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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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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皇帝

广蛮区希范内寇

庆历四年二月。广西环州隶宜州羁縻,领思恩、都亳二县。蛮区希范者,思恩人也,狡黠颇知书。尝举进士试礼部,景祐末,与其叔正辞应募,从官军讨安化州叛蛮,既而希范击登闻鼓求录用。事下宜州,而知州冯伸己言其妄,编管金州,正辞亦尝自言功,不报,二人皆觖望。希范后辄遁归,与正辞率其族人与白崖山酋蒙赶、荔波峒蛮谋为乱,将杀伸已,且曰:『若得广西一方,当建为大唐国。』会有日者石太清至,因使人筮。太清曰:『君贵不过封侯。』乃令太清择日杀牛建坛,祭天神,推蒙赶为帝,正辞为奉天开基建国桂王。希范为神武定国令公、桂牧,皆北向再拜,以为受天命。又以区丕绩为宰相,余皆伪立名号,补署四十余人。

正月丙子,率众五百破环州,劫州库,焚积聚。以环州为武成军。又破带溪寨,下镇宁州及普义寨,有众一千五百。是月癸卯,事闻,诏转运、钤辖司亟发兵捕击之,毋得深入。

四月丁酉,京西转运按察使、虞部员外郎杜杞为刑部员外郎、直集贤院、广南西路转运按察使兼安抚使。辛亥,诏广州发澄海军一千人屯宜州。庚午,以宜州捉贼、右侍禁李德用为閤门祗侯、宜融沿边巡检使。先是,德用韩婆岭击区希范,斩获甚众,俘伪将崔盈谭,获二人,故赏之。希范自是入保荔波峒间,出拒官军。

七月丁卯,诏广西转运安抚司出榜宜州,有获区希范、正辞、蒙赶者,人赐袍带、钱三万、盐千觔。

五年三月甲子,广南转运使杜杞言宜州蛮贼平。杞初至贞州[1],先遣急递以檄谕蛮,听其自新。比至宜州,蛮无至者。杞得州校吴香及狱囚区世宏[2],脱其械,与衣带,使入峒说谕,不听,乃勒兵攻破白崖、黄泥、九居山寨及五峒,焚毁积聚,斩首百余级,复环州,区希范与蒙赶散走。杞使香趣赶出降。杞谓将佐曰:『蛮依险阻,威不足制则恩不能怀,所以数叛。今特以穷蹙来降,后必复动。莫如尽杀之,以绝后患。』乃击牛马为蔓陀罗酒,大会环州,坐中伏兵发,擒诛七十余人,取五脏尽为图,释病厄被胁与非因败而降者一百余人。后三日,又得希范,醢以遗诸溪峒。

初,区希范入保荔波峒,间出与官军斗。及杞至环州,使摄官区煜[3]、进士曾子华、监押司官吴香诿其党六百余人,始与之盟,置蔓陀罗酒,中既昏醉,称呼起问劳,至则推仆后庑下。比暮,众始觉,惊走,而门有守兵,不得出,遂尽擒杀之。后三日,得蒙赶、区希范、区丕绩等十数人,剖其腹,缋为五脏图,仍醢之以赐诸溪峒。此《实录》所书也。今从杞本传。

闰五月己亥,殿中侍御史梅挚等言:『广西转运使杜杞诱杀降蛮五百余人,失朝廷所以推信远人之意,宜劾其罪。』上置不问,诏戒谕之。礼宾副使陈珙等四十三人并行赏有差,录平蛮之功也。赐广西转运使杜杞、提点刑狱李永德器币有差。

七月,冯伸己为右武卫大将军、分司西京,讨蛮贼有功也。

淯井夷叛

庆历四年四月丁巳,梓夔路钤辖司言:『泸州淯井监夷人攻三江寨。』诏秦凤部署司发兵一千人,及选使臣三人驰往捕击之。

七月,梓州路转运司言:『泸州教练使生南招安将吏,受诱降淯井夷贼斗敖等,请

并补三班差使、殿侍、淯井监一带招安、巡检。』从之。甲申,梓州路转运司言:『夷贼复寇三江寨,淯井监指挥使散直王用等领众击走之。』

皇祐元年二月,梓夔路钤辖司言:淯井监一万余人内寇[4]。初,监户负晏州夷人钱,殴伤斗落妹,其众愤怒,欲报之。知泸州张昭信劝谕,既已听服,而清井监复絷婆然村夷人细令等,杀长宁州落占等十人,故激成其怒。诏知益州田况发傍郡卒,令梓夔路钤辖宋定亲讨捕之。

六月,诏梓夔路钤辖司:『乃者淯井监夷人内寇,尝募药擊手白艻子弟随军,其所贷钱粮悉蠲之。』

七月癸丑,赐知益州田况、梓州路转运司何知至勅书奖谕,梓夔路钤辖宋定、知泸州李道宁、泸州巡检孔道宁[5]、嘉眉州巡检陈遇、知淯井监刘继英、淯井监押费元庆、资荣州巡检李友忠[6]、王齐雄、梓夔路都监王楷、梓州都监张斌、遂州巡检王文质、简州巡检孔惟恭、梓州路走马承受翟文秀,或迁官,或加职,或减磨勘年,并以淯井夷人平也。

三年三月,改泸州三江寨为宁远寨。婆娑寨为安夷寨。乙丑,龙图阁学士田况言:『乡者淯井监夷人连年攻围监城,水陆不通。益梓夔路钤辖司官军洎白艻子弟近二万人讨之,兵战死甚众,饥死者又千余人,盖由本监不得人致此。自今令转运、钤辖司举官为知监、监押,代还日特迁一资。』从之。

保州兵乱

庆历四年八月。保州、广信、安肃军自五代以来,别领兵万人,号缘边都巡检司,亦曰天策先锋,以知州、军为使,置副二人,析所领率为三部,使援邻道。太祖尝用之有功,诏每出巡,别给钱粮以优之。其后州将不复出,内侍为副,数出巡,部卒遍得廪赐,军中以为不均。通判保州、秘书丞新昌石待举献计于都转运使张显之,仍请合三部兵更出入,季一出,即别给钱粮,余悉罢,仍请以武臣代内侍。时杨怀敏方任边事[7],尤不悦。巡检司云翼卒扬言为乱,知州、如京使、兴州刺史刘继宗心不自安,乃悉令纳私所置教阅器仗。会都监韦贵与待举射弓赌酒,而众辱之,贵凭酒慢骂曰:『徒能以减削兵粮为己功!』因激其众。是日给军衣,众遂劫持刀兵入牙门。待举挈家上城,出东门入无敌营。会继宗亦挈家至,与待举列无敌兵守关城,率神卫招收兵却入东门,以拒乱兵。既而转斗不敌,继宗、待举复上城避之,遂自下城。继宗渡城濠溺水死,待举藏鹿角中,为乱兵所害。众怨待举甚,揭其首,众射之。又疑走马承受刘宗言与待举同议,亦害之,始迫缘边巡检都监王守一为首,守一不从而死,乃拥韦贵据城以叛。礼宾副使兼閤门通事舍人、知广信军刘贻孙与走马承受宋有言临城谕叛兵,有欲降者。计未决而诸路进军来讨,遂复固守拒命。

按:保州兵乱乃八月初五日,始命富弼使河北,实以初五日受命,此时朝廷未知保州兵乱也。弼使河北,但欲修饰边备,未行而保州乱作,朝廷就委弼措置,弼缘此遂行,实非始谋也。其后弼有《辨谗札子》,却云因保州乱,坚乞得河北宣抚,盖小误。然事适同日,不妨便文。而范纯仁行状、苏轼神道碑及朱墨吏附传并云弼因保州平贼出,则误甚矣。今不取。

戊戌,枢密院言保州兵乱。诏遣入内供奉官刘保信驰往视之。庚子,命知制诰田况往保州城下相度处置叛军,仍听便宜从事。赐保州投来人员兵士特支钱。壬寅,降勅榜招安保州叛军,诏知雄州王德基牒报北界,以保州兵乱,本路方镇兵捉杀,恐缘边人户惊也。甲辰,赐保州城下诸军将校特支钱。甲寅,朝议以诸道兵集保州城下,未有统辖,因诏宣抚使富弼促行,往节制之心再降勅榜招安。仍令田况等且退兵,选人赍敕入城。若遂开门,一切抚存之;如尚拒命,则益兵进攻,其在营同居骨肉,无老幼皆杀之。先是,知定州王果率兵趋保州,攻城甚急。会有诏招安,贼不肯降,乘埤呼曰:『得李步军来,我降矣。』李步军,谓昭亮也。诏遣昭亮。是日,昭亮至,与田况同谕贼,贼终未信。右侍禁郭达径逾濠诣城下,谓贼曰:『我班行也。为我下索,就汝语。』贼乃下索,即援之登城。谓贼曰:『我班行也,岂不自爱?苟非诚信,肯至此乎?朝廷知汝非乐为乱,由官吏遇汝不以理,使汝至此。今赦汝罪,又以禄秩赏汝,使两制大臣奉诏书来谕汝,汝尚疑之,岂有诏书而不信耶?两制大臣而为妄诞耶?』词气雄辨,皆相顾动色,曰:『果如此,更使一二人登城。』即复下索,召其所知数人登城。贼信之,争投兵下城,降者二千余人,遂开门纳官军。其造逆者四百二十九人,况具得其姓名,令杨怀敏率兵入城,悉坑杀之。

达本传云:范贵、史克顺、侍其臻据保州叛。按:此时但有韦贵,无范贵。又云:臻、贵自经。按:臻亦未尝死,不知本传亦何所据也,当考。今止用《记闻》所载事。李昭亮传云:昭亮从数十人叩城扉,袒示城上不以甲盾自蔽,为晓譬祸福,贼遂降。盖饰说。今从《记闻》。按《会要》亦云遣郭达入城谕贼,昭亮不当专此功也。

降卒二千余人悉分隶诸州,宣抚使富弼恐后生变,与都转运使欧阳修相遇于内黄,夜半屏人谋,欲使诸州同日诛之。修曰:『祸莫大于杀已降,况胁从乎?既非朝命,诸州有不从,为变不细。』弼悟,乃止。

朱史附传误以富弼为夏竦[8],今从苏轼所作欧阳修传。

工部郎中、直昭文馆、知沧州刘涣为吉州刺史、知保州。涣至逾月,云翼军士又谋反,居人皇恐。涣以单骑至,械其首恶诛之,一军帖然。

此据涣本传。按:云翼军叛,既诛之矣。涣至,又复谋叛,不知果否。涣不逾年徙登州,当考。涣知保州,乃此月癸丑。

九月辛酉,田况奏保州平。壬戌,诏保州官吏死乱兵而无亲属者,官为殡殓;兵官不从贼被害及战退,并优赐其家。近城民田遭践蹂者,蠲其租。河北都转运按察使、工部郎中、天章阁待制张昷之落职知虢州。初,昷之闻保州乱,自魏驰至城下,召诸将部分攻城,使人谓怀敏曰:『不即来,当以军法从事!』既就坐,反以兵自卫。昷之曰:『诸将方集,独敢以兵随左右,岂欲反耶?』因此去卫者,故怀敏深恨昷之。尝密奏杀昷之,则贼降矣。会富弼力为显之辨,上意解,犹坐前事落职。

《记闻》云:初,怀敏与昷之不协,密奏贼于城上呼云:『传得张昷之首,我即降。』愿赐昷之首以示贼,宜可降。上从之,遣中使奉剑往军中斩昷之首以示贼。宣抚使富弼遇之,亟遣中使还,具奏曰:『贱初无是言,必怨雠者为之。籍令有之,若以叛卒故斩都转运头,此后号令,何由得行?』乃落昷之待制,降知虢州。按:以叛卒故斩都运使头,本朝固无此事,况仁宗之德乎?今不取。若谓怀敏深谴昷之,致令重贬,则可尔。

知定州[9]、皇城使、贺州刺史王果降知密州,坐攻保州城多杀伤士卒也。乙丑,龙图阁直学士、右正言、知成德军田况为起居舍人,步军副都指挥使、感德军留后李昭亮为淮康军留后、知定州,洛苑使、晋州刺史、入内侍押班杨怀敏领通州团练使,赏平贼之功也。赠广信、安肃缘边巡检都监王守一为成州团练使,录其子三班借职怀懿为西头供奉官。保州沿边走马承受刘宗言为左千牛卫将军,录其子景贤为右班殿直。以右侍禁郭达为閤门祗侯。升保州第五指挥为云翼指挥。庚午,降权保州都监、西头供奉官韦贵为右侍禁[10]、监岳州茶盐酒税兼监州仓草场,权保州兵马监押、左班殿直侍其臻为右班殿直、监曹州仓,徙监保州屯田务、右侍禁贾世永监郓州仓,保州、广信军管界巡检、右侍禁史克顺[11]、泽州管界巡检保州指使三班奉职张渎决脊杖二十,刺配沙门岛。贵本刘从德家奴也,从德卒,以恩补班行,累迁西头供奉官、权保州广信安肃缘边巡检,至是,权保州都监。会兵叛,贵虽不能死节,然屡发奏城中,又趣乱军降。及城将平,里疑为内应,欲斩之,求哀得免。世永廨舍在南关城里,偶入城遇乱,遂被留。及田况以勅榜招谕,世永为乱卒遣出,见况,欲得走马宋有言入城乃开门,有言既不去,尝令世永复入城谕乱军。克顺廨舍在东关门,是日,领兵与乱军格斗,矢中其肩。渎,府谷人,应进士举,因府州防城免解,授长史,试方略,得三班奉职。韦贵既劝谕乱军,渎乃言:『我尝读法书,非可赦之罪也。』御史包拯言:『贵罪大责轻,如未欲便行严断,即乞于远恶处编管。』不从。乙亥,田况上保州城下官员有功者第一等三人,诏迁两资;第二等三人,迁一资;第三等二十三人,与减三年磨勘;第四等二十八人,第五等十五人,并赐银绢有差。

贝卒王则之叛

庆历七年十一月戊戌,贝州宣毅卒王则据城反。则本涿州人,岁饥,流至贝州,为人牧羊。后隶宣毅军为小校。贝俗尝言: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持世。初,则去涿,母与其诀别,刺『福』字于其背以为记,妖人因妄传福字隐起,争信事之,而州吏张峦、卜吉主其谋,党连德、济诸州,约以明年正旦断澶州浮梁,乱河北,会党人潘方净怀刃以书谒北京留守贾昌朝,事觉被执,不待期亟叛。时知州张得一方与官属谒天庆观,则率其徒劫库兵,得一走保骁捷营。贼焚门,执得一,囚之。兵马都监田斌以从卒巷斗,不胜而出。城扉阖,提点刑狱田京、任黄裳持印弃其家缒城,出保南关。贼从通判董元亨取军资库钥,元亨拒之,杀元亨,又出狱囚。囚有憾司理参军王奖者,遂杀奖。既而节度判官李浩、清河令齐开、主簿王滦皆被害,则僭号东平郡王,以张峦为宰相,卜吉为枢密使,建国曰安阳,榜所居门曰中京,居室、厩库皆立名号。改年曰德圣,以十二月为正月。百姓年十二以上、七十以下皆涅其面,曰贝军,破赵得旗帜,号令率以佛为称。城以一楼为一州,书州名,补其徒为知州,每面置一总管,然缒城下者日众,于是令守者五五为保,一人缒,余悉斩。初,变起仓卒,众莫知所为,元亨自天庆观促马驰还,坐厅事,贼党十余人擐甲露刃,排闼而入,左右皆奔溃。贼胁元亨曰:『大王遣我来索库钥。』元亨据案叱之曰:『大王谁也?妖贼乃敢弄兵乎?我有死尔,钥不可得也!』贼将郝用继来索愈急,曰:『库帑今日大王所有也,可不上钥乎?』元亨厉声骂贼,用遂杀之,贼争携钥去。城破获用,斩之以祭元亨。元亨,束鹿人也。贾昌朝遣大名府钤辖、内殿承制郝质将兵趋贝州。

十二月辛丑朔[12],昌朝以贝州反书闻,内出札子下中书、枢密院,亟择将领往扑灭之,仍令澶州、孟州、真定府预设守备,毋至奔逸,其契丹贺正旦使当由它道至京师。王寅,遣宫苑使象州团练使入内押班麦允言、西京作坊使资州团练使王凯往贝州捕杀军贼,仍诏贾昌朝发精兵卫之。高阳关部署、马军都虞候、象州防御使王信闻贝州乱,亟领本路兵傅城下。甲辰,即以信为贝州城下招提都部署。丙午,河北转运司言:『贝州军民降者六百余人。』诏王信等:『军营在关城内而与为乱者,宜并行羁管之;非为乱者,常加晓谕,勿令忧疑。』是夜,有星大如缶,坠贼城中。丁未,诏:『诸道兵马已会贝州城下,令王信、麦允言、王凯、郝质速行攻讨。其转运使、提点刑狱官毋得与攻讨事。』庚戌,权知开封府、枢密直学士、左谏议大夫明镐为河北体量安抚使。壬子,诏:『访闻贝州城下军马多致杀戮,以邀功赏,其令贾昌朝及王信等严切约束,违者以军法从事。』癸丑,诏贝州有能缒索引官军致得城者,与诸卫上将军,赏钱一千贯。甲寅,知沧州、西上閤门使、荣州刺史高继隆为东上閤门使、知贝州,遣内侍何诚用赍敕榜招安贝州军贼。御史中丞高若讷言:『河朔重兵所积,今释贝州不讨,后且启乱阶,为四方笑。』不听。

八年正月甲戌,度支副使、工部郎中郑骧权河北转运使,仍就贝州经度军须。乙亥,明镐言:贝州距闉火,斩守闉三班奉职李兴。初,贝州城峻不可攻,乃谋筑闉,度用工

二万人,期三十日可与城齐,而贼亦于城上设战棚,与官军相当,名曰『喜相逢』。距闉将成,又为贼所焚,火三日不灭。既斩兴,乃用军校刘遵计,即南城凿地道而日攻其城,以牵制之。贝州民有汪文庆、郭斌[12]、赵宗本、汪顺者,自城上系书射明镐帐,约为内应,夜垂絙以引官军。既纳数百人,焚楼橹。贼觉,率众拒战。初,官军既登,欲专其功,断絙以绝后来者。及与贼战,兵寡不敌,与文庆等复缒而下。是夜,城几克。丙子,授文庆、斌西头供奉官,宗本、顺右侍禁。丁丑,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文彦博为河北宣抚使、本路体量安抚使,枢密直学士、左谏议大夫明镐副之。镐督诸将攻贝州城,久不下,帝忧之,问辅臣曰:『策将安出?』彦博乞身往破贼,故遣彦博宣抚,而改镐为副。先是,枢密使夏竦恶明镐,恐其成功,镐所奏请,辄从中沮之。彦博既受命,因言军事中覆不及,愿得专行。戊戌,诏许彦博以便宜从事。入内供奉官李德和为走马承受。贝贼谋窃出,要劫契丹使,明镐牒知之,遣殿侍安素伏兵西门。壬午,贼果以三百人夜出,伏发,皆就获之。丁酉,以降空名告敕、宣头札子三百道下河北宣抚使,以备赏战功。是日,彦博至贝州城下。官军攻贝州城北甚急,贼兵尽锐御之,而南城所穴地道潜达城中,贼初不觉也。

闰正月庚子朔,文彦博夜选壮士二百,衔枚由地道入,右班殿直曹竭等导之。既出登城,守陴者垂絙引官军,贼纵火牛,军稍却,军校杨遂援枪中牛鼻,牛还走,贼众惊溃,王则开东门遁。閤门祗侯张絪缘壕与战,死之。王信捕得则余党,保于村舍,皆焚死。则自反至败凡六十五日。遂,开封人也。

辛丑,文彦博遣李继和来告贝州平,赐继和锦袍、金带。彦博请斩王则于大名府,夏竦言所获非真盗,当覆视之。乃诏以槛车送则京师。甲辰,曲赦河北,赐平贝州将士缗钱,战没者官为葬祭之。兵所践民田除夏秋税。改贝州为恩州。乙巳,诏恩州置旌忠寺以追荐军士,又设水陆斋于京师普安院。戊申,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文彦博为礼部侍郎、平章事,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明镐端明殿学士、给事中,马军都虞候、象州防御使王信为威德军留后,入内副都知、宫苑使、眉州防御使麦允言为昭宣使、遂州观察使,西京作坊使、资州刺史王凯为泽州刺史,东上閤门使、荣州刺史、知恩州高继隆为引进使、陵州团练使,崇仪副使、真定府路都监张忠为西染院使、资州刺史,自余兵官各以功次迁,京朝官选人预军期者六十人,都虞候至士卒八千四百人,第其功为五等,第一等一百六十人转五资,第二等三百人转四资,第三等三百人转三资,第四等六百人转二资,第五等一千八百人转一资,其余赐缗钱有差。赠马遂为宫苑使。遂,开封人。初隶龙卫军,补散直,改三班奉职,为北京指使。闻王则叛,中夜叱咤,晨起诣留守贾昌朝请击贼,昌朝因使将榜入城招降,贼盛服见之,与饮茶,遂谕以祸福,辄不答。遂将杀则,而无兵仗自随。时张得一在侧,遂欲其助己,目得一,得一不动,遂奋然起,投杯抵贼,扼其喉,击之流血,而左右卒无助者。贼党攒刃聚噪,至断其一臂,犹骂则曰:『妖贼,恨不斩汝万段!』执遂,缚而支解之。则仓卒被殴,伤病数日,乃起。事闻,上叹息久之。则既诛,乃追赠,封其妻为旌忠县君,赐冠帔,官其子五人。后得杀遂者,骁捷卒石庆使其子剖心而祭之。乙卯,武胜节度使、检校太傅、同平章事、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贾昌朝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加检校太师,进封安国公,以贝州平也。翰林侍读学士杨偕言:『贼发昌朝部中,至出大臣乃能平。昌朝为有罪,不当赏。』弗听。辛酉,降河北转运使、兵部郎中皇甫泌监青州税,提点刑狱、祠部员外郎田京监郓州税,前知贝州、四方馆使、附州刺史裴德舆追三官,为池州团练副使,前贝州钤辖、皇城使李昭度追三官,为濠州团练副使,贝州都监、内殿承制文吉除名,长流梅州,监押、右侍禁赵惟一杖脊,配沙门岛。泌、京坐贼发所部,德舆、昭度并以妖党结集久而不察也。文吉、惟一皆懦怯弃城,而文吉颇宣律。得以减死论。

丙寅,磔王则于都市。丁卯,诛张得一,其弟兄悉坐降官,妻子论如律。得一以西上閤门使知贝州,视事八日而乱作,贼置得一州廨之西,日具食饮。初,贼取州印,语曰:『用讫却见还。』每见贼,必呼曰『大王』,先揖而后坐,坐必东向,又为则讲僭拟仪式。贼平,得一付御史台劾治,狱具,朝廷议贷死,中丞高若讷谓:『守臣不死自当诛,况为则屈乎?』得一坐弃市。得一既诛,其第当没官。翰林学士张方平言:『得一父耆,真皇宠臣也,此第本恩赐得一。今妻子免缘坐,耆在,且子众,辄没其第,于法不类。』诏还之。

二月甲戌,皇甫泌改知泽州,田京通判兖州。文彦博言:『恩州贼起,泌在河北,有供馈之劳。京到官未逾月,其家尝限贼,故复之。京初脱身趣南关,入骁捷营,抚士卒保州。振武兵焚民居欲应贼,京捕斩,乃定。贼遣其党崔象伪出降,京以其持妖言惑众,又斩以狥,由是营兵二十六指挥在外者皆慴服不叛,州民之居南关者,多与城中等,得不陷贼,京有力焉。京督士攻城甚力,贼系京妻子,乘城迫使呼曰:「毋亟攻城,城中将屠我辈矣!」京叱诸军益进攻,注矢仰射,杀其家四人。贼知京无所顾,乃牵妻子去。』寻以御史言其失察过轻,而忘家为国义重,不宜左迁,寻又改知江阴军。戊寅,右班殿直曹竭、真定府牢城指挥都虞候刘遵并为内殿崇班。贝州平,两人力居多,故优赏之。

三月丙午,赠恩州通判、国子博士董元亨为太府少卿,录其子沂为太常寺太祝。判官李浩子偃为县尉,俅南和尉,侃衡水尉。司理参军王奖子规觐清河令,齐开子康民、康功主簿,王奕子安宁、安世并为诸州司士参军。又赠东头供奉官、閤门祗侯张絪为右领军卫将军。

亲从颜秀之变

庆历八年闰正月辛酉。是夕,崇政殿亲从官颜秀、郭逵、王胜、孙利等四人谋为变,杀军校,劫兵仗,登延和殿屋入至禁中,焚宫帘,斫伤内人臂。其三人为宿卫兵所诛,王胜者走匿宫城北楼,经日乃得而捕者,即支分之,卒不知其始所谋。枢密使夏竦言于上,请御史同宦官即禁中鞫其事[14],且言不可滋蔓,使反侧者不安。参知政事丁度言曰:『宿卫有变,事关社稷,此不可忍。固请付外台,穷治党与。』自旦争至食时,上卒从竦议。

争狱,据孙抃所作墓志并司马光《记闻》。

甲子,降勾当皇城司、建宁军留后杨景宗为徐州观察使、知济州,皇城使、康州刺史、入内副都知邓保吉落副都知,为颍州钤辖,左藏库副使、通州团练使、入内副都知杨怀敏为文思使、贺州刺史,北作坊使、廉州团练使刘永年为洛苑使、英州刺史、蔡州都监,洛苑使、眉州防御使赵从约领陵州团练使,为濮州都监,供备库使、荣州刺史、带御器械王从善落带御器械,为曹州都监。从善等五人皆外迁,独怀敏领职如故,枢密使夏竦庇之也。先是,有诏释景宗等罪,御史中丞鱼周询、侍御史知杂事张昪、御史何郯等言:『殿庭所置宿卫,本为人主预备非常。今卫士自生变故,所为凶悖,意不可测。兼后来获余党最为要切,闻累传圣旨,令未得杀死而全不依禀,盖是本管臣僚惧见捕获之后勘得情理深切,所以容纵手下众人杀死,以图灭口,而轻失职之罪。情状如此,理无可恕。太祖朝,酒坊火发,本处兵士因便作过。太祖以本坊使副田处岩等不能部辖,并处极法。今乘舆咫尺,贼乱窃发,凶恶之状,无大于此。而居职者既不能察举,当宿者又不即擒捕,未正典法,何以塞公议?深恐朝廷法令从此宽弛。伏乞断自圣意,特降指挥,将应系勾当皇城及当夜直宿臣僚并等第重行黜降,用振威罚。所贵禁近之司不敢旷慢。』从善等既外迁,郯等又再具奏,乞罢绌怀敏,言:『伏缘卫兵窃发,凶悖至甚。怀敏适居官守,不能先发奸谋,致盗入宫闱,惊骇御寝,未行谴谪,深屈典章。乘舆所系至重,今文武多士以朝廷独宽怀敏,有心者无不愤激,有口者无不惊嗟,以至里巷愚民,亦皆腾沸。国家用刑,当示公共,不可以一近习,致失众心。』寻有诏:『怀敏落入内副都知,与在京差遣。』郯等又言:『怀敏与邓保吉俱是勾当皇城司,贼发之夜,怀敏正当内宿,责其旷职,合重一等。今保吉等例授外任,怀敏独留京师,刑罚重轻,颇为倒置。中外闻见,尤所不平。伏乞特从圣断,一例责授外任。』上令中书召郯等,谕以独宽假怀敏之故。郯等又言:『若当贼发之际,怀敏能于后殿即时捕获,犹可赎罪。今贼已入禁庭,通夕之间,陛下被此震惊,固亦甚矣。怀敏纵有先报之效,其可赎失察之罪乎?伏望陛下举祖宗之法,以塞公议;正左右之罚,以示无私。不惜出一怀敏,慰中外臣子之望。天下幸甚!』

二月癸酉,文思使、贺州刺史、入内副都知杨怀敏落入内副都知,复为左藏库副使、通州团练使、滑州钤辖,始从御史之言也。

校勘记

[1]贞州原本作『真州』,误。按:此蛮夷羁縻之州也,非淮南路之真州。据《长编》卷一五五改。

[2]区世宏原本作『区世容』,据《长编》卷一五五改。

[3]区煜原本『煜』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一五五补。

[4]一万余人《长编》卷一六六作『百余人』,似是。

[5]孔道宁原本脱『宁』字,据《长编》卷一六七补。

[6]资荣州原本脱『资』字,据《长编》卷一六七补。

[7]方任原本作『万任』,据《长编》卷一五一改。

[8]误以原本脱『误』字,据《长编》卷一五一注文补。

[9]定州原本作『守州』,据《长编》卷一五二改。

[10]韦贵原本作『韦贤』,据《长编》卷一五二改。

[11]史克顺原本作『史克润』,据《长编》卷一五二改。

[12]辛丑原本作『辛卯』,据《长编》卷一六一改。

[13]郭斌原本作『郭赞』,据《长编》卷一六二改。

[14]宦官原本『宦』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一六二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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