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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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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虚斋集卷四       明 蔡清 撰字说

静之字说

周王仪宾开封黄侯澄朝京师将归其舅河南解元李君宗一吾友也以其未字属为字而说之曰将借子之言以寄予意也宗一之意我知之矣殆不止区区一别间也盖侯本开封儒生以才俊学行选授兹宠自常情计之侯自是皆贵艶光景儒生故味势恐不能不浸薄矣故宗一之为此意者使侯定其心源而不汨于时波虽贵为皇家懿亲而常敦孔氏家法也宗一之意其在是哉是其意真得亲爱之道哉吾闻之水以澄而清夫水本清也初何浊之可澄惟动而挠之或自流动而所之者非其地于是乎有浊耳然使浊者复得片时之静则浊滓自沈而还归于清矣用是而观澄之之方其无出于静之者乎故字之曰静之呜呼静之时义大矣哉贯三才皆主于静也水特附于地者之一物耳在人则方寸之间亦有源头活水焉茍失于主静则势利之来自外者既得以动而挠之而情欲之发于中者又自动而失其所之于是乎源头浊矣源头既浊尚何有清流之可味也哉我思古人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事物变故虽千态万状交至遝来于吾前而吾之本真莹然者处之常有余地应之常有余味殊若不见其孰为可喜孰为可悲孰为可厌孰为可慕者无他静而已矣此则所谓孔氏家法而侯所当益读书亲友以求焉者也或曰动静相生若子之说将遂无动矣乎曰非也以静而动动而主于静焉夫主于静而动则动而无动矣是说也吾得诸易然吾愧吾言多矣何日从容尚与吾宗一共说尽其所以然

宗序宗一字说

清一日谒吾约轩洪先生先生曰吾方念一见子若有侄曰伦曰朔者俱冠而未字子其为我裁之承命沈思久之未能得先生曰伦可字宗序朔可字宗一乎于是清及同侍者咸应声赞善二字遂以定先生曰然则子其以吾命字之意载之文吾将寓归俾二子朝夕省焉亦庶几成人之一助也清素肤浅且属有行事匆匆固谢而不得命乃退而以先生所谓命字之意求之大抵盈天地间皆物也人亦物也夫人亦物也而乃独有以贵于凡物而充其量则至于与天地参而凡万物又皆在其度内者独何也呜呼岂非以其有伦也与哉夫伦也者序也序恶在举其大父子以亲序君臣以义序夫妇以别序长幼以礼序朋友以信序此则人之所以为人者也故人必得其所谓序者而后可称为人不然鹿豕共聚马牛而衿裾耳人也哉伦乎伦乎其可不知所宗乎先生之所以字伦为宗序意者其出于此耶政使其不出于此然而成人之道毋亦不外乎此耶若夫朔也者一月之最初一日也故取义于一呜呼一之时义大矣哉天向一中分造化天此一也人従心上起经纶人心亦此一也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一也一所以成已也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一又所以成物也自古圣贤论学其要不出乎敬之一字而究其所以为敬者无他亦惟主一而已耳书曰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而人鬼之闗于是乎判矣朔乎朔乎其又可不知所宗乎先生之所以字朔为宗一愚又意其出于此也政使其不出于此然而成人之道毋亦不外乎此耶间以质之先生先生曰得之矣盍为我书之嗟夫天下之道知之非艰行之惟艰言之非难行之惟难如何而为序如何而为一如何而为人如何而为非人清也窓下十载亦既知之矣亦既能言之矣然反而考之吾一身之间则其所谓序所谓一者竟何如矣噫尚何以信于二子哉其不为负吾先生哉昔人谓诚自不妄语人而不妄语三字力行之直至七年而始成顾清也力行之功能几而乃时时剽取古人之道德仁义云者于纸笔间玩弄之谓非妄语吾谁欺故兹虽以先生之命不敢终辞而实笔下之言皆胷中之愧也故既书其大意而复缀此以识吾愧且因以警夫二子者庶几顾名思义敏行践言而无或蹈不肖清之愧则于成人之道自不待清赘矣

林潮字履信说

潮天地间之最信者也余襄公以为月临夘酉则水张乎东西月临子午则潮平乎南北盖月与水皆隂也从其类也故今滨海三尺童子亦能指日刻期而得潮汐之候者以其最信也嗟夫潮天地间之最信者也信人道中之最要者也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夫人而无信则无往而可行如其信则将无往而不可行矣然则信之于人道其亦所谓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而成人之道槩在此矣且人道不外乎四端四端之信犹五行之土仁不得信则仁非其仁义不得信则义非其义礼智皆然愚故曰信之于人道其亦所谓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也故友乡进士林顺吉之従弟曰潮既冠字之者曰履信履信二字出易大传于此取之者以潮之信而期林生之履其信也昔唐福建观察使王潮亦字信夫盖一理所在古今举莫之能易也抑予于此又有所附说云始顺吉既孤其家用之需京师往来之费皆出生父孟恺甫随取而给有人情所难能者亦可谓信于义之士矣闻林生质美且知学诚使能近取善于其父而逺取善于古人推而充之则于成人理似可期者其友黄时达郭文博为请其字说于予予多病与笔砚疎乆矣勉为草草

詹宝字世重说

世之所重者宝也而其所谓宝者大抵皆指金玉之类言嗟乎金玉信寳矣予亦恶得以金玉为非宝也哉顾天下之宝有重于金玉万万者世或未之知耳我思古人莫贫于顔渊莫困于齐夷陋巷四壁之中首阳荒山之下箪瓢薇蕨之外无余物金玉安在哉然计其所得则有尘视金玉薄一切势利而不屑者矣故去之千嵗之下一闻夷齐子渊之名者虽庸人孺子亦知耸慕兴起焉至于王公钜人家累万金而日食万钱者盖不知其几千万计自非其勲德才猷有足与其名位相当者则皆与春花朝露同一泯灭澌尽而无闻矣其有闻者又或秽名在世人所指骂而唾詈焉者也用是论之世人所重者果安在哉果安在哉安溪詹生宝信厚而知所向者昔尝从清游近以事至三山谒见吾云室林先生先生因锡之字曰世重而命清为绎其意先生之意清窃有以知其在此而不在彼矣敬如命为生发之惟生思之思而得之则虽贫如顔渊困如夷齐亦且乐为之矣而况未必皆贫且困乎

士器字说

清溪谢生兴国贰守公之子也性敏而能用其敏于学公以是爱之予亦以是器之门请予为之字及其说焉予谓士以器识为先而曽子曰士不可以不毅是则士之器贵乎而乃士器也宜以士器字然而士之器岂易言哉夫士之器非寻常器也其本然之量敛之则不盈一掬放之则包乎六合自外而实之则累千万不见其有余自内而出之则累千万不见其不足大哉器也顾人或自小之耳是故有斗筲之器有瑚琏之器而又有不器之器生也将安居乎且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氏以盖世之功名固已自许于伊周之右而俯视乎百世之下矣而其器乃为夫子所小何哉是必有说矣生敏者也其思之思而得之则不待予说之竟而所以自居其器者自不容以不大矣嗟夫士君子以藐然之躯而欲磊磊落落于天地间不把第一等事让与他人做者直以有是器耳而乃自小其器则其所就能几许哉予常以是自励以生可与言也兹欲为生言之生也尚其朂哉珍重哉女器也

王生泰字士亨说

世治曰泰乱曰否易以干下坤上之卦为泰者天位乎上者也而下交于地地位乎下者也而上交于天天地交二气通而世道随之所以为泰也泰则内君子外小人小人道消而君子道长士之亨固然矣否则反是故文王系泰之彖曰小往大来吉亨正主士君子言也某部某官某君之子泰冠賔字之曰士亨而某君请予为之说予故为本诸易以复之如此盖古人之成说实不易之定论也抑予又有所附说焉孔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故士不患其不亨患无可亨之具耳使其无可亨之具则虽值世之泰可以亨而何以为亨也故曰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苟其有可亨之具矣设不幸而时与我违其具固在我也则身虽否而道亨矣夫泰亦亨否亦亨泰则物我俱亨否则我亦不自失其为亨所谓由来豪杰士世世皆时雍者也信可以为士矣亦可以为成人矣惟士亨图之哉

凤崘字瑞周说

百鸟并生育于两间也而惟鳯为世之瑞百王并宰制乎六合也而惟周为得是瑞周以前仅一见于轩辕氏之和鸣再见于有虞氏之来仪周以下则絶无闻矣汉宣帝所得者鹖雀耳由此观之凤之为瑞至周而止可不谓之重哉周诗有云凤凰鸣矣于彼髙冈此之谓也安溪髙氏实其邑之名族某字甫之子曰凤崘崘亦冈类也而宾者字之曰瑞周其従兄鳯峑仪叔为请其说于予予因为解凤崘之所以字瑞周者如此虽然鳯之瑞以其声容人之瑞以其才行才行果不羣于众人则庶几所谓凤凰之于飞鸟者实与声符也如徒名曰凤字曰瑞而考其实乃仅与碌碌庸庸者伍而已则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又何有于瑞哉顾名思义此在瑞周正不可忽

李愉字顺夫说

司吾泉安溪之教事博罗李先生之子愉字顺夫者今年以易学句读来证于予其将归也求予为绎其字之义以为终身规予不得辞大抵人子之顺乎其亲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生名愉而字顺夫命字者之意吾以是防之当不逺矣然而顺云顺云色愉云乎哉谓色愉非顺者非也谓顺止于色愉者亦非也噫凡为人子者言及此不觉惭负天地尚能强顔为生譊譊耶虽然生且归矣不得不为生一言然亦不暇详也惟昔者夫子之告曽子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只此二语顺亲之道无余蕴矣而顺夫之义亦无余说矣顺夫归其以予言质之尊甫先生以为何如

惠夫字说

惠夫东广博罗李生字也生之尊甫某先生为吾泉安溪司训而其兄顺夫于予亦尝有相切磨之义其冠而字也其友某辈因请予为之说焉按韵书爱也抚也夫爱而抚之非惠而何此之所以字惠夫也嗟夫天下之道仁而已仁之用爱而已爱之行惠而已君子学道则爱人惠则足以使人故自亲亲而仁民自仁民而爱物者一皆此惠之流行而贯通也惠云惠云片善云乎哉充惠之一字亦可以为成人矣虽然惠者仁之用也天下未有体不立而用独行者故昔者朱子解仁之义云仁者心之德爱之理心之德以体言爱之理以用言必先言心之德而后言爱之理者体立而后用有以行也则惠夫于此其又可不知所先务乎哉此虽亦昔人之成论然理之所在万古不易理既如此予之笔亦不能不惟理之命矣惟惠夫勉旃是为说

宋子绍字说

宋子绍名传字之者其外舅吾泉掌教马某先生也子绍始成童従马先生来泉予数接之于先生所爱其惇信恭谨视瞻颙然知其必名家子也询诸其友又知其能隆于师友而志学不怠心窃器之洎至京师其尊甫今刑部主事景旸君时适与予同事南省一见莫逆遂定交焉又四年予复自京师归则子绍已魁然成人且抱子矣呜呼人生真能几何彼之少者日以壮则吾之壮者日以老又将何疑诗曰及时当勉励嵗月不待人予于子绍有感矣子绍之友栁廷信林思正皆予旧知为请解其字之义夫开道名义以奬进后生者亦父执事也予闻子绍世家浙之开化开化宋氏最为名族其先有曰某者为兵部侍郎曰某者为刑科给事中又前后之为郡守者二人为县令者三人典教郡县者五六人方今领荐书及游胶序者又八人而主事君又方显用于时骎骎髙位是其簪缨世美科第联芳一门之盛环浙江东西盖亦鲜有其俪者而为之后人者正宜思以继绍传述于不替也语云莫为之前虽美弗彰莫为之后虽盛弗传马先生所以命字之意与主事君所以命名之初意或者其皆在此矣此亦所谓三字符者也子绍其念之哉虽然予又有说焉昔在东京袁杨二族皆累世公卿论门地者盖莫得而轩轾然袁氏清德不及后竟以奢僭坠惟杨氏能守其家风四世如一日为海内所宗仰逺非袁比夫论衣冠之盛则袁杨并称兼论世德之懿则独归杨氏此可以见宇宙间所贵又自有出乎轩冕阀阅之外者诚不以富亦只以异不其然哉推此义也夫茍能种学励行无忝尔所生则虽终身不沾一命亦足为克绍前休而况子绍又方着鞭云路期以益昌其家世者哉予不及识宋氏之先及其他父兄子侄所知者主事君为人守文执义垂老而弥坚其言行气象酷与吾马先生类而子绍之德性可爱又如此能致隆师友以进所业又如此然则子绍子绍子宜知所绍也已矣

傅浚字汝源说

南安傅生名浚字汝源盖取诸恒言所谓浚其源者乎此其尊甫地官员外郎时举公所自裁者也生之冠也公属予为阅文公冠礼行之予因用其字以命之漳郡黄伯馨吾郡田景瞻郭文博辈咸在防既而请予为发其字之义惟生之才质可爱可期人多能道之者然予之所期于生者又不止学问文章一技耳学问文章亦流也亦源也夫源在汝汝而源之斯汝源矣不然源非汝源且并其流而失之矣孟子云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此之为汝源朱子云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惟有源头活水来亦所谓汝源也顾二夫子之言皆引而不发予也何人又安能为喋喋聊为生一举旧闻诵之耳况生素志非止涉其流者乃父所以命名拟字之意噫当毋负矣

杂説

解友人

汉太傅卓茂初为密令上下皆嗤其不能河南郡至为置守令茂不为嫌治事自若数年治行大着寻迁京部丞及王莽居摄以病免归光武即位首访求茂诏曰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遂以为太傅愚谓良贾深藏若虚发迟者声宏一茂之身始而上下皆嗤其不能者此人也终而名冠天下以明天子为知己者亦此人也则吾徒亦勉其在我者而已又何必计区区者于旦夕间哉

警念

天下未有无根之木未有无源之水未有无祖宗父母之人人身不能顷刻而离乎祖宗父母人心不可顷刻而忘乎祖宗父母心而忘乎祖宗父母是木之断其根水之絶其源者也縦不旦夕死灭亦禽兽中之顽贼者矣天下未有忘祖宗父母而能趋生路者也未有不忘祖宗父母而肯置其身不善者也

自箴

昔之君子能使人之未见也有翘然愿见之心其既见也有恋然愿留之心至其不可留而去也则有怃然恨失之心是果何修而得此哉大抵才既充行又髙而一将之以至诚而已矣呜呼李膺黄宪明道温公一时人望万载髙风

床顶铭

寡欲之人德业日新气正而神全故也多欲之子婴疾必死神荒而内槁故也

施勉仁赠画梅

友人古杭施恕勉仁所赠其词云此花风操先生以之更愿先生大行所学如此花之实为用于鼎鼐也自愧凡品不足当勉仁之赠然良友勉进之意其何可忘爰笔其意张之坐隅

题画龙

天地间阳物皆健龙其纯阳至健者乎纯阳至健则轻清之极矣惟轻清之极则神盛而有以举其形故能伸缩变化于天渊之间而莫之或测也然吾意其未也神亦当微神微则形重而不能举矣故今山谷中往往有死龙骨本草亦具载之盖终是数内物也近见学士才人题龙者多赞其灵而不及发其所以灵其有画龙一轴索予题因及此嗟夫龙虽灵不灵于人心人心之灵也可以雨八荒而泽万世不穷也此人所以为万物之灵而龙犹不免囿于禽兽之类也夫

题林谨夫吴江雪舟卷

父未有不慈者知教者难知所以教者尤难子未有不欲孝者知立身以显亲者难知所以立身显亲者尤难近者从郑君仲平游仲平每为清提撕此意适观石湖先生示子之诗与其子谨夫之自叙而益信其然因书以识其大意

题王时用思亲卷

仁人孝子白头终养且犹终身慕而不能置时用少小失怙恃今有妻子之奉田庐园林之乐矣而无所致其孝诚焉如之何而不思如之何而不思嗟夫往者不可作矣思之且奈何昔人云将为善思贻父母令名必果将为不善思贻父母羞辱必不果斯又庶乎所谓事死如事生者使九原有知又何啻坐享一日三牲之养也

题双挽卷后

侍御张君廷用裒其二亲出时所得诸名士夫哀挽之诗为一帙而属清一言于其后惟人子之于亲也生则欲致其养焉没则欲致其思焉既久而又欲有以传其名行于来者庶几其不朽焉嗟乎人子爱亲之心夫岂有穷己哉清闻侍御君律己严待人恕牧民有惠爱而侍宪有风采循是而进其所以思贻父母令名者又绰绰乎有余地矣因书此以赞之盖其所致力固有在于文字之外者也

为史少参题朝贵送行手卷

清自退休家林所接缙绅士夫能以道心相照映且实能以所学推之有政者得今少参史公文鉴一人因记前十年防今都宪储公静夫宪副王公懋学于京师二公天下士也皆尝为清道史之贤时清己心倾向而以宦迹西东未及有请乃今得偿所愿其慰藉何如也倾盖之余因得覩其初出参四川日诸朝绅所赠诗一卷并外卷文数首又知世之名德知公者固多也嗟夫天下惟知己为最难遇惟受人之知为最难任谢安早为王茂所器许他日淝水之役宗社实赖焉富彦国为范希文识拔于释褐之初卒能与戮力辅成庆厯之治丈夫之不负知己有如此清观诸公之所以期许于公者皆不凡事业也诸公岂虚施哉计公之所以期报于诸公者又岂当居古人下哉如清不肖平日负知己良多今则杜门待尽之人矣复何言哉责人则明尚于斯卷有感也

题方正思萱册叶

呜呼慈母之恩无穷而慈母之年有限孝子之养有限而孝子之思无穷然借此无穷之思可以为不朽之计焉可以为不死其亲之地焉呜呼斯其无穷之理又未可以有限之言尽也惟吾方正悉之矣不肖清亦尝辱方正为引其端矣又何言哉顾不肖清亦丧母之人也中所惭愧可胜言哉惟方正尚有以教之

题松滋王世子静庵卷

三才一太极也太极一动静也而动又主于静者也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主静而能善其动者也呜呼静之时义大矣哉松滋世子以此名庵庵之取义大矣哉然主静必由寡欲而入此皆清所得于先贤绪论而众之所以袭闻者也然卒无以易于此也载观诸彦所述大防要亦不出乎此

题乌情卷

乌之为物以色不如鹇以音不如百舌得人之喜不如鹊得人之竒爱不如鹦鹉而其所以得重名于人间至使白乐天旌表之以为鸟中之曽参者无他以其返哺哀慕之情有不羣于凡鸟者耳予友邑博范某自丧其大父某斋公三十余年而其哀哀追慕之心恨不能少延以致其禄养之愿者此其视慈乌亦可谓之异类而同情也已推是心亦可不愧于为人师也已故吾廷玉先生为题乌情二字而乡士夫又多为咏歌之盖欲以永其所思而充大之非许其所己能而已也

题林世祥教授及古十咏卷后

呜呼自公卿至于庶职其地可以恩德人者何限然卒能使人恩之德之至于生而祠之者甚鲜矣而吾世祥先生有焉又以其所为得罪于人心之天至不见容于时人者亦有之矣而吾世祥先生乃致有及古十咏之评焉且闻之者不为疑与之者不为过先生何以得此于人哉呜呼先生縦复终老寒氊亦不为不达矣由是言之世固有都髙爵厚禄而反为穷者顾人未之察耶

跋月湖集

月湖先生诗文纯正而精切其于雅道譬如齐人之必为齐语君子虽醉寐讹言不作市井声气也尤善鉴别物情含委曲以规人于正盖诚之不可掩如此此岂可以寻常文章家例待哉清此行后期不论矣惟得此而时展玩之如先生日提其耳而教戒之也抑先生之所以与进清又有在于文字之外者思之惴惴若不自容耳

读爱莲说

菊曰隠逸所谓隠者为髙也牡丹曰富贵所谓仕者为通也莲曰君子则所谓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者也后贤注此皆未有得周子命辞之意者故特发之

格言有跋

慎言语以养其德节饮食以养其体不以脾胃熟生物暖冷物

欲心一萌当思义理以胜之斯可矣

夫人之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第能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亦可以见外诱之不足恶而于道思过半矣惟省思虑屏嗜欲时起居调饮食使不至过甚则可矣

能于病中移其心如对君父畏之谨之静久自愈病后服药不若预防

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还将心自医心境静时身亦静心生还是病生时

此清旧堂尊南京大司马华亭张先生惠扇所题右格言以药清之病者也呜呼先生盛德君子也其爱人之无已有如此清于是宝藏其扇而别録出此词置之室中常所坐卧之处而不敢以揭于外人耳目所及之地者诚惧惩艾不力不能副先生之教而饰文具为益重不肖之罪也

跋月孤子防通四教论

老氏一端也佛氏一端也如月孤子所従又一端也且抑儒为四而防通之是又一端也夫道一而已矣羲黄尧舜所树正派所谓继天者也天亦一而已矣试近取譬之万古此天地万古此生灵使天下生灵尽衣服尽礼乐父子则真父子夫妇则正夫妇如今日诸伦理之类者万古不能易也如使天下生灵尽削髪而秃颠尽槁形而灰心尽灭夫妇尽赝父子尽裸体而亲土以可能一日安乎虽百秦皇吾知其不能遏天下之不心非矣其有自外而安之者所谓末如之何耳夫理义人心所同然至于人心之所不安者天之所不与也而犹以为吾将以事天何哉然则亦安在其为与儒防也若要其立体之清虚处则容有与儒类者此非月孤子亦识不到此但曰贯体用合内外则不敢知耳月孤子最名好道持此论请评订者再阅年矣未有以复之而其请益勤令人起敬心焉属有行草草大畧月孤子试更思之以为如何尚有以见复可也

题一路到白头画有张芳洲先生跋

右跋出吴兴张宁盖芳洲先生也所谓佥宪宋公则不知谁何此为杭士翁谦所得以惠予嗟夫何哉世所谓一路到白头者昔卫武公年至九十犹怀抑戒不愧屋漏顔鲁公自入仕忠义震天下屡斥屡废卒以八十之年为国死难如此辈人真可谓之一路到白头者也若夫为汉帝师患夫诡言误其国以保其身之宠禄将相累朝名义不顾自号长乐老而世亦荣之者止可谓之富贵到白头耳遽谓之一生暗昧到白头亦可其于千载尤不明因私识之且以谕吾后人

探符之妄

更始时赤眉樊崇等拥众百万病无称号恐不能久乃求汉家子孙在军中者得三人曰茂曰盆子一曰孝为三札置笥中令以年次探符盆子最后得之众遂称臣环拜立以为帝盆子时年十五敝衣赭汗见众拜恐畏欲啼茂其兄也谓曰善藏符盆子即齧拆弃之犹朝夕拜其故牧主刘侠卿时欲出従牧儿戏侠卿怒止之崇等亦不复候视也

愚谓崇等欲建大功而议所立不先尽人谋别贤否而一聴诸神谓探符为至公如此者万无不败之理今人用探札定嫌疑者尚多此其监矣噫光武按赤伏符以王梁为大司空又欲以防文用孙咸行大司马亦曰殆哉

草书

愚谓草书正起于真书之欲急而已故法欲近真而可认辨近世工草者多恣笔势以为竒或袭前人之缪而不知反诡恠百出至今日弊极矣愚虽有意反正而笔力不及也奈何

隠帖

士必有卷舒风云之志包括宇宙之学黙防神圣之识然后造化为徒百事可做处俗而不累于俗脱俗而不絶俗矣

答友人

近时东垣十书出识者以为医家之王道有志当世者宜识此意

题三教一图

三人者一曰孔子一曰老子一曰释迦其邂逅徜徉事之有无无庸论矣然观其画意亦似有二三其趋而不尽同者岂画之有意乎开元僧某持此图请题为举吾书中所有者应之云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従之孟子曰自生民以来未有孔子也

示儿

同里某人有五男其四皆于夏月急症死术者多言其宅地不善劝徙之后有识者曰此地法不败何以有四子之厄也盖君屋太矮而门前有池清澈又有乔木十数章当暑月君之子必常浴于池而风于树之下故其死先后同症也其父哭曰是已是已乃填其池以杜其害云噫快心事过必为殃岂惟池树之能杀人哉孝子以类推之可也因笔之以示儿曹

答不筭命

论命我也信一半我命也自知一半更有一半不可知在人为人事舛兮天机微人力至兮天意囘我非强不信命兮信所当信疑所当疑

题白岩卷后

自有天地即有太行自有太行即有白岩白岩之名晦于始而显于今者以吾希大也然则能使白岩之名终古常新而不泯者又不在希大邪吾尝思之天地一洪炉万形俱有弊惟山岳岩岫之属能阅世长存而不老实天地间之最寿者也然山岳能自寿而不能自显五岳诸镇山之外大槩皆以人显如傅岩以说显首阳以夷齐显之类若人虽不能得数外之寿而能有以自显茍有以自显则虽亡而有不亡者存寿亦无涯矣故得志如说辈不得志如夷齐辈至今厯数千百年声实未尝一日絶于人之口耳其生气常赫然浩然于天地之间虽谓之真不死可也使神仙度世之说果不妄吾知其不能以彼易此矣希大今日西北之第一流人物也其学其识其行业其风度断未可以一时功名之士待之也吾谓希大今日之借名白岩犹以为人而附于山也他日希大事成则白岩又将永有附于希大矣此理在吾辈皆所当深味而及时以自防励焉者也王应韶之赞希大云学以古为的仕以道为事虽不求名而名随之噫尽之矣清也不类无能为役聊引此意而期相与黙识之不敢向多人呶呶也

民情四条答当路

一福建多山路山路多险隘如今浦城县仙霞等岭及福清县常思岭上官常所经行犹或诧为险峻抑不知此犹通衢大路也其险甚处上有悬崖峭壁百十仞下则有不测之坑谷泉防其中声如震雷而仅以盈尺之板或半腐木枝架其上以度甚可危也又或林木蒙翳披一罅而入数十百步不见天日与探虎穴无异其出也木叶草刺粘带满襟裳当时平无事行者无讙呼追迫之声犹若未甚害不幸如去年漳贼温文进倡乱不三四日抵安溪县县民匆卒委弃赀产奔入泉城欲従陆行则恐贼伺其隘万无一生姑投溪舟而人众利先溪舟小不足多任载胥及溺皆无辜之民也可胜痛哉夫桥梁道路亦王政一事诸葛公仓皇立国于蜀日不暇给犹以此为务今职方内地皇风清穆百余年而此等事有司犹视为度外设使温文进辈稍有黠防之智不离穴以即平地则官军虽数十万其如不得方轨不得成列之径路何恐亦未能絶如此之易也况虽幸无虞而行旅之出于其路者犯涉艰危亦有官君子所当留心者窃意可于嵗事稍丰之日令有司督谕当地大姓或照里甲图分相地势所便以次分治之非必大动工力大抵皆有成蹊如傍崖之径元用木度则去其腐且小者易以坚且阔者或架方桥于其上又善矣其木石则取之左右无穷也若林木丛翳处则刋之焚之使兽蹄稍逺行人不至卒与虎狼遇也今之大姓家有余资而滥费于淫祀何限此等在在有之若令舍彼为此督谕有方盖未必不幡然乐趋也未必皆劳鞭棰也如民力不足虽佐以官钱亦可也其于有事之日兵民尤为大助

一福建僻在海隅去京师近万里民间所贡方物如白糖樟脑荔枝龙眼之类是其本土所有近京去处所无者有司科民当地买办贡上天府自是不易之制也亦有如牛皮杂皮生铁肥猪鵞之类若悉办本色则路费靡矣是以有司例科银两佥付解户入京买办逺方之民乍一到京四无知识莫知所从于是京中有一种名揽户者就而与交其主家铺家亦皆通情有素欺其单弱多方诱误将银权买货物稽期图利者有之货物失意或酒色荡尽却转诱他人那补此负重复诳误者有之甚至有诓逃无所追究者解户之害或破家或亡身更贻累亲属仍及有司耳目所及可以指数愿为申请诸朝改立定规自今但近京所有色物只令所在有司科解银两交纳内府此等物民既可以就京买办官有见银亦不难为措置矣庶几奸民无所滋其恶良民不至受其害有司亦易以了公事且省无名之费増备有用之需以此法斟酌通行之天下或者其可

一福建属郡人民自永乐宣德以后多有田巳尽丁巳絶而其粮犹在者名为无征洒派小民夫何故时事推移田产潜入于豪右上下欺蔽有司莫为之分明嵗复一嵗遂不可柰何又有一种恒产奸民元田不失一段顾乗造册之势买嘱里书飞入絶户妄指无征又在洒派富家则厚享无名之利贫民则虚受不根之害此何理哉又有自倾坠其先业者妄减元田粮数冀以粮轻易售逮其渐次卖尽寸土无存而虚粮在户多者不下数十石此其人固不足恤为其子孙者亦云艰哉至于生存无计挈家逃亡里书又作实无征造报矣如此等弊蔕固根连若不大为芟正民俗实无由清愚意丈量田亩之法终在所宜行也但得人为难耳抑闻此弊今日在在有之天下岂有终不可清之敝事哉

一天下僧田之多福建为最举福建又以泉州为最多者数千亩少者不下数百以无君无父之人兼饱食暖衣之奉何所不至而吾良民旦夕疲筋骨曽无卓锥之产者何限各处无征田粮洒派贫民者又何限其僧田为豪右巧计僭据者又何限经云君子裒多益寡称物平施若以今富僧与贫民较之可谓不均之甚矣且古有限民名田之议况于僧道今日当道君子盍请诸朝量减寺院多余田亩分给贫民为业亦古者授民以田之意或以补貱无征粮田亦所谓截长补短之意此其所大利者民也官也其谓不利者特僧道耳而终莫决意举行不知其所顾惜者何居其余已尝面论者兹不及

读蜀阜存藁私记

窃惟先天地而始后天地而终一道耳道一则其说不容有二宋理学大明至朱子与陆子俱祖孔孟而其门户乃不尽同先生之学则出自慈湖杨先生敬仲而宗陆氏者也其议论有曰毫分缕析较便宜若个便宜总不知总是自家家里事十分明白十分疑此先生之学也正所谓尊德性工夫居多者也故其论诗曰诗成正自不因题看取风人发兴时语到口头无可柰未须搜扰苦吟诗则先生之诗可知其髙矣其论文则曰不为世态酣濡不受古人绳束卷舒出没如朝霏暮云始笔下有自然风味则先生之文可知其髙矣呜呼亦一世之人豪哉盖其在万山中玩心髙明有日是以其言论槩以六经为吾心注脚每有引而不发之意而其兴之所适轩然霄汉之上俯视万有若无一足婴其怀者此可以见陆学之未尽符于大中至正之矩使当日得究其用恐于开物成务之实终必有疎处茍其疎也则其所自受用亦恐其不觉而近于佛老此朱子之于陆氏所以每欲周旋以补其欠而不得苟同焉者也噫千圣相传家法类皆自博之约而一敬以成其始终陆学固不可谓不主敬者而稍坠于径约既失之径约则其心宜不周于细微而其弊容可遏乎自古髙明之士往往有此在孔门则曽防之徒是已夫子所以欲归而裁之也载观集中亦屡屡以夫子欲无言之类为说先生固亦知夫子斯言为子贡多言设矣然愚以为又安知其非发于子贡多学而识之后学将有得之日乎故尝谓自其次致曲以下无仰钻瞻忽之劳则卓尔之见或非真无随事精察力行之功则一贯之命必不泛及考之先生所自叙亦未始不自博中得之也夫道也者万世无弊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平平正正使髙明者不得以独骛而其下者可以企及然后为中庸而可以主张乎皇极讵容一毫有我于其间哉故曰圣人之言逺如天近如地逺如天逺之至也近如地近之至也能逺者不能近能近者不能逺能逺而又能近能近而又能逺此所以为中也此所以为极也此吾道正统所以卒独归之朱子而陆氏所就犹未免为偏安之业也细推其故陆氏母亦有激于朱氏门下一二之支离文义而不知反躬以践其实者邪第激于此坠于彼而或者为之危其流之乱真耳呜呼天地有常经万世有定论一蜀阜存藁而其闗涉得失有如此者窃惧髙明之士或又激于文义之弊耽其味而殉之并其所长而失之也故不得不一私记之

御史吴公利民一事记

御史吴公利民一事云者吴公之巡按吾福建其利民之事固多也利民之事多而此独记其一事者吾渔民也自记其所利于吾渔民者之一事耳他非所能悉也盖自治五年以前渔民课米每石本色五斗揆本府所属入仓所费用银五钱折色五斗则征银三钱五分类解本布政司入库嵗有定额也然江海之利无常而人事之变不一间有死絶者有逃者有孤寡而贫难者有业去而产存者而故额之征于官者固不容有毫厘之杀也不免以敷派同甲之人分偿之而渔民之赡足者正无几既竭其脂膏以输已之课矣乃复令代偿他人之课甚者称贷于人至尽货所有或弃妻鬻子以求免于棰楚囚禁之害亦可哀矣哉吴公深悉其病也乃因省灾陈言以请于上乞更其制凡渔民课米每石通征折色银三钱五分解库更不复征本色又乞令通省十年一次攒造渔课册如庶民黄册例其死絶逃移等无征者得以开除新造船网之未及报与夫旧有漏报者皆得以公道举收而补之通融消息务使上不亏国课而下不亏民力焉上以其言下户部户部行布按二司覈得其实遂请防悉依行之于今永为定制矣计吾澚中请申所免陪貱之数已若干则举吾同安一县若干澚中所免者能几何举吾泉一府七县所免又当几何以至福建一省八府一州五十三县所免又何知其几何矣吾渔民之受惠可胜计哉此实吴公利民一事也吴公其真能仰体吾圣皇仁恤小民之意哉吾属年来自输已课外所以能无他征扰而得于父父子子夫夫妇妇安居而乐业者皆我吴公达下情宣上德之赐也夫食人之赐而忘之此与草木之有生而无知禽兽之有知而无义者等也非民之秉彛也故共立此石刻以传之后人使世世无忘吴公之赐云吴公名一贯字道夫广东潮州海阳县人

具庆堂记

今云南宪副云室林先生成化初以进士家居八闽士慕先生德学执经艺而就正于门墙下者甚众清与焉先生同气七人次为廷美先生又次为廷重廷圭廷玉廷瓒廷温先生时廷瓒廷温已不禄廷圭领乡荐亦蚤世清仅得其声闻所及亲侍者惟廷美以下三先生无何廷美亦下世今所存惟廷重廷玉而廷玉继登进士为御史近奉勅督学政于南畿将行语清云吾兄弟今止三人吾与伯兄俱系官于外其在故里守先祀支撑门户使吾二人无内顾忧者独廷重家兄一人耳诸子文焕辈尝别搆一堂于故居之左以便侍养扁曰具庆吾适奉使过家见诸子妇曰侍吾兄吾嫂于是堂而乐之斯文故相知者又皆以诗贺之吾尚欲得子一言以记之吾兄初度之晨在迩吾将顺南便附归子弟之情庶皆于此乎有寓也清承命不敢辞清忆在门下日方总角见四先生皆盛年五色和气蔼然虽已不得为兄弟无故犹为乐兄弟之有人也嵗月如流存没复间有异清已四十无闻而云室先生音问时至已不觉有林泉之思今廷重先生行年亦已五十有六子妇羣然能孝能敬孙行亦皆森然辈立少者壮壮者老老又见壮与少者之衮衮迫人后在师友间感旧昔时之情每有怛然于中而不能自已者而况于文焕辈人子爱日之心乎此具庆堂之所以有作也此廷玉先生之所拳拳然有为文焕辈助庆之心也清因是窃念之天地炉炭古今旦暮人子心非木石谁无椿萱不老之愿而默计理数终不能免一朝不讳之忧则所谓爱日者其味良苦盖有未深经咀嚼者而所谓具庆者虑不可长矣然则人子寿亲之计又将何出而始为长筭哉自古贤哲以勲业名世者至今其亲得与之俱不死间有隠德不禄仕先正亦谓其能以善为养俱馨闻百世同归于仁孝之道清盖尝中夜兴思及此而不肖负教力莫能与也如之何哉吾先生一门德星攸聚文焕辈于此义闻之当熟矣惟温旧闻长新知笃践履出则励青云之操以绳前休处者亦务循理安分以无改夫德门之习使吾先生家学永永有光在文焕诸君勉之耳而寿亲之术宜无有逺且大于此者此其余庆无涯又岂特今日具庆之乐而已哉是或可以充吾文焕爱日之心而进之也敬以复于廷玉先生而敬请教焉

逸乐防记

志书载吾泉风俗淳厚人乐为善自昔谓之佛国夫以佛国号吾泉其指固有未尽然者然即是亦可占吾泉之风俗果趋于善矣宋时人物最盛其出而树勲业播声实于当世者固已班班可考其在林泉意亦当有髙人逸士志节风流之可以表世而范俗者而未之有纪也入我朝百余年来治教休明人物复炽然以盛矣然前此之仕而归休与夫不仕而既老者率亦多匆匆竟日扰扰卒嵗而已鲜有能自取乐于逸者间有之而尤未能倡为是防以同于众也孟子告齐宣云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曰不若与人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孰乐曰不若与众此今日逸乐之所以有防也其曰逸乐者以逸而乐耳盖视九老耆英之遗意而不敢尽同也在防凡十七人以齿序则家君为之长爵尊而兼齿者通政使致仕张公也次则封主事黄公暨循斋黄先生怡斋贺先生三陈先生史吴包翁留顾董林杨列位先生皆乡之望也文行表表出等夷而悉萃为一防于戏亦盛矣哉其亦吾泉之一胜事哉防之言曰凡我在防之人幸际升平之世得入桑榆之乡或赋归来辞或玩盘谷序慨浮生之能几宜逸乐之及时登髙眺逺赏花玩月酌酒赋诗今日分内事也又曰朋友者五伦之一道义者百行之根凡我在防之人有善相劝有过相规有疑事则相质其有忧患亦相与为力也岂徒逸乐云乎哉又曰防之位惟尚齿防之仪不尚丰月必再防不疎不数也或于所居或于所游之地惟其所宜也盖始于治辛亥四月望至于今十有一年矣而未尝有一防之旷惟值水旱或凶歉则暂辍此又与众庶同其忧而不胶于逸乐也迩者家君以谂诸公曰古人谓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又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又曰明年此防知谁健此言盖虽未能释然于始终之际而实造物消息之感于人情者也则吾人之防又安得长如今日之整然乎日月不居世事陵谷行且人陈迹陈并姓名亦或不复有记忆而子孙或不相知其为昔日之通家者矣然则其终付之莫可如何耶夫人可陈迹可陈而此情终无有已时也况吾人之防所以叙天伦之乐事而亦有三益之遗规存焉不可无以传之后生辈也乃合众议请张公记之将各録一通置之座隅以遗之后人而张公辞曰此正后生辈所宜用心者适清以侍养归在京师张公乃属家君命清为之家君遂授清以其事意如此噫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王右军之言盖千古如一日也清小子其何知家君与诸公之意永矢弗谖并列诸公名字于左张公名苗字世英黄公名齐字钦齐黄先生名续字永连贺先生名腾字仕髙陈先生一位名政字懋德一位名袭字孔一位名淮字茂济史先生名隲字茂仁吴先生名珤字显德包先生名哲字舜华翁先生名裕字惟钦留先生名昆字茂明顾先生名美字孟玺董先生名凤仪字秉仪林先生名泽字仕悦杨先生名溥字细行家君名观慧字允元亦封主事云

掬清轩记

清姑夫掬清居士洪公世居南安英溪之上笃尚诗礼而备尝世味尝以为尽人间所有皆不如吾溪中一味之清之耐于咀嚼也故其轩居名掬清而人亦遂以掬清居士目之公游京师留数月将南旋语清云京尘亦觉厌人吾且归而掬清矣子昔者许吾为轩之记今盍以赠吾行清早有溪山之癖虽家居阛阓而心每驰于泉石间向以计偕道建溪溪之傍多磊磈巨石时季秋日既夕乃令舟者停棹登石一趺坐仰观天宇空阔无际光映溪流溪流泱泱其源逺其派长而其清彻底独黙焉有思巢由洗耳之髙既非所敢慕曽防浴沂之乐又非所敢同目送逝者之如斯心怀水哉之有负徘徊眷恋不能舍去而益起敬心焉濯足不可也濯缨不暇也聊取数掬而行亦自觉清入肌骨矣自入仕来世故纷纷伤嵗月之如流所立之未就囘念向日掬清时光景又有非今日可得者则于公之索记其将何以为词然尝闻之心迹异境清浊殊味世有混迹世俗之中而其心超越乎尘埃之表者亦有着迹幽闲之境而心未免役于声利之塲者顾其趣味之所在何如未可泥其迹而论也惟公诗礼在躬故虽久居京尘何损于清况四海英贤之所萃声名文物之所都皆乾坤清气之所寓也旬月之内其得于见闻者宜多岂无足増吾胷中之浩浩者乎于是而归就掬清焉菽粟饮水尽亲之欢则和靖母之所谓以善为养者其清也何如诗礼一派贻孙翼子则厐德公之所谓遗子以安韦长孺之所谓教子一经者其清又何如推之其他但不失吾道揆之正则虽日与纷纷者相应酬其清不溷也异时子孙中有英俊者出举是一掬之泽尚可以霖雨苍生汛扫海宇又将不嫌其隠显之异致而体用之一源亦庶几可验矣是为记

独善山房记

予少有山水之癖虽家居阛阓而心未尝不日往来于泉石间尝一栖云谷矣未几以累挽归念之辄怅然每登髙以望云谷隠隠在东山之隈旧日之松竹杳霭犹依有迎人意北顾清源巍乎髙哉先民之景行犹在目睫也南瞻紫帽金粟飞仙之事不知有无西望九日山庶几犹有秦隠君子乎恨不得载琴书而从之游既而静言思之是亦隘也已丈夫生世盖自有许多分内事在所当经营者柰何直踽踽然山间水涯自诿为宇宙一闲人而已哉彼海濵之老商山之翁大抵皆非其夙心之所期者此何时也而可引以自况耶用是不自揆其愚不肖犹时与一二士友窃论当世事适友人武荣欧阳时察来致其尊甫元之君之命属予为作独善山房记噫嘻予方读岳阳楼记而有味也君乃索子盘谷序何哉世有登山而采玉者亦有入海而采珠者予以是又私喜向日之好又有与予同者则亦未为全非也且古之君子达则兼善于人穷则独善其身二者固不同矣然兼善善也独善亦善也君子亦善而已何必同洪君汝言武荣之望也予往见其所为寿君一序备述君隠居豊山之下孝友而善教又能推其余以赈人之乏者大为士论所归则君之善固已章章在人耳目而于独善之义果不负矣予复何言故于此独详予区区衷臆之见始与君同而终则有不尽同者非惟以广君之意亦因以为时察告而相与勉之也王晋公不云乎吾虽不做吾子二郎必做以予观君之种德如此而时察又颖敏出羣而忠信仁厚能不失其世守然则欧阳氏岂终独善者哉是为记至若山房之形胜规模则时察当自能记之矣予之记姑借以寄其意也

辋川桥记

辋川海之一支也在惠安县治东三十里岸川而居者数百家皆业海之利以其利之所在也逺近足迹于是辐辏焉且为某所某社之要冲而岸行有一水之隔旧因循以舟渡值风暴水涨或人众争先则常有覆溺之虞成化癸卯秋某月县尹张侯适以公事至其地见争渡者而病之因相其隘处东有盘石其西积土如阜不受水齧势可桥也乃召耆老何迪易等谕之咸曰民有此愿久矣事苟有主当悉力以趋命侯归即呼匠计工约其费银千两自捐俸以为之倡而令其里之人验丁出银四百两又为疏引俾僧福旺耆老陈思逊蔡廷敬等八人分募钱谷以佐之始工于是年之冬十二月某日间因嵗歉中辍未就逮嵗颇稔复令柯宏珍者往督其成遂以丁未之春三月某日落焉由基及梁皆石为之长三十有二丈广丈有四尺为间十有五各卫以栏坦夷端直坚固完好凡迹斯地者去舟之危即桥之安皆知为侯德所济矣迪易等乃相率来泉城请予为之记其实焉嗟夫自有此水未有此桥也利旷于昔而兴于今旷于昔者不知其几千百年而兴于今者从容为之不过三二年而已利之兴于今者才三二年而其垂于后则又不知其当几何年矣甚矣侯之知所以劳其民也知所以逸其民也昔人有言天地之雷电草木人不能为之人之陶冶车舟天地亦不能为之于此见人事之功用有可以补助化工之不及者桥梁之利视陶冶舟车尤为不动而及物一成而永赖自孟子谈王道则既以是为为政者之首务矣诸葛公一时王佐于此实汲汲焉柰何世或至弊精于簿书期防之间以仅得免责为能事至视此等利民之举槩以为非朝令所征上司所督而置之得己之地于是民间之利病往往以有付之无可柰何者耳目所及感慨随之于是侯之贤为不可掩而是记之作为不可已矣侯名桓字德威江西浮梁人由辛丑进士授今职他绩业尚多盖各自有记存兹不及

修海岸长桥记

出泉城南许折而东行二十里曰陈江由陈江复东厯玉澜波至于湖盖又十五六里此海滨地也海滨之地咸流浸润不可田昔人因筑大堤以止其流而内畜涧水以溉田殆千余顷傍隄之边驾石以便行者计七百七十余间通名海岸长桥中有亭有庵以为憩息祈赛之所其工最钜其利最博矣据故老遗文所传桥成于宋乾道间主其事者曰陈君亢今亦未详何许人也是后脩治之功莫考入本朝成化间桥有圮者治乙卯莲江林孔彰仑后吴怀荆桐城吴则敬王田詹勤立承天寺僧智镜各舍银两合而修之督工者吴茂实蔡成端也于是圮者以完至治乙丑值洪水冲决之圮视前为甚而前人之乐善事者多已沦谢久不克修行者病焉时惟怀荆在顾无与共功者而孔彰之子时学力独裕怀荆劝时学继先志戮力以底功复各舍银一十两以为众倡于是则敬及余某王某吴某张某姚某灵源室僧体照或助以力或督以工而余某所助独厚与怀荆时学等于是桥复完而功视昔为固矣时正德丁卯也诸里人无长少咸壮其功不可无纪载以示来者遂相率诣予请记惟古人有言莫为之前虽美弗彰莫为之后虽盛弗传此一事也使有乾道之创而无治之修则先功将自成化末年而隳矣有治之修而无正德之续则前功又将自今日而隳矣今日之修者嵗久不能无圮设当其时而莫之修则并今日之功举隳矣且修之贵乎及其时或小圮不修驯至于圮之甚然后图之则为害已多而亦难乎其为功矣此皆所谓莫为之后者也此皆后人之所当念也然则是记之作岂但以既往之续亦将以为来者之规也

介庵记

太子太保吏部尚书三原王公家食时尝命其所居为介庵以见所志及其第进士厯官内外所在为麟为凤为长城为底柱者四十年其于介之一字盖未始顷步而不与之相周旋也既以南京兵部尚书致仕家居矣天下之望终不舍也今天子连诏起之复居今位则仍用是以命其燕居之所适清观政吏部也命之记清庸士也其何足以窥公盛德之所至而发越所以命庵之意哉顾方今人物在清素所思慕而喜谈者独于公为甚则于公之是属也其敢虚辱乎哉清窃尝思之矣自古之有大建立于天下国家者其人物类皆雄浑阔达吞吐不凡往往身不离乎斋轩几席间而心常行于四方万里之逺其意度若是乎其逺且大也夫常志乎逺大则宜于其近者容有疎畧而不能拘拘屑屑者矣此固中人以上者所或不免而今也并考其细行所在乃又皆辨别明白把握坚固其介截然有不可混者是独何也论者咸谓其出于资禀之髙加以学力之精到自有非可以庸众人之情而测量之者是固然矣然以理言之志于万里者必不肯畧于跬步亘古未有躭利肥已茍且摸棱之人而能为天下国家计者盖有之矣必不为君子所满而其所建立必亦有所不完也往迹班班皆不待称引而可知己由此言之则其致谨于细微者乃正所以为逺大之器也故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盖非独其穷之所养可以占其达之所施如其达之日一变塞焉则为达而离道矣又将何以立事功而慰人望哉故栁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者非薄乎三公也以介一移焉虽三公亦无用之虚器也愚意介之一字公所以愿终身守之而不间于穷达老壮者此也虽然介之为字从人从行行形两岐意盖以象人事之判然两端而不容以相混焉者也此意所该自广惜六书之法今不尽传无以证愚言耳盖天下无无对之物凡物理所仗皆有两岐如是非善恶得失吉凶之类虽一动息一语黙之微皆有之其大则如人才之一消一长纪纲之一弛一张家国天下之一理一乱一安一危两者盖常对立焉于是两者之间诚皆知所决择取舍而不使或昧之毫厘以致千里之谬焉则介之在我者无不得而天下之能事毕矣所以光明吾君阜成吾民而巩固吾皇图者又岂假求之一介之外也哉是为记若夫是庵之建置规模之类非大义所闗亦非公意所重也皆不书

永春县重修文庙记

道原于天赋于物具于人尽于圣人而集大成于夫子夫子之功不见于治而见于教教行而治举矣是故六经未作之前一世得一圣人而仅足六经既作之后万世得一圣人而有余此后世之教者所以一宗乎夫子而天下学校所以通祀乎夫子而无间也吾泉永春邑于万山间其朴俗可爱秀民可教者多考志宋世登进士第及特奏名者七十余人不可谓其地不生材矣中间如留公正庄公夏黄公伟辈其所树立又不止一邑之望也而二百年来寥哉阔焉岂其气运之往而未复欤抑亦司教者与学者之未尽其道也学宫故在县治西五里之官田市其兴修因改始末前志备矣厯年既久挠败殊甚间或时有所修治者又仅知急于师生之所居止至于大圣人及羣贤所栖神之地吾人所日夜瞻依以萃其敬心者顾乃视以为后焉呜呼是独可后也乎哉治某年武进周侯鲁以名进士来为宰顾庙貌敝甚慨然曰夫子者吾人所天也其不严如是何以耸风教耶亟捐俸以倡其士民为更新之计士民戴侯之仁而乐趋之选延耆老顔朝督其工遂改建大成殿五间髙深各四十尺而广倍之建两庑各五间视殿制髙减十尺深减十五尺而广减其四十有一尺防门髙广与两庑并櫺星门髙二十尺而广与防门并殿中从俗塑夫子像四配十哲次于傍各以其封爵之服两庑诸贤止置木主自夫子以下主皆侯盥洁亲书之殿下堦庭甃以石中为正道櫺星门外辟旧小道而广之门之内东建景贤堂三间以祀乡先生及名宦西建省牲所及庖厨亦三间自殿及堂咸彰五采焉又改制神案及香炉各十有五笾豆簠簋牲匣帛箱之类各如数爵以铜铸凢百三十有八众手偕作始于甲寅嵗之五月至乙卯嵗腊月而成侯乃盛礼乐以落之永春文庙之规模于是乎一新噐数于是乎大备观聴于是乎改严圣道于是乎増辉士心于是乎益振起而周侯之所以崇圣道作人士之志亦于是乎其少伸矣教谕吴君某等以书嘱清为之记且述侯之言曰此吾职分内一事耳然吾之所以得就是者实督学宪副韦公分守少叅熊公郡太守李公主张维持力也不然軄所当为心所欲为而以掣肘不得为者天下何限也噫当为欲为而不得为者诿之人可矣若夫学者之事则有欲为而必得为且上之人常悬赏以劝其为者而顾或不为焉亦何以学圣人为哉此盖周侯所以拳拳庙学之本指归趣所在也并以谂吾乡诸俊彦云

虚斋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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