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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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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部,礼类,礼记之属,礼记集说>

钦定四库全书

礼记集说卷一百三十七  宋 卫湜 撰

表记第三十三

孔氏曰案郑目録云名曰表记者以其记君子之德见於仪表也此於别録属通论

蓝田吕氏曰礼记名篇亦多取篇中字为目如檀弓玉藻缁衣之类此篇论仁为多而篇中有云仁者天下之表恐取此义以名篇

严陵方氏曰表者里之外也故凡欲自明於外而期物之取正者皆谓之表经言表微传言表道皆以是而已孔子体道而不行乎世然无以自明而莫之取正焉於是立言以表之则门弟子不可以不记也故名其篇曰表记

子言之归乎君子隐而显不矜而庄不厉而威不言而信

郑氏曰此孔子行应聘诸侯莫能用己心厌倦之辞也厉谓严顔色

孔氏曰於时孔子身在他国不被任用故称归乎皇氏曰此篇称子言之凡八皆是发端起义事之头首记者详之故称子言之若於子言之下更广开其事或曲说其理则直称子曰

蓝田吕氏曰自此至渎则不告一章大指言敬而已归乎者孔子历聘诸侯诸侯莫能用知道之不行将归老於鲁之言如在陈则曰归与归与者也隐而显者潜虽伏矣亦孔之昭者也不矜而庄者子怀明德不大声以色者也不厉而威者德威惟畏者也不言而信者四时行焉百物生焉者也圣人之於天下岂恝然无心哉博施济衆虽尧舜不能无病况孔子不得其时者乎故其始也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又曰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及其终也知天意所在而废兴有命乃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又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然後浩然有归志矣盖圣人之德要其归也天而已矣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不识不知尚何矜厉之有哉故曰天何言哉又曰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其是之谓乎

马氏曰隐者其迹显者其名其迹隐於幽其名闻於人以其德藴於中辉光发於外夫唯德藴於中而辉光发於外故不矜而庄不厉而威不言而信矜所以自饰而欲人之敬厉所以自严而欲人之畏言所以自宣而欲人之信故不矜而庄不厉而威不言而信则至德默喻於心也不矜不厉不言所谓隐也庄威信所谓显也

延平周氏曰君子隐而显隐则神也显则明也既隐而显则复推其始之所以隐而显者在乎不矜而自庄不厉而自威不言而自信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者盖既神而明则复推其始之所以神而明者在乎默而成之而不言而信与此同意

延平黄氏曰不矜而庄人之道也不言而信天之道也不厉而威神之道也

讲义曰孔子历聘天下而无一用故至是而有归乎之叹孰知夫不用之用其为用尤大也身不容於一时而道可传於万世赏罚之柄不及一施设而春秋之笔削澟澟乎为千载之惩劝是所谓隐也而有至显者存所谓不矜不厉也而有庄且威者寓不言也而有所谓莫不信者在夫子至是而归於鲁虽不用无憾矣

子曰君子不失足於人不失色於人不失口於人是故君子貌足畏也色足惮也言足信也甫刑云敬忌而罔有择言在躬

郑氏曰失谓失其容止之节也玉藻曰足容重色容庄口容止甫刑尚书篇名忌之言戒也言己外敬而心戒慎则无有可择之言加於身也

孔氏曰此一经广明君子之德甫刑吕刑也今尚书躬作身字

蓝田吕氏曰修身之要有三貌也色也言也曾子告孟敬子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出辞气正顔色而已冠义曰礼义之始在於正容体齐顔色顺辞令若巧言令色足恭则反是者也所谓足者举动是也举动即貌也主於足故言足也色者顔色见於面目者也口者言辞是也修此三者敬而已矣不敬则失之故貌敬则足畏也色敬则足惮也言敬则足信也长乐陈氏曰孔子先言其所难勉者所以尽道又继之以其所易为者所以尽教则必矜而庄故不失足於人而貌足畏必厉而威故不失色於人而色足惮必言而信故不失口於人而言足信凡此所以尽教而已

严陵方氏曰三者得失皆由於动夫静所以处已动所以接人故每以不失於人为言焉此止引择言以证之者以驷不及舌人之失尤在於言故也

清江刘氏曰足者足恭也色者令色也口巧言也此仲尼所与左丘明同其耻之三事也故下自解之曰君子貌足畏也色足惮也言足信也信则不巧矣惮则不令矣畏则不足矣注乃云足容色容口容非也马氏曰见其有所可行而不虑其所可止则失足於人见其所可喜而不虑其所可怒则失色於人也见其所可语而不虑其所可默则失口於人也行止视所可不失足於人喜怒视所可不失色於人语默视所可不失口於人盖进以礼退以义此不失足於人也端冕则有敬色衰絰则有哀色甲胄则有不可辱之色此不失色於人也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此不失口於人也不矜而庄不言而信不厉而威此言其大也貌足畏也色足惮也言足信也此言其应物也与夫中庸所谓言而世为天下则行而世为天下法又曰不动而敬不言而信不怒而民威於鈇钺其意同也此三者虽不同而其要在乎敬慎而已

子曰裼袭之不相因也欲民之毋相渎也子曰祭极敬不继之以乐朝极辨不继之以倦

郑氏曰不相因者以其或以裼为敬或以袭为敬礼盛者以袭为敬执玉龟之属是也礼不盛者以裼为敬受飨是也极犹尽也辨分别政事也

孔氏曰以前经云貌足畏色足惮故此经云毋相渎又明行敬不可乐倦也行礼之时礼不盛则露见裼衣礼盛则重袭上服是行礼初盛则袭衣礼不盛则裼衣是裼袭不相因也所以然者欲使人民无相?渎使礼相变革也案聘礼宾初行聘时则袭故聘礼云宾袭执圭是也至聘讫受飨之时宾裼奉束帛加璧行飨聘为礼盛故袭飨为礼不盛故裼聘时有玉故云执玉也玉藻曰执玉龟袭故云之属也案行飨执璧亦是玉於时裼衣者比聘时执玉为轻故也又宾介自相授玉之时介礼轻裼而执圭以授宾宾礼重则袭而後受圭是宾与介亦裼袭不相因故聘礼云上介不袭执圭屈缫授宾宾袭执圭是也

蓝田吕氏曰礼者节文而已节文不明慢渎所由生也衣裘之闲以袭裼为之节文故凡服裘者必有衣以裼之裘?服也不可以敬事故有衣以覆之也不袒则谓之袭袭充美也袒谓之裼裼见美也谓裘之文饰也不文饰也不裼故犬羊之裘不袭也不相因者或以裼为敬或以袭为敬也礼盛者不文则以袭为敬如大裘不裼及尸袭聘礼宾袭执圭吊则袭是也礼不盛者尚文故以裼为敬如君在则裼无事则裼受飨之时宾裼奉束帛加璧是也极敬者诚意至也极辨者节文明也祭者竭吾诚意以求乎神犹恐未尽也故齐三日必见其所祭者立而诎进而愉退立如受命已彻而退敬齐之色不絶於面如是则然後可以飨亲苟至於乐则敬弛弛则忘之矣朝廷之礼所以别嫌明微正名分以尊君者也故有外朝内朝之政左右九棘面三槐左嘉石右肺石以别公卿大夫诸侯及羣士羣吏之位以致民而询焉及辨贵贱之等叙羣吏之治其仪也有不历位而相言也不踰阶而相揖也如此然後君臣之分明邦国之政行苟至於倦则入於苟简入於苟简而欲求治者未之有也

严陵方氏曰古者长民衣服不贰故其效至於民德归壹则裼袭不相因欲民之毋相渎固其理也裼袭见曲礼及玉藻解

山阴陆氏曰一袭一裼非相因也若聘礼宾袭执玉至受飨宾裼奉束帛加璧是也相因谓若裼袭矣又裼袭也是之谓渎朝可以辨君臣之义尽矣觐是也故曰觐之言勤也所谓不继以倦

石林叶氏曰礼有以裼为贵者文也文在外以显诸仁礼有以袭为贵者质也质在内以藏诸用文质所事各因其事民所以不相渎也礼之体无不敬而极者在祭故乐以迎来哀以送往非继以乐也礼之用无不辨而极者在朝故日中而退非继以倦也临川王氏曰表记曰祭极敬不继之以乐祭义曰祭之日乐与哀半何以不同曰不继以乐者乐之在身哀与乐半者乐之在亲也

金华应氏曰极者竭尽而无余之辞继者前竭而後承之谓盖报本始通肹蠁莫重乎祭一毫不敬则旷而不接矣其可以乐而散其志乎正名分出政令者莫严於朝一事不辨则紊而不治矣其可以倦而懈於事乎不继之者竭力以毕事而不敢以此终也讲义曰谓之极敬则敬之所施特尽於此而始终当一於敬毋或继之以乐乐则志於忘敬而非敬之极故也谓之极辨则辨之所施特尽於此而始终当一於辨毋或继之以倦倦则志於忘辨而非辨之极故也

子曰君子慎以辟祸笃以不揜恭以远耻子曰君子庄敬日强安肆日偷君子不以一日使其躬儳焉如不终日子曰齐戒以事鬼神择日月以见君恐民之不敬也子曰狎侮死焉而不畏也

郑氏曰笃厚也揜犹困迫也肆犹放恣也偷苟且也儳焉可轻贱之貌也如不终日言人而无礼死无时择日月以见君谓臣在邑竟者狎侮死焉而不畏?於无敬心也

孔氏曰君子笃厚行於善道不使揜逼而被困迫也庄敬日强又广明恭敬之事言恒能庄敬故德业日强安乐放恣则其情性日为苟且也君子常行善道不以一日之间使其身儳焉可轻贱如小人不能终竟一日也言不得长久也朝廷之臣每日朝君何得云择日月故郑知在邑竟或择日出使在外或食邑别都见君须择日月也既明君子恒行恭敬又明小人唯好狎侮言小人递相轻狎侮慢相侵虽有死焉祸害而不知畏惧也

横渠张氏曰笃谓笃实笃实则自有光辉如何可揜与诚之不可揜其义同庄敬之事日欲勉强为之安肆奉养之事日欲偷且偷言不以为急也君子庄敬日强始则须拳拳服膺出於牵强至於中礼却从容如此方是为己之学德信则不怒而威狎侮虽死而不畏

蓝田吕氏曰慎笃恭三者皆行之敬也慎其行则寡过况於祸乎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不信而取祸者也笃其行则诚着何事於揜乎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及见君子则揜其不善而着其善不笃而好揜者也恭其行则人敬则何事於耻乎侮人者人亦侮之不恭而近耻者也庄敬者人所难持非勉强日进则身不能以自立安肆人所易纵唯苟且日忘则欲不能以自制盖庄敬主於礼安肆主於欲偷之为言苟且也如卫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此之谓安肆日偷或以谓庄敬则日能自强安肆则日入偷惰然非君子之事义不可行由是二者故德义可尊进退可度不至於陵节犯分如不能容其身也儳读如毋儳言之儳陵节犯分之谓也七日戒三日斋竭诚尽慎以事鬼神民犹以不见不闻为可欺也事君尽礼择日月以见君民犹有不敬其上者故君子之使民敬必先斯二者人之所以狎侮者以其不足畏也至於死犹不知者有所恃而无所忌犹狎於水而溺於水也狃於不足畏卒至於可畏可不慎乎

马氏曰祸者起於微而生於人之所自忽故君子慎以避之笃者居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处其华则辉光发於外而人之不能揜也恭则不侮不侮於人则人不侮於己故恭以远耻庄敬所以自强而有进德之渐故庄敬日强强则有自立之意安肆所以自弃而有败度之渐故安肆日偷夫唯庄敬日强安肆日偷故君子不以一日使其躬儳焉如不终日事鬼神择日月见君齐戒互文以见之也

石林叶氏曰慎以避祸者仁也笃而不揜者信也恭以远耻者礼也事鬼神则致敬於幽者也故主言齐戒见君则致敬於明者也故主言日月

严陵方氏曰庄敬日强者进於勤也安肆日偷者薄於怠也儳有竞疾意君子之身常优游而不迫寛裕而有余虽一日之间亦未尝使其躬儳焉如不终日也而况终身者乎如不终日以其竞疾而无乐於生之意故不终日也玉藻言将适公所宿齐戒则见君者非不齐戒周官言祭祀前期十日帅执事而十日遂戒则事鬼神者非不择日月而此以鬼神言齐戒於君言日月者盖齐戒在人日月在天神道至幽故主言在人者以明之君道至明故主言在天者以神之亦各有所当也且神道至幽人之於神不可渎也必有事焉然後齐戒故鬼神必言事而不可以言见君道至明臣之於君无适而非事也必欲见之乃择日月故君止言见而不必言事虽然在朝之臣则皆见君矣而此乃言择者先儒谓在邑竟是也书曰德盛不狎侮盖德盛者有道之士也唯有道之士乃能尊主故狎侮之人虽死不畏也

延平周氏曰庄敬日强可以言君子安肆日偷亦言君子者谓虽为君子果庄敬则日入於强或安肆则日入於偷

庐陆胡氏曰儳焉云者轻贱貌要之皆谓非礼也如不终日谓君子常惕言恐失礼不能终一日行之也狎侮人则民不敬虽惧之以死不畏则受死有甚於死矣

讲义曰放辟邪侈无不为己者必陷於死凡以其不知所谓慎盖祸福无门惟人所召无不自己求之者君子所以辟祸不出於慎以戒惧而已行矣而不着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衆也凡以其不知所谓笃盖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君子所以不揜不出於笃以力行而已言轻则招忧行轻则招辜貌轻则招辱凡以其不知所谓恭盖动容貌则斯远暴慢正顔色斯近信出辞气斯远鄙倍君子所以远耻不出於恭以不侮而已礼义者所以固人肌肤之会筋骸之束也由礼义而自强者其色则庄而无怠惰之容其心则敬而无怠惰之思由是而充之其志日强而足以有思其力日强而足以有为以之终身蔑有不济者故曰庄敬日强舍礼义而自弃者恬於燕适而不知安者之败名乐於放纵而不知肆者之败礼於道则苟且日偷而不进於事则苟且日偷而不治以之终身蔑有济者故曰安肆日偷是以昔之言所贵於勇敢者贵其能行礼义也

金华应氏曰君子经德不囘非以正行则其戒谨笃恭皆非有为而为之也岂区区於避祸患防揜耻乎记礼之言亦以晓人知避困辱之道耳收歛则精神内固操存则血气不浮故曰进於强宴安则物欲肆行纵肆则肤体懈弛故曰趋於偷儳者参错不齐之貌心无所检束而分离散乱遂至儳焉错出外既散乱而不整内亦拘迫故如不终日也君子主一以直内而斯须无不庄不敬之态则心广体胖泰然自适何至於如不终日乎

子曰无辞不相接也无礼不相见也欲民之毋相亵也易曰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

郑氏曰辞所以通情也礼谓贽也春秋传曰古者诸侯有朝聘之事号辞必称先君以相接也渎之言?也

孔氏曰前明小人狎侮至於死亡此明君子无相?渎言朝聘会聚必有言辞以通情意贽币之礼以示己情引易蒙卦辞证无相?渎之义

蓝田吕氏曰辞者相接之言如公与客宴曰寡人有不腆之酒以请吾子之与寡人须臾焉使某也以请之类是也礼者相见之挚如羔鴈雉鹜之类也必以辞必以礼者交际不可苟也苟则??则不敬此交所以易疏也筮之道贵於初筮而不敢再三至敬而不?者也鬼神且将告之况於人乎宾主慎於交际不敢苟且亦敬人之道也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此之谓乎

严陵方氏曰无辞不相接欲其有相接之名也无礼不相见欲其有相见之文也有名以正之有文以章之则岂有相?者乎礼重於辞而见亲於接渎有汚意?有近意则?不若渎之为甚也

子言之仁者天下之表也义者天下之制也报者天下之利也子曰以德报德则民有所劝以怨报怨则民有所惩诗曰无言不雠无德不报太甲曰民非后无能胥以宁后非民无以辟四方子曰以德报怨则寛身之仁也以怨报德则刑戮之民也

郑氏曰报谓礼也礼尚往来惩谓创艾雠犹荅也太甲汤孙也书以名篇胥相也寛身之仁亦当言民孔氏曰自此至无失一节总明仁义之事仁是行之盛极故为天下之仪表义宜也制谓裁断谓裁断於事也引诗大雅抑之篇证相报之义引太甲以证君臣上下各以其事相报也

蓝田吕氏曰此一章泛论仁义仁义者人性之所固有贤不肖之所同也然私欲胜之能勿丧者寡矣故圣人之教立仁以表之使天下知所向而於行得所勉立义以制之使天下知所取而於事得所处报者德怨往来人情所不能无使之交际且有劝惩则利用出入民咸用之矣故曰仁者天下之表义者天下之制报者天下之利天下有道所谓德怨之报者皆出天下之公而已有德於民者民欲报之以官有功於民者民欲报之以赏因民所欲官之赏之所谓以德报德知所劝矣伤人者民欲报之以刑贼人者民欲报之以杀因民所欲刑之杀之所谓以怨报怨民知所惩矣若夫民之私德岂无相报哉唯不可使怀私恩者废公议复私雠者乱国法而已诗曰无言不雠无德不报则言与德无有不报也太甲曰民非后无能胥以宁后非民无以辟四方则上与下亦有相报也以德报怨虽过乎寛而本於厚未害其为仁也以怨报德则反易天常天下之乱民法所当诛者也君子欲蹈乎中庸则莫如孔子所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也以直报怨视如国人而已彼贤当进吾不敢以怨而蔽之彼罪当刑吾不敢避怨而宥之怀怨而重之是亦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之义

严陵方氏曰仁足以长人故曰天下之表义足以方外故曰天下之制表犹君子表微之表制犹圣人制行之制仁义之表制而继之以报之利则报者礼也曲礼曰太上贵德其次务施报又曰礼尚往来则报之为礼固明不曰礼而曰报者以礼不止於报故也以德报怨则忘人之怨忘人之怨虽不足以有惩而衆将德之而有裕矣故曰寛身之仁也以怨报德则忘人之德忘人之德既不足以有所劝而衆且怨之而不容矣故曰刑戮之民也

马氏曰仁为天下之表而不伤乎爱者有义以裁之也义为天下之制而不伤乎制者有仁以为本也言仁义而继之以报者天下之利何也盖仁者义之本义者仁之节而礼者节於仁义也凡此者皆相因之理也以德报怨以怨报德此皆释报者天下之利之意所谓报者非必报之以善随其善恶之所在而有以报之也德有得於己则必报之以德然後民知有所劝怨有得於己而必报之以怨然後民知有所惩盖言有得失则必雠德有凶吉则必报民非后无能胥以宁视民有德於后而必报之后非民无以辟四方则是后有德於民而必报之此上下之报也君之於民时使薄歛此上有以报於下民之於君也出死断忘而不偷此下有以报於上也以德报德礼也以德报怨非礼也虽其非礼而能以寛自居故谓之寛身之仁也寛裕者仁之作而非仁之尽也

山阴陆氏曰孟子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其所谓义者制此者也故曰义者天下之制也所谓礼者於此有往来焉故曰报者天下之利也仁亦多术也以德报怨是为寛身之仁而已故或问以德报怨何如孔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延平黄氏曰以德报德者仁也则民有所劝故为天下之表以怨报怨者义也则民有所惩故为天下之制有所劝则民知德而不陷乎恶有所惩则民知法而不陷乎罪故为天下之利夫以仁义表制天下其利如此而况下化而为仁义哉其利不可胜用也主义而言则利在其中焉主利而言非特其利不可必得也义已丧矣义丧而得利则有能夺之者何足计哉

横渠张氏曰报者天下之利率德而致善有劝不善有沮天下之利也

黄氏曰此言以德报怨谓小人有小怨微隙当以理恕唯父母兄弟交亲之怨不报则亏孝义之行焉傥小怨微隙君子不以德消而一一雠报往来不息必深结仇雠岂非伤教害义哉君子情以恕人慎以避祸小怨微隙以德消之亦寛身之仁道者也

子曰无欲而好仁者无畏而恶不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是故君子议道自己而置法以民子曰仁有三与仁同功而异情与仁同功其仁未可知也与仁同过然後其仁可知也仁者安仁知者利仁畏罪者强仁

郑氏曰一人而已喻少也仁有三谓安仁利仁强仁也利仁强仁功虽与安仁者同本情则异功者人所贪也过者人所辟也在过之中非其本情者或有悔者焉

孔氏曰凡人好仁皆有所欲今无所欲而好仁凡人恶不仁皆有所畏今无所畏而恶不仁如此者少也君子议道先自己而始己所能行乃施於人故云置法以民与仁同功言三者之功俱是博爱各有一种未可知也过谓利之与害遭遇利害之事其行仁之情则可知矣

横渠张氏曰无欲好仁无畏恶不仁天下一人而已唯责己一身为当然耳一人而已责己也仁难成故置法以防民非而不责人以道耳

蓝田吕氏曰无欲而好仁无畏而恶不仁所谓性之者也安仁者也天下一人而已夫子自道也与下所谓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其义同也则非圣人不足以性仁苟志於仁矣无恶也则衆人皆可以为仁以圣人之所性而议道则道无不尽以衆人之可为而制法则法无不行虽然法非贬乎道者也君臣父子伦类形名之闲性命之理具焉虽有未能上达犹庶几乎弗畔此衆人之所能及也仁者安仁无欲而好仁无畏而恶不仁者也知者利仁有欲而好仁者也畏罪者强仁有畏而恶不仁者也三者之功归於仁而其情则异此尧舜性之汤武身之五霸假之所以异也功者人所贪也假之者有之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汤武之举不过乎是而其情则不同故其仁未可知也过者人所避也有不幸而致焉故周公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过於爱兄而已孔子对陈司败问昭公知礼过於讳君而已皆出乎情而无伪故其仁可知

延平周氏曰无欲而好仁者仁之至也无畏而恶不仁者义之至也无欲而能好无畏而能恶者天下一人而已矣以其无欲而能好无畏而能恶者天下常寡故君子议道则以己而置法则必以人盖无欲而好仁无畏而恶不仁者己之所能以己之所能而议道则可以合道有欲而好仁有畏而恶不仁者民之所能以民之所能而置法则法之所以易行者也严陵方氏曰所好生於无欲所恶生於无畏非中心安仁者则不能也故曰天下一人而已以安仁之难且寡若是固不可以是而责人矣故君子则议道自己而置法以民也道妙而难知故以己所能而议之法粗而易晓故以民之情而置焉论语所谓躬自厚而薄责於人者其谓是也自者自此而之乎彼之词以者以彼而用於此之词与仁同功其仁未可知者以其三者之情虽异及其成功则一而未知其孰为仁者之功也与人同过然後其仁可知者论语曰人之过也各於其党观过斯知仁矣正谓是也仁者之为仁犹之生於陵者安於陵而已故曰安仁知者之为仁知仁之为己利则为之知不仁之为己害则不为也故曰利仁畏罪者之为仁畏不仁之诒罪则戒而恶之欲仁之为功则强而好之故曰强仁

虙氏曰多欲而好仁则仁特所好之一物耳其他所好未必仁也如是者必其他所欲不胜於其好仁之多而後能为君子则其於所好之类能无慎择而为之齐量乎无畏而恶不仁亦若是也如是而於其好恶之间常兢兢然唯恐彼重於此而不足胜於彼也是贤人之事也若夫无欲而好仁则所好无非仁自仁之外别无他好是虽声色列其左货财列其右而吾无好也所好者仁而已无畏而恶不仁则所恶无非不仁自不仁之外吾无他恶是虽白刃在前鼎镬在後吾无恶也所恶者不仁而已如是则纵心於好恶之间非圣人孰能之是道也圣人议之可也以是而强之民则惊且惑矣故置法以民

马氏曰道者法之原法者道之流唯其所成之功则一故与仁同功其仁未可知也至於与仁同过然後其仁可知也盖过者人所避唯仁者受之而不辞至於利仁强仁者不能无悔也故同过然後知仁山阴陆氏曰置法以民谓之置意在弗用若所谓安仁乃所谓仁也故曰仁者安仁即利仁强仁虽与仁同功情有不同也与仁同功易与仁同过难与仁同功虽伪未辨若周公孔子之过可谓仁矣

仁者右也道者左也仁者人也道者义也厚於仁者薄於义亲而不尊厚於义者薄於仁尊而不亲道有至义有考至道以王义道以霸考道以为无失

郑氏曰右也左也言相须而成也仁多则人亲之义多则人尊之道有至下脱一有字有至谓兼仁义者有义则无仁矣有考考成也能取仁义之一成之以不失於人非性也

孔氏曰人右手用之便左稍劣也有至谓兼行仁义行之至极也考道谓或取仁或取义之一事勉力成之义道以霸若齐桓晋文无失言不违於理也河南程氏曰亨仲问仁右也道左也仁者人也道者义也如何曰本不可如此分别然亦有些子意思又问莫有轻重否曰却是有阴阳也此却是儒者说话如轻解只是弄文墨之士为之

横渠张氏曰仁通极其性故能致养而静以安义致行其知故能尽文而动以变 又曰义仁之动也流於义者於仁或伤仁体之常也过於仁者於义或害又曰义道以霸此语得义甚浅如以仁爱便谓之

仁以不为不是便谓之义所涉皆浅也仁道有本近譬之於身推以及人乃其方也必欲博施济衆广之天下施之无穷必有圣人之才能弘其道考求过失以免罪戾者畏罪之仁也故曰考道以为无失薄仁厚义薄义厚仁非论仁义之至语其偏者虞夏之道仁义不偏故亲而尊

长乐刘氏曰右上则左下右尊则左卑其位虽殊其用未始不相须以成其德也道者礼义知信之緫名也五常之道皆出於生民之性然而必先乎仁以为行己之本然後道从而成之故曰仁者右也道者左也左右相成则有本有用矣是立人之德仁以为先立道之方义以为主故曰仁者人也道者义也江陵项氏曰仁者右也道者左也仁者人也道者义也此亦难通当以下两句为解仁即人身也道即义理也人身能行仁义故为右右用力也义理不能自行待其人而後行故为左左不用力也

蓝田吕氏曰右者人所有事左者居於不用之地而助右之所不及也仁者人之体也将有为也将有行也非仁不可也故曰仁者右也又曰仁者人也道者天之理也仁至於不可行不可不节则理有所不得己以助人之所不及者义也故曰道者左也又曰道者义也仁莫隆於父子父子之道亲亲也义莫重於君臣君臣之道尊尊也厚於此则薄於彼厚於彼则薄於此唯知其所以为左右则尊尊亲亲并行而不相悖无厚薄之间矣道有至义有考先儒云当言道有至有义有考脱一有字其义为然至道者至於道之极不可以有加也所谓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者也故曰至道以王义道者揆道而裁之者也所谓制节谨度是可以有国而长诸侯者也故曰义道以霸考道者必稽古昔称先王所谓非法不言非道不行虽未达道不能以义起亦庶几乎不失道矣

石林叶氏曰仁者右也道者左也仁者人也道者义也此孟子所谓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者也道与仁盖相须而成犹之左右也人之四体左手足不如右强道者其全常处於无所用之地故言左仁者资於道以为用者也常为道之役故言右仁反於道则为一道显於仁则为二故自仁言之尽人道者莫如仁此之谓仁者人也以仁为人则道者离乎人而藏乎天谓之天可也古之言道必兼义易曰和顺於道德而理於义又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盖道不可独见道之所见必有义焉故曰道者义也仁言人则道为天可知道为义则仁为道可知二者盖相备譬之曰显诸仁藏诸用者圣人立言之法大抵类此 又曰道以仁为用故言右仁以道为体故言左足乎仁则人道备故言人人而有义则人道立故言义左右者离而言之也仁义者合而言之也仁义一本而有厚薄者时与事异也以事亲从兄而言仁义之实则尊亲之义者盖亦有焉仁为人道之至故三代得天下以仁则所谓至道以王义者制事而有宜五霸假仁而近义则所谓义道以霸仁义不足於己而能考合於道而行之则亦无失於己盖王霸之道有以得民而无失者得己而已

马氏曰仁者人之所亲而右者便於用亦人之所亲道者人之所尊而左者不便於用亦人之所尊仁者人之安宅义者人之正路夫唯仁为右而右者人之所亲故厚於仁而薄於义亲而不尊义为左而左者人之所尊故厚於义而薄於仁尊而不亲各以其所隆者而言之耳道有至有义有考此言道之目也至道以王义道以霸此言道之效也考道非体道者也唯稽考而已矣故考道止於无失先至而後我先义而後考此优劣之序

严陵方氏曰仁有所爱义有所制厚於此者必薄於彼君子之於仁义亦两全之而已何厚薄之有道合则浑离则散方其浑也则实三以为一及其散也则裂一以为三唯其裂一以为三故有至义考之别焉言至以知义之为次言义以知仁之为至

临川王氏曰可以相胜者仁义也故厚於仁而薄於义则亲而不尊厚於义而薄於仁则尊而不亲不可以相胜者礼乐也故曰乐胜则流礼胜则离仁义相胜则相治礼乐相胜则相贼

山阴陆氏曰人之所以成位乎其中者仁也厚於仁者薄於义厚於义者薄於仁君子取适其中而止道无失有至不至义不能无失於是有考焉至道以王义道以霸者齐一变至於鲁鲁一变至於道近之矣若桓文之霸不能无失以不知考道之过

讲义曰厚於仁者薄於义非以仁故灭义也方其事当以恩为主则敬有时而不得与之并施特仁有余而义不足耳是以及其至也亲之而已尊不与焉厚於义者薄於仁非以义故灭仁也方其事当以敬为主则恩有时而不得与之偕行特义有余而仁不足耳是以及其至也尊之而已亲不与焉二者非固为不同也仁义备具会逢其适如何而已考之於仁而仁有不合若不重伤禽二毛之类非先王所谓仁也考之於义而义有不通若淫刑以逞惟戮是闻之类非先王所谓义也则所谓考道者考诸三王而不缪若是上不足以王下不足以霸以保其国不失为幸建安真氏曰道者五常百行之总名而义者当然之正理也人之求道何所自入惟於理之当然者由之而无所悖焉则道在是矣道以体言义以用言用无不尽则体在其中非二致也

金华应氏曰至道即仁也至道浑而无迹故得其浑全精粹以为王义道严而有方故得其裁割断制以为霸尽稽考之道而事不轻举焉亦可以无失矣庐陵胡氏曰至谓由仁义行臻其极也有义谓仁不足也有考谓杂仁义之名成之也仁义归往曰王故至道以王汤武是也不粹而駮曰霸故义道以霸五霸是也杂王霸道成名以不失天下故考道无失汉文景唐太宗是也

子言之仁有数义有长短小大中心憯怛爱人之仁也率法而强之资仁者也诗云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武王烝哉数世之仁也国风曰我今不阅皇恤我後终身之仁也

郑氏曰资取也数与长短小大互言之耳性仁义者其数长大取仁义者其数短小芑枸檵也仕之言事也诒遗也燕安也烝君也言武王岂不念天下之事如丰水之有芑矣乃遗其後世之子孙以善谋以安翼其子也君哉武王美之也阅犹容也皇暇也恤忧也言我今尚恐不能自容何暇忧我之後人乎孔氏曰自此至不称其服更广明仁义之道中心憯怛天性自仁者也率法而强之取仁而行者也引大雅文王有声美武王之诗以证性仁者其数长武王行仁遗及子孙故曰数世之仁芑即今枸芑也又引邶国风谷风之篇证取仁而行唯在一身何暇忧及後世是终身之仁也

蓝田吕氏曰此章言仁之难成唯君子勉之有道则不难成仁有数者仁为器重为道远随其所举之多寡所至之远近皆可以谓之仁故管仲之功微子之去箕子之囚比干之死皆得仁之名语仁之尽则尧舜其犹病诸此仁所以取数之多也中心憯怛仁发於性者也率法而强之外铄於仁者也发於性者诚心感动无待於外铄也外铄者循仁之迹而勉焉者也以其诚心爱人故曰爱人之仁以其有取於外故曰资仁此所发浅深之数也数世之仁终身之仁此所施远近之数也故曰仁有数义有短长小大者义无定体唯其所宜而已宜长则长宜短则短宜大则大宜小则小如孔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礼有以高为贵者有以下为贵者有以大为贵者有以小为贵者之类是也故曰义有长短小大此章论仁而及义者盖仁之数是亦义也

严陵方氏曰仁者人也凡为人者莫非以仁故其取数常多义者宜也长短小大物各有宜以义度之则无不可者矣故其言如此中心憯怛仁之根於内者也率法言循法循法而不违仁焉仁之资於外者也根於内则始於外人而未至於爱物资於外则止於强仁而未至於利仁此其数见於内外者也

马氏曰数世之仁此数之多也终身之仁此数之寡也义者依於仁而为之节仁之数多者则其节长仁之数寡者则其节短是以下言仁而不言义则义在其中矣中心憯怛此爱之由中出也爱由中出则推其所爱以及仁故曰爱人之仁也言爱人则爱己者可知也率其在外之法而勉强以为之非中心之所欲而爱自外入也爱自外入则资以成己也且自爱犹不足爱人足乎哉丰水有芑出於自然武王所以有事天下亦出於自然盖由仁义行而非行仁义也故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此与中心憯怛爱人之意同我躬不阅遑恤我後此与率法而强之资仁之义同山阴陆氏曰言仁有数以着义有度言义有长短小大以着仁有多寡远近若爱人之仁终身之仁数世之仁是之谓数至诚则僭怛出於自然与率法而强之者异矣武王岂不仕言武王岂非仕哉然则诒厥孙谋以燕翼子其仕也异乎人之仕也我躬不阅遑恤我後非不欲念後也不得已也以今易躬言不念後据今而已即後有阅复将念之为其念之也故言之故曰终身之仁也如以辞而己是忍也孟子曰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

金华应氏曰丰水之芑喻人才之富也武王岂不欲亟用之乎其栽培涵养而不尽用者乃贻孙谋以燕其翼致之子耳

石林叶氏曰仁大者不可以尽名则言有数义出於仁者也故言长短小大长短言其裁制也小大言其区别也憯怛以爱人则自然者也率法以资仁则使然者也

四明沈氏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此仁有数也仁所以能有等级者为义有长短大小也墨氏知仁而不知义故兼爱无等礼器曰义者艺之分仁之节也不可分仁义说

礼记集说卷一百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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