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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津侯主父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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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公孙弘是齐地..川国薛县人,字季。

年轻时当过县监狱官。

因犯罪被免官,家穷,只得到海边放猪。

四十多岁开始学《春秋》及各家注释《春秋》的著作。

他奉养继母孝顺谨慎。

武帝建元元年(前140),天子刚即史记位,就招贤良文学之士。

公孙弘已六十岁,以贤良被征召入京当了博士。

他出使匈奴回来报告情况,不合皇上的意思,武帝怒,认为他无能,公孙弘就借口有病,免官归家。

武帝元光五年(前130)..川国又推荐公孙弘,公孙弘向国人推让拒绝说:“我已西去京城接受过皇帝任命,因无能而罢官归来。

希更改推选他人。”国人却坚决推举公孙弘,公孙弘到了太常那里。

太常让所征召的一百多名儒士分别对策,公孙弘的对策文章,按等次被排在最后边。

全部对策文章被送到了皇帝那里,武帝把公孙弘的文章提拔为第一。

公孙弘被召见,武帝见他相貌漂亮,封他为博士。

这时,汉朝开通西南夷的道路,设置郡县,巴蜀人对此深感困苦,皇帝命公孙弘去视察。

公孙弘归来报告,极力诋毁西南夷没有用处,皇上未采纳他的意见。

公孙弘为人雄伟奇异,见闻广博,常说人主的毛病在于心胸不广,人臣的毛病在于不节俭。

他盖的是布被,吃饭不吃两样以上肉菜。

继母死了,他守孝三年。

他每上朝与大家议论政事,总是先开头陈述种种事情,让皇上亲自选定,从不当面在朝廷上驳斥争论。

于是皇上观察发现他品性忠厚,善于言谈,熟谙文书法令和官场事务,且能以儒学观点文饰,皇上非常喜爱他。

两年之内,官至左内史。

公孙弘向皇帝奏事,有时不被采纳,也不在朝廷加以辩白。

他曾和主爵都尉汲黯请求皇上分别接见,汲黯先向皇上提出问题,公孙弘则随后把问题阐述得清清楚楚,皇上常常很高兴。

他所说的事情都被采纳。

从此,公孙弘日益受到皇帝的亲近,地位显贵起来。

他曾与公卿们事先约好向皇帝谈论的问题,但到了皇上面前,他却违背约定而顺从皇上的旨意。

汲黯在朝廷责备公孙弘说“:齐地人多半欺诈而无真情。

他开始时同我们一起提出这个建议,现都违背了,不忠诚。”皇上问公孙弘,他谢罪说:“了解我的人认为我不忠诚。”皇上赞同他的说法。

皇上身边的宠臣,每每诋毁公孙弘,但皇上却越发厚侍他。

武帝元朔三年(前126),张欧被免官,皇上用公孙弘当御史大夫。

这时,汉朝正开通西南夷,东边设置沧海郡,北边修建朔方郡城。

公孙弘屡次劝谏皇上,认为这些做法是使中国疲惫不堪而去经营那些无用的地方,希望停止开通。

于是武帝就让朱买臣等以设置朔方郡的有利情况来诘难公孙弘。

朱买臣等提出十个问题,公孙弘一个也答不出。

公孙弘便道歉说:“我是山东鄙陋之人,不知筑朔方郡有这些好处,希望停止做通西南夷和置沧海郡的事,集中力量经营朔方郡城。”皇上就答应了。

汲黯说:“公孙弘位列三公俸禄很多,但却盖布被,这是欺诈。”皇上问公孙弘,公孙弘谢罪说:“有这事。

九卿中与我要好的人没有超过汲黯的。

他今天在朝廷上责难我,确实说中了我的毛病。

我位列三公却盖布被确属巧行欺诈,妄图沽名钓誉,且我听说管仲当齐国的相,有三处住宅,其奢侈可比齐王,齐桓公依靠管仲称霸,这是对国君的越礼行为,晏婴为齐景公的相,吃饭时不吃两样以上的肉菜,他的妾不穿丝织衣服,齐国治理的很好,这是晏婴向下面的百姓看齐。

如今我当了御史大夫,却盖布被,这使从九卿以至小官吏没有了贵贱差别,真像汲黯说的。

况且没有汲黯的忠诚,陛下怎能听到这些话呢!”武帝认为公孙弘谦让有礼,愈加厚待他,终于让他当了丞相,封为平津侯。

公孙弘为人猜疑忌恨,表面宽宏大量,内心城府很深。

那些曾同他有仇怨的人,公孙弘表面虽然与他们相处得好,但暗中却加祸于人以图报复。

杀死主父偃,把董仲舒派到胶西国当相的事,都是公孙弘的主意。

他每顿饭只吃一个肉菜和脱壳的糙米饭,老朋友和他喜欢的宾客都靠他供给衣食,公孙弘的俸禄都供给他们,家中没有余财,士人因此认为他贤明。

淮南王、衡山王谋反,朝廷追查党羽正紧急,公孙弘病重,自以为无功而受禄,官至丞相,应当辅助贤明君王镇抚国家,使人都知遵循为臣之道,今诸侯有阴谋叛逆者,这都是宰相不称职的结果,恐一旦自己默默病死,没法搪塞责任。

于是向皇帝上书说:“臣闻天下常道有五,用以实行这五种常道的有三种美德。

君臣、父子、兄弟、夫妇、长幼的次序,这五方面是天下的常道。

而智慧、仁爱和勇敢这三方面是天下的常德,是用来实行常道的。

所以孔子说‘:努力实践接近于仁,喜欢询问接近于智,知道羞耻接近于勇,知道这三种情况就知道怎样修养了。

知道怎样修养,然后才知道怎样治理别人。

天下没有不能自我修养却能去治理别人的。’这是百世不变之道理。

现陛下亲行大孝,以三王为借鉴,建立起像周代那样的治国之道,兼备文王武王的才德,鼓励贤才,给予俸禄,根据才能授予官职。

如今我才质低劣,没有汗马之劳,陛下特意把我从行伍间提拔起来,封为列侯,位达三公。

我的品行才能,不能与这高官位置相称,平素已有病,恐先于陛下的狗马死去,终难报答陛下恩德而搪塞责任。

我希望交回侯印辞官回家,给贤者让路。”武帝答复他说“:古代奖赏有功的人,表彰有德的人。

守住先人已成的事业要崇尚文德教化,遭祸患则崇尚武功,没有改变这个道理的。

我从前幸运地得以继承皇位,怕不能安邦,想同各位大臣共同治理天下,你应知道我的想法。

大概君子都喜欢善良的人,憎恶丑恶的人,你若谨慎行事,就可常留在我身边。

你不幸得了风寒之病,何必忧虑不愈,竟上书辞官交印,这样做就是显扬我的无德呀!现在事情稍微少了些,希你少虑,集中精神,辅以医药治疗。”于是武帝恩准公孙弘继续休假,赐给他牛酒和各种布帛。

过了几个月,公孙弘病情大有好转,就上朝理政了。

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公孙弘发病,终以丞相身份去世,其子公孙度,继承了平津侯的爵位。

当山阳太守十多年,因犯法而失去侯爵。

主父偃是齐地临..人,学习战国时纵横家的学说,晚年才学习《周易》、《春秋》、诸子百家的学说,游学于齐国读书人之间,没有谁肯厚待他,而且排斥他,他无法呆下去。

他家贫困借贷无门,就到北地燕、赵、中山游学,也没人赏识,做客很难。

孝武帝元光元年,他认为各诸侯国不值得去游学,就西入函谷关,去见大将军卫青。

卫青屡次向皇上推荐他,皇上不肯召见,他带的钱已花光,留在长安亦已很久,诸侯的宾客们都很讨厌他,于是他向皇帝上书。

早上进呈奏书,傍晚皇帝就召见他。

他所说的九件事,其中八件是法律条令方面的事,一件是关于征伐匈奴的事,原文是这样说的:我听说贤明君主不厌深切的谏言而史记广泛观察,忠诚的大臣不逃避重罚而直言劝谏,因此处理国事才不失策。

使功名流传万世。

如今我不敢隐瞒忠心,逃避死亡,而要向您陈述我的愚计,希陛下免罪,微察一下我的想法。

《司马法》上说“: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天下已经平定,天子演奏《大凯》的乐章,春秋两季分别举行打猎的活动,诸侯们借以春练军队,秋整武器,以表示不忘战争。

况且发怒是背逆德行的,武器是凶恶的东西,争斗是最差的末节。

古代人君一怒则必杀人,伏尸血流,故圣明天子对待发怒非常慎重。

那致力于打仗取胜而用尽武力的人,最终没有不后悔的。

从前秦始皇凭借战胜的兵威蚕食天下,并吞战败国统一天下,其功业可与夏、商、周三代开国之君相同,但他一心取胜不肯休止,竟想攻打匈奴。

李斯劝谏说:“不可以攻匈奴。

那匈奴没有城郭居住,也无堆积的财物可守,到处迁徙如鸟飞翔,难以得到他们加以控制。

如派轻兵深入,军粮必定断绝;如携带许多粮食物资沉重难运无济于事。

即使得到匈奴土地亦无利可图,遇到匈奴人也不能役使他们加以守护。

战胜他们就必杀死他们,这并非为民父母的君王所应做的事。

使国民疲惫,而以打匈奴为愉快之事,这不是常策。”秦始皇不采纳李斯的建议,派蒙恬率兵去攻打匈奴开阔了土地,以黄河为界。

这些土地本是盐碱地,不生五谷。

这以后秦朝调发全国成年男子去守卫北河地区。

让军队在风沙日晒中呆了十多年,死的人不可胜数,始终没能越过黄河北进。

这难道是兵马不足武器装备不充裕吗?不是的,这是形势不允许呀!秦朝又让天下百姓飞速转运粮草,从黄县、月垂县和琅笽靠海之郡县起运,转运到北河,一般说来运三十钟粮食才能得到一石。

男子努力种田,也不能满足粮饷的需求,女子种麻、纺纱,织布也不能满足军队帷幕的需求。

百姓疲惫不堪,孤寡老弱得不到供养,死人载道相望,大概由于这些原因,天下百姓开始背叛秦王朝。

待到高皇帝平定天下,攻取了边境的土地,听说匈奴聚积在代郡山谷之外,就想攻打他们。

御史成进谏说:“不可。

那匈奴像兽聚而鸟散,追赶他们像捕捉影子一样。

如今凭借陛下盛德攻打匈奴,我窃以为是危险的。”高皇帝不听,进军代郡山谷,遭到平城被困之危。

高帝大概很失悔,就派刘敬前往匈奴缔约和亲。

此后,天下人民才忘记了战争的事。

所以《孙子兵法》上说:“发兵十万,日耗千金。”那秦朝常积众屯兵数十万,虽然有歼灭敌军、杀死敌将、俘虏匈奴单于的军功,这也恰恰足以结怨深仇,不足以抵偿全国所耗资财。

这种上使国库空虚,下使百姓疲惫,扬威国外心中欢愉的事并非是完美的事。

他们走到哪里偷盗到哪里,掠夺驱驰以为职业,天性如此。

上自虞舜、夏朝、商朝和周朝,从不按法律道德督导教化他们,只视他们为禽兽而畜养,而不视其为人类。

上不借鉴虞夏、商周的经验,下却依照近世的错误作法,这正是我最大忧虑,百姓最感痛苦的事情。

况战争持续一久,就会发生变乱;做事很苦,就会使思想发生变化。

这样就使边境百姓疲惫愁苦,产生背离秦王朝的心情,使将军和官吏相疑而与外国人勾结,所以尉佗和章邯才能实现他们的个人野心。

秦朝政令不能推行的原因,就因为国家大权被这两人所分的结果,这就是政治的得失效验。

所以《周书》上说“:国家的安危在于君王发布什么政令,国家的存亡在于君主用什么样的人。”希望陛下好好考察这个问题。

对此稍加注意深思熟虑。

这时赵人徐乐、齐人严安都向皇帝上书,谈论当代重大国事,每人讲了一件事。

徐氏在上书中说:我听说国家的忧患在于土崩,而不在于瓦解,古今一样。

什么叫土崩呢?秦朝末年就是这样。

陈涉并无诸侯的尊贵地位,也没有一尺一寸封地,自己也不是王公大人和有名望的贵族后代,没有家乡人对他的赞誉,没有孔丘、墨翟、曾参的贤能,没有陶朱、猗顿的富有。

但是他从贫穷的民间起兵,挥舞着战矛,振臂大喊,天下人闻风响应,这是什么道理呢?这是由于人民困苦而国君不知体恤关照,下民怨而上位者并不知情,世俗败坏而国家政治不好,这三项是陈涉用以凭借的客观条件,这就叫做土崩,所以说国家忧患在于土崩。

什么叫瓦解呢?吴、楚、齐、赵的军事叛乱就是这样。

吴、楚等七国之王阴谋叛乱,他们自称万乘君主,有披甲战士几十万,威严足以使封国之民畏服,他们的财物足以鼓励其封国的百姓,但他们却不能向西夺取很小的土地,而他们自己却在中原被擒,这是什么原因呢?不是他们的权势比平民百姓轻,不是他们的军事力量比陈涉小,是因为当时先皇帝的思想还未衰弱,而百姓安于乡土喜欢时俗的很多,所以诸侯们没有得到境外的援助,这就叫做瓦解。

所以说国家的忧患不在瓦解。

可见天下如有土崩的形势,纵然是处于穷困的平民,只要他们中有人首先发难,就可能使国家遭到危害,陈涉就是如此,何况或许还有三晋之类的国家存在呢!国家纵然没有大治,若没有土崩的形势,虽然有强国和强大的军队起来造反,他们自身很快也会被擒,吴、楚等就是这样,何况群臣百姓起来造反呢!这两种情况,是国家安危的显明的根本之处,希贤明君主多多留意,深刻地观察。

最近关东地方五谷歉收,年景还未恢复,百姓多半都很穷困,再加上边境一带的战争,按形势的发展和一般常理来看,老百姓将有不安心本地容易流动的心情,这就是土崩形势。

所以贤明的君主能独自观察到万物变化的原因,明察安危的关键,只在朝廷上治理政事,就可把未形成的祸患加以消除。

其要领就是设法使国家不出现土崩的形势而已。

所以纵有强大的国家和军队在那里,陛下仍可以追赶走兽,射击飞鸟,扩展游乐场所,无节制地放纵地观赏玩乐,尽情享受驱马打猎的欢乐,一切安然自如。

各种乐器的演奏声不绝于耳,帷帐中与美女的情爱和戏子侏儒的笑声亦如从前,然而国家却没有隐忧。

名望何必定要像商汤、周武王那样高,世俗又何必定要像周成王、周康王时代那样的淳美!虽然是这样,我私下认为陛下是天生的圣人,是有宽厚仁爱的资质,而且确实把治国当作自己根本的职责,能做到这些,那么就不难得到和商汤、周武王同等的名望了。

而周成王、周康王时的时俗也得以复兴。

这两种情况确立,然后可处于尊贵安全的实际境地,在当代传扬美名,扩大声誉,使天下人人亲近你,使四方边远之民服从你,你的余恩和遗德将盛传几代,面朝南方,背靠屏风,卷起衣袖,与王公大人们作揖行礼,这是陛下所做的事情。

我听说想实行王道,治理国家,就是没有成功,最差的结果也可使国家安宁。

只史记要安宁,陛下想得到什么,难道还有做不成的吗?你想征讨谁,还有不降服的吗?严安上书说:我听说周朝治理天下,治理得很好的时期有三百多年,成王和康王时期是最兴盛的,刑罚搁置四十多年不用。

待周朝衰微亦有三百多年,所以五霸才能轮番兴起。

五霸这些人辅佐天子,兴利除害,诛伐暴虐,禁止奸邪,扶植正道,使天子得以尊贵,五霸去世后,没有继起的圣贤,使天子处于孤立衰弱的地位,号令不能颁行,诸侯恣意行事,强者欺凌弱小,人多的损害人少的,田常篡夺了齐国的政权,六卿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共同形成战国纷争的局面,这是百姓苦难的开始,强国致力于战争,弱国备战防守。

出现了合纵连横的策略,使者的车子奔波急驰,战士铠甲帽盔生满虮虱,百姓苦难无处申诉。

到秦王嬴政时代,蚕食天下,并吞六国,号称皇帝。

统一国内政治,毁诸侯国都城和兵器铸钟,以显示以后不再用兵动武。

善良的百姓得以免受战祸,碰上圣明天子,人们都认为得到了新生命。

假如秦朝能宽缓刑罚,轻赋税,减徭役,尊重仁义,轻视势利,崇尚忠厚,鄙视智巧,移风易俗,使百姓得到教化,那么世世代代都会安宁。

但是秦朝不推行这种政治,却因循从前风俗,使那些专做智巧权利之事的人得以重用,而那些忠厚诚信的人却被斥退;法律严酷,政治严峻,阿谀献媚者多,天天听到他们的赞美声,于是心满意足,想入非非;一心想扬威海外,派遣蒙恬率兵北攻匈奴,扩张土地,拓展边境,戍守黄河以北,百姓急运粮草随后;又派尉官屠睢率领水兵攻打南边的百越,派监御史禄凿通运河,运送粮食,深入越地,越人逃跑,经很长时间相持,粮食乏绝,越人攻击,秦兵大败。

秦就派赵佗率兵戍守越地。

正在这时,秦在北方同匈奴结怨。

南方与越人成仇,军队驻扎在无用之地,只能进不能退。

经过十多年,成年男子身着铠甲上战场,成年女子转运粮食,痛苦而无法活,有的吊死在路旁树上,死人一个接一个。

等到秦始皇死去,天下人大半反叛秦朝。

陈涉、吴广攻占陈县,武臣、张耳攻占赵地,项梁攻占吴县,田儋攻占齐地,景驹攻取郢,周市攻取魏地,韩广攻取燕地,穷山深谷,豪杰之士一同起兵,记不完。

但他们都非公侯后代或大官下属,没尺寸权势。

从闾巷兴起,手执戟矛,顺应时势行动,没有预谋却同时起兵,没有相约却不谋而合,不断扩充土地,最后称霸。

这是当时的教化使其成事。

秦国是贵为天子,拥有天下富豪,但却亡国亡家,这是穷兵黩武的后果。

所以周之败亡在于国势衰弱,而秦之败亡在于国势强大,这是不会因时而变的原因。

如今想招降南夷,让夜郎来朝拜,降服羌、..,攻夺氵岁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烧其茏城,议论此事的人都加以赞美,这是为臣者的利益,并非天下大计。

如今中国没有狗叫的惊扰,却受远方备战的牵累,使国家破败,这并非养育百姓的办法。

去实现无穷的欲望使心意畅快,而与匈奴结怨,并非安定边疆的办法。

结怨不消除,战争停止而又产生,使近者愁苦,远者惊骇,这不是持久的办法。

如今全国造铠甲,磨利刀剑,矫正箭杆,积累弓弦,转运粮食,不见休止,此为全国人民共同忧虑。

若战争时间长,变故就会发生,事情繁杂,疑虑丛生。

现外郡的土地有几千里,列城数十个,地理山川形势可以控制百姓,胁迫附近诸侯,非皇室之利。

看看历史上齐国、晋国所以被亡,原因是刑酷,欲望无穷。

如今郡守的权不只是六卿那样大;土地几千里,不只是闾巷那点凭借;铠甲武器等军械,不只是戟矛那点用处。

这样的客观条件,如果碰上天下大乱,后果就不容讳言了。

徐乐和严安的奏折送呈天子,天子召见了主父偃和徐乐、严安,说“:你们都在哪里啊,为何我们相见得这样晚?”于是武帝任命他三人为郎中。

主父偃屡次进见皇帝,上疏陈说政事。

皇帝下令任命他为谒者,又升中大夫,一年当中,四次提升他的职务。

主父偃向皇上说“:古代诸侯土地不超过百里,很易控制。

如今诸侯有的竟拥有相连的几十个城市,土地上千里。

天下形势宽缓时,容易骄奢淫乱;形势急迫时,则倚仗强大联合起来反对朝廷。

现如用法律强行削减他们的土地,反叛的事就会发生,以前晁错的做法就出现这种情况。

如今诸侯中有的有十几个子弟,而只有嫡出长子世代继承,其余虽也是诸侯王的亲骨肉,却无尺寸之地的封国,那么仁爱孝道就得不到显示,希望陛下命令诸侯可以推广恩德把土地分割给子弟,封他们为侯,子弟们高兴实现了愿望,皇上用这种办法施以恩惠,实际却分割了诸侯王的国土,没削减他们的封地,却削弱了他们的势力。”皇上听从了他的计策。

主父偃又劝皇上说:“茂陵刚建县,全国豪强富人使百姓作乱的人,可迁徙到茂陵,内则充实京城,外则消除奸猾之人,这叫不诛而害除。”皇上又听从了他的主张。

尊立卫子夫当皇后,揭发燕王刘定国的阴私,主父偃有功。

大臣们畏惧他,贿赠他的钱累计千金。

有人劝说他“:你太横行了。”主父偃说“:我从奋发游学以来已四十余年,志向得不到实现,父母不视我为子,兄弟们不收留我,宾客抛弃我,穷困时日已久。

况大丈夫生前如不能列五鼎而食,死后就受五鼎烹煮之刑好了。

我已到日暮途远之时,所以要倒行逆施,横暴行事。”主父偃盛称朔方土地肥沃富饶,外有黄河险阻,蒙恬在此筑城驱逐匈奴,可省去内地转运和戍守水运的人力物力,这是扩大中国土地消灭匈奴的根本。

皇上看完将他的建议交给公卿们议论,都说不利。

公孙弘说“:秦朝曾调发三十万人在黄河北筑城,终未修成就放弃了。”主父偃盛称其利,皇上竟采纳主父偃计策,设置了朔方郡。

元朔二年,主父偃向皇上讲了齐王刘次景在宫内的淫乱行为,皇上任命他当了齐相。

主父偃到了齐国,把他的兄弟宾客都召来,说:“以往兄弟不给我衣食,宾客不让我进门;如今我作了齐相,诸君中有人到千里之外去迎接我。

我同诸君绝交了,请别再进我的家门!”于是他就派人用齐王与其姐姐通奸的事来触动齐王,齐王害怕像燕王刘定国那样被判处死罪,就自杀了。

主持此事的官员把这事报告给皇上。

主父偃当平民百姓时,曾游历燕地和赵地,等他当了大官后,就揭发了燕王的隐私。

赵王怕他成为赵国的祸患,想要上书皇帝讲述他的隐私,因主父偃在朝中,不敢揭发。

等他当了齐相,走出函谷关,赵王就派人上书,告发主父偃接受诸侯贿赂,诸侯子弟中很多因此而封侯。

等到齐王自杀后,皇帝大怒,认为是主父偃威胁他的国王自杀的,就交给官吏审史记问。

主父偃承认接受贿赂,实际上没有威胁齐王使他自杀。

皇上不想诛杀主父偃,这时公孙弘当御史大夫,就对皇上说“:齐王自杀,没有后代,封国被废除变成郡,归入朝廷,主父偃是这事的罪魁,陛下不杀主父偃,无法向天下人交待。”于是皇上就把主父偃家族的人都杀了。

主父偃正受宠显贵时,宾客数以千计,待他被灭族而死,没人为他收尸,唯独氵交县人孔车为他收尸并埋葬了他。

天子后来听说了这件事,认为孔车是位长者。

太史公说:公孙弘的品行虽美好,但也因他遇到了好时机。

汉朝建国八十余年了,皇上正崇尚儒学,招揽人才,以发展儒家和墨家的学说,公孙弘是第一个被选拔的人。

主父偃身居要职,朝中高官都称赞他,待到他名声败坏被杀,士人争着讲他的坏处,真是可悲呀!太皇太后王政君向大司徒马宫和大司空甄丰下诏书说:“听说治国之道,首要使百姓富裕起来。

使百姓富裕的关键在于节俭。

《孝经》上说:‘使皇上平安,治理百姓没有比用礼更好的了。’‘礼,与其奢侈,宁愿节俭。’从前,管仲当齐桓公的相,使齐桓公称霸,有九合诸侯,匡正天下的大功,然而仲尼说他不知礼,这是因他奢侈过度而同国君相比拟的缘故。

夏禹住矮小房屋,穿粗劣的衣服,后代圣人不遵循他的做法。

因此可以说,国家政治隆盛时,君主德行优厚的表现,没有什么可以超过节俭的。

用节俭的美德教化俗民,那么尊卑的次序就会形成,而父母兄弟间的骨肉恩情就会亲密,纷争诉讼的根源就会消失。

这就是家盛人足,不用刑罚就能治理好国家的根本啊,怎可不努力实践呢!那三公是百官的统帅,是万民的表率。

没有树立起垂直标帜却得到弯曲影子的情况。

孔子不是说过吗:‘你领着走正路,谁敢不走正路?’‘选拔贤能者,教育差的人,人们就能得到鼓励。’汉朝兴盛以来,作为皇上得力重臣的宰相都能亲身节俭,轻钱财重道义,表现很突出的没有像从前的丞相平津侯公孙弘。

他身居高官却盖布被,吃糙米,每顿只吃一个肉菜。

但对老友及所喜欢的宾客,却分一部分自己的俸禄供给他们,自己没有多余钱财。

他确实能从内心自我克制约束,外表上却依据法律行事。

汲黯诘难他,这些事情才被皇上知道,这是比制度规定的降低一些,但却是可以施行的。

德行优厚的就去做,否则就不去做,这同背地里奢侈而外表上假装节俭,以此沽名钓誉的人不同。

他以有病为由要求退职回家,汉武帝马上下令说‘:奖赏有功的,表扬有德的,喜欢好人讨厌坏人,这是你应当知道的。

希望你少用心思,保养精神,再用医药辅助治疗。’恩准假期让他治病,赏赐牛酒和各种布帛。

过了几个月公孙弘的病好了,就上朝办公。

元狩二年,终于在丞相的官位上寿终正寝。

了解大臣的没有超过国君的了,这就是例证。

公孙弘的儿子公孙度继承父亲的爵位,后当了山阳太守,因犯法失掉侯爵。

表彰道义是为了引导世人,勉励教化是圣王的制度,不可改变。

将恩赐公孙弘后代子孙中嫡系者以关内侯的爵位,食邑三百户,用公车把他们送到京城,将他们的名字报到尚书那里,朕要亲临现场授予爵位。”班固在《汉书·公孙弘卜式儿宽传》的“赞曰”中说:公孙弘、卜式、儿宽都曾以大雁奋飞之翼的超凡才能,在平凡的燕雀群中遭受困厄,隐迹于猪羊之间,如果不遇到好机会,怎能得到公卿的高位?这时,汉朝建国六十余年,全国安定,府库充实,而四方蛮夷尚未顺服,各种制度还有缺漏,皇上正想举用有文才武略的人,选求这样的人像害怕追不上似的。

汉武帝开始用安车蒲轮去迎接枚乘,看到主父偃等叹息相见太晚。

因此,群臣羡慕向往,有奇才者同时出现。

卜式从割草牧羊的人中选出,桑弘羊从商人小子中提拔起来,卫青奋起于奴仆之间,金日石单从投降的人中被选拔出来,这些人都是从前那筑墙的傅说,喂牛的宁戚一类人啊。

汉朝得到人才,以武帝时期最多。

学识渊博而有雍容风度的有公孙弘、董仲舒、儿宽;忠厚老实、勤奋做事的有石建和石庆;质朴刚直的有汲黯、卜式;善于推举贤才的有韩安国、郑当时;制订律令的有赵禹、张汤;善写文章的有司马迁、司马相如;能言善辩诙谐滑稽的有东方朔、枚皋;善于应对的有严助、朱买臣;擅长天文历法的有唐都、落下闳;懂音律的有李延年;擅长筹划的有桑弘羊;奉命出使的有张骞、苏武;杰出的将帅则有卫青、霍去病;接受皇帝遗诏辅助幼主的有霍光、金日石单;其余的记也记不过来。

因此这个时期创建的功业,遗留后世的典籍,后世没有能赶得上的。

汉宣帝继承大统,继续治理汉朝大业,也讲述儒家六经的思想,召选优秀特异人材,因而萧望之、梁丘贺、夏侯胜、韦玄成,严彭祖、尹更始因精通儒家学说而被任用;刘向、王褒因善写文章而显贵。

著名将相有张安世、赵充国、魏相、邴吉、于定国、杜延年,治理百姓成效好的有黄霸、王成、龚遂、郑弘、邵信臣、韩延寿、尹翁归、赵广汉这些人,他们都有功勋事迹被后人称道记述。

参看这些名臣的事迹,可以说是仅次于武帝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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