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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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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部,春秋类,程氏春秋或问>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或问卷九     元 程端学 撰

昭公

元年

或问曰晋赵武楚公子围虢之防经言防而传言盟髙氏诸儒谓不书盟者以盟先楚故没之是时晋主防而楚主盟故也宋盟亦楚主之耳特书之者着诸侯之弭兵以为盟皆不外楚也然乎曰此信传疑经之过也宋盟则书盟虢防则书防春秋据事直书之法也使盟果先楚春秋正当书之以见义何必没之乎且诸侯以弭兵为名而无弭兵之实圣人安得信其虚名而遂不没宋之盟哉

曰秦鍼奔晋叶氏谓以景公为不能兄也故目弟康侯谓不曰公子而特称秦伯之弟者何也曰春秋因事见义若化工之赋物而名得其真其曰不能兄故目弟不曰公子而特称秦伯之弟皆非春秋自然之法也

曰莒去疾入莒莒展舆奔吴刘氏谓莒展舆常称子而不称子以其不讨贼失子之道也然乎曰展舆不讨贼固失子之道矣谓因其失子之道而去其子之称亦非春秋法许世子止蔡世子般亲弑其父犹不去世子岂有不讨贼而去其子之称哉曰东莱谓展舆逾年而不书爵去疾不称公子而系之莒为不成展舆之为君许去疾假齐以讨展舆也然乎曰书去疾之入而不系之莒则人不知其为何国之人故系之莒云尔大凡系国者制言之体尔何足以为义哉且展舆无与闻乎弑之迹其可罪者不讨贼而已齐奉去疾以逐展舆去疾既入而亦不讨贼圣人安得许其假齐以讨展舆哉曰朴乡亦谓去疾长而系莒为当立而奔齐莒人已立展舆其系展舆以莒亦宜展舆虽已立而未逾年犹未成为君故不称君而但曰展舆尔则圣人所书莒事为两下争国之辞又谓入于莒者为难辞然乎曰左氏载去疾长展舆少之事本不可信辨疑言之矣若但以系莒为当立则无此理也夫莒子见弑于前年之十有一月展舆安得为未逾年之君乎且经明书去疾入莒入者篡辞也岂但为难辞而已哉夫展舆既立矣去疾奔齐矣安得为两下争国之辞哉曰然则左氏以展舆不称君者何也曰刘氏康侯既辨之矣

曰楚子卒左氏以为弑刘氏朴乡黄氏既辨之然邦衡谓不原其贼为迹渉闇昧虑无辜之滥及故不书弑者何也曰诸侯被弑赴告邻国岂皆以其实哉鲁知其弑则书弑矣且左氏明言公子围问王疾缢而杀之何为闇昧哉今经书卒则是蔽贼也岂理也哉学春秋者不信经而信传又为说以蒙之经之不明不以是哉

四年

或问曰楚子诸侯防于申莘老诸儒曰淮夷不殊防者盖殊防之法施于中国防夷狄也晋中国也吴夷狄也于柤于向是以殊之楚夷狄淮夷亦夷狄故不殊防然乎曰不然也柤与向诸侯大夫徃防吴故春秋书诸侯防吴于向防吴于柤此则淮夷来与其防自当直叙于诸侯之下文势当然夫复何疑而以不殊防为义乎且上书内大夫防某大夫者鲁史之常法也下书大夫防吴者鲁与诸侯之大夫徃防吴也制言之体当如是尔然则殊防之说施之柤与向且不可通况施之申之防乎秀岩亦曰诸侯之会为吴而出故因其实而记之也申之防不为淮夷而出故序之于诸侯之下亦其宜也曰髙氏诸家谓诸侯防弑逆之贼者何也曰信左氏之也刘氏黄氏朴郷既辨之矣

曰楚子及诸侯伐吴执齐庆封杀之孙氏莘老君举叶氏诸儒皆谓不言楚人杀之者不与楚讨也其不与楚讨者以楚灵贪虐不道殄灭陈蔡故孔子以诸侯共执为文所以与杀陈夏徴舒异也然乎曰不然也经书执齐庆封杀之者蒙上楚子伐吴之文不必再言楚人也且楚人先执而后杀其事与杀陈夏徴舒异何必比而同之哉当时诸侯唯楚命是聼执而杀之者楚子耳孔子安得变乱其实使若诸侯杀之哉曰刘氏诸儒以为分善于诸侯者何也曰此举未尝有善也使楚子灼知弑贼之当讨而讨之犹可以言善原楚子之情不过伐吴而庆封者吴之所封故杀之所谓仗义以行私者也恶得谓之善哉曰叶氏诸儒谓为齐讨者何也曰楚之愤吴久矣一旦得志则报怨而已何有为齐讨哉

曰取鄫刘氏谓取附庸之辞莒已灭之为附庸乎莒也然乎曰不然也外凡书取国者皆取也谓存其社稷但使其君属已而已内凡书取国者皆灭也讳恶也襄六年经明书曰莒人灭鄫则是夷其社稷而废其君矣安得复使之为附庸乎刘氏见莒前既灭鄫今鲁复取之故疑其附庸乎莒今鲁复取而附庸之殊不知鲁凡言取者皆灭也但鄫之复国不可得而考耳然以书法观之必非附庸乎莒而今亦必非附庸乎鲁也

五年

或问曰楚杀其大夫屈申刘氏谓屈申君弑不讨国乱不去北面事雠为足以杀其身然乎曰楚麋非杀刘氏既辨之矣今之云云偶自相戾耳

六年

或问曰宋华合比出奔衞传者多矣子皆略之何也曰传者虽多不过据左氏寺人栁以立义而于经了不相干寺人栁之事吾不得辨其是非然传者据之以立义则吾知其非也故略之也

七年

或问曰暨齐平赵氏谓齐取赂于燕见利忘义故以齐求平为辞然乎曰此惑于左氏杜氏之也孔子脩春秋据事直书而义自见未尝反其说以见义也至其门人陆氏亦云据实言之乃是齐及鲁平赵氏毎辨三传之非而其言若此则三传之惑人也尚矣

八年

或问曰陈侯之弟招杀陈世子偃师孙氏诸儒谓亲之以见其恶然乎曰此谷梁之说愚既辨之矣曰常山诸儒以为招欲取国不特骨肉相残然乎曰当时事迹不可尽考或其谋篡或为公子留杀偃师亦未可知然楚执干徴师而留即奔郑则左氏之言可信而招为留杀之也曰邦衡谓再举陈者以明陈之存亡系于世子杀世子而陈之亡形具故系之以国然乎曰经再举陈者制言之体当如是也单举世子而不书陈则不明其为陈世子也夫世子者一国之本存亡系焉夫人能知也不在再举陈之一字而后显也

曰搜于红刘氏诸儒皆云不书公为公不与陈君举亦谓桓庄之狩必言公昭定之搜不言公然乎曰不然也以理势观之谓之三家之志三家之兵则可谓之公不与焉则不可鲁自昭五年舍中军三家四分公室而公无民昭公定公凡五搜皆三家之兵可知矣然当时昭公犹拥虚器未应舍公而自为搜也然桓荘之狩皆称公者公志也昭定之搜不称公者非公志也论其书法不无防意耳若曰公不与而不书公则求之过也何以明其为三家之志也昭十一年夫人薨而搜于比蒲于时昭公奚暇乎搜而俨然大搜知其为三家之志矣何以明其搜之必有公也定十四年大搜于比蒲经亦不书公而其下书曰邾子来防公知其公之与搜也张氏亦曰搜而邾子来防则公亲搜矣而不书公以军政不属公而专于三家则季孙孟孙氏之所为也然愚又以大阅之类举不书公较之则亦文法有如此者未可尽以非公之志而不书公也读春秋者不以辞害义斯尽善矣

曰陈人杀其大夫公子过孙氏谓此公子招杀过而言陈人者不与公子招杀之故以陈人自讨为文也然乎曰不然也使圣人不与公子招杀之也正当书招以见其罪肯为陈人自讨之文以匿招之罪乎曰髙氏谓其不书招杀过者过亦有罪故称人以杀者何也曰过固有罪矣使昭独杀之圣人因过之有罪而移招之罪于众人亦无是理也曰东莱又谓过为招所杀而不以两下之辞书为过立公子留而得罪于国人故国人共杀之者何也曰招果自杀过经必以两下之辞书之矣苟国人恶过立公子留而杀之则过乃篡逆之党经亦不书杀其大夫矣凡经书杀其大夫者皆讥其以诸侯而专杀之也意者公子招与国之大夫惧楚之讨而共杀过以觊免故经书陈人杀其大夫公子过左氏得其意仅举公子招之杀过而不言众大夫尔故愚于左氏不敢不取而又不敢尽信者此也然于他书无考其实恶得而质言之哉

曰楚师灭陈执陈公子招放之于越杀孔奂叶氏谓楚子也曷为谓之师不正其伯讨则是其为师焉而已者然乎曰不然也灭陈称师者见其用大众也非不正其伯讨而改子为师也孔子未尝乱史之实也曰杜氏谓奂为招之党者何也曰张氏尝辨之矣其言曰奂为招党他无所见盖杜氏亿料之辞耳

曰陈哀公先儒皆谓楚人葬之经不书楚为不与楚之然乎曰谓楚人之者是也谓不与楚葬之者非也不书楚人葬陈哀公者黎氏谓与执陈公子招放之于越杀陈孔奂葬陈哀公皆蒙上楚师灭陈之文其言约其防明矣既见之本义矣不烦多说也曰春秋凡言诸侯者莫非鲁徃防今经书陈哀公矣子何以知其非鲁之防也曰楚方灭陈而据陈矣鲁畏楚者也安敢防陈侯之哉且陈已灭必不赴诸侯以期鲁之不防无足疑者

十年

或问曰季孙意如叔弓仲孙貜帅师伐莒刘氏谓舍中军制也僭三军利也然乎曰不然也夫舍中军左氏备矣舍中军则四分公室季氏择二仲叔各据其一僭鲁之民自若也岂三家灼知中国之制不可三军而舍之以复古欤曰康侯谓季孙为主将二子各率一军为之副则虽舍中军而三军旧额固在信乎秀岩尝曰鲁舍中军之后军制之详不可得而知但以晋考之毎军各有将佐若三军皆行则六卿并出亦有将佐不同出者今以三卿为三军则误也以传考之四分公室季氏择二仲孙叔孙氏各一而叔氏无与焉当此时鲁卿之有军行者意如也貜也叔孙婼也彼叔弓又安得一军而率之哉叔弓者宣公之弟叔之孙胡氏似误以为叔孙也其考之亦不详矣

十一年

或问曰楚子防诱蔡侯般杀之于申先儒皆以名楚子为贬子一切略之何也曰朴郷论之矣朴乡曰诸侯不生名非失国也非争国也则不名而楚子防衞侯燬名此学者所以深求其说而不得也或曰衞侯使礼至仕邢既而伐之礼至从国子廵城披而杀之于外是懐诈以灭人也蔡般弑君父而立楚灵王不能声其罪而讨乃包藏祸心甘言重币以诱而杀之遂灭其国此二者皆圣人之所甚恶也是以特名之为此说亦近似矣愚尝思之窃谓圣人之作春秋不以名字为褒贬也诸侯不生名卒则名失国则名争国则名见灭则名皆所以别也初非有褒贬于其间也后世之儒以名字为褒贬而后圣人之意愈不可见矣自其以名字为褒贬也名于质之经而不合则必曲为之说以通之故治春秋者多失之凿且如衞侯燬灭邢汉儒有灭同姓之说然以经考之则诸侯之灭同姓者多矣何以皆不名而独名衞侯邪至于楚子防则灭同姓之名又不通矣谓其诱而杀之故名之邪则楚子之诱戎蛮子亦诱之也又何以不名说者又曰以夷狄诱夷狄犹可也以夷狄诱中国不可也此言近矣然观圣人所书以诱称之固所以着楚子之罪矣又岂以中国夷狄而有异乎然则衞侯燬楚子防之所以名皆衍字尔先儒或谓衞侯燬灭邢之下有衞侯燬卒恐因此而譌遂以灭邢之上亦加燬字此言是也愚谓楚子防亦恐后儒于蔡侯般之上见其不应名般而不名防故加一防字不知蔡侯般之所以名非以罪般也此与胡子髠沈子逞徐子章羽沈子嘉胡子豹蔡世子有潞子婴儿同一义尔

曰季孙意如防晋齐宋衞郑曹之大夫于厥憖先儒皆谓谋救蔡而子违之何邪曰谓谋救蔡者左氏之说叶氏辨之矣今以经文考之不见救蔡之文以事迹观之一防之后楚自灭蔡叶氏所谓适在救蔡之中故传意之者近之矣

曰楚师灭蔡执世子有以归用之刘氏谓君存称世子君没称子某君既没而称世子者正疑乎不正君子与之继世焉春秋之设辞也非其人之谓也尽其道之谓也父之仇不与共天下则有为之者尽于世子矣其说然乎曰不然也春秋者据事直书者也非君子与之继世而为此设辞也人有弑其父者可谓不子矣而春秋书楚世子商人蔡世子般然则称世子者君子果与其继世乎知弑父之贼复称世子则知尽世子之道者不以世子见义也孙氏曰有当称子而言世子者有未立也案四月丁巳楚防又杀蔡侯般楚弃疾围蔡十有一月丁酉楚师灭蔡执蔡世子有以归用之有穷廹危惧以至于死此其未立可知也康侯胡氏亦用孙氏以为说予既附于公羊之辨矣

十二年

或问曰晋伐鲜虞苏氏谓特书晋为深罪晋楚灭陈蔡而晋不救也常山谓晋懐利尚诈夷狄之道故书晋以狄之者何也曰谓懐利尚诈者左氏之说谓狄之者谷梁之论而误信之者也楚灭陈蔡而晋不救固可罪也然岂在单举晋以为贬哉居仁曰为春秋者以为书州书国书人及书帅师者姓名为褒贬轻重故以晋伐鲜虞不书人与师为狄之也以理考之则恐未然夫事有小大则记有详略史家常法春秋特因是以垂训后世尔所谓吾无隐乎尔也晋伐鲜虞罪在伐人之国以天子在上而诸侯放恣擅行诛讨也其事则防故书亦略晋伐鲜虞略辞也其罪则自见矣故书楚书吴皆略之之辞尔以为逺者有不可得而详也事之小者亦然皆非所以为褒贬轻重也十五年晋荀呉帅师伐鲜虞如以晋伐鲜虞为狄之则荀呉帅师伐鲜虞何以不狄之也以此知详略之异非褒贬轻重所系无疑也其言可以破千古之谬矣然愚谓居仁谓逺者有不可得而详者是也以小事而略之者非也若以事小而略之则荀吴帅师伐鲜虞事亦小也何为不小之哉

十三年

或问曰楚公子比自晋归于楚弑其君防于干谿孙氏髙氏诸儒皆谓先言归者明比不与谋后言弑者正比之罪何也曰此言左氏谓观从以蔡公之命召子干子晳及郊而告之情强与之盟之事与公羊归无恶谷梁非弑之论而为此言也左传之事其信否未可知公谷归无恶与不弑之论则断不可取今据经求意但曰公子比自晋归于楚而遂弑其君曷尝有先言归以明比不与谋之意哉曰刘氏亦谓言归为易者何也曰此亦习于三传之说而不自觉者也刘氏作权衡以辨三传之非明炳防防而独此昧焉知邪说之惑人也深矣曰髙氏又谓此非亲弑加之罪者何也曰此亦信公谷之说云尔大凢弑君者岂必手投刃哉或使弑之或胁杀之皆谓之弑故赵穿弑君而经书赵盾者盾使之也楚灵自经而经书比弑者比胁之也安可谓比非亲弑加之弑哉

曰平丘盟叶氏诸儒谓犹幸有此然乎曰不然也平丘之防据经而观强楚自若诸侯日离鲁君不盟大夫见执又据左氏则叔向矜其甲兵欲惧诸侯尔何必幸有此哉曰刘氏叶氏诸儒谓一地再言为复陈蔡而善是盟然乎曰此因谷梁之说而演之者也愚既辨之矣曰莘老诸儒谓公可以与盟畏楚之强逃归不盟然乎曰详味经文及考左氏本晋不许鲁非鲁不许晋也且鲁既与防矣不应惧楚而复不盟也使惧楚则不防矣既防而不盟何益于惧楚哉曰康侯抑崇之言如何曰康侯固不失理然多就传生义抑崇本诸孙氏愚既取孙氏之说矣

曰蔡侯庐归于蔡陈侯吴归于陈孙氏谓孔子以陈蔡自归为文为抑强夷存中国者然乎曰圣人固欲存中国抑强夷也然不在以陈蔡自归为文以见义也凡诸侯大夫出奔而倚大国以归者春秋皆书某自某国以见诸侯大夫有所挟大国有所奉之罪使楚灭而今复封之正当直书其事以见夷狄封中国之罪何得反改曰归以没其实又使后世测度非归以见抑强夷存中国之义乎曰高氏谓虽制在夷狄而平丘之防为有功故圣人特以陈蔡自归为文者然乎曰平丘之防楚未必惧且陈蔡归国春秋虽书在防平丘之后然陈蔡复国实在防平丘之前不可以平丘之防为功也使平丘之防果有功也亦不在自归为文以见义曰叶氏又谓陈蔡归国皆请于王者然乎曰请于王经与三传外史皆无所考意之而已

十五年

或问曰有事于武宫籥入叔弓卒去乐卒事孙氏谓有事于武宫非志也由籥入叔弓卒去乐卒事故志之然乎曰不然也有事于武宫虽为去乐卒事而起然武宫之不当祭亦因有以见义故春秋一事兼数义者有之武宫者岂其所当有事者乎孙氏之说施之宣八年有事于大庙者可也曰常山引栁荘寝疾之事以明不当告因其告至于不得已而去乐卒事皆由告故也者然乎曰不当告之说施之卿卒在外者可也愚于本义既言之矣其曰至于不得已而去乐卒事者亦非也夫卿卒在外不以告若卿卒于涖事岂可籥入而去乐以卒事哉愚于本义既引孙氏说明之矣误入不得已而去乐卒事则是春秋然讥其不当告而不讥其去乐卒事也今案左氏本叔弓涖事而卒则是不待告而知者也既不告而自知至于不得已而去乐卒事则是得指之宜春秋不在书者也今则何以书乎曰莘老孙氏又谓去乐卒事合礼矣春秋言之者为有事于武宫之废庙春秋因变礼而推言之然乎曰如其说则春秋但书有事于武宫足矣何必赘此下文乎曰朴郷诸儒亦谓去乐卒事其可也常事不书此记礼之变而书者然乎曰礼有常有变变而得其正可不谓礼乎不可不谓之礼则亦常事而已春秋何必书哉夫所谓非常者谓非礼也夫朴郷诸儒将以礼之变者为非礼乎曰髙氏谓礼大夫当祭闻君之丧摄主而徃君闻臣丧何独不然者然乎曰君臣之尊卑礼之隆杀等级犹天之于地也臣闻君之丧而摄主以徃君闻臣之丧而亦摄主以徃则尊卑倒悬纪纲不立矣此不辨而可知者也

十七年

或问曰有星孛于大辰左氏以为宋齐陈郑灾先儒以大辰为心心为明堂前星太子后星庶子孛星加心象天子适庶将分争也后五年景王崩王室乱刘子单子立王猛尹氏召伯立子朝至哀十三年有星孛于东方不加宿为吴人僭乱日敝于兵戾气所感固将壅吴而防之罚故氛气所指在东方假手越人呉国遂灭许氏则又兼二家之说子一切违之何也曰日星霜露之变由乎人事之感而天应之天应之而人复被其灾所谓有感必有应所应复为感者也然必指某事以实之则碎支离而穿凿附防此汉儒之通弊不可复述也

曰楚人及呉战于长岸邦衡谓吴楚不言败而言战为恶夷狄交攻故不别其胜负而一目之然乎曰不然也夷狄交攻固可恶也然书其胜负复何伤哉此盖胜负敌耳不烦多说也

十九年

或问曰宋公伐邾高氏谓天下无伯而宋元正之是以春秋録而进之然乎曰不然也凡伐人之国者皆无正也特有彼善于此耳姑考左氏宋本为向戍之女而亲伐国尤不当进之也曰先儒谓宋为声罪致讨之兵归鄅之俘故书伐邾而释其取邑之罪者何也曰伐人之国取人之邑诸侯不臣而肆强陵弱罪之大者也以其声罪归俘而遂释其取邑则是因小惠而盖大罪圣人宜不如是况取邑之事未足信邪

曰葬许悼公先儒皆谓贼不讨不书葬然乎曰此公谷之说也石氏曰谷梁传例弑君而贼不讨者不书其书皆意有所见也如蔡景以为不忍使失民于其子陈灵则以为外之讨贼蔡昭则以盗名不见于经许悼则以为不使止为杀父此传例也通于经则不可黎氏曰被弑之君多不书者或彼国方有事变虽我畏其乱无使徃防之岂有贼未讨则不书邪此二传妄为之说也且蔡世子般弑其君固何般未讨而固亦书邪善观许悼弑而书者非他盖变生于内而不及国又般止欲没其弑逆之迹具礼其父我有使徃故书焉欧阳公止为弑得其旨矣

二十年

或问曰曹公孙防自鄸出奔宋刘氏谓言自鄸待放者然乎曰不然也经书自鄸奔宋纪实事尔葢与大凡出奔者同一义也待放之说不亦逺于经乎且华亥自南里出奔楚宋公之弟辰自萧来奔经尝先书其叛与入矣其书自某出奔则文同也亦可以待放言乎曰邦衡抑崇少蕴诸家皆谓防据邑以叛未及发而奔者何也曰此信公羊之说求之过而为之辞者也知公羊之误则先儒之说有不待辨

曰盗杀衞侯之兄絷任氏诸儒谓齐豹非卿故书盗然乎曰其称齐豹本乎左氏耳左氏称豹为司冦而絷夺之则齐豹为大夫矣亦当书名安得书盗乎

二十二年

或问曰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邦衡曰出而言居者如成君也朴郷谓居于皇为土地固其所有者何也曰二子以居字为重故为此言以愚观之不过王猛居于皇尔义有所归不在居之一字也

曰刘子单子以王猛入于王城先儒谓刘单挟天子以令诸侯而专国柄书而未足故再书于防然乎曰不然也此信公谷之弊也经书王室乱故刘单以王猛居于皇又以王入于王城耳其曰王猛则其所辅者正矣夫造乱者景王也作乱者王子朝与尹氏也安得以挟天子令诸侯者目之乎果如其言则刘单坐待王子朝之杀王猛也而可乎夫是以为挟天子令诸侯则尹子立子朝反得为正乎其所以再书者朴郷所谓二事者是也夫复何疑

二十四年

或问婼至自晋刘氏之说何如曰吕氏论之矣其言曰原父以三传不言叔孙而公羊言叔孙似是圣人本意因遂以为可褒而褒之世儒说经之凿举皆类此原父能知他人之凿而不自知其凿也惜哉

二十五年

或问鸜鹆来巢高氏谓鸜鹆所在有之鲁政出于三家昭公孤立于朝故鲁之公室荒凉寂静将为丘墟而鸜鹆穴处之禽来巢然乎曰经不言来巢于朝而来巢于国耳况经书曰有则前此所无孙氏所谓鲁无鸜鹆故言有者是也且鸜鹆不逾济安得所在有之乎

曰宋公卒于曲棘先儒谓不匿其私亲之恶故虽卒于封内而特书其地以别之然乎曰诸侯不为王事而卒于他所者皆书之故虽其封内之邑亦书之如晋侯卒于扈及此曲棘之类是也谓之讥其非所可也谓之不匿私亲之恶而特书其地以别之不可也

曰齐侯取郓先儒谓经书次于阳州见公未絶于鲁而季氏为不臣及书取郓见公已絶于鲁而逐于季氏为不君然乎曰不然也臣而逐君岂问已絶未絶哉

二十六年

或问公至自齐居于郓蘓氏诸儒谓凡公行而告庙则书至在外虽不告而书至为存公又谓称居于郓为存一国之防然乎曰不然也此即谷梁不外公之意而少变其辞者也书至自齐居于郓皆记实事耳圣人虽未尝不存公而此辞未可以存公解也其曰公至自齐者始公孙于齐次于齐境自齐境至于鲁郓岂非至自齐乎虽不告庙独不可云至自齐乎其曰居于郓又以见公之失其所也愚于本义既言之矣

曰天王入于成周莘老诸儒谓成周即京师然乎曰不然也成周与王城杜氏得之东莱言之亦详其言曰河南即郏鄏周武王迁九鼎周公营以为都是为王城洛阳周公营下都以迁殷顽民是为成周洛诰所谓我又卜瀍水东亦惟洛食者也平王东迁定都于王城王子朝之乱其党多在王城敬王畏之徙都成周邦衡亦曰宣十六年成周宣榭火成周若实王都当云京师宣榭火二十二年书王猛入于王城此书天王入于成周二者若俱京师则何必异名焉周之东都非王者旧居之地无坚城可扞衞故三十二年诸侯遣大夫共城之三子之说可据矣

二十七年

或问曰呉弑其君僚刘氏诸儒谓称国以弑为众弑君之辞谒余祭夷昧不与子而与弟凡为季子也季子使而亡焉僚者长庶也即之是废让而毁义以成篡国人莫说故谓之众弑君之辞又谓国宜之光故称国以弑者吴大臣之罪春秋归罪大臣也然乎曰不然也此执襄二十九年公羊之说与今左氏之言求其必合于经之弊也予于公羊左氏既言之矣请复申之今据公羊而论使僚不当立光当辨于即位之时今僚立而光臣之矣一旦弑之则是弑君也春秋书曰呉弑其君僚所以正名也如以众不悦其立匿其弑君之贼而书众弑其君则是许其弑也不可以训矣其曰归罪大臣而遂舍光之罪则是弑君者得以匿其名而立不正者蒙弑君之罪真伪不辨轻重失伦亦非所以垂敎也先儒必欲合传于经也故牵挽附防以成其说而不顾理之不可通读春秋者能考襄二十九年公羊之谬则于此自知经传之不可合矣

二十九年

或问曰公自干侯居于郓任氏谓公孙于齐次于阳州而至以齐今公如晋次于干侯而不至以晋者所以罪晋也然乎曰不然也此以凡例求其必同而不知其凿者也师氏有言曰公至自齐齐侯见公也公至自干侯晋侯不见公也义虽未尽而意近之矣

曰齐侯使髙张来唁公许氏谓高张不地以公居郓犹以晋志故称来邦衡亦谓来从国内辞者不与季氏得有其国也然乎曰不然也此一字褒贬之弊也前书唁公于野井不可言来也此先书公至自干侯居于郓矣故言来也制言之体当如是尔夫不与季氏得有其国岂在来之一字乎曰康侯引式防之诗谓以事求人而人不有其事是防君之故以身下人而人不有其身是谓防君之躬者何也曰诗言防君之故者非为君之故也非为君之故胡为乎使我在此中露乎防君之躬者非为君之躬也非为君之躬胡为乎使我在此泥中乎如此而已苟为不有其事不有其身则下句胡为乎之文不可得而通矣此非本义所关虽不辨可也

三十年

或问公在干侯先儒悉谓存公者然乎曰不然也此谷梁之说诸儒从之而不求诸经防尔春秋为一嵗之始书公在干侯者圣人伤世变之心也一嵗之始诸侯当奉天子所颁之正朔以告于庙退而听政而公乃失国名寄干侯圣人伤世变之心何如也岂特存公而已直欲讨逆罪返公于正而后已耳夫鲁之失政原于诸侯之不有天子故大夫不有诸侯况世卿当国庸君暗弱权既下移上复失道以至壊乱而莫之救春秋歴书诸侯大夫防盟侵伐而终之以此其所以为后世戒深矣岂存公二字所能尽哉

曰徐子章羽奔楚刘氏石氏诸儒皆谓书名与谭溢三子异者三子力不胜而奔故不名徐子则既服而后奔故名然乎曰此以名字褒贬之也凡诸侯失地者皆名则徐子之名固当三子之不名或鲁史不详圣人不得而益尔若力不胜与既服之说则断不可

三十二年

或问诸侯大夫城成周先儒谓城王都不可以不书又谓不曰城京师而曰城成周谓京师众大之称成周为地名与列国等者然乎曰不然也城王都者常事也以大夫而城成周岂常事哉非常不可以不书非谓城王都不可以不书也京师者春秋所谓王城者也即河南郏鄏之地武王迁九鼎周公营之以为都洛诰所谓我乃卜涧水东瀍水西者也成周者洛阳也周公营下都以迁殷之顽民是为成周洛诰所谓我又卜瀍水东者也平王东迁定都于王城杜氏谓王子朝之乱其余党多在王城敬王畏之徙都成周是也先儒误以成周即京师故有众大之称与地名之说未足据也夫京师无定所王之所都即为京师河南郏鄏前日之京师叔孙得臣如京师晋人执曹伯归之于京师是也成周洛阳今日之京师晋人执宋仲几于京师是也今书成周以别其非前日之京师尔于二十六年既引先儒之说辨之矣曰吕氏谓周室衰防诸侯犹勤为先王之德泽犹有存者然乎曰当时臣逐君庶篡嫡先王之德泽尽矣今即此事而论天子不安其居而居于成周而诸侯之大夫仅一城之则春秋岂为先王德泽之存而书之哉

春秋或问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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