

郑氏曰秦誓尚书篇名也秦穆公伐郑爲晋所败于殽还誓其羣臣而作此篇断断诚一之貌也他技异端之技也有技才艺之士也若己有之不啻若自其口出皆乐人有善之甚也美士爲彦黎衆也尚庶几也媢妬也违犹戾也俾使也拂戾贤人所爲使功不通於君也殆危也彦或作盘放去恶人媢疾之类者独仁人能之如舜放四罪而天下咸服

孔氏曰此明君臣进贤绌恶之事兮是语辞古文尚书兮爲漪休休寛容似有包含也不啻如自其口出谓心爱此彦圣之美多於口说言其爱乐之甚也寔是也美士爲彦尔雅释训文唯仁人之君能放流此蔽贤之人使迸远在四夷也

蓝田吕氏曰仁者以天下爲度者也天下之所共好者仁也吾所以好仁天下之所同恶者不仁也吾所以恶不仁此所以能爱人能恶人也此所以能举贤退不肖也此所以能好人之好恶人之恶不拂人之性而远夫菑害者也

山隂陆氏曰唯仁人爲能爱恶仁者必有勇故也亦仁人然後能放流之孔子曰怀恶而讨谁不服范阳张氏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无非以审好恶爲先大学於平天下旣歌南山有台之诗以明好恶之审又歌节南山之诗以明好恶之僻且杂引康诰楚书舅犯秦誓之言以明好善恶恶之理且断之以唯仁人放流害贤之人又言仁者能爱人能恶人予窃怪正心之说贵於无忿懥恐惧好乐忧患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说皆在於审好恶何与正心之说相辽邪及读唯仁人能爱人恶人之说然後知所以无忿懥恐惧好乐忧患者将以求心之本体本体旣见则私欲消融天理炳见好恶皆公天下而非其私矣

石林叶氏曰技言其能己有技而人有之不媢疾者克己也彦言其才圣言其德已薄於才德而人有之其心好焉者爱人也能克己以爱人则人乐爲之用故虽有一介之贱断断之弱亦可以爲有盖资诸己不足能资诸人以有爲君子亦与之也忌人之能与不容人之才德则所谓蔽贤匿善也仁人恶之故不与同中国

新安朱氏曰圣通明也迸犹逐也言有此媢疾之人妨贤而病国则仁人必深恶而痛絶之以其至公无私故能得好恶之正如此也 又曰其引秦誓何也曰言好善之利及其子孙不好善之害流於後世亦由絜矩与否之异也曰媢疾之人诚可恶矣然仁人恶之之深至於如此得无疾之己甚之乱邪曰小人爲恶千条万端其可恶者不但媢疾一事而已仁人不深恶乎彼而独深恶乎此者以其有害於善人使民不得被其泽而其流祸之长及於後世而未已也然非杀人于货之盗则罪不至死故亦放流之而已然又念夫彼此之势虽殊而苦乐之情则一今此恶人放之不远则其爲害虽得不施於此而彼所放之地其民复何罪焉故不敢以己之恶施之於人而必远而置之无人之竟以御魑魅而後已盖不唯保安善人使不蒙其害亦所以禁伏凶人使不得稔其恶虽因彼之善恶而有好恶之殊然所以仁之之意亦未尝不行乎其间也此其爲御乱之术至矣而何致乱之有曰屏之爲迸何也曰古字之通用也多矣汉石刻辞有引尊五美屏四恶者而以尊爲遵以屏爲迸则其证也曰仁人之能爱人能恶人何也曰仁人者私欲不萌而天下之公在我是以是非不谬而举措得宜也

东莱吕氏曰断断专慤而无他技则贼之者寡矣故其心广大易直休休然其如有容固心之本体也所以迫隘忌克者小知贼之也曰其如有容者莫测其限量而难乎其形容也论君子之乐善终之以不啻如自其口出好之笃也论小人之忌善终之以俾不达恶之遂也小人之於君子不唯疾之恶之违之而已必左右沮遏千虑百图非使君子不能自达则其心终不厌恶之未遂虽欲自己有所不能思其反则可知君子之於善矣

龙泉叶氏曰此固其国家之所宝而一介臣者亦所恃以自宝也夫善不可以有形德不可以有心山岳之所藏江河之所受诚有长养润泽之功也天下之人好爲有形之善而各务自爲其始本出於善意而其终遂至於媢疾其祸遂至於丧邦者衆矣仁人其好善也笃则其去恶也果盖非仁人之至善不足以知不仁之爲害也

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郑氏曰命读爲慢声之误也举贤而不能使君以先已是轻慢於举人也拂犹佹也逮及也大道行所由孔氏曰拂谓拂戾善人之性菑必及於身矣大道谓所由行孝弟仁义之大道也

河南程氏曰命当作怠字之误也先犹早也远谓迸诸四夷之类自古用贤人而不能早退小人而不能远以陷於祸败者多矣【伊川】

山隂陆氏曰孟子曰莫非命也命读如字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虽过也自天观之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虽命也自人观之过也举贤好先退不肖恶近

石林叶氏曰在下位而见贤有不能举举贤而有不能先犹可归之命若夫居上位而见不善不能退虽退而不能远之於己则不可归之命亦过矣哉一人之情千万人之情是也好其所恶恶其所好则拂其情矣故曰菑必及其身忠信吉德也骄泰凶德也修其吉以违其凶则君子之道

永嘉薛氏曰进贤之法莫崇礼貌去恶之要莫先克己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吾命之出者未至耳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是谁之过欤惟能公其心者可与论进贤退不肖之实以百姓之心爲心忠信君子所以仁菑必逮夫身者骄泰害之者也得失之要在我而已果能忠信则身修而能公其好恶贤不肖之进退在此而不在彼也

新安朱氏曰命郑氏云当作慢程子云当作怠未详孰是若此者知所爱恶矣而未能尽爱恶之道盖君子而未仁者也拂逆也好善而恶恶人之性也至於拂人之性则不仁之甚者也自秦誓至此又皆以申言好恶公私之极以明上文所引南山有台节南山之意君子以位言之道谓居其位而修己治人之术发已自尽爲忠循物无违谓信骄者矜高泰者侈肆此因上所引文王康诰之意而言章内三言得失而语益加切盖至此而天理存亡之几决矣 曰命之爲慢与其爲怠也孰得曰於义则皆通矣然无他书而证焉则两存以俟知者可也曰好善恶恶人之性然也而有拂人之性者何哉曰不仁之人阿党媢疾陷溺其心是以其所好恶戾於常性如此与民之父母能好恶人者正相反使其能胜私而絜矩则不至於是矣 忠信骄泰之所以爲得失者何也曰忠信者尽己之心而不违於物絜矩之本也骄泰则恣己徇私以人从欲不能与人同好恶矣

龙泉叶氏曰人之所好恶者天下之心也故其好之也非以爲己利其恶之也非以爲己怨凡以爲人而已君子岂有私意於其间哉夫惟好恶因物而无心旷然率性以合於大道远祸求福无大於此矣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此最紧要是彻头彻尾事此得失之常理也忠信有必得之理而无求得之心不志於得而不废其道此所以爲忠信也至於骄泰之失则亡矣非敬无守也非礼无行也平居之用力於忠信者所以求免乎此也

金华邵氏曰小人以聚敛失人心盖本於奢侈无节而用度不足至君子之大道则以忠信得之忠信者诚实不事华靡之意也经曰忠信礼之本苟骄以自矜泰而自侈则失之矣

新定邵氏曰前旣言爲人君者当顺民之好恶此遂言臣下之好恶不可以不察盖臣佐君以平治天下者也臣果好善邪必能进贤辅君以仁其民矣臣不好善而反恶人之善邪则必不能进贤以辅君而上下俱受其害矣仁人又当如此明其好恶以爲之用舍也夫善人天地之纪世患无是人耳幸有其人是固君上所赖以赞襄国家所赖以经理生民所赖以抚绥也古之圣王汲汲以求贤爲务古之贤臣汲汲以进贤爲忠凡以此尔否则贤者有致君泽民之藴而抑之使不得伸排之使不得进在贤者一身之荣悴夫何足计而君心无所啓沃国家无所倚赖生民无所庇庥其害可胜言哉不特此尔善人隐伏则憸人竞进其好恶任情举措舛逆後患余祸且将蔓延而莫知所止又岂但爲一时之害而已哉此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自昔圣贤所以深恶於媢疾之人也若使人主徒知媢疾之可恶而不能斥远之善亦何由伸唯仁人在上放之流之迸逐於四夷不与同居於中国所谓投诸四裔以御魑魅是也此非仁人疾恶之已甚媢疾一事妨贤病国爲害最深必如是而後当其罪尔故曰唯仁人爲能爱人能恶人盖仁人之心纯乎天理黜陟刑赏如权衡然或轻或重铢两不差此其所以爲能爱能恶欤苟爲不然见贤而不能举举之而不能先是虽知其人之可爱而不尽夫爱人之道也君子得以尤其慢见不善而不能退退之而不能远是虽知其人之可恶而不尽夫恶人之道也君子得以咎其过然是二者虽未尽夫爱恶之道而犹未全昧夫爱恶之正也若夫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则其拂戾於人之性也甚矣菑害并至必将逮其身如前所谓辟则爲天下戮者其斯之谓欤霅川倪氏曰前言去恶此言举贤欲去恶必举贤可也此章本爲去聚敛之臣兼言举贤者相况取义也言举贤不能先此其权在他人尚可以命言若见不善不能退退而不能远此则在我不能无过不可言命也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人所公恶而上反好之人所公好而上反恶之是拂逆人之性宜灾祸之及身矣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爲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

郑氏曰财恒足者不务禄不肖而勉民以农也发起也言仁人有财则务於施与以起身成其令名不仁之人有身贪於聚敛以起财务成富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言君行仁道则其臣必义以义举事无不成者其爲诚然如已府库之财爲己有也

孔氏曰此经明人君当先行仁义爱省国用以丰足财物生之者衆爲农桑多食之者寡谓减省无用之费爲之者疾谓百姓急营农桑事业用之者舒谓君缓於费用

横渠张氏曰知用财而不知养财天下所以穷知养财而不知用财天下所以不治仁者能散以显己之仁不仁者能聚以显己之富仁者无富於己则克俭於骨肉则恩及之利心多而义心少是不仁也蓝田吕氏曰国无游民则生之者衆矣朝无幸位则食之者寡矣不违农时则爲之者疾矣量入爲出则用之者舒矣此生财之道也以财发身唯富足然後可以推吾济人之惠也以身发财则非骄奢无以矜己之富也此仁不仁之分也故唯仁者能与天下同其利上有不私之仁下有乐输之义心诚乐之如孝子之养父母未有子富而父贫百姓足而君不足者也

延平周氏曰有生财者衆然後求其食财者寡有爲财者疾然後求其用财者舒此先王理财之成法也若不求生财爲财之道而徒欲食之寡用之舒者特墨子之私爱者耳以财发身者爲身而不爲财者也以身发财者爲财而不爲身者也上不好仁则下不好义下不好义则其事不能有终其事不能有终虽有府库而财非其财此鹿台之财所以不用於商而用於周者也

严陵方氏曰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则身爲财所害利害之际在乎仁不仁之间而已上以仁而接下下以义而事上君臣上下报施之道如此而已然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者盖孟子言教化之验此言报施之宜教化之道上下无异报施之道上下不同义所以制事臣所以代终故曰未有好义而其事不终者也好义而贱利则无争民施夺之患故继之以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

山隂陆氏曰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言民之所藏其府库也荀息曰宝出之内藏藏之外府马出之内廐系之外廐

石林叶氏曰生之者衆爲之者疾用天时也食之者寡用之者舒节人欲也得其时而不敢纵欲生财之道也爲仁者不富故凡聚财者欲其发身之仁也爲富者不仁故凡发身者欲其聚财之富也上能好仁则下不敢後其君故能义下能好义则可以有爲故终其事上下以仁义相与而事成矣凡府库所积者无不义之财此德所以爲本财所以爲末也

永嘉薛氏曰易称何以聚人曰财财者国用所出其可缓乎虽然爲国务民之义而已财者利之所在人之所必争也人必争而我夺之则利心生而礼义消矣务民之义则天下一家而财不可胜用藏之於下犹在君也以财发身用之者也不知所以用之身爲财之役矣故君子先正其本爲上有节爲下敦本财用之出庸有穷乎是故务民之义在乎修身以仁民民化於仁则爱之如父母畏之如雷霆上下情通财皆可得而用率斯道也其有不终於义者乎一家仁而一国兴仁非他道也务民之义不以利爲先尔东莱吕氏曰君子创业垂统爲可继也若夫成功则天也然则有好义而其事不终者矣而大学以爲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何也曰好义则其志伸矣其志伸则其事终矣【居仁】

新安朱氏曰愚案此因有土有财而言以明足国之道在乎务本而节用非必外本内末而後财可聚也自此以至终篇皆一意也发犹起也仁者散财以得民不仁者亡身以殖货上好仁以爱其下则下好义以忠其上所以事必有终而府库之财无悖出之患也 曰上文深陈财用之失民矣此复言生财之道何也曰此所谓有土而有财者也夫洪范八政食货爲先子贡问政而夫子告之亦以足食爲首盖生民之道所不可一日无者圣人岂轻之哉特以爲国者以利爲利则必至於剥民自奉而有悖出之祸故深言其害以爲戒耳至於崇本节用有国之常政所以厚下而足民则固未尝废也吕氏之说得其旨矣有子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孟子曰无政事则财用不足正此意也然孟子所谓政事则所以告齐梁之君使之制民之产者是矣岂若後世厉民自养之云哉曰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何也曰仁者不私其有故财散民聚而身尊不仁者唯利是图故捐身贾祸以崇货也然亦即货而以其效言之尔非谓仁者眞有以财发身之意也曰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何也曰上好仁则下好义矣下好义则事有终矣事有终则爲君者安富尊荣而府库之财可长保矣此以财发身之效也上不好仁则下不好义下不好义则其事不终是将谓天戮之不暇而况府库之财又岂得爲吾之财乎若商纣自焚而钜桥鹿台散德宗出走而琼林大盈掠皆以身发财之效

范阳张氏曰大学平天下之道也其末皆论财利之说何也盖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不讲所以用财之说非失於侈汰必堕於聚敛故大学细极其理而以谓平天下者更当知所以用财之道也汉武帝罢黜百家表章六经似矣不知用财之道筭及舟车榷及盐铁以资淫侈之费唐明皇平定内难委任贤相似矣不知用财之道括田搔扰六使掊克亦以资淫侈之费唐德宗初即位放象貀出宫人似矣不知用财之道大盈琼林间架除陌之贪其聚敛无所不到是皆不知用财之说至是也故君子生财之道一以俭约爲先俭约者义也生之虽衆食之乃寡非俭乎爲之虽疾用之乃舒舒简也非约乎俭约爲心则无所往而不足矣盖仁者以义爲主故财散之於民而其身之义亦因财以发见於天下不仁者以利爲主故财敛之於己而好利之心乃因财以发见於天下君人者将因财以扬己之义德乎抑将因财以扬己之利心乎宜知所自处也上好仁则下好义天下可长保矣岂有不善终之理乎所好者义则人君府库之财皆什一之法所取於民者耳未尝有一毫横敛之物置於其间也是则府库之财无非其所当有之财也说者谓民府库之财无非人君之财此岂可以爲训得不啓後世暴君污吏贪欲之心借此以爲口实乎故余以爲财非其财者皆所当得之财也何谓不当得之财下文孟献子之论是矣

龙泉叶氏曰一人之所生过於一人之所食先王之法使天下之人皆足以生财则其职分之所当爲者汲汲爲之唯恐不及而不暇於用也夫是以天下无可理之财无可聚之利菽粟如水火而仁义存焉此其所以俭而能勤旣富而教也後世人伦不明始有食而不生用而不爲非特衆寡疾徐之间也然後其上焦然日以生财爲务而以聚敛爲当然盖舜禹周公之法其谓之难明也久矣未易以一二言也仁者以身发财不仁者以财发身此一道也存乎其人之仁不仁而已钜桥之粟鹿台之财前日之所积今日之所散岂有异术哉虽然於陵仲子之操非天下之所能安也舜与跖之分王与霸之异全在义利之间唯其好义也则聚天下之人聚天下之人则致天下之财均其有无约其贫富成顺致利以安天下所谓室家之道君臣父子之节养生送死之礼皆由此而成故曰未有好义而其事不终者也天下之事至於终极而不倦本末相应先後相爲其极至於无一夫之不获者此好义之心所发也若夫利则止於是而已岂复能终其事哉

霅川倪氏曰君子有大道可也生财亦曰大道者以见道之无所不通也以生财言之不以利爲利以义爲利是生财之大道也若以利爲利就使有得不过小道耳仁者以财发身盖博施而名彰也爲仁不富虽不富然足以发其身而爲人所尊敬且得民矣不仁者知有身而不知有仁知有利而不知有义徒欲以身兴发其财耳是以爲富者必不仁季氏虽富於周公而反以自损身固不能发好利而多怨多藏必厚亡其於财也亦何发之云

钱塘于氏曰大学旣明忠信以爲生财之本又指仁义以立用财之训仁者以财发身旣天下之财常足於天下而吾身不与焉惟上好乎仁则下归乎义下归乎义则终其奉上之事府库无非义之财也新定邵氏曰生者衆多而食者寡少则必有余蓄矣爲者敏疾而用者舒缓则必有积储矣此财所以恒足欤善乎贾生之言曰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不可得也一人耕之十夫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饥不可得也此言正与大学相发明 发犹起也仁者以爱人利物爲事损上以益下财几於散矣卒之人怀其惠仰若父母何荣如之是财虽散而身日起也故曰以财发身不仁者以剥民利己爲事苛征而虐取财非不聚也卒之民不堪命疾视若雠祸孰甚焉是财日起而身益危也故曰以身发财嗟夫仁者唯知与民共财而已初无心於藉是以发其身也而爱人者人常爱之乃天下必至之理故惠鲜鳏寡庶民子来未有上好仁以爱其民而下不好义以事其上者也庶民攻之不日成之未有下好义以事其上而所爲之事有不终者也斯民乐事劝功则争出粟米丝麻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又安有府库财非其财者哉是仁者虽不以财自私而富有四海之内天下之财皆一人之财也彼不仁者之用心何其谬哉方其切切於敛财本以私其身也而卒因是以亡其身则虽有财安得而用之唐太宗语侍臣曰吾闻西域贾胡得美珠剖身以藏之人皆知笑彼之爱珠而不爱其身也帝王徇奢欲以亡国者何以异於彼胡之可笑邪斯言可以暗合以身发财之戒矣

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於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爲利以义爲利也

郑氏曰孟献子鲁大夫仲孙蔑也畜马乘谓以士初试爲大夫也伐冰之家卿大夫以上丧祭用冰百乘之家有采地者也鸡豚牛羊民之所畜养以爲财利者也国家利义不利财盗臣损财耳聚敛之臣乃损义论语曰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爲之聚敛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孔氏曰此一经明治国家不可务积财案书传士饬车骈马诗云四牡騑騑大夫以上乃得乘四马今下云伐冰之家是卿大夫今别云畜马乘者不察鸡豚故知士初试爲大夫也案昭四年左传云大夫命妇丧浴用冰丧大记云士不用冰故知卿大夫也士若恩赐亦得用之但非其常故士丧赐冰赐夷盘可也百乘之家谓卿也故论语云百乘之家郑云采地一同之广轮是也

山阴陆氏曰畜马乘士也言乘不言车士乘栈车车不足言也言察不言畜虽畜之而不察百乘百邑春秋传曰唯卿备百邑

石林叶氏曰劳心者治人治人者食人故以义爲主劳力者治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故以利爲主百乘之家非备贵者也然其职在於治人故不畜聚敛之臣畜聚敛之臣宁有盗臣盖盗臣止於窃命而聚敛之臣则以掊克於民而民困虽有粟安得而食诸有国者不以利爲利以义爲利也然则正德利用厚生惟和先王犹用以爲治必曰义者何也盖以利爲利则民所知者利而已故不夺不餍以义爲利则民知义矣利自存乎其间故三代盛时民以义事上则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上以义恤民则曰骏发尔私终三十里上下相待如此岂争夺而厌者乎

蓝田吕氏曰鸡豚牛羊庶民之所畜也卿士大夫旣食於人又与之争食则专利矣专利则以利爲利盗者失财於一旦矣聚敛者诛求而无厌此所以宁有盗臣也

新安朱氏曰君子宁亡己之财而不忍伤民之力故宁有盗臣而不畜聚敛之臣此谓以下释献子之言也 曰其引孟献子之言何也曰鸡豚牛羊民之所畜养以爲利者也旣已食君之禄而享民之奉矣则不当复与之争此公仪子所以拔园葵去织妇而董子因有与之齿者去其角傅之翼者两其足之喻皆絜矩之义也聚敛之臣剥民之膏血以奉上而民被其殃盗臣窃君之府库以自私而祸不及下仁者之心至诚恻怛宁亡己之财而不忍伤民之力所以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亦絜矩之义也昔孔子以臧文仲之妾织蒲而直斥其不仁以冉求聚敛於季氏而欲鸣鼔以声其罪以圣人之宏大兼容温良博爱而所以责二子者疾痛深切不少假借如此其意亦可见矣曰国不以利爲利以义爲利何也曰以利爲利则上下交征不夺不厌以义爲利则不遗其亲不後其君盖唯义之安而自无所不到矣程子曰圣人以义爲利义之所安即利之所在正谓此也孟子分别义利拔本塞源之意其传盖亦出於此

范阳张氏曰士初爲大夫而畜马乘者不当有鸡豚之财卿大夫丧事而得伐冰者则不当有牛羊之财卿大夫有采地而得百乘者则不当有聚敛之财有聚敛之臣以取不当得之财不若有盗臣而耗府库之资也耗府库止失财耳民心不动也有不当得之财则失民心矣财安用乎

新定邵氏曰孟献子鲁大夫仲孙蔑也在春秋时以贤称方献子之未有是言也孰不曰盗臣窃吾之货贿是不可有也聚敛之臣能爲吾生财是不可无也自献子之言一出然後知盗臣窃吾之什百是什百而已也窃吾之千万是千万而已也若聚敛之臣爲吾罔利以召怨怨积而不可解则其祸有不可胜言者是盗窃之害犹小而聚敛之害甚大也二者俱不可有权轻重而论则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耳异时尹铎保障茧丝之论盖有见於斯也

龙泉叶氏曰孟献子衰世之大夫也未足以知大义之所在焉然其所存则固若此矣天下之恶无过於盗而谓聚敛爲甚者非恶之而然也计其利害之所终然後知其甚於盗也

严陵方氏曰或不察於鸡豚或不畜於牛羊或不畜聚敛之臣皆言受禄於公者不宜争利於私也

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爲善之小人之使爲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爲利以义爲利也

郑氏曰务聚财利爲己用者必忘义是小人所爲也彼君也将欲以仁义善其政而使小人治其国家之事患难猥至虽云有善不能救之以其恶之已着也严陵方氏曰君子喻於义小人喻於利故务财用者必自小人小人所以得用者君以爲善政也菑害者天菑之人害之也

石林叶氏曰聚人者财理财者义务财用求所以聚人也不务财用求所以爲义也小人不知所以聚人而务在於聚财此菑害所以并至也盖冉求尝问於孔子曰旣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及爲季氏聚敛则曰鸣鼓而攻之可也夫始告之以富者欲以聚人终责之以聚敛者爲其不义圣人之意盖可知也新安朱氏曰彼爲善之此句上下疑有阙文误字自由也言由小人导之也此一节深明以利爲利之害而重言以结之其丁宁反覆之意切矣 曰此其言菑害并至无如之何何也曰怨已结於民心则非一朝一夕之可解矣圣贤深探其实而极言之欲人有以审於未然而不爲无及於事之悔也以此爲防人犹有用桑弘羊孔仅宇文融杨慎矜陈京裴延龄之徒以败其国者故陆宣公之言曰民者邦之本财者民之心其心伤则其本伤其本伤则枝干凋瘁而根本蹷拔矣吕正献公之言曰小人聚敛以佐人主之欲人主不悟以爲有利於国而不知其终爲害也赏其纳忠而不知其大不忠也嘉其任怨而不知其怨归於上也呜呼若二公之言则可谓深得此章之指者矣有国家者可不监哉

龙泉叶氏曰长国家而务财用此小人之所从入也非其国之好利则小人无自而进小人进则利门啓而百患起善爲国者明善敦化以示好恶使小人无间可入濡沫摩抚左右媚悦隂导利源使天下不知其取之有方其致之有故有以自结於人衆皆悦之而非先王之大道此所谓爲善之小人也天下之人知其攘臂而爲不义也则其君亦何遽用之唯其自名於善而不察也及其爲之上不当於天心下不合於民志其召祸之由陷民而亡其国者是小人之爲也

东莱吕氏曰君不乡道不志於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故长国家而务财用无与人同利之心是必小人矣人之所非彼之所善故曰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既曰善矣则唯其言之听求善人之立而国之无菑害难矣是皆不知以义爲利与人同之而已 又曰大学所记自致知格物以至家齐国治而天下平先後本末循循有序学者明乎此而力行之则圣功也而篇末乃反覆教戒爲利之害如此则知爲天下国家而贼夫心术者利爲甚何也以其私己而外人也私己而外人其身且不能保其能体人物与己爲一乎故记者极言之战国之世圣人之道不行君臣父子之间所以相告语者唯有利害不知礼义当是时传圣人之学者几不立矣凡此之论皆以爲迂濶而远事情贤者畏之故极言之以爲是则大学之终也【居仁】

范阳张氏曰汉武财用桑弘羊孔仅咸阳啓之明皇财用宇文融王鉷杨慎矜杨国忠啓之德宗财用卢杞皇甫鎛啓之彼数君者以桑弘羊宇文融卢杞等爲善使爲国家然而汉武晚年盗贼四起明皇晚年有禄山之难德宗晚年有奉天之难菑害并起虽平时所谓善者如桑弘羊杨国忠卢杞辈亦无如之何然则国当以利爲利乎以义爲利乎

蓝田吕氏曰君不乡道不志於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故长国家而务财用无与人同利之心是必小人者也小人者人之所非彼之所善故曰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既曰善矣则惟其言之听持不仁之质以当国用事求善人之立而国之无菑害难矣是皆不知以义爲利与人同之而已

建安眞氏曰义者天理之公也利者人欲之私也二者如冰炭之相反然一於义则利自在其中盖义者宜也利亦宜也苟以义爲心则事无不宜也不惟宜於已亦且宜於人人己两得其宜何利如之若以徇利爲心则利於己必害於人争鬬攘夺於是乎兴己亦岂能享其利哉 又曰大学所谓利专指财利而言伊川先生云利不独财利之利凡有一毫自便之心即是利此论尤有补於心术之微至南轩先生又谓无爲而爲皆义也有所爲而爲即利也其言愈精且微学者不可不知也然必先以不贪财利爲根脚基址方可说上两节正如贫而无谄富而无骄方能渐至乐与好礼之地驯序用力自粗至精方可至纯乎天理之地

四明李氏曰君子喻义小人喻利一义一利截截乎冰炭之异泾渭之别也商汤惟知以义制事而货利则不殖周武崇信明义而四海则大赉今乃以义爲利则是君子之喻义乃所以爲喻利邪曰是不然大学此语爲後世言之耳盖自功利之说兴聚敛之门起下焉者夸浅陋之规而排迂阔之见上焉者阳讳其名而隂蹈其实故大学君子直指利害之实而立爲以义爲利之论发明古人爲义之余效而非以推原古人爲义之本心吁古人心事坦然明白惟知有是非不知有利害非曰人徒以利爲利我独以义爲利揣量轻重巧择其一假义利之名以济功利之习也读大学之书者以意逆志是爲得之【元白】

新定邵氏曰世之人君苟非残忍甚不仁者初岂有心於掊克其民哉彼小人者志於窃君之宠禄而无以爲进身之谋始唱爲兴利之说以动其君之听曰不如是无以充府库而致富强也世主诱於其说始信之任之而不可回矣故凡欲藉是以长盛其国家而切切焉以财用爲务者必自小人始也彼爲善之一语殊不可解朱文公云上下疑有阙文误字是己读者略其辞而会其意可也记大学者若曰世主听小人之言其心必善之谓真可以长国家也不知使斯人而爲国家乃怨讟之媒祸患之府也及菑害并至虽有善於营救者亦无所措手其将奈之何哉所以甚言夫小人之不可听人主当速远之母使他日有噬脐之悔也厥後孟子得之极口爲当时言者有能爲君辟土地充府库者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正与此章之指相爲发明由是论之爲国者其将以利爲利乎抑以义爲利乎大学於篇终一再言之後之治国平天下者可以观矣

礼记集说卷一百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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