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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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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古灵集>

钦定四库全书

古灵集卷十四

宋 陈襄 撰

与两浙安抚陈舍人书

某伏闻执事按部东南首访士民德行某谓股肱大臣受主上顾托于外其志在于夙夜图其所报则莫若求贤拔士之务爲先然自昔观风按俗之臣罕有行者今执事独能轩然振举其事此希濶之盛美小子不任懽忭虽然但以旌旄之行所至遄速独眎独听不克尽天下之贤才又恐所部之吏无告者有负执事上报君父之心某虽愚所识近世四方豪杰之士於心遇执事之能推贤不敢隐惜谨取其才行殊尤卓絶素与之交与所闻见而知者敢以爲献焉其已仕者四人有殿中丞致仕胡瑗者博学通经负文武之道而适用不迂向在江湖间兴学养士凡十余年弟子一千七百人魁杰之才多出门下今年过六十而进德未已有舒州通判王安石者才性贤明笃於古学文辞政事巳着闻於时有颍州司法参军刘彞者其人长於才而笃於义其政与学皆通逹於体要有庐州合肥县主簿孙觉者材质老成志於经学而浸有原本观其文辞或简而能粹殿中丞胡瑗门人高第数百衆称其贤瑗虽老其材尚可大用惜乎未有知音者三人者皆贤者之资也将置之美地不拂其所进以育成其美材可量也哉其在下者五人福州侯官县陈烈者天性仁孝其才智超特学古明道造大贤之域自庆历初下第闭门潜心治经十余年两经科诏不应里选身服仁义乡闾宗之有同县郑穆者明而好学深造於道其心仁气正勇於爲义学博而文壮有扬州孙处者爲性高介好古而志於道安贫不仕节行着闻凡爲文词必臻於理有衢州江山县周頴者刚义孝友及冠始学卓有奇节而不畏强御有烈士之气有越州萧山县吴孜者勇於爲义少习声律之学旣而宗道约心於理甘贫养亲节义稍着彞烈穆某之友人也凡与并立於古人之域积二十年辛勤事业足见其志使之得其志而行其道其补助国家岂少哉若行已作事未敢极言俟执事见而知之可也处頴孜某所闻而知之者虽道业不及於三子然其行义皆足以取信於人巳抑国家伟材也夫大贤之才难知亦难其才以四海之广环而求之尚恐未足充执事之所欲况止於一方与一州其所得必狭矣某遂敢广引天下凡所知者以爲告也其次虽有朴茂磥砢之材行谊未着不敢以闻尚观其成其不知者尚在执事博而求之也执事郎日归觐冕旒道民疾苦事外必有献纳补报於上则无大乎斯事而无过乎斯人也君子之於仕也所患无其道无其位无其时而不得与天下贤才共济之尔今执事旣有其道又得其时与其位而其所以共济又有天下之贤才如是其不可失也心急辞率伏唯执事留意详采

与章表民书

隐居求志古人尚之某持是心佩是言久矣贫贱不能自计因循于今未之能行今表民率先能行之介如石然无所疑顾非夫信道勇果不能如是某心悦而诚服也诗云德輶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惟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此之谓也虽然抑未知吾子何隐也有爲圣人隐者有爲贤人隐者有爲介夫隐者圣人隐者乐天以俟命者也时未可而潜时可而後升蜿蜿蜒蜒莫知其神古人有爲之舜伊尹是也贤人隐者养气以畜其德者也庸言之择庸行之守居贫贱而不改其乐养之而後动涵之而後进然亦有关於时古人有爲之顔囬曾参是也介夫隐者欲洁其身而不累乎世者也凡在於彼者皆无所加於我者也赤子将匍匐入井不肯一援手而举之视弃天下之民如弃敝屣然而足以自牧而不足与忧天下古人有爲之长沮桀溺是也是则君子不爲也表民固贤者隐也其出处言语亦宜蹈夫贤人之检押使无失其进退之正则庶乎其可法也表民勉旃

与陈砥秀才书

士之尚志如乌获之於力也夫爲乌获而其力不足以引百钧之重则非乌获矣士而其志不胜先王礼义之任则可谓士欤吾之待後进士于兹未始不用是说进观其能否也其初来惟管氏兄弟与吾子爲有志庶几其可望者 不幸吾子遽去不克观其成焉余亦早夜不已然其所利皆非吾之所欲爲之者其间虽有所勉进而是退而疑故吾日爲之忧恐不能有远到者夫岂不知干时进取之术可师可模者四方皆是而不往从之乃知断然割亲戚之爱冒山岭之险趋寂寞之地而来从於吾惜乎其犹不知务进於是也虽然亦不可谓无志者不思尔已吾得已乎哉更当切切告之竟观如何师复还家多事废学比又徙居山中吾子又目疾恐不能进颇用爲忧更须乘其未甚广求医药务要无事庶几成就其学不忘其初之志吾之望也惟吾子勉旃

答阮鸿秀才书

向者足下不以仆愚不肖惠然辱书与文贬损相问忻悚交至不容於心近世选举之失取人以技艺之道士之豪杰有爲有守进於是者必穷故天下学者丧失其本原日以习词章进取爲利若往而不囬者足下之言乃能有志於古人将弃俗尚而趋至穷之域固奇矣此固仆所愿闻而不得者其间论取舍之分计已自得何假於人仆虽愚於是粗能通之敢以是爲足下喻有乐师者世爲咸?而衣食不获遇於其上既而悔曰咸?诚美矣而使吾穷不若工淫哇之爲利也舍而爲郑声则何如苟有知者必爲之惜也士弃圣人之学而趋小道则义有甚焉然工之於咸?非无利也在精焉而已矣遇诸后夔则登郊庙格人神矣士之於圣人之道非无资也在一焉而已矣遇诸周公则泽天下福生民矣苟有其志而无成功虽圣人不利若曰小道之不可以已也须以发策决科抑爲之不有道乎其於文也一槩诸正而无悖於理将有所试直词以明吾道焉其穷也可传其逹也可行不害於爲孔子之术如斯可爲也自古学诗过求圣人之心者亦夥矣若十四篇之论其用心甚勤抑犹有异孔子之志者更当平心而逆思之务有合焉书不能一一

与同年周岐员外书

近日承所赐歌诗一函词与气方厚而有力直强而不挠讽诵在口天成其声抑其间称奬踰多不敢受赐古者善善恶恶惟其人非所与而与之辱身非所誉而誉之辱言此固足下所宜惜也仆少戅愚比今三四年始有志於学居常考前古验当世时有感激生诸中不敢辄形于言自非与时俗人书词相往还於礼宜答则不得已爲往往求诸人而发之不然或勉强持笔姑爲常俗之语以塞怨谤犹有久而不报之者直何能分外出意因时事而少有论着哉今足下通讲五经学者满门开口论议旦夕不能巳犹能以余力置小子於胸中发於口而长于言固不可谓无意者然仆至於是邑矻矻於诱进非徒然耳庶几有义正之士日相劘揉告以所不及来者不谕其意徒嚚嚚多言日生依阿仆素不喜足下居乡爲先生耆德不当固然古人谓非我而当者吾师此仆汲汲求也诚足下不依阿其言仆不敢贰于行事则四方之人来者亦起心动志公然而敢言抑仆有所待於衆人不虚耳凉秋雨阕研讲多暇轩车来临以慰渴想

与钱公辅着作书

某曩闻阁下才名籍籍愿见无由比造大府称贽下执事欣然有得於心虽然顷刻之接焉能尽其志哉某愚不自树立凡养心治已之术无非取资於人闻古人至是邦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窃自比之常欲举识今世所谓豪杰之士而求其助已者区区之志驰骋上下比二三年然其所得未足充於其心比复有求於荐绅闻人间先其大者庶几相爲耳目更将转而求人耳故以识阁下爲喜者此也向尝得阁下与孙处书其所取无求备于人不惟自喜相识又幸阁下取人通方有以相助今四方士大夫之仁贤可友可师非无其人以阁下之贤求则得之其势甚易若阁下得之乃愚得之也伏惟政事之暇少纾未急之举思有以见教而求其所谓助已者去府虽迩不获时进庑下以闻所谓助已安否谨奉书起居爲问

与福建运使安度支书【任建州浦城县主簿日作】

某比者伏见朝廷命执事以不世之才按抚闽越生民懽戴某得爲属吏辄不自揆度以所见闻一进露於右伏惟执事寛其诛戮少赐观览某诚惶诚恐幸甚幸甚某尝闻古者天子五载一巡狩至于方岳朝诸侯考制度陈诗礼观民风俗亲见百姓面问疾苦春耕秋敛以赈发补不足三载考绩庶官黜陟幽明自尧舜三王垂拱而治天下无事後王薄德不能远鉴古先申画天下疆土离爲郡县非如古诸侯制天子不巡狩行人不采诗元老不登席诸侯不考绩天下制度荡然无纪我朝因唐汉故事袭其疆封虽在闽禺川广万里咸曁声教圣人知其未可卒变也故诸道州县各有师长承以百司御事又置转运使安抚使以统其属以临其民以助天子布宣恩德於民一如巡狩之事礼乐刑政钱币谷粟兵农之务皆系焉当职者莫非朝廷老臣天子倚注以爲腹心生民望之以爲父母得则一方之民安苟非其人莫不受其害转运使之权与职如何轻重哉不得不深念也至如福建二军六州四十有二县属官百有八十每岁刑狱数千山海陆产之货业盐售酒之利岁计以亿万数其间民情风俗好恶利病至纤至悉丛于一身虽然某窃敢谓执事欲行一言莫若愼出弗反欲施一事莫若独断不谋欲高明不亏莫若近正士欲视听不惑莫若远小人欲任官贤材莫若赏罚善恶欲考吏治莫若询诸民言欲刑罚不失其情莫若审克故失欲赋与不伤於惠莫若均节有无欲徵税时入莫若寛其行商欲场务登赢莫若罪其监守十者今日之要务也某请条而言之一曰欲行一言莫若慎出弗反某伏见使司行下文字多是未经筹策朝出暮改至爲寻常不知摇动居民兼又爲害请畧举一焉近岁出卖官庄屯田事体不细诸处各选官吏往覆检估凡历州县动逾岁月其间民有穷富土有肥硗其势与利不必均也百姓小民争相扇炽交构讼狱有辞盈庭公私两劳既极於病今又罢而不行此诚过在有司不深筹而慎发也乞今後朝廷所降勅宣命使司经度事宜必须明召庶官考议可否以爲不可改易然後行之二曰欲施一事莫若独断不谋某盖谓施政神明不可谋於左右窃恐助羣小之声势损大人之聪明权势者在上之操柄君子藏之在身不可轻以属人大凡位至大官身享富贵席天子之宠命以临其民无不欲去奸弊之多门一政刑之与夺然而不能者是未尽窒塞其源耳夫大人其行已也尊其待事也亷其秉权也重则其与物也博亷故事有所不知博故物有所不详欲询一才必浸渍於毁誉欲议一狱必因循於请求今执事但渊然崇深一出於已断则自然上之聪明不夺下之声势必摧矣三曰欲高明不亏莫若近正士某生长闽越所见公卿大臣出按方部未尝有好正人端士居左右以补高明者昔者虞舜善与人同乐取於人以爲善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舜与孔子犹然自非天赋圣人之材其次学而知之者未必高明故因人之高以益其所不高因人之明以益其所不明诗曰不明尔德时无背无侧尔德不明以无陪无卿左右前後无正人未有能高明者也四曰欲视听不惑莫若远小人某伏见州县胥吏小人之尤也主持官中文书日务咎恶以变乱大人之聪明行威福於州县况百姓小民乎夫尊官大臣德厚而位重人又怖其威严虽有疾恶之心不敢辄明白於左右逊接之不以礼苟求之不以财则毁訾於上矣不然或检较刑狱案牍以求人之瑕疵往往正直不阿之人有中其螫者若是从事无贤不肖莫不畏之畏者得常安不畏者得常危执事固当察焉不可信以威福也耳目於人目司视耳司听视非正色谓之不明听非正言谓之不聪故君子所近必正人所习必正师所观必正道所听必正言不以耳目近小人不以小人乱视听也五曰欲任官贤材莫若赏罚善恶某伏见文武官僚中贪邪秽罪爲祸灾者衮衮皆是其他有能洁一身卓然自树立不爲世俗之行百无数人焉若是人不可多得今方州连邑若得一二者焉以其贤率其所不贤以其善劝其所不善然则执事又当别白之大凡君子与小人同居必有祸害其势固然尔在上位者苟不察其人之贤与否一?而眡之以是小人肆而常安君子戚而常危虽有志义之士不可以有爲也贤者虽有大罪必赦故志得伸不肖者虽有小过必惩故不敢爲恶此沮劝之道尽矣六曰欲考吏治莫若询诸民言某伏见今之取吏拔才多不得其实者窃以名声取人盖有数路夫名或得之於宾客僚友或得之於贤人君子或得之於民或得之於吏夫巧言语以窃人之意气令顔色以窥人之容貌修鞭版以伺候其起居饰厨传以恩勤其往来若是终身行之惟恐不及此得之於僚友宾客也以文学治政事以正已爲民师不离经而用权不先利而後义其才德可以干大事其公方可以格至神此得之於贤人君子也终始以觊其利苟且以求其安处心不至於公临事不极於察文法舞於前而不运手足货赂行於下而不加聪明此得之於吏也不苟作一事不轻役一工不掊克而伤财不苛察而伤政施一刑必当罪决一狱必当情抑豪夺而抚孤民锄奸雄而长善士此得之於民也以得之僚友宾客孰若得之於贤人君子以得之於吏孰若得之於民今执事所属州县幕职官凡有百数其间欲举一贤黜一不肖执事从何而听之听於民而已七曰欲刑狱不失其情莫若审克故失某伏见天下所授刑法狱官皆不择材至有庸常之人素非习学经义手持刑书懵然无适从设有能者盖不过拘挛文字一执於法岂有知助顺天意推原人情者乎古人之学古入官议事以制子产铸刑书於鼎叔向非之盖谓不爲刑也书曰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法原人情无一定之论君子过失虽大或不刑小人怙终虽细或不宥仲尼爲鲁司寇诛少正卯於两观国人大服夫少正卯其罪无状而孔子诛之善用刑者诛其心不戮其迹宁失於不经不可失於情圣人尚重其事今者天下刑狱皆爲舞文巧诋之吏衣食於其间欲望道涂无寃民刑狱措诸地未可见也执事苟能修礼以明律通经而会权有司不牵制於文奸吏不容舞於法要囚必得其罪狱货不行於公然後可以保安民情清简庶狱矣八曰欲赋与不伤於惠莫若均节有无某伏见今之爲政者当国家多难时无安邦固本之意惟知在位掊克以伤於民某畧以近事言之乃者驱磨契书自宝元之後遂至二三十年一槩抽罚牙税大凡去井里鬻田宅者莫非穷民也愁忧无聊父母妻子终年不免於饥冻今使输钱数千舆隷鞭箠於前文书督责於後顾犹未死耳夫富家大户多取之而不爲虐则寡取之不可取者而复取盈焉此徙欲穷饿人之肌肤鬻人之妻孥以爲益国也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爲君辟土地充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记曰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季氏富於周公冉求爲聚敛而附益之孔子曰求也非吾徒也若是事吾徒矧肯爲乎若曰近年西鄙寇边军国用广仓廪无余粟府库无余财不得已而取之盖亦有道矣窃敢近谕如浦城县户产六千三百有余贯簿书凡五等如欲取之令计产而出钱则可以获六千三百有余贯矣而且有无贫富均给得所官虽有补私亦不伤至於科调之时专委清强之吏民无私敛输纳不艰道涂无愁苦之声仓廪有盈余之蓄矣九曰欲徵税时入莫若寛其行商某伏见近年商旅不行税课亏折由上好暴徵也大凡商贾之人多是富户不窘於衣食苟无百倍利必不肯乐爲况岁时羇旅暴露风日险阻万里割亲戚之爱以至老死於道涂诚在乎利也今所历州县凡几处所有司又尽笼其货以夺其利不惟无益而又害之人知如此孰若平居无事衣食於家何急以身自取其困上征之不见其入故其取愈多下利之不见其赢故其行愈寡今後如商人过客可且一切寛之往往岁取余赢必过数倍矣十曰欲场务登赢莫若罪其监守某伏见诸处每令僧道色役人请买茶盐或置簿拘管等夷人户此大不可也夫场务课利岁时有不登者此诚监主之者之罪也不可移之於民也国家所禁榷茶盐酒条贯罪狱非不严紧今百姓身爲盗贼首冒白刃争相窃贩至死不辞官有巨积过者不顾何哉公私之利不侔也窃见天下主守官物并无优差人吏持携数口衣食其间当职者苟非其人又懵然耳不顾利害以此奸弊百出寇攘官私惟恐一日不获其利肯有遗利於百姓乎某欲乞执事亲访官吏士民建谋画策有可以兴利百姓改除故奸宜令诸处场务一准其法每岁课程专责於监司至於妄有申请一切不行自然场务澄清课利日办也君子至於是邦其故风遗俗民情事变不可不度知也故礼其大夫之贤者询诸故老之成德者然後惟其所施焉昔皇皇者华诗言使臣虽在驰驱常咨诹於忠信故远而有光华也干旄美卫文公臣子多好善贤者乐告以善道思无以与之也今执事干旄在郊方当按行风俗询访耆老以助天子布宣恩德未必不如古使臣之华卫之臣子乐於好善某故不敢不吐私诚惟恐其言之不足以告执事之左右以副执事咨谋询度焉如执事言以取信於民智不可以不谋於衆不私高明以侮正士不役耳目以亲小人以赏罚辨官材以士风讯吏治审刑狱以故失节舆赋以有无寛商旅以讥征一场务以体制其余米盐之政则有司存执事但总持权纲以观刑政大体若然则闽越自宋七八十年以来转运使之得人独说执事也庶以涓埃之微补益山海伏望执事信而用之干凂尊严无任惶恐战汗之至

答黄殿丞书

某前日受所赐书一函诚发於心仁形於言蔼蔼乎其言雍雍乎其和其大率称道小子言尤过当夫行古人之道追慕圣贤之用心在某愚钝何能有此执事爱人乐善闻而信之不知采听之过欤某虽愚无知自到浦城二年凡与士大夫相识书辞往还得其所操存未有如执事者比得亲故书云执事爲政寛猛得中昔人无与比者初时未见顔色用未敢决然信之及观书词灼然见其心於是信乎吾父母邦之民乐受福也某尝谓侯官之民粗识善恶若得贤令可以德化曩者某人与某人断断无他技但能正行一事公决一狱民犹称之至今耆老相传说以爲故事况执事今日之心能尽已力行一民一物无不受赐将来所收民言宜如何多少哉某官满即归田畴愿与闻君子之风教收拾补缀爲之言以与隣里乡党之人流传而歌之俾吾民之不可忘也执事终始成之春暄伏惟起居多福公暇善自爱谨奉书谢

又答黄殿丞书

某向者连辱二书奬进驽短又重以相引荐爲事伻来相告执事何知已之厚也某贫贱材力不足居常退默自处不敢以声名望於人不图执事公言于衆人荐进於上官好人之善而成其美思与已并立於富贵其心则乐虽古人之相识只如是也虽然愚不肖有让焉士耻有是言而无是事好善之人惟恐有所不闻好爲善之人惟恐有闻不闻人能修学闻不能修是以志无日如某学不讲文与行不进将何售焉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虽不自愧於心宁不愧长者乎私心忧危未敢受赐执事若曰书言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吾务行此之说则某也敢不承教而勉焉十月解官归进谢于门下亦愿此爲说

与陆学士书

天下士儒惟言泉福建兴化诸郡爲盛其间中高第历显官福吾天子之民者爲不少然而守是土者奉天子诏令外兴学养士无如此急也泉之学兴久矣养士之资与器莫不备具但未有能举之者执事之去是邦士儒之望固如何宜举之也然兴学之本要在得士得士之要在於择首长首长贤则上下服上下服则举所有之士莫不备至矣某尝闻州之进士有蔡黄庭杨舒辛维庄覃王实李翼者皆善讲说而黄庭维覃尤有行检黄庭通三传不善临干学事但可讲授耳舒有老学然困於贫穷时不能固陈从古盖长者若崔虞臣郭堪陈说者皆有材行文学可使爲之长而堪通讲羣经吕监许蕃柯适柯述柯廸皆隽迈有词学蕃作事近古有节槩适述廸皆有志於古而勇於道一学之中若尽得此十数人者同居而和相厉以道而执事政有余闲之时不惮烦劳日往临之俾有宗主有贤行者尊宠之有才美者长育之有不能招来者以身下之有贫穷难安者以资养之有不能长者以礼退之有不能羣者以义道之有过缺未至者以道厉之有不率教者以法移之如此行之数月则举郡之士必皆兴於学矣贤者事业未必不由此而光大也某之所闻盖得於士大夫间未必尽详抑犹有不知者尚在执事求而择之也士患有其道而无其位与其地耳既有其道又得其位与其地然而不爲之者眞可惜也伏惟执事留意焉

答许太博书

某向者请见得闻经义之益继辱示书见以赵盾许世子书弑之事不必与谋谓君弑而大臣不讨贼子不尝药而父死皆得爲弑不必实有弑心若与谋而书弑无取於史法及示感麟始隐谕其旨发挥圣人述作之意以明隐公得失之迹详矣某观三传所载赵盾许世子止事迹本末大约相符而无与弑之谋此诚学者不宜妄有穿凿也然而义有未安不能无疑孔子作春秋君臣善恶得失之迹莫不锱铢轻重必一字以示褒贬之法或事同而情异必变文而示义凡二百四十二年之内书弑君者二十有五其事异焉则公子簒大夫弑皆称名以絶之若盾之不讨贼止之不尝药亦同爲弑以史示法可也奈何与夫正弑之贼一其书例可乎虽然圣人笔削辞约意微至於区别善恶义当自白固不待人而後明果二子者止以忠孝不至而责之以弑君之恶亦当变文以畧义托事以见意不得与夫州吁宋督之类同爲一法也幸而三传存焉耳不幸而无三子之传则盾与止遂爲正弑之贼不复能正矣将以责忠臣孝子之备而反穽於大恶安所谓万世法欤虽公羊谓盾复见於经明非亲弑书葬许悼公明君子之赦止窃谓不然盾之侵陈其事合书非以明盾如隐公之薨桓三年复见公子翬逆女岂爲翬也书悼公葬会鲁故也会葬则书不会则不书贼未讨不书葬盖施於鲁国耳亦非所以赦止某故谓盾止之书弑不止不讨贼不尝药也不识何如感麟之意诸儒异论某尝谓仲尼以文王既没文不在兹已虽无位皇皇不已思天下有王者作庶几犹有用我者故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盖有俟而言也夫麟亦王者之嘉瑞也必有圣人而後出焉今麟出而无圣人故孔子伤之曰孰爲来哉孰爲来哉夫明王不兴已又无位以行其道故曰吾道穷矣伤之至也麟之出哀公之十四年後二年而孔子卒盖孔子之遇麟时七十有余岁矣天命既已终吾道既已穷斯其可以已夫如是感麟而终焉某之所闻如此苟爲非是愿赐开喻而质正焉

又答许太博书

某前月再辱手书谕以教事皆圣人作经之大旨实发蒙蔽敢不一一记录以爲师范也某以贱冗不时还谢惶恐爲深某尝以春秋之书微左氏记其行事公谷发其微旨则仲尼之志几不得求之是不谓无大功於春秋然其间发凡举例或戾大旨有一事而爲三说必以其亲受圣人而得其法未可知也圣人措辞立法权宜制礼笔则笔削则削非门弟子所得与焉游夏之徒犹且不措一辞况其次者乎故其褒贬善恶以当一王之法自谓春秋天子之事其义则丘窃取之又其国史义存隐讳凡有大恶不敢直言拨乱之意深而虑患之意微必不暴扬其义以授弟子况其当时诸侯之国各自有史君臣善恶得失之迹昭然可见仲尼既取而修之断以大法赏罚存焉不必传授直以俟知者知之耳就使圣人授诸其徒使之传之彼既亲闻其义则其所爲传无非圣人之法不当夸诬短俗反谬圣人之意如是也先儒只以丘明好恶与圣人同遂谓授经必无此理盖当时门弟子窃闻其义间或得其例畧耳迁固诸儒虽无三传与夺盖其书大约宗左氏而不知圣人之法故彼之与此未足据也子云法言皆当时答问之辞因以爲书韩愈之文亦因事而爲之而未尝着书盖不及三传耳其能无辨哉至於雄品藻自仲尼以来诸儒名臣愈之觝排异端且欲削苟氏之不合者其亦无遗矣夫圣贤之心岂好已之胜人而欲有论辨哉盖及之而言以明吾道息邪说非获已而然也近世老师大儒能以经术爲已任求其如先生者几希矣夫不废人之言不求人之备不曰贤乎哉然而圣人之经待人而後传如其不得传则已如欲传之亦将明大义折诸家异同之说以示後之学者不宜有让也某继以私事终不克日侍言论有所请益其钻仰之意宜如何也

答周有终书

某前年辱赐书教诲不以某愚不肖以待古之贤人之道责备於某非吾子相爱以德孰能如是也然其中尚有可复者恐吾子未解思以相闻因循人事未能爲答还复得书有似不悉粗有所疑者此吾子过也某之待吾子者以诚耳虽不有书何害於相知耶苟有所疑虽日爲之书以塞谤责亦何害於不相知耶然而能受尽言古人所难使吾子不得无疑但不当施之於仆也仆虽愚无知其他无一二於古人至於好人之善乐闻己之过仅似有之过永安时与诸子相见口不暇他出一词惟汲汲於求过其心缺然以至屡请屡拜既而无一言者当此有求之时若将终身不得闻善言既得之岂有不悦而反爲之怒乎此固吾子所当信而不疑者昭昭矣方将坐吾子於吾前以告吾所不可知以道吾所不可闻以置吾于君子无过之域宜勿遽如此也在义乌时欲驰一书请求相见还闻其行又不果通心甚悔焉向承所惠文书尤喜道业进而理识明益加老於前勉而终之幸不爲不知者见困而遽止也某去此穷年官满将寄家於越径道趋选犹将不免区区以从於禄养也吾子尚无忧焉

与知台州元绦屯田书

某闻性有五善充之曰德廸德之行曰行信出之曰言言成章曰文行与德爲端本文与言爲实华古之君子行巳未信其言不出诸口虽孔子犹欲无言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圣人诚见天道而知行已也天不言以气纬爲信而万物生君子不言以行巳爲信而万物成天地神明万物礼乐皆备於已生乎时得志功业见於天下不得志其义行乎家人皆足爲法言亦不用矣是故言不切於行若文者不得已而取信於後世者也君子患已不立不患不能文德至斯言至矣孔子感麟叹吾道穷乃作春秋礼坏乐崩自卫反鲁乐正雅颂故诗春秋後世作者莫能破焉孟轲不遇辞辟杨墨自谓圣人复生不易吾言文之作如是也某愚不足辱命於君子敢以所闻对

与孙运使书

某观天地万物之变凡是其类者举相同也天气而上者也凡附於气者日月星辰莫不丽於上也地形而下者也凡附於形者山川草木莫不萃於下也禽羽而飞者也凡有羽者鳬鹜燕雀莫不彚而飞也兽足而走者也凡有足者牛羊鹿豕莫不族而驰也非独天地万物之情爲然人亦如之夷狄者同夷狄佛老者同佛老农者同农商者同商巫医百工之人凡同类者举相同也惟圣人得正其同衆人者以其志圣人者以其道是故无贵也无贱也疎也戚也行也处也默也语也道之所同虽诎天子而下匹夫我无愧焉古之人惟尧爲然不以有天下而见舜於畎亩迭爲宾主是也道之所同虽舍其子以禅天下我无憾焉古之人惟舜爲然不以有商均而授禹以天下是也事莫大於舍其子以天下与人然而尧舜爲人如是何也盖圣人者不世出同人之道难遇也或死於吾前或生於吾後或并世而不相知或异地而不相接故禹之去汤也五百有余岁禹以不得汤爲忧汤之去武王也五百有余岁汤以不得武王爲忧周公之去孔子也五百有余岁周公以不得孔子爲忧孔子尝曰吾不复梦见周公又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至於孟轲又不得见孔子矣荀卿不得见孟轲矣扬雄不得见荀卿矣韩愈不得见扬雄矣古之人不见其同往往有诵其诗读其书思其人而想望焉者非爲天位也非爲天禄也思不得与其所同以济吾道焉耳呜呼韩愈死某不得而见之中夜起叹同人之难遇幸今天子有臣范公富公若欧阳公蔡公四方有贤士在下所宜同若干人某皆得而见之庶几吾大臣者招徕而安畜之大其所同无所鄙吝一日天子登用贤人羣公彚征四方之所同者莫不并进在泰之初九曰拔茅茹以其彚征在夬曰扬于王庭孚号有厉在同人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吾之道共有不行乎某亦同之一也自闻公之贤贫贱而无由自进不图天幸得爲属吏是小人得尽心事君子之时不敢避僭越进是说於左右也斯道也非某之独愿也凡与吾同者莫不愿也惟公念之干冒尊严无任恳切之至

谢倪评事礼书

某闻古者师氏教女以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祖庙未毁教於公宫三月祖庙既毁教於宗室然後能修身行礼循法度奉祭祀以配君子而成家室之道也某有先人之子蠢愚弗能教徒闻古人之大义而未能志其一二今足下顺先典贶某书礼以贤嗣秀才德成业茂将卜昏事惟以某贫贱之门是择实非其宜既辱嘉命某不敢辞敢不夙夜教戒以勉承宫事

古灵集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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