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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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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卷一百六十二

明 茅坤 撰

颍滨文钞十八

序引传

古今家诫序

引老氏语多俭故能广四字

老子曰慈故能勇俭故能广或曰慈则安能勇曰父母之于子也爱之深故其为之虑事也精以深爱而行精虑故其为之避害也速而就利也果此慈之所以能勇也非父母之贤于人势有所必至矣辙少而读书见父母之戒其子者谆谆乎惟恐其不尽也恻恻乎惟恐其不入也曰呜呼此父母之心也哉师之于弟子也为之规矩以授之贤者引之不贤者不彊也君之于臣也为之号令以戒之能者予之不能者不取也臣之于君也可则諌否则去子之于父也以几諌不敢显皆有礼存焉父母则不然子虽不肖岂有弃子者哉是以尽其有以告之无憾而后止诗曰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餴饎岂弟君子民之父母夫虽行潦之陋而无所弃犹父母之无弃子也故父母之于子人伦之极也虽其不贤及其为子言也必忠且尽而况其贤者乎太常少卿长沙孙公景修少孤而教于母母贤能就其业既老而念母之心不忘为贤母録以致其意既又集古今家诫得四十九人以示辙曰古有为是书者而其文不完吾病焉是以为合众父母之心以遗天下之人庶几有益乎辙读之而叹曰虽有悍子忿鬬于市莫之能止也闻父之声则敛手而退市人之过之者亦莫不泣也慈孝之心人皆有之特患无以发之耳今是书也要将以发之欤虽广之天下可也自周公以来至于今父戒四十五母戒四公又将益广之未止也

古史序

其思深故其防逺

古之帝王皆圣人也其道以无为为宗万物莫能婴之其于为善如水之必寒如火之必热其于不为不善如驺虞之不杀如窃脂之不谷不学而成不勉而得其积之中者有余故其推之以治天下者有不可得而知也孔氏之遗书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天地万物犹将頼之以存而况于人乎自三代之衰圣人不作世不知本而驰骋于喜怒哀乐之余故其发于事业日以鄙陋不足以希圣人之万一虽春秋之际王泽未竭士生其间习于礼义而审于利病如管仲晏子子产叔向之流皆不足以知之至于孔子其知之者至矣而未尝言孟子知其一二时以告人而天下亦莫能信也陵迟及于秦汉士益以功利为急言圣人者皆以其所知臆之儒者流于度数而智者溺于权利皆不知其非也太史公始易编年之法为本纪世家列传记五帝三王以来后世莫能易之然其为人浅近而不学踈畧而轻信汉景武之间尚书古文诗毛氏春秋左氏皆不列于学官世能读之者少故其记尧舜三代之事皆不得圣人之意战国之际诸子辨士各自著书或增损古事以自信一时之説迁一切信之甚者或采世俗相传之语以易古文旧説及秦焚书战国之史不传于民间秦恶其议巳也焚之略尽幸而野史一二存者迁亦未暇详也故其记战国有数年不书一事者余窃悲之故因迁之旧上观诗书下考春秋及秦汉杂録始伏羲神农讫秦始皇帝为七本纪十六世家三十七列传谓之古史追録圣贤之遗意以明示来世至于得失成败之际亦备论其故呜呼由数千嵗之后言数千嵗之前其详不可得矣幸其犹有存者而或又失之此古史之所为作也

唐荆川曰前一段叙古史所载之意后一段叙作古史之由

元祐防计録序

此子由经国之文须细寻绎之

臣闻汉祖入关萧何收秦图籍周知四方盈虚彊弱之实汉祖赖之以并天下丙吉为相匈奴尝入云中代郡吉使东曹考按边琐条其兵食之有无与将吏之才否逡巡进对指挥遂定由此观之古之人所以运筹帷幄之中制胜千里之外者图籍之功也盖事之在官必见于书其始无不具者独患多而易忘久而易灭数十歳之后人亡而书散其不可考者多矣唐李吉甫始簿録元和国计并包巨细无所不具国朝三司使丁谓等因之为景徳皇祐治平熈宁四书网罗一时出内之计首尾八十余年本末相授有司得以居今而知昔参酌同异因时施宜此前人作书之本意也臣以不佞待罪地官上承元丰之余业亲覩二圣之新政时事之变易财赋之登耗可得而言也谨按艺祖皇帝创业之始海内分裂租赋之入不能半今世然而宗室尚鲜诸王不过数人仕者寡少自朝廷郡县皆不能备官士卒精练常以少克众用此三者故能奋于不足之中而绰然常若有余及其列国欵附琛贡相属于道府库充塞创景福内库入畜金帛为殄寇之防太宗因之克平太原真宗继之懐服契丹二患既弭天下安乐日登富庶故咸平景徳之间号称太平羣臣称颂功徳不知所以裁之者于是请封泰山祀汾隂礼亳社属车所至费以钜万而上清昭应崇禧景灵之宫相继而起累世之积糜耗多矣其后昭应之灾臣下复以营缮为言大臣力争章献感悟沛然遂与天下休息仁宗仁圣清心省事以幸天下然而民物蕃庶未复其旧而夏贼窃发边乆无偹遂命益兵以应敌急征以养兵虽间出内蔵之积以求纾民而四方骚然民不安其居矣其后西戎既平而已益之兵不复遂汰加以宗子蕃衍充牣宫邸官吏冗积贠溢于位财之不赡为日乆矣英宗嗣位慨然有救之意羣臣竦观几见日新之政而大业未遂神考嗣世忿流之委积闵财力之伤耗览政之初为富国彊兵之计有司奉承违失本防始为青苗助役以病农民继为市易盐铁以困商贾利孔百出不専于三司于是经入竭于上民力屈于下继以南征交趾西讨拓跋用兵之费一日千金虽内帑别藏时有以助之而国亦惫矣今二圣临御方恭黙无为求民之疾苦而疗之令之不便无不释去民亦少休矣而西夏不宾水旱继作凡国之用度大率多于前世当此之时而不思所以济之岂不殆哉臣厯观前世持盈守成艰于创业之君葢盈之必溢而成之必毁物理之至有不可逃者盈成之间非有徳者不安非有法者不乆昔秦隋之盛非无法也内建百官外列郡县至于汉唐因而行之卒不能改然皆二世而亡何者无徳以为安也汉文帝恭俭寡欲専务以徳化民民富而国治后世莫及然身没之后七国作难几于乱亡晋武帝削平吴蜀任贤使能容受直言有明主之风然而亡不旋踵子弟内叛羌戎外乱遂以失国此二帝者皆无法以为乆也今二圣之治安而静仁而恕徳积于世秦隋之忧臣无所措心矣然而空匮之极法度不立虽无汉晋强臣敌国之患而数年之后国用旷竭臣恐未可安枕而卧也故臣愿得终言之凡防计之实取元丰之八年而其为别有五一曰民赋二曰收支三曰课入四曰储运五曰经费五者既具然后着之以见在列之以通表而天下之大计可以画地而谈也若夫内蔵右曹之积与天下封桩之实非昔三司所领则不入防计将着之他书以偹观览焉臣谨序

民赋序

此等文并子由经济处直写胸臆而非以为文文之至者也

古之民政有不可复者三焉自祖宗以来论事者尝以为言而为政者尝试其事矣然为之愈详而民愈扰事之愈力而功愈难其故何哉古者隐兵于农无事则耕有事则战安平之世无廪给之费征伐之际得勤力之士此儒者之所叹息而言也然而熈宁之初为保甲之令民始嫁母赘子防壊支体以求免丁及其既成子弟挟县官之势以邀其父兄擅弓劒之技以暴其乡党至今河朔京东之盗皆保甲之余也其后元丰之中为保马之法使民计产养马畜马者众马不可得民至持金帛买马于江淮小不中度辄斥不用郡县嵗时阅视可否权在医驵民不堪命民兵之害乃至于此此所谓不可复者一也周官泉府之制凡民之贷者以国服为之息贷而求息三代之政有不然者矣诗曰倬彼甫田嵗取十千我取其陈食我农人自古有年而孟子亦云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古盖有是道矣而未必有常数亦未必有常息也至于熈宁青苗之法凡主客户得相保任而贷其息嵗取十二出入之际吏縁为奸请纳之劳民费自倍凡自官而及私者率取二而得一自私而入公者率输十而得五钱积于上布帛米粟贱不可售嵗暮寒苦吏卒在门民号无告二十年之间民无贫富家产尽耗此所谓不可复者二也古者治民必周知其夫家田亩六畜器械之数未有不知其数而能制其贫富者也未有不能制其贫富而能得其心者也故三代之君开井田画沟洫谨步亩严版图因口之众寡以授田因田之厚薄以制赋经界既定仁政自成下及隋唐风流巳逺然其授民田有口分永业皆取之于官其敛民财有租庸调皆计之于口其后世乱法壊变为两税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田之在民其渐由此贸易之际不可复知贫者急于售田则田多而税少富者利于避役则田少而税多侥幸一兴税役皆故丁谓之纪景徳田况之纪皇祐皆以均税为言矣然嘉祐中薛向孙琳始议方田量步畮审肥瘠以定赋税之人熈宁中吕恵卿复建手实抉私隐崇告讦以实贫富之等元丰中李琮追究逃絶均虚数虐编户以补失陷之税此三者皆为国敛怨所得不补所失事不旋踵而罢此所谓不可复者三也故臣愚以谓国者当务实而巳不求其名诚使民尽力耕田赋输以养兵终身无复征戍之劳而朝廷招募勇力强狡之民教之战阵以卫良民二者各得其利亦何所不可哉富民之家取有余以贷不足虽有倍称之息而子本之债官不为理偿进之日布缕菽粟鸡豚狗彘百物皆售州县晏然处曲直之断而民自相养葢亦足矣至于田赋厚薄多寡之异虽小有不齐而安静不挠民乐其业赋以时入所失无几因其交易而责其欺隐绳之以法亦足以禁其太甚昔宇文融括诸道客户州县观望虚张其数以实户为客虽得户八十余万嵗得钱数百万而百姓困实名天寳之乱均税之害何以异此凡此三者皆儒者平昔之所称颂以为先王之遗法用之足以致太平者也然数十年以来屡失而屡败足以为后世好名者之戒耳惟嘉祐以前百役在民衙前大者主仓库躬馈运小者治燕飨职迎送破家之祸易于反掌至于州县役人皆贪官暴吏之所诛求仰以为生者先帝深求其病鬻坊场以募衙前均役钱以雇诸役使民得阖门治生而吏不敢呵问有司奉行不得其当坊场求数倍之价役钱取寛剰之积而民始困踬不堪其生矣今二圣览观前事知其得失之实既尽去保甲青苗均税至于役法举差雇之中惟便民者取之郡县奉承虽未即能尽而天下之民知天子之爱我矣故臣于民赋之篇备论其得失俾后有考焉

唐荆川曰平正通达不求为竒而势如长江大河是小苏之所长也

收支叙

古者三年耕必有一年之蓄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则九年之蓄可跂而待也今者一嵗之入金以两计者四千三百而其出之不尽者二千七百银以两计者五万七千而其出之多者六万钱以千计者四千八百四十八万【除米盐钱后得此数】而其出之多者一百八十二万【此言未破应在及泛支给赐得此数】防绢以匹计者一百五十一万而其出之多者十七万谷以石计者二千四百四十五万而其出之不尽者七十四万草以束计者七百九十九万而其出之多者八百一十一万然则一嵗之入不足以供夫一嵗之出矣故凡国之经费折长补短常患不足小有非常之用有司辄求之朝廷待内藏米盐而后足臣身典大计以为是媮嵗月可也数嵗之后将有不胜其忧者矣是以辄尝推原其故方今禁中奉养有度金玉锦绣不逾其旧宫室不修犬马不玩有司循守法制谨视出入之节未尝有失也而其安在天下乆安物盛而用广亦理之常也顾所以处之何如耳臣请厯举其数宗室之众皇祐节度使三人今为九人矣两使留后一人今为八人矣观察使一人今为十五人矣防御使四人今为四十二人矣百官之富景徳大夫三十九人【景徳为诸曹郎中】今为二百三十人矣朝奉郎以上一百六十五人【景徳为员外郎】今为六百九十五人矣承议郎一百二十七人【景徳中为博士】今为三百六十九人矣奉议郎一百四十八人【景徳为三丞】今为四百二十一人矣诸司使二十七人今为二百六十八人矣副使六十一人今为一千一百一十人矣供奉官一百九十三人今为一千三百二十二人矣侍禁三百一十六人今为二千一百一十七人矣三省之吏六十人今为一百七十二人矣其余可以类推臣不敢遍举也昔者郎止前行卿有定员今之大夫朝议皆无限法尚书侍郎厯改三曹而今之正议银青合而为一官秩并増不知其义夫国之财赋非天不生非地不养非民不长取之有法收之有时止于是矣而宗室官吏之众可以礼法节也祖宗之世士之始有常秩者竢阙则补否则循资而已不妄授也仁宗末年任子之法自宰相以下无不减损英宗之初三载考绩增以四嵗神宗之始宗室袒免之外不复推恩袒免之内以试出仕此四事者使今世欲为之将以为逆人心违旧法不可言也而况于行之乎虽然祖宗行之不疑当世亦莫之非向者事势既极不变则败众人之所共知也今朝廷履至极之势独持之而不敢议臣实疑之诚自今日而议之因其势循其理防为之节文使见任者无损而来者有限今虽未见其利要之十年之后事有间矣贾谊言诸侯之变以谓失今不治必为痼疾今臣亦云茍能裁之天下之幸也

子瞻和陶渊明诗集引

文不着意而神理自铸

东坡先生谪居儋耳寘家罗浮之下独与幼子过负担渡海葺茅竹而居之日防蒣芋而华屋玉食之念不存于胸中平生无所嗜好以图史为园囿文章为鼓吹至此亦皆罢去独喜为诗精深华妙不见老人衰惫之气是时辙亦迁海康书来告曰古之诗人有拟古之作矣未有追和古人者也追和古人则始于东坡吾于诗人无所甚好独好渊明之诗渊明作诗不多然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自曹刘鲍谢李杜诸人皆莫及也吾前后和其诗凡百有九篇至其得意自谓不甚愧渊明今将集而并録之以遗后之君子子为我志之然吾于渊眀岂特好其诗也哉如其为人实有感焉渊明临终疏告俨等吾少而穷苦每以家贫东西逰走性刚才拙与物多忤自量为己必贻俗患黾俛辞世使汝等防而饥寒渊明此语葢实録也吾今真有此病而不蚤自知半生出仕以犯世患此所以深服渊明欲以晩节师范其万一也嗟夫渊明不肯为五斗米一束带见乡里小儿而予瞻出仕三十余年为狱吏所折困终不能悛以陷于大难乃欲以桑榆之末景自托于渊明其谁肯信之虽然子瞻之仕其出处进退犹可考也后之君子其必有以处之矣孔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区区之迹葢未足以论士也辙少而无师子瞻既冠而学成先君命辙师焉子瞻尝称辙诗有古人之风自以为不若也然自其斥居东坡其学日进沛然如川之方至其诗比杜子美李太白为有余遂与渊明比辙虽驰骤从之常出其后其和渊明辙继之者亦一二焉绍圣四年二月二十九日海康城南东斋引

巢谷传

叙谷豪举处有生色可爱

巢谷字元修父中世眉山农家也少从士大夫读书老为里校师谷幼传父学虽朴而博举进士京师见举武艺者心好之谷素多力遂弃其旧学畜弓箭习骑射乆之业成而不中第闻西边多骁勇骑射击刺为四方冠去逰秦鳯泾原间所至友其秀杰有韩存宝者尤与之善谷教之兵书二人相与为金石交熈宁中存寳为河州将有功号熈河名将朝廷稍竒之会泸州蛮乞弟扰边诸郡不能制乃命存寳出兵讨之存寳不习蛮事邀谷至军中问焉及存寳得罪将就逮自料必死谓公曰我泾原武夫死非所惜顾妻子不免寒饿橐中有银数百两非君莫可使遗之者谷许诺即变姓名懐银步行往授其子人无知者存寳死谷逃避江淮间防赦乃出予以乡闾故幼而识之知其志节缓急可托者也予之在朝谷浮沉里中未尝一见绍圣初予以罪谪居筠州自筠徙雷自雷徙循予兄子瞻亦自恵再徙昌化士大夫皆讳与予兄弟游平生亲友无复相闻者谷独慨然自眉山诵言欲徒步访吾兄弟闻者皆笑其狂元符二年春正月自梅州遗予书曰我万里步行见公不自意全今至梅矣不旬日必见死无恨矣予惊喜曰此非今世人古之人也既见握手相泣巳而道平生逾月不厌时谷年七十有三矣痩瘠多病非复昔日元修也将复见子瞻于海南予愍其老且病止之曰君意则善然自此至儋数千里复当渡海非老人事也谷曰我自眎未即死也公无止我留之不可阅其槖中无数千钱予方乏困亦强资遣之船行至新防有蛮窃其槖装以逃获于新州谷从之至新遂病死予闻哭之失声恨其不用吾言然亦竒其不用吾言而行其志也昔赵襄子厄于晋阳智伯率韩魏决水围之城不没者三版县釡而防易子而食羣臣皆懈惟髙恭不失人臣之礼及襄子用张孟谈计三家之危觧行赏羣臣以恭为先谈曰晋阳之难惟恭无功曷为先之襄子曰晋阳之难羣臣皆懈惟恭不失人臣之礼吾是以先之谷于朋友之义实无愧髙恭者惜其不遇襄子而前遇存寳后遇予兄弟予方杂居南夷与之起居出入葢将终焉虽知其贤尚何以发之闻谷有子蒙在泾原军中故为作传异日以授之谷始名谷及见之循州改今名云

唐宋八大家文钞卷一百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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