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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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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三十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疏老子德经

义曰:老子者,太上老君之内号,具如上卷所解。德者,道之用也。道不立,则德无以生;德不崇,则道无以明。道以虚通为义,德以克获受名。道能通物,物能得道,物得其所得,故谓之德。或云:道,道也;德,德也。如孔子解《易》卦云需,须也;晋,晋也;剥,剥也。严君平云:不道之道,不德之德,正之元也。道德相须,不可散也。古文道字,从元从首,谓为诸法之元,众圣之首也。德字从直从心,谓正观直心,为虚忘上德也。其余道德相关之义,具在上卷。然此经下巷,法阴象地,其数偶,故四十四章也。夫道以虚无无形,法阳而象天;德以证实有困,故法阴而象地。或有移上经末章居下卷之末,以取上卷四九三十六章,法阳;下卷五九四十五章,法阴。此亦后人妄为,其意穿凿,将恐乖失玄圣之本旨也。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疏:此章首标道用之名,将明德全之化。德全则淳朴不散,代无濡沬之迹。道废则仁义遂行,俗有浇漓之弊,将欲变而更化,以令求复其初,故先述上德之无为,次述仁义之流遁,结以去华居实,使其复朴还淳。○义曰:道为德之体,德为道之用。故云首标道用之名,指上德也。上德乃不德之德,所以德全。上德既全,则淳朴不散。淳朴不散,则德化混同,如鱼相忘於江湖,各遂其性,故无相呴相濡之迹也。次言失德则仁义乃行,仁有偏爱之私,义有栽制之断,故民化其上而浇漓焉。及至前识为华,上礼为乱,华乱益甚,纷争必兴。故圣人使复其初,乃遣去华居实。去华居实,是塞乱之源而复朴之门也。故云使其复朴还淳尔。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疏:上者,举时也。德者,辩用也。谓上古淳朴无为而理。体道之主,任物自然,是上古之淳德,故云上德。至德潜运,人无能名,故云不德。淳风和畅,物遂生成,德用常全,故云有德。注云物得以生之谓德者,《庄子》杂篇之文。

义曰:举上古全德之君不以德为德,而有德也。将明其次下衰,故举上德为首。夫至道之代,德亦不彰矣。上德之君,亦犹上经太上之君也。潜融至化,物自生成,不彰其德,德益光大,是以有德也。然天地万物之所禀受者,道为之元,德为之始。道有深浅,故有可道常道;德有厚薄,故有上德下德。则道之与德,不独在於帝王。但行道者为道人,行德者为德人,行有深浅,故有上下之殊也。庄子曰:虚无无为,开道万物,谓之道人。清静因应,谓之德人。德有优劣,世有盛衰,故上德之君神与化沦,体道而存,德动玄冥,天下归之,莫见莫闻。德归万物,皆曰自然,所以云太上贵德也。《庄子》杂篇云:万物任自然,而各得其生,所以为德也。故执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神全者圣人之道也。

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注:德者,道之用也。庄子曰:物得以生谓之德。时有醇醨,故德有上下。上古淳朴,德用不彰,无德可称,故云不德。而淳德不散,无为化清,故云是以有德。逮德下衰,功用稍着,心虽体道,迹涉有为,执德可称,故云不失。迹涉矜有,比上为粗,故云是以无德也。

疏:此言淳风渐散,德亦下衰。故圣人美无为之风,而百姓尚无为之迹。尚迹为劣,故云下德。迹着则有德可称,故云不失。称德不失,迹涉矜有,矜有之弊,淳朴不全,故云是以无德。

义曰:下德之君,体德而行。德既昭着,上配於天,下民知之,或见或闻。德及於物,物归其德,可称可显,故不失其德矣。执而不失,矜德有为,有矜有执,去道甚远。以有迹处,比於上德之君,是无德矣。

上德无为而无以为,

注:知无为而无为者,非至也。无以无为而无为者,至矣。故上德之无为,非徇无为之美,但含孕淳朴,适自无为。故云而无以为。此心迹俱无为也。

疏:覆释上德也。夫上德潜运,无为而理,淳朴不散,故无名迹。今言上德之无为者,但含孕淳朴,适自无为,非知无为之美,而为此无为。故云而无以为。岂唯无迹可矜,抑亦无心自化。故注云此心迹俱无为也。

义曰:上德之君,性合乎道,而命合乎一,体自然为用,运太和为神,动合乎天,静合乎地,与道相得而无所为也。神无思,志无虑者,此心之无为也。不显其功,而功若天地,不彰其明,而明并日月,此迹之无为也。夫此无为,非效学无为而为於无为,是无以为也。阴阳为之使,鬼神为之谋,进退推移,与化无极,玄默寂寥,而与化俱,此谓心迹俱无为矣。然德以包育於物,亦所以彰其迹也。

下德为之而有以为。

注:下德为之者,谓心虽无以功用彰着,迹涉於有为,故云为之。言下德无为,有所以为之。此心无为,而迹有为也。

疏:此覆释下德也。下德为之者,谓心美无为之化,而为此无为,故云为之。语心虽曰无为,论迹即涉矜有。故云而有以为。言下德之为,有所以为之也。故注云心无为,而迹有为也。

义曰:下古德衰,心迹明着。其君知有为为非,知无为为是,有为则浇薄,无为则淳和,有此分别,故韬心藏用,行此无为之事,制彼有为之'为,故云为之。心欲於无为,游行无为,於迹乃涉矜有也。知无为为美,有为为恶,舍恶从善,慕此无为以分别,故是有所以而为也。

上仁为之而无以为,

注:仁者,兼爱之名,下德衰而上仁见,所以为兼爱之仁,故云为之。行仁而忘仁,亦欲求无为,故云而无以为。此则心有为而迹无为也。且上仁称无为者,据迹欲无为而方止义,未可以语下德之有为也。

疏:此下明道废则仁义遂行。言上七者,谓以仁为上,佗皆仿此。仁者,兼爱之名也。大道之行,物无私惠,淳风渐散,兼爱遂存。今明所以为兼爱之仁,故云上仁为之。行仁而忘仁,虽有施而不求报,兼爱则难徧,终是小惠未孚。是以语心常为有事,故云为之。论迹则近无为,故云而无以为。注云此则心有为迹无为也。

义曰:兼爱万物,薄施无极,谓之仁也。《素书》曰:仁者,人之所亲,有慈惠恻隐之心,以遂其生成是也。仁者博施於物,乃所以生偏私也。比夫德则劣矣。夫至道之代,兼包诸行,无所偏名,故冥寂玄寥。通生而不宰者,道也。物禀其化各得其得者,德也。成之熟之、养之育之者,仁也。飞行动植,各遂其宜者,义也。有情无情,各赋其性者,智也。时生而生,时息而息者,信也。顺天地之节二固四时之制,礼也。鼓天地之和,以悦万物者,乐也。故恬澹无为,无所不为矣。及大道既隐,而德化行焉。至德之化,亦兼之以大仁大义、大礼大智、大乐大信而共化焉。泊乎德之废也,仁独为仁,义独为义,不能兼而化矣。夫何故哉?行仁者以慈爱为心,故无刚断之用,是则义缺矣。行义者以决断裁非,有取有舍,是则仁缺矣。所以七独为仁,义独为义,故不能兼化也。然上仁者虽有兼爱偏私之迹,能於仁忘仁,则忘其迹。其迹虽无,心有博施之念,周旋悯物,皆欲其安,故心涉有为也。上仁忘迹,故迹无为也。小惠未孚者,《春秋》庄公十年,鲁人曹刿对鲁公之语也。是岁正月,公败齐师于长勺。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闻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问何以战,公曰: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对曰:小惠未徧,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公与之乘,战于长勺。公将鼓之,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即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此言小惠未徧、小信未孚,故皆不广,况兼爱之人必不周普,虽力於行七,其去道德也远矣。

上义为之而有以为。

注:义者,裁非之义,故云为之。有以裁非断割,令得其宜,故云而有以为。此则心迹俱有为也。

疏:义者,宜也,谓裁非断割,令物得宜。夫淳朴已残,是非斯起,将欲裁非就是,令得所宜,故云上义为之。谓心欲裁非就是,有所以为之,故而有以为。注云此则心迹俱有为也。

义曰:理名正实,处事之宜,谓之义也。《素书》曰:义者,人之所宜。赏善罚恶,以立功立事。淳朴之代,则无是非,是非生而淳朴散矣,辩是与非,裁制断割者,义也。故知其是而明之,知其非而制之,明是制非则心迹俱有为也。然义者,所以立节行,亦所以成华伪也。理国理身偏执七义,而无道德,何异乎钻冰求火、北辕适楚乎?

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仍之。

注:六纪不和则为礼以救,故云为之。礼尚往来,不来非礼,行礼於彼而彼不应,则攘臂而怒,以相仍引。疏:礼,履也,谓可履而行也。庄子曰:以礼为翼,所以行於世也。夫制礼者,所以救衰弊也。故礼经三百,威仪三千,曲为,之防,事为之制。淳源一失,众务事驰,且存检外之迹,非曰由中之数,故揖让崇其礼文,玉帛昭其报施,往而不来非礼,来而不往亦非礼。今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怒,以相仍之,故云攘臂而仍之。

义曰:谦退辞让,敬以守和,谓之礼。《素书》曰:礼者,人之所履。风兴夜寐,以成人伦之绪。礼以成馑敬,亦所以生惰慢也。夫摘辟为礼,澶漫为乐,而天下始分矣。徒得形表,而不由中也。威仪者,言其恭肃矜庄,有威可畏,谓之威;进退俯仰,有仪可法,谓之仪。《诗》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又曰:朋友攸摄,摄以威仪。是也。礼经三百,威仪三千,皆进退恭敬,屈伸俯仰之容,举其大数尔。礼之大者,婚冠丧祭,邦国之本。动静容止,孰非礼哉?礼者,敬之体也,如首之在上,足之在下,尊卑自列,不乘天理。故君臣父子,犹一体也,上下相忘,道之实也。后之为礼者,外备容仪,内怀欺侮,忠信不足则更相诛责,玉帛以表其志,揖让以饰其情,施而不报,往而不来,则怨怒起争,因以为乱,故攘臂仍引,曷若大礼与天地同节之美哉?以礼为翼者,《庄子□大宗师篇》曰:古之真人也,其状义而不朋,若不足而不承。以刑为体,以礼为翼。以刑为体者,绰乎其杀也;以礼为翼者,所以行於世也。道德既失,仁义公行。仁失则兼爱之迹乖,义失则是非之仪乱。君子犯礼,小人犯刑,圣人观事观时,以行礼法。夷狄知逆命之诛,臣子识尊严之敬。因人情而设教,斯之谓欤。报施者,《乐记》曰:乐者,施也。礼者,报也。乐以彰德,礼以报情。往来之谓也。曲为之防者,《防记》曰#1:子言之,君子之道,辟则防与。防民所不足者也。大为之防,民犹瑜之,故君子礼以防德,刑以防淫,命以防欲。子曰:小人贫斯约,富斯骄,约斯盗,骄斯乱。礼者,因人之情而为之节文,以为民防者也。故圣人之制富贵也,使民富不至以骄,贫不至於约。贵不慊於上,故乱益亡。故制国不过千乘,都城不过百雉,家富不过百乘。以此防民,诸侯犹有叛者。子云:夫礼者,所以章疑别微,以为民防者也。故贵贱有等,衣服有别,朝廷有位,则民有所让。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示民有君臣之别也。君不与同姓同车。与异姓同车,示民不嫌也。以此防民,民称得同姓以弒其君。子云:利禄先死者而后生者,则民不偕#2。先亡者而后存者,则民可以托。以此防民,民犹偕死而号无告。子云:修宗庙,敬祀事,教民追孝。以此防民,民犹忘其亲。殷人吊於圹,周人吊於家,示民不借。子云:死,民之卒事也。吾从周。以此防民,诸侯犹薨有不葬者。升自客阶,受吊於宾位,教民追孝也。未没丧,不称君,示民不争也。以此防民,子犹有弒其父者。丧父三年,丧君三年,示民不疑也。故天子四海之内,无客礼莫敢为主焉。父母在,不敢有其身,馈献不及车马,示民不敢专也。以此防民,民犹忘其亲而贰其君。子云:先财而后礼,则民利。无辞而行情,则民争。以此防民,民犹有贵禄而贱行。君子仕则不稼,田则不渔,食时不力珍,大夫不坐羊,士不坐犬。以此防民,民犹忘义而争利,以亡其身。礼者,防民之淫,章民之别,使民无嫌,以为民纪。故男女无媒不交,无币不相见,恐其无别也。以此防民,民犹有自献其身。子云:娶妻不娶同姓,以厚别也。故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以此防民,《春秋》犹去其夫人之姓曰吴,其死曰孟子卒。昭公娶太伯之后,同姓也。礼非祭,男女不交爵。以此防民,阳侯犹杀缪侯,而窃其夫人,故大飨废夫人之礼。子云:寡妇之子,不有见焉,则弗友也。君子以避远。胡朋友之交,主人不在,不有大故,不入其门。以此防民,民犹以色厚於德。故君子远色以为民纪。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不自席而坐,寡妇不夜哭,妇人疾不问其所疾。以此防民,淫泱犹有乱於族者。子云:婚礼,娶亲迎於舅姑,舅姑承子以授娶,恐事之违也。以此防民,妇犹有不至者。斯皆严斯禁,尚不能止。况不禁乎?此所以明道德既丧,仁义又隳,世乱而存礼,礼极而为乱。去无为之化,日以远矣。理世之君,岂可背道德而专於礼哉。

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注:失道者,失上德也。上德合道,故云失道。夫道德仁义者,时俗夷险之名也。故道衰而德见,德失而仁存,仁亡而义立,义丧而礼救。斯皆适时之用尔。故论礼於淳朴之代,非狂则悖;忘礼於浇漓之日,非愚则诬。若能解而更张者,当退礼而行义,退义而行仁,退仁而行德,忘德而合道。人返淳朴,则上德之无为矣。

疏:此却明智弊之由也。失道者,失上德也。上德合道,故云失道尔。上经云:大道废,有仁义。庄子云:道隐於小成,道无不在。而此亡大者,约人而言尔。故时淳则大道公行,俗浇则小成遂作。小成作而大道隐,仁义行而至德衰。此则代俗淳醨之殊,圣人适时之务尔。故淳朴渐散,则失道而后德。德又衰,则失德而后仁。兼爱迹存,则失仁而后义。裁非不足,则失义而后礼。且论礼於淳朴之代,非狂则悖;忘礼於浇漓之日,非愚则诬。是故圣人救代之心未尝有异,而夷险之迹不得一尔。

义曰:五者之失,随代浇淳而然也。大朴既散,全德守之;德既下衰,仁爱继之;仁爱不足,义以制之;义之不行,礼以救之。夫礼以救乱,亦所以生乱。何者?礼烦则俗薄,俗薄则交争,交争则乱生矣。然而理国之急,礼为之上。《春秋》昭公二十六年,晏子对齐景公曰:礼之为国,与天地并。君令臣恭,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礼也。君令而不违,臣恭而不贰,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爱而友,弟敬而顺,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姑慈而从,妇听而婉,谓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而今而后,闻此礼之上也。对曰:先王所禀於天地,以为其民也,是以先王上也,则理世之道,礼为急矣。道德既丧,礼复不行,其异类乎?道德仁义,日以丧矣,礼所以救乱理民,可不矜乎?故君子撙节以明礼,斯之谓也。非从天降,非从地出,酌在人情而已矣。

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

注:制礼为忠信衰薄,而以礼为救乱之首尔。用礼者在安上理民,岂玉帛云乎哉?

疏:夫者,发语之端也。言末代圣人所以行於礼教者,由救忠信之衰薄尔。若使人怀忠信,复奚假於礼法乎?而乱之首者,以礼防乱,则但可为理乱之首尔,而非道德之化也。

义曰:乱者,理也。如周有乱臣乃理国之臣也。忠信既薄,上下离心,圣人设礼以教之,约法以检之,明尊卑上下以劝之,着降杀等伦以节之。虽忠衰信薄,人不敢为乱者,由行礼以理之矣。四者既失,而不以礼节之,则民无所措其手足矣。上文所谓曲为之防民,犹或踰之,斯礼所以救乱致理之大务也。《礼经》曰:安上理民莫善於礼,移风易俗莫善於乐。故王者功成作乐,理定制礼,各因时而垂教,历代以沿革,不可执古之道,守常不移矣。子曰:达於礼乐者,民之父母也。能达礼乐之原,以致五至而行三无,志气塞乎天地,礼乐通乎神明。所以乐云乐云,锺鼓云乎哉;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斯可以施及四海,以畜万邦,故礼之救乱致理,先王之所以急也。若反淳朴,敦太和,复道德,然后礼可废矣。

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

注:识者,人性之识也。谓在人性识之前,而制此检外之礼,虽欲应时,实丧淳朴,故云道之华。礼以救乱,所贵和同,而失礼意者,则将矜其玉帛,贵其拜跪。如此之人,故为愚昧之始。

疏:前识者,制礼之人也。谓之前识者,言在人识性之前,制此检外之礼。道顺人性,礼存外迹,以之此道,乖失质素,所以为道之华也。而愚之始者,夫礼以静乱,因乱救之,贵在协和,归於淳朴,而代之行礼者,不务由中之性,唯务形外之饰,敬爱不足,币帛有余,非达观所存,诚为愚之首。故云而愚之始也。

义曰:制礼之意,所以救弊也。夫何故哉?道德既丧,仁义复衰,不制之以礼,则奸乱生矣。故制礼以救其弊焉。於人识性之间,制礼以节之,进退动静未始不拘於礼矣。谓圣人达知其事,预为之防也。故云在识性之前。谓之前识,道以敦素,礼徇容仪,浇淳想悬,故为道之华矣。华者,不实之谓也。失礼生弊,弊极则乱。救弊而乱息,故云静乱也。礼得其所,谓之协和。矫貌饰容,内无其实,则为愚之首也。夫因亲以教爱,因严以教敬,爱所以事亲,敬所以事君。爱敬不由於心,玉帛以表其外,非愚而何?礼之作也,叙尊卑,明上下,别同异,正人伦,使君臣父子不失其序。今之为礼者,中外相违,华盛而实毁,末隆而本衰,礼薄於忠,权轻於信,威不及义,德不逮七,为理之末,为乱之首。诈伪所起,忿争所因也。有其礼,无其心,动不由中者,其救弊也不足,於政乱也有余。何者?礼之繁也,则进退盘躄,一成规一成矩;从容逶迤,一如龙,一如虎。其谏人也如子,其导人也如父。习之变也,以质为鄙,以文为高,贾以风声,擅其虚饰,作巧以夸竞,尚华以检束。此谓礼烦则乱,智变则诈。所以丹朱非《咸池》所化,商均非《九成》所变。是礼乐虽设,不克救之矣。故俗之乱也,礼何为哉?咏歌雅颂而风不能移也,锺鼓丝簧而俗不能变也,谦退辞让而天下不之信也,守柔复雌而天下不之亲也,悬爵设赏而贤人不至也,攘臂执手而君子不来也。貌馑辞丰而心诚不施者,徒有礼容无益於救世矣。是知感天地动鬼神,尽敬於心,推心於道,明德惟馨,神飨之矣。潢污行潦之水,苹繁蕴藻之菜,筐筥锜釜之器,可羞於王公,可荐於神明,斯由中之礼也。苟不及此,所谓愚之始矣。

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

注:有为者,道之薄;礼义者,德之华。故圣人处无为之事,其厚也。不处其薄矣。退礼义之行,其华也,自居其实也。

疏;大丈夫者,有道之君子,即前上德之君也。道德无为,谓之厚实;礼义有为,谓之薄华。言圣人先道德之化,故云处厚处实。后礼义之教,故云不居华薄。

义曰:有道之君,体真之士,志趣广大,道德弘深之谓也。大者,言道德之大。丈夫者,数极於十,人之长大极十之数,十尺为丈,故云丈夫。举其全与大也。所以老君十号,亦号大丈夫、大圣师是也。夫抱道之君,行上德之化,无为无事,惟精惟微,以道教人,人宗於道,居其实也。以德育物,物宗於德,处其厚也。不以前识之华、弊薄之礼而化於人,故云不居其华薄矣。《通玄真经》曰:大丈夫恬然无惠,澹然无虑,行乎无路,游乎无怠,出乎无门,入乎无房。属其精神,偃其知见,漠然无为而无不为也。

故去彼取此。

注:去彼华薄,取此厚实。

疏:彼谓礼义也,此谓道德也。圣人去礼义之浮华,取道德之厚实,故云去彼取此。推论圣人百虑同归,二际俱泯,岂有彼此而去取耶?设教引凡,托言之尔。

义曰:此自大丈夫已下,谓欲令行化之君尊道尚德,复朴还淳,去礼义之末迹,变浮薄之华态,使处於道德之厚,不处礼义之薄,居淳朴之实,不居玉帛之华,罗有识於玄同,跻含灵於道域。而言去彼礼义、取此道德也。所谓设教垂戒,非圣人实有去取之分别矣。若人君能舍礼而行义,去义而行七,除仁而尚德,违德而适道,去末之华薄,归本之实华,以兹为化,岂不至哉?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三十竟

#1《防记》曰:检今本《礼记》,『防』作『坊』,引文皆同此例。

#2则民不偕:检今本《礼记》,『偕』作『倩』。下文『示民不借』,『借』亦作『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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