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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 游赤松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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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熙十五年,南至后一日,与二三友访吕兄仲平之庐。登高四望,缥缈赤松之居,如在屋后。后二日,呼儿觅藜杖,命友戒行囊。将出门,仰视天际,云物飘浮,雨意坠地,兴尽欲止。既而曰:“会有能为我开之者。”缓步出北郭五里许,廛市烟火始绝。山光野色,渐与人相应接,而晴光亦时着人。又二里许,至季氏之庐。所居依山,茂林清池相映带。季氏兄弟与其知友陈岩夫,亦亟袱被,欲共宿山中。道间有可寓目处则止,一以休足力,一以适吾意。又行十里,至小石桥。望赤松山,积霭横翠,蔚然深明,而水声琤琮,如环珮之相击相应。复行三里许,入山门。长松偃蹇道旁,若不肯与世士为伍。至桥亭,坐于老木之上。与涧横石,激为清湍,澎湃汹涌。人籁俱息,心目为之醒然。止于“漱玉”,饮于“濯缨”。曩岁雷雨泉石之声,恍然在耳边。复曳杖人“小桃源”,螟色已满岩谷矣。徙倚“枕流”,四际溟蒙,天水一色,泉声松韵,殆若暴风急雨之骤至。徐行察之,又若车马卒奔而未有所止也。云间时有疏星,点缀林杪,与水影相照,清澈无底。坐而假寐,神清如游钧天,而不自知,夜将半,始就寝。梦魂所历,盖亦非人间世也。晨兴复至其处,灏气游衍,天宇无滓。再至“过清”,驻目久之。即寻支径谒二仙祠,世相传以为黄初平史弟觅亡羊之地;或曰,此留候所谓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者,其信然耶?雨微作,欲还观中。已而复霁,偕行者俱欲登山,酌丹井饮,造之。自崖而返,景移目改,亦忘乎足之前。苍然列屏,流水在下。望桃源之亭榭,亦隐约可见。中道或有依涧而上,观瀑泉,履白石,欲穷其源而不可得,复相与会于丹泉之上。山高而深,下视群谷,莫不献状。道家者说葛真人炼丹处,其语虽若诞谩不经,然广谷大川之间,亦安知无葛天氏之民,遗世忘言者与?归途高者平,险者顺。山回路转,乌纱欹斜,随意先后。雨复作,小憩于村舍。至山下,雨亦止,日犹未中。少休即饭,饭竟,信其所之。道士多扃户,时闻棋声。再寻“桃源”之游。登御风亭,林木交翳,今皆廓然。复循山磴,游于“物外”。乔木倚天,涧流清壮。此问桃源之津所从始也。过小桥,缘山而行。泉石相捕,无风而涛。行且百步,幽意益邃。横涧为桥,榜曰:“三峡”。惊涛怒流,与巨石相吞啮。前莫知其所穷,后莫知其所止。清深幽胜,殆与法相隔。复行数十步过盘石,临浚流,景象天逸。不特与所谓“物外”者异,亦与所谓“三峡”者异。横绝一小桥,又数步临涧而高,大石侧立于小亭之后,其名曰:“泠然”平流满盈,以止众止,上下水石,滚滚不少休。望涧之北,山容物而立。由杰石面前,登“栖碧”。位置清稳,水声潺湲,心迹可以俱清。杰石之后,地平如掌,可据槁梧而坐,丹井路亦可由此而上,诵《招隐》、《游仙》之篇,徘徊登眺,不知日之入。须臾,暮烟四合,不可久留,复录旧游而归,抵夜复坐于“枕流”。林外灯火,久益微茫。泉流静深,尤与夜气相宜。

是行也,初为一日这留,而山灵不我厌也,晦而雨,雨而晴,极目于丹井,称心于桃源,而于“枕流”“过清”之间,朝暮几与神交。自己未至辛酉,凡三日而后返。

题记:在作者笔下,山中天气的晴雨变化,撩人游兴;境界的清幽深邃,招人神游;神话传说的扑朔迷离,使人疑信参半。山以赤松子而得名,作者的状景记游,无论是“桃源”、“枕流”的泉声松韵,二仙祠、炼丹山的神话传说,还是“物外”、“三峡”的惊涛怒流,无不与山中的“仙气”逸趣相协调。

作者简介:吕祖谦(1137-1181),字伯恭,人称东莱先生,婺州(今浙江金华)人。南宋哲学家、文学家。隆兴进士,复中博学宏词,曾任著作郎,兼国史院编修官。与朱熹、张栻齐名,称“东南三贤”。其学主“明理躬行”,治经史以致用,反对阴阳性命之说,开浙东学派之先声。为文闳肆雄辩,笔锋犀利。著有《春秋左氏传说》、《东莱左氏博议》、《历代制度详谈》、《东莱集》,编有《宋文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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