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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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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一

婆娑洋集序

重刻北郭园全集序

草草草堂吟草小引

大潜山房诗钞叙

师友风义录序

师友风义录自序

偏远堂吟草序

偏远堂吟草序

偏远堂吟草序

偏远堂吟草跋

偏运堂吟草跋

科山生圹诗集序

小东山诗存序

小东山诗存跋

友竹行窝遗稿序

书台湾王隐君友竹诗稿

友竹行窝遗稿序

友竹行窝遗稿序

友竹行窝遗稿序

厚庵遗草序

婆娑洋集序(见「左海文集」卷七)陈寿祺

自古大臣赋政于外蕃,宣四国、受明命而建功庸,往往播诸咏歌,每怀靡及。南仲之城方、召伯之城谢、仲山甫之徂齐、召虎之疆理江汉、皇父之省治徐土,其事并见于二雅之诗。后代建旄秉钺之臣,或不古若:刘宏、陶侃有勋伐而无文章,严武、薛能有词翰而无功烈。惟裴晋公讨淮西,遇女几山题诗刻石;范文正公行忻、代间,话江山有作。自是以降,盖文采可传于后世者希矣,何论功业!且其足迹所经,未始有穷荒遐涉、万里风涛之危;则其事犹耳目所习、其诗亦不奇,不足以称其环玮志气。闽之台湾,孤悬海外。土旷民悍,蟊■〈虫貣〉易滋;文恬武熙,久益懈弛。乾隆五十三年逆贼始平,高庙乃令督、抚及将军、提督分年东渡,稽察其地。嘉庆十一年,仁庙率由旧章,责文武重臣以次往察营汛,肃操防;十五年,复令每隔二年一巡阅,资弹压:所以整饬武备、绥靖海隅至深重。道光四年,今巡抚金匮公适奉是命,由三山驰驿,至厦门,扬颿飞驶,抵澎湖;浮鹿耳,入安平。视凤山新筑城,窥沙连、浦里诸番社;逾淡水,循三貂,达噶玛兰。回棹容与,径指五虎门而归。历水程百余更、海岛二千余里,诘戎兵、讨军实,采风问俗,周诹番黎;戮悍卒之犯法者三人,劾镇将以下降斥有差,募商由海道运米赴天津十四万石以应诏旨:威立惠覃,吏畏民悦;天子嘉之。公天才高迈,凡岛屿之形势、犵獠之情状、闾阎之习尚、组练之铺敦、货殖之珍怪、风波之险夷,恢诡绝特,震荡心魄,一于诗乎发之;使览者考其政俗,开卷若烛照符合焉。褱之得若干首,命曰「婆娑洋集」。此其视召伯、仲山甫以下诸贤流风余韵,勋劳不殊;而壮游奇观,则岂古人耳目所尝及者哉!

公负不世之资,膺非常之遇。两朝知其政事、文学冠伦魁,能自汀守不数年擢屏藩,迁皖抚以去。不二年,复节此邦;文武为宪,勤施四方:庸独以翰墨为功绩而已。然公之诗,即公之政之所征也。后之巡海徼者读公是集,得其意而敬守之,则所裨于国家岂微浅哉!

寿祺不敏,辱承命为序;谨推阐分之所以治桑梓者以明之。若夫文词之工,春丽鲸铿,吐韩茹苏,知诗者能道之矣;故弗赘。

重刻北郭园全集序施士洁

太年伯祉亭先生,吾台之乡贤也。前清道光朝,先生与吾先子同官京秩,哲嗣荫坡年伯复与先生同贡榜;纪、群世执,忽忽八十有余稔矣。洁生也晚,既不获见吾乡先生又不幸十有四岁而孤。其明年,洁之中表杨雪沧阁读为稼田年世丈编订先生遗稿付剞;距今五十有余稔,始获与伯端年世讲重梓先生全集而序之,不可谓非不幸中之幸也!

窃维先生淡于禄利,乞养归田,洵乎与先子同其出处。平昔嘉言懿行,其荦荦大者,可舟、勿村、虞臣、礼堂四先生序之矣;洁又何敢赘耶!第念四先生与乡贤公亦同有榜谊,又为吾闽讲幄师;数十年前,洁尝一一而问业焉。今读四先生之序斯集,怳然起诸先正于九京,为一堂之晤对。所惜年家子亦垂垂老矣,东望旧邦,丁令威化鹤归来,未知何日?沧桑陵谷,独先生灵光一集,百年岿存;则吾伯端诵先保世之勋,又可少乎哉!回念癸丑、己未间,两承谆属,既序偏远老人之遗集,复序水田逸叟之寿言;洁与伯端联三世文字交,即为伯端成一门中兴史,斯尤幸中之至幸也。

海天咫尺,魂梦可通。述榖之堂构如新,北郭之园林无恙?先贤灵爽,实式凭之!

庚申除夕前三日,年再侄施士洁拜序于鼓浪洞天寄庐。时年六十有六。

草草草堂吟草小引陈朝龙

光绪己卯、庚辰间,朝龙承郡守耀堂陈公命,掌东城义塾。邻有查奉璋者,海宁小白先生孙也;自其祖若父,侨寓于兹有年矣。居无何,奉璋父母相继逝,家惟幼妹,零丁孤苦,贫不自存;因请入塾习业。暇日,出少白先生所著「草草草堂吟草」四卷见示;卷首序文□□□十则,皆当代名公巨制,许以必传。正拟谋付手民,而□□□□□□心。越丙戌岁,朝龙效劳清丈,同事桐□马君请借一观,佚其首卷,为叹惜者久之。

先生以浙名明经,道、咸间挟申、韩术渡台,尝□□延致之恐后。顾先生性介,居停稍拂其意辄去,不可留;视名利淡如也。晚年家益贫,守益坚,无龌龊寒酸气;盖其得于实学者深矣。先生故修髯,风骨峭厉。忆朝龙幼时,先生侨寓南邻,年且八十,彼此不通闻问。今读其诗,如见其人;仰止情深,神与俱往矣。

先生才敏而学邃,下笔辄数千言。所著诗文集甚富;而往来兵间,十佚八九。是编乃其晚年检拾剩稿,手自抄录,存于家者也。今先生往矣,一生心血,仅此留贻;乃又以假借传观,散失不全!岂一字之传,亦有幸、有不幸者乎?先生有子八人,袭父业者半,今皆作古;惟余一孙,飘零海外。读先生之诗,又以伤先生之遇也。

兹幸通志局开,搜罗故籍;朝龙忝分新邑采访之任,犹惧无力代为之传,谨重为装潢以献。倘蒙采录一二,附以流传,先生亦足不朽矣。若夫诗格之高、诗境之化、诗意之新、诗句之工,自有巨眼赏鉴,无俟朝龙赘也。

因识其缘起如右。光绪癸巳天中节前四日,世愚侄陈朝龙谨识。

大潜山房诗钞叙陈衍

余年十有几,即闻中兴诸将迈迹行伍者,惟合肥刘公省三能诗文词。读湘乡曾文正公集,有刘公诗稿叙寥寥百十字,所以褒而勉之者良厚。越十余年,公巡抚吾福建台湾,余入幕府。一日,使代题某烈妇诗,因言『吾,武人也;诗宜古体,乃足骋其动宕雄骏之气。律诗枸于声病对偶,勿尔为也!且我辈结发从军,死绥无陨;妇人之「从一」亦是已。愿子本此意为之』!言笑如昨,而公捐馆舍已三十年许矣。厥后余官京师,识公孙荃庄;流寓申浦,又识荃庄弟蘅庄:皆尔雅温文。蘅庄喜为诗,题其师唐元素遗集一首,尤见雅健。余既选公及蘅庄诗入「近代诗钞」,而蘅庄书来,言方重刻公集,故交凋谢,微先生无宜为叙者;曾文正公外,不更丐他人作也。

爰述生平文字因缘如右。若公诗所诣,余作公「别传」与「诗话」,盖已略言之矣。

壬戌八月,侯官陈衍叙。

师友风义录序施士洁

不佞曩与桂林诗人倪耘劬大令同入灌阳唐公维卿中丞幕中,朋樽雅游,衋然念人生修促、显晦、离合之故,尝拟辑「师友风义录」,网罗海内诗人,藉吉光片羽之珍,存知己一言之契。尘事泄沓,卒之未果。会唐公入觐,不佞橐笔与偕;重晤耘劬津门佛照楼,为言「风义录」近已脱稿。于是不佞快其有志竟成,唐公亦欢喜赞叹,愿助剞劂之役。亡何,耘劬溘逝,此稿罔知所之。不佞■〈忄心〉■〈忄心〉至今,若膺重责。

客岁旅食鹭门,吾友郑毓臣上舍手两诗册见示,大抵东亚诸名士之作,题曰「师友风义录」;嘱不佞重为选校,将以寿之枣梨。嗟夫!海水群飞,黑风吹梦;此种零膏剩馥,往往流落人间。上舍乃能相印以心,不谋而合;为白香山广大教化主,亦复何惭!异时新罗国聘萧颍士为师、吐谷浑购温子升之集,不佞尤将拭目俟之!

猥授末简,枨触前尘;率肊序此,愿以质之同志者。

癸卯七月望日,鲲海逸民施士洁序;时侨鲤郡瀞謻。

师友风义录自序郑毓臣

乌虖!士生今日,亦何所取而言诗也耶?然士生今日,亦何所取而必不言诗也耶!鹏云少宅瀛海,习领乡先正绪论。比壮,而饥驱四方,车笠赓酬,亡虑千百。强岁以后,远涉榑桑之国,所闻所见诸诗人耳目间,灼然繁伙。鹏云鹭江市隐,虽不能诗,然一诵佳篇,辄心促其人;随手录庋,葆于拱璧。追念生平师友风义,寤寐历历;深恐一旦溘先朝露,良负故知。今幸同志者有陈槐庭、蔡惠如、家檠甫诸君子助予将伯,得以梓成斯集;非敢谓建安定霸、永明让功,第此数十年之苦衷,或藉是而一慰耳。盱衡时局,有志之士但为有用之学,固知虫吟碌碌,我辈贻讥;然鹏云以藐尔之躬,从诸君子后,厕名风雅之列,何幸如之!

昔王兰泉司寇有「湖海诗传」,张南山太守有「诗人征略」;鹏云不敏,亦窃附于王、张二公之义云尔。

偏远堂吟草序吴曾祺

余曩时读陶靖节诗而爱之,以为虽后人百方模拟而莫之能及。盖诗之为道博矣。要其大旨可得而言,大抵用意欲巧、敷词欲隽、结响欲高、运笔欲妙,以至于风骨之骞、气味之永。呜呼!尽之矣。是数者,苟有高才硕学之士,皆可以学而至;至于性情之用莫知其所以然者,则万不可强。靖节先生,其冲淡之致、夷旷之韵,素能遗弃万有而超然于埃■〈土盍〉之外;其为诗亦遂俯视一世,若其人之志尚。先已不类而欲袭取于万一,不其傎欤!

新竹香谷郑公,平生恬于荣利,于世俗所夸耀而叹诧之者漠然不以置怀。乙未之后,时事既变,因绝弃世务而专其力于诗。所居有北郭园具亭台竹木之胜,与诸名士吟咏其中;夙慕靖节为人,因取靖节诗语以颜其斋,即以名集。盖公之意量远矣!其所为诗多五、七言近体,不专用汉、魏风格。然其冲融凝远,能使矜者和、躁者静;与靖节之诗类而不类、不类而类,善读者自能辨之。

公之族子毓臣与余善,尝为余述公之志行甚悉;今又得读公之诗。盖公没已三年,公有贤孙伯端奉其尊甫之命,裒而辑之;其可读者尚可得若干篇,遗失者多矣。其任仇校之役者,公之同里诗人王君友竹,亦公生平所喜士也。伯端以序来属余,余因备论公作诗之旨其深契于古人者,以俟后之君子论定焉。

侯官吴曾祺谨序。

偏远堂吟草序江春霖

昔孔子删「诗」而不作序;诗之有序,昉自子夏。「风雅」变为「离骚」、「离骚」变为「古今体」,著录名家更仆难数,因序以传者殆鲜。盖诗之可传,视作诗之人品、学问;而所谓「一经品题,声价十倍」,亦必其人自有不可磨灭之处,乃相得而益彰;顾不专恃标榜也。

新竹郑君毓臣受其族侄伯端之托,以乃祖香谷先生所著「偏远堂吟草」索序。余闻先生事亲孝,家赀巨万,俭约类平人;而急公好义,挥金如土,地方倚以集事,不以私谒干有司:其敦品也如此。乙未割台而后,先生乃委家政于哲嗣擎甫,与二三知己于所居北郭园为真率之会,日夕游咏其中:其好学也又如此。堂曰「偏远」者,隐然以靖节自况;不以「诗」而曰「吟」者,比于行吟泽畔之逐臣;谓之「草」者,谦若属草未定,不欲以能诗自命也。先生之诗,岂藉序以传者耶!余不能诗似曾子固,而又不能如子固之能文;重以吴君翊庭有序在前,为阁笔者累日。既思世界维新,后生之士不难举圣经贤传而弁髦之,遑恤及祖父之诗稿;而余伏处家园,视当世之有权力者,曾不若燕雀之于鸿鹄。而伯端之求序,顾不于彼而于此。毓臣京师一别,不见七年;乃以一篇文字,不惮千里之遥相寻于寂寞之乡:是皆所谓「相与于无相与」者也,不可以不识也。于是乎书。

岁在癸丑冬十月,梅阳山人江春霖谨序。

偏远堂吟草序邱炜萲

诗能「穷人」之说,不知其所自防;庐陵欧九已辞而辟之矣。顾偏援宛陵梅氏为证,则辟之是也,而所以辟之者则非。今夫圣俞不犹是诗人之穷者耶?奈之何其以「不能穷人」之说进也!以余观于香谷郑君则不然。郑君之生,富寿康强,衣冠奕叶,备世五福;其见于陈、黄所为志传者已详。中更沧桑劫灰,三径未荒,松菊犹存。性本好文,积久日富;焚如、弃如之下,子若孙殷勤掇拾,尚得若干篇章,题之曰「偏远堂吟草」,视与家传、彝鼎、瑶琴、玉佩同珍,可谓知「继志承意」者矣。嗟乎!郑君使生世在千百年以前,得与北宋诸巨公同时逐队婆娑、相观而善,不且傲宛陵而愉庐陵哉?又何诗人「少达多穷」之足云。

今距君已三年,文孙伯端谋以遣稿付梓,藉永其传;复不远七千里外征序于余。余固穷者也,遇愈穷而诗愈不工;世无庐陵,方将无从请益,又安敢以论定他人之诗!顾伯端推委之诚,不可不答;遂率书其略如右,仍以俟诸世有知言之君子可也。

星洲寓公邱炜萲菽园莆诜。

偏远堂吟草跋陈衍

昔元遗山论诗,谓柳子厚晋之谢灵运、陶渊明唐之白乐天;而世人为诗学子厚、灵运者少,学渊明、乐天者多,殆以陶、白为易学也。实则为陶、白易粗易俚,视谢、柳之未学则已,学焉转无流弊者,更难也。然惟性情之作,陶、白易见,谢、柳难明;偏远堂诗专主「性情」,其学陶、白也固宜。其族侄毓臣属跋其后,率书数语还之。

癸丑十月,侯官陈衍。

偏运堂吟草跋王松

水田郑氏一门三贤,久为吾竹望族;风流文采,至今犹存。四方贤士大夫游其门者,咸啧啧称焉。岁丙戌,松方弱冠,得从诸先达后,入北郭园吟社;香谷先生一见,恨相知晚。自此晨夕过从,廿余年如一日。哲嗣擎甫观察又相与谈心促膝、纵论今古,情谊日挚如一家然。暇时辄向先生索诗文,代为抄存若干卷;惜于乙未春避乱遗失!沧桑以后,先生委家务于观察,而日与二三知己优游林下,藉诗酒以自娱;松又为抄存古今体诗若干首怂恿付梓,而先生固不欲以是传也。辛亥秋,先生归道山。今年,松亦抱疾就医台北,日与药炉为缘,笔墨荒废;近忽接先生文孙伯端司马来函,嘱为编梓先生遗集。松喜,力疾归竹,不敢以不文辞。

回忆先生在日,见司马赋性慷爽,每喜而顾松曰:『吾家数世膴厚,好施乐善;能积能散,方为贤子孙。吾孙能如此,君其善导之』!松以此言达之司马。呜呼!司马能体王父心,为善益力;良足尚已。松不敏,得见先生遗集付梓,欣幸何极!松于先生学行,原不敢赞一词;惟冀后此知人论世之士,自有月旦。兹特叙次生平感恩知己,以志不忘云耳。

癸丑巧节,乡后学王松拜撰于如此江山楼上。

科山生圹诗集序丘逢甲

有山张两翼而中尖,上出云表,曰鹞峰;冬常积雪,海上诗人所咏为「鹞峰晴雪」者也。其山脉西出,大甲、大安两溪之水夹之;有巍然起于东势角之西北者,钓神也。由是,连峰而西,而尽于海。连峰间,有逆回而卓峙、面大甲溪而东立者,是为锅都科山;以其山间之地如锅而有督——督者,中也。登其山,凡大甲溪以东及其两岸所有之烟峦云嶂,气象万千,怡心旷神;则谢君颂丞之生圹在焉。

昔唐之季世,司空图隐中条山之王官谷,预为生圹,时与亲友饮其间;所谓鸾台者,亦携之同游。自古畸人杰士身丁世变,无可如何,往往敛其悲歌感愤之思为放达过情之举;今复为君遇之矣。君自营生圹,无时月不往;春秋佳日,屡为高会。东山携妓,饶有先风;而哀乐过人,固非忘身世之感也已。自为歌诗张之,而遗民之能歌诗、凡与会与不与会者亦同而张之,裒然成集;此则表圣所无。以今况古,实为过之。乃遥从海上书来,索序于予。予与君乃世中表,以兄事君。自少及长,文义之赏析、道德之切■〈石靡〉、疾病之扶持、患难之奔走,交相许也、亦交相重也。沧桑已变,万事都非;回首旧游,有如梦寐。而所谓君之生圹者,其地之山也、水也、木也、石也,予皆能历忆而得之;而欲以斗酒只鸡、生前预为践约,已不可得也!

夫当台之初辟也,郑氏以区区岛国支先明残局,迹其志事,宁非英雄!乃已竭人谋,难支天壤;后有继者,旷不如前。不三百年而一变、再变,衣服、正朔荡然无存。其存者,壮而衰、衰而老、老而死;后生小子习其所见、安其所闻,犹是山川、犹是日月,谁复知九原之下尚有忠义之骨哉!惟君达人,知有不变者存,变也以常视之;有不死者存,死也以生视之:业已无可如何矣,以其不可知者待后之人,吾姑自隐焉。青山白云中,不号而笑、不哭而歌,为有托而逃耶?抑无聊之极思耶?

丛丛者山,荒荒者海;生刍未致,圆石预题。酒肉墦间,倡予和汝;吾且遥为之广「大招」曰:「魂兮归来」!

戊申四月,南武山人邱逢甲序于五羊城之越华书院。

小东山诗存序王树常

余友谢泽生,世籍广东,望族也。逊清咸、同间,其先大父经商台湾致富,遂居焉。其先君谢颂臣先生,幼读经史,为诸生冠。甲午之役,激为义愤,投笔从戎。无何,国师败绩,朝议割台。先生上书当轴,谓台湾民众均欲效死,请继续抗战;终不见纳。自是遂遯居林下,佯狂诗酒以娱晚年;并不时约良朋、携美妓,临生圹为诗酒之会,以解郁闷之气。当时因积威之下,诗稿多不敢存留。及泽生兄弟将游辽渖,乃于仓卒之余,书就所作诗百一十首以付远游之子。客岁八月十五,强敌受降,还我台、澎。泽生兄思及先君爱国之忱,不觉潸然泪下。爰议将所作诗付梓,以广流传,题名曰「小东山诗存」;并将同时友好邱、林诸先生唱酬诗附梓其中。先生爱国忠愤之气,当与诗稿常存焉;而泽生兄之孝思,亦可谓倍至矣。

付梓前,嘱为跋词。拟就后,并赋七律二首;尚望高明者有以教我也!

牧羊北海犹思汉,寄迹东山不帝秦;为慕首阳崇逸老,欲寻桃渡作渔人。故园茅屋容高卧,醇酒裙钗伴隐沦。志士于今有诗稿,蓬壶国社已荆榛!

四十年前痛沦陷,八一五后复光明;兴亡莫谓无因果,正义由来胜甲兵。手泽尚存有佳嗣,哲人虽死亦犹生。科山松柏年年绿,等是孤忠报国情。

丙戌初夏,王树常拜题。

小东山诗存跋谢秋涛

民国元年冬,秋涛将负笈远游。行之前夕,先考颂臣府君手书夙所为诗百一十首以付秋涛。秋涛受而什袭藏之,未尝敢以示人。越二稔,先考见背。中经丧乱,未尝稍失。迄今已三十三年矣,秋涛始克出以付梓;非敢缓也,盖有待也。

秋涛世籍广东,逊清同、光间,先大父辈始客台湾,以商致富。迨我先考,为名诸生。甲午之役,以义愤从戎,誓守国土。未几,我师挠败,朝议割台;刺血三上书,谓「台民均愿效死,请勿割」!均报罢;台湾遂为敌有。旋走闽、粤,密图恢复;亦均失志。不得已,遯归林下,佯狂诗酒,以岐、黄自讳;当时有「医王」之誉。去宅东十里而遥,林壑幽美;作草堂,颜曰「小东山」。觞咏其间,殆无虚日。又或饮燕高会,酒酣耳热,争为唱酬。当时都不敢存稿,乃于一夕之间录旧作百余首,长歌当哭,形诸咏叹;故国之思,久久弗忘,而又不欲泯没于世。故于仓卒之间,举以付远游之子也。忆先考归田后,一日太息谓秋涛曰:『吾没后,倘河山还我,必家祭以告』!谨泣志之。秋涛不幸生长海外、寄迹关东,两受沦亡之惨!今者两地同时光复,其为欢喜,宁可言喻!谨遵遗命,焚香为文以告。兹再检点遗稿,恭校付梓。呜呼!我先考在天之灵,至此可以无憾;其所为诗,可以与世相见矣。河山如旧,手泽犹新;痛定以思,泪落如渖矣!

广东邱仙根、台湾林痴仙两先生志切光复,与先考时有唱酬;兹就其集各选若干首,附备览证。又,先考尝营科山生圹;其自为诗及友朋题咏,已刊「科山生圹诗集」行于世。谨再刊印,并以附焉。

题曰「小东山诗存」者,盖纪实也。

民国三十四年(乙酉)九月十五日,男秋涛谨跋。

友竹行窝遗稿序邱炜萲

老友王友竹处士既卒,令子奎光收拾其锦囊中呕心沥血之佳句,邮余编定。余以老惫,任职日报,卒卒鲜暇;忽已三年,犹未报命。

近承王君了庵、李君少庵以表彰遗逸之盛心,惧其久而就湮;毅然以速谋出版为己任,函余催促。余既重奎光之孝思,无由负诺;加以二君之风义,益复不能已已,于兹窃无感焉。何感乎尔?余读「魏志」「荀攸传」,攸与锺繇善,生平奇策,唯繇知之;撰集未就,会卒,故世不得尽闻也。裴松之注:『攸亡后十六年,锺繇乃卒;撰攸奇策,亦有何难!而年造八十,犹云未就;遂使攸策不传于世,惜哉』!菽园曰:两人者,殆皆有不得已也。荀处非常之世、锺当忌讳之时,故荀不自存草,而锺亦无能代为之存也。友竹诗,随在可诵;奈愤时嫉俗、忧世念乱,苦心哀思,填咽篇什,非今日多事之时所宜出。苟强为出之,朝发行而暮被收,将并其名氏亦且为后辈青年人所口噤!余虑无锺元常之寿,河清难俟;其或以荀公达之隐憾,遗吾友竹矣!不重滋奎光孝子之感,而且辜了庵、少庵良朋之雅哉!爰次其遗草中之择言尤谨者得若干首,珍重卷还,以便付梓。后之览者,当作管中窥豹,时见一斑;毋遽以此,尽吾友竹焉可!

癸酉食瓜之月,星洲寓公邱菽园撰。

书台湾王隐君友竹诗稿邓钝铁

台湾孤悬海角,雄视千秋;郑王建邦,动业彪炳。甲午一役,乃至拱手让人;百万黔黎,同□□□。朝野泄沓,萎缩噤齘,以受新主焘育,虽□□□□,□□朝暮而无敢违言;孤忠之士,暮夜嗟叹,亦惟泪眼相对,□□□□。□□!□□□□□,而吾人之殷鉴矣。

王隐君友竹,吾所谓孤忠之士也。怀抱利器,莫所得用;事无可为,遂甘肥遁;难寠壁立,而独守黔敖之节。当路者虽征聘数至,辄避不就;日纵情诗酒,焘奡颉迕,不中绳式。酒阑言纵,挥涕低回,盖未尝一日□□□□□也。余初不识隐君,向读隐君所为「台阳诗话」,仪其高节。以为世多独弦哀歌之士,降志辱身,蓬蔂要誉;隐君独能鸣高人海,不饰鞶帨,信欤其不可及也!昨岁秋,吾友志圆上人旅台宣「法华经」可三阅月,乃遘隐君,顾盼伟然,言谭竟夕;出诗一卷付圆师,属为阐之故国。诗多慊辞,□□□□,□□□□;录副数年,未敢行世。至是谆谆为请,且及贱末。圆师既归,手此册畀余;命为之辞,并谋付之剞劂。读其诗在宋、元之间,哀感沈造而多变声;劫余孤愤,弦外有余音也。记曩岁识台中诗人洪弃生(月樵)于圆师禅关,其诗如洪钟大吕,不坠凡响;今又以圆师得读隐君诗。二君皆海外诗伯,余乃两值之,幸哉!

爰书数语于简,以志拳拳。

时中华民国乙丑荷花生日,邓钝铁拜题于上海客次。

友竹行窝遗稿序谢汝铨

王奎光君暮夜过访,袖出令先尊遗着「友竹行窝留删草」一卷,相示请序;谓是先人遗命。余受而读之,虽篇什无多,然藻不妄抒,皆有独得妙趣;邓钝铁、邱菽园二子之序已尽其蕴——弁诸卷首,足使后人知先生之为人与其所为诗;更何需余之蛇足!然先生竟有遗命欲余为之序,其治命耶?抑乱命耶?

余初不识先生,因大着「台阳诗话」采拙作入其中,始为神交。后于新竹北郭园,得接芝眉;自是时,有诗筒往还。先生数奇,而气骨棱棱,不屑与世周旋,终为陆沈。独以诗结交郑香谷先生称为莫逆,主北郭园以终其身。先生满腹牢骚抑郁之气,悉藉诗以宣之。所谓「士不穷愁,少著作者」,非惟此卷与「台阳诗话」皆先生心血所注者!古人云:「天下惟能文章者不死」;此卷与「诗话」合编以存先生之名,是先生不死矣。不朽之业,其在斯乎!

奎光君弃儒学商,操陶朱术;能体先生遗志,倾其囊蓄,珍重付梓:是能养志者,可谓孝矣!是可为末世之为人子者鉴也。

特书数语,藉述所怀云尔。

民国癸酉中秋月,台阳谢汝铨雪渔甫敬序。

友竹行窝遗稿序王石鹏

呜呼!此吾宗兄友竹之遗稿也。

友竹生而媕雅,自少攻诗,不习举子业;几欲以一吟一咏,宾宾然作诗人终其身矣。改隶后,手刊「台阳诗话」为海内外所共赏。晚年诗益工而境益困,着有「如此江山楼诗集」;沪上刘公承干见而爱之,为捐赀行世。友竹之诗,固已不胫而走矣。今尚有此戋戋者,乃其垂老时之所存也。余与友竹生同乡、居同里,花晨月夕,尝与其族弟瑶京互相过从;谈诗访友,出入必偕;新竹人几无不知有「三王」者。三王之中,余最少;友竹谬以「远大」相期许,每有所作,辄出以相证定。其后丙辰年,余应中报之聘,移家台中;而瑶京亦以是年捐馆。一时离此两人,友竹难于排遣,邮筒络绎,几于无日不见其诗矣。乙丑秋,余游燕京半载,则致书促归曰:『吾年愈衰而相违愈远,倘事出无常,吾稿其将谁属乎』?其付托之殷,殆倓然以余能任之。庚午春,竟一病不起;殗■〈歹枼〉之际,犹以是稿诏其子曰:『此吾呕心擢胃之作,须持交台中尔箴盘叔,乞其理而存之可也』!呜呼!友竹真欲以诗人终其身矣。昔元微之病,命家人将诗集交白乐天;友竹此举,其亦有古人身后拳拳之意欤!余遵其遗命,编而成之;并嘱哲嗣奎光邮致星洲菽园先生鉴定。兹得其卷还,而附以诸大雅之挽诗,合为一卷。奎光今将印行于世,余喜其能承先人之志也,又因而有感。盖四十年来乡人士之以富贵相夸耀者,视友竹殆卑卑不足道;乃未几而声澌影灭,没世无称!较之友竹讣书一传,又足动人士之哀挽,其相去何可以道里计哉!古人云:「书有一卷传,亦抵公卿贵」。然则友竹生平之工于为诗,视富贵如浮云,其意固自有在;而其子果梓而行之,则九原之下可以慰矣!

癸酉中秋后,王石鹏(箴盘)志于中州新富町之了庵。

友竹行窝遗稿序李友泉

古之君子往往抱才不遇而赋闲林泉者,以诗酒纵其襟怀,以风月乐其心志;间而造成等身著作、名山绝业,足与处庙堂、树勋业者媲美于千秋,盖亦不幸中之幸者矣。

台岛自沧桑以还,隐士辈出。如新竹王友竹先生者,具经世之才、作遯世之身,其所居曰「如此江山楼」,日以诗酒自娱,淡然无求;故海内名士多与之神交。中与星州邱菽园先生神交最深;凡有所作,互相邮示,数十年如一日。先生自少则倜傥不群,襟怀豪爽;故其为诗清新绵丽、雄浑沈郁,诸体俱备,卓然大家。昔因李逸涛先生介绍而获神交;未几,逸涛先生与先生相继归道山,余深为斯文一叹!其哲嗣奎光君,自少即慨然投笔,逐鹿商场,而家道以康;至容雍态度、吐属风雅,即又商场中之一君子也。尝语余曰:『先父有「愿留余巧还天地,学积阴功遗子孙」之训,永志不忘』;余深羡其教子有方。春间,余欲索其尊人遗稿,选其尤者编入拙著「雪影阁诗话」;奎光君乃乘机嘱余与邱菽园先生编辑其尊人「友竹行窝遗稿」,付之剞劂,致意者再。余深嘉其孝思,遂诺之。既而自顾才同袜线,莫荷重责。顾菽园先生知交在前,爰为函促其编定;余即加以校正,即日付梓。是不仅慰奎光君之孝思,而友竹先生当亦含笑于九京也。

岁癸酉仲秋中浣,少庵李友泉序于云山晓翠楼。

厚庵遗草序林俊堂

厚庵既殁之明年,其尊人汝玉表兄请梓其遗诗;就其家搜聚草稿一束,又嘱傅兄锡祺检抄中部报纸所刊者,合之得诗七十三首。厚庵与栎社诗人唱和最早,顾善韬晦,雅不欲以才华自炫。每作辄伫兴而就,未尝刻意求工;即工,亦不自秘藏,随手散失:故所存只有此数也。夫厚庵之为人忠厚孝友,乡党交推,自足不朽;固不藉文字以传。即以文字论,未知比古作者何如;若在今时坛坫,则凤毛麟角也。遗篇具在,吾岂阿好!向使不遭世变以灰其功名之念,益肆力以学古,则造诣当不止此。然而竟止于此者,岂非命乎?是区区者存与不存,于逝者何所损益!而平生亲旧,非藉此则无由重挹其言论丰采,是不可以覆瓿置也。

抑吾闻之,诗人多穷;昌谷夭、元白无子、玉溪生官不挂朝籍。今厚庵年未四十,以一衿终膝下,尚无丈夫子;一身而兼数诗人之穷,亦可悲矣!岂其忠厚孝友之行为为人所重而反为天所弃欤?噫!

己酉嘉平,林俊堂痴仙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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